小姑娘睡的並不安穩, 她眉頭微微蹙著, 臉蛋兒泛著淡淡的紅。


    原本比夜明珠還要漂亮的雙目閉著,跟她醒著的時候很不一樣。


    醒著的時候, 她是靈動的、尖銳的、防備的。現在她睡著了, 小小的一隻, 看上去格外脆弱可憐。


    放在被子外的手也小小的,讓人忍不住想將那柔夷握在手心裏包起來。


    事實上陸錚的確這麽做了,他伸出手去,在指尖快要碰觸到莊明憲的一瞬間立馬清醒。


    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他立刻將手收迴來。


    對別人他可以不擇手段, 但是床上睡著的這個小姑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隻想小心翼翼地嗬護著她,絕不敢有半分唐突的念頭。


    “不要……”


    莊明憲突然哭出聲來:“我不要,我不要嫁人……”


    她還沒醒,隻本能地搖著頭,本來舒展的手也死死握成拳頭。


    莊明憲身體繃得緊緊的,聲音裏是無盡的痛苦:“我不要死, 不要嫁人!”


    眼淚順著眼角朝下淌,她猛然蜷縮成一團, 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在床上發抖。


    陸錚心頭猛然一刺, 疼的他理智全失,手中的夜明珠咕咚一聲掉在地上,他俯身將莊明憲抱在了懷裏。


    “不嫁,不嫁, 我們不嫁人。”他摟著她,心痛道:“你不想嫁,就誰也不嫁。我在呢,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委屈。”


    懷裏的小姑娘在抖,他的聲音也跟著抖。


    這一刻,他隻想給莊明憲嗬護與安慰,隻想讓她不再痛苦。至於規矩禮儀、從前的教養,在這一刻,他統統拋到一邊。


    在他抱起她的一瞬間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


    清冷的深夜,男子低沉的聲音格外清晰,童嬤嬤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世子爺怎麽連壓製聲音都忘了!


    這要是把人招來了可怎麽是好?


    念頭閃過,她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這一位可是衛國公世子爺陸錚,真被人發現娶了憲小姐就是,說不定他就是這麽想的呢。


    這樣好的婚事,莊家必定高興極了……


    也不對,從前的鯉魚胡同莊家人一定會高興。可現在這裏不是莊家了,哪怕是再好的婚事,隻要憲小姐不點頭,老太太都不會覺得好。


    憲小姐對婚事這樣激烈的排斥抗拒,一副誰想娶她,她就要跟誰魚死網破的樣子,絕不是一時半刻能改變得了的。


    世子爺的追妻之路,恐怕有些困難囉。


    童嬤嬤默默在心裏為世子爺鞠了一把同情淚。


    而陸錚也的確下定了念頭。


    從前他有婚約在身,就算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也死死壓製克製,從不敢表露半分。連給她慶生,他都小心翼翼的。


    雖然真正的情緒會在不經意間流露,但是他掩飾的很好,莊明憲從未懷疑過。


    他覺得那樣就很好。


    他看著她,守著她,將她納在自己羽翼之下。


    他們各自成親,有各自的家庭,卻不影響他護著她。


    發乎情,止乎禮,他不會越雷池半步。


    與梁家婚姻解除的一瞬間,他就決定對她不會放手了。


    莊明憲的敏感防備他比誰都明白,就因為明白,他才不敢放縱自己流露太多。他隻想慢慢地告訴她,他有多在乎她。而不是猛然剖明心跡,將她嚇跑。


    現在,他不想慢慢告訴她了,他不想等了。


    他要娶她,將她放在他身邊,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隻有這樣他才能安心。


    “不怕。”


    他一下一下拍著莊明憲的後背,聲音堅定而溫柔:“我在,我永遠都在。”


    ……


    莊明憲是搬到棗樹胡同第二天的中午醒的,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之後老太太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老太太是如何安置屋子的、如何提前讓人把銀票送出來的、如何敷衍的老太爺、如何利用激將法拿到的和離書,她都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那些錢現在全部都是我們的了。”老太太眉飛色舞道:“白紙黑字寫在紙上簽字畫押了,莊金山想後悔也是不能夠了。”


    “怎麽樣?”老太太洋洋自得衝莊明憲眨眼睛:“祖母是不是很厲害?”


    這世上能為她破釜沉舟拋開一切的人,也隻有祖母了吧。


    莊明憲眼睛發酸,卻笑著依偎在祖母懷中:“祖母一直都是這麽厲害,這世上除了您,還有誰敢毆打丈夫啊?”


    “小油嘴的。”老太太哈哈一笑,輕輕在莊明憲後背上拍了一下:“連祖母都敢打趣。”


    祖母說的輕鬆,她卻知道這個過程一定不輕鬆。特別是祖母給薛姨奶奶灌紅花一事,是整個事情的關鍵,祖母卻含糊其辭一筆帶過。


    她知道祖母護著她,不想讓她知道這些醃臢事。


    她自然不會煞風景地去問,祖母心地最是仁厚,為了她,卻做到了這一步……


    莊明憲悄悄掩去眼裏的水光,心裏卻想著要去禮部一趟,問問官媒她跟傅家的婚事究竟還算不算數,還有棗樹胡同沒有男人,能不能開女戶。


    她不能等。


    必須馬上去辦。


    “隻是可惜了你從前用慣的東西。”老太太說:“不過我們現在有錢,可以重新買,你想買什麽樣的,我們就買什麽樣的。”


    “還有你從揚州帶迴來的那些新鮮玩意,陸世子大人已經安排人送來了。昨天是送到鯉魚胡同的,祖母當時留了個心眼,就讓他們送到棗樹胡同來了。如今可好了,都在這裏呢。”


    “要說這陸世子大人真是個好人,昨天知道我們搬來了,今天一早就登門拜訪了,還主動說幫我們辦戶籍、辦理你婚假自由的證明。”


    原來陸錚已經插手了。


    她本來打算先拿那塊玉佩去找他,請他幫忙的。


    沒想到他的速度比她想象的更快。


    當初她以男兒身跟他結識,他認她為小弟說以後會護著她,她根本就不信還處處防備。


    事實證明,每每到關鍵時刻,伸手幫助她的那個人總是陸錚。


    跟陸錚結交,是她重生以後最幸運的一件事。


    莊明憲以為這件事情最起碼一需要幾天,沒想才一個下午陸錚就辦好了一切手續,派人送了過來。


    “安安。”老太太笑著拿了一張紙過來:“你看看,這是什麽?”


    “是禮部官媒開的婚嫁自由的證明。”


    她老人家獻寶一樣把東西送到莊明憲麵前:“以後你跟傅文再無關係,以後再也沒有人強迫你了。還有我們的開戶證明,以後我們就是單門獨戶,戶籍就在京城了。”


    老太太嘖嘖讚道:“你說這個陸世子怎麽就這麽好呢?長得俊,家裏體麵,為人又這麽熱心,辦事情也快的不得了。”


    “我活了半輩子,還是頭一迴見到這麽可人意的後生呢。也不知這樣俊的後生,會便宜了誰家的丫頭。”


    莊明憲接了證明與戶籍認認真真看了一遍,心裏卻想著,前世陸錚就沒有成親,保不住他這一世也會一直孤身一人。


    除非知根知底,對對方特別信任,否則陸錚一定會冒險。


    陸錚又幫了她這樣一個大忙,莊明憲決定親自去見陸錚一麵,當麵跟他道謝。


    她對童嬤嬤說:“你能聯係上陸錚嗎?”


    童嬤嬤笑著說:“小姐是有什麽事情要跟世子爺說嗎?奴婢親自去一趟衛國公府吧。”


    童嬤嬤去了又迴,跟莊明憲稟報說:“世子爺最近幾天都比較忙,要五天之後才能有時間。”


    “世子爺說,五天之後讓您去潭拓寺與他見麵。還有老太太,也請一並過去。”


    “祖母?”


    莊明憲愣了愣:“陸錚有沒有說要祖母去是為了什麽事?”


    “沒有。”童嬤嬤搖頭說:“世子爺隻說請您一定要讓老太太一起去。”


    莊明憲點點頭表示知道,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老太太。


    老太太聽了就笑:“哎呦,哎呦,這個陸世子大人真是極好的一個人。既然他邀請我們,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去。對了,你說我們給陸世子在佛祖麵前點一盞長明燈如何?”


    莊明憲其實已經在護國寺給陸錚點過一盞了,不過她還是笑著說:“好啊,祖母您拿主意就行了。”


    長明燈這種東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老太太就開始忙碌起來,忙著采買東西,布置新家,還要忙著給莊明憲搭配衣裳。


    畢竟她們要去見的是救命恩人,哪裏能怠慢呢?


    ……


    老太太忙碌而充實,鯉魚胡同老太爺卻像被人抽了筋一樣,怎麽都提不起精神來了。


    今年春闈剛過,下次春闈又是三年之後,文瀚樓的選文也停了。他這幾天無所事事,看什麽都覺得煩。


    當然,也有特殊的時候。


    每到傍晚,派出去的小廝迴來的時候,都是他最激動的時候。


    “怎麽樣?”


    不待小廝進門,他就迎到了院子裏,火燒火燎地問:“那邊怎麽樣?她今天怎麽樣?”


    那邊指的是棗樹胡同,她指的是老太太。


    “棗樹胡同跟前幾天一樣,除了仆婦之外並無別人出入。老太太今天買了一張廣式涼塌,兩盞花鳥落地燈架。她還去了成衣鋪子,給自己與憲小姐各買了兩身新衣。”


    老太爺聽了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呂氏竟然真的安安心心在棗樹胡同過起自己的小日子來了!


    她當他是什麽!


    她心裏到底有沒有他這個丈夫?


    他們和離才幾天?她竟然就有心情采買新衣了。


    她之前除了過年很少買新衣的,她現在買新衣,是要穿給誰看?


    老太爺越想越氣,越氣臉越是紅,可是他依然不死心:“那她表情如何?是不是很悲傷很難過?”


    “沒有。”小廝很肯定地搖頭:“老太太心情很不錯,賣涼塌的夥計叫她太太,誇她年輕精神,她高興的不得了,還多賞了那夥計二兩銀子……”


    “住口!”老太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道:“你給我滾出去!”


    “是……”


    小廝被他喝罵懵了,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老太爺怒氣騰騰地坐到椅子上,端了茶盞就朝嘴邊送,等送到嘴邊才發現茶盞裏空空如也。他心頭生氣一股子邪火,猛然站起來將茶盞摜在地上,粗陶的茶盞摔了稀巴爛。


    “哎呀!”


    老太爺痛心疾首,立馬想去撿,可茶盞已碎,再也無法複原了。


    那是老太太用的茶盞。


    她一向簡樸,喜歡用粗陶大碗大盞。他之前總是嗤笑她粗俗,卻偷偷將她用的茶盞藏了一個帶到鬆濤居。


    他當時還很高興,老太太這個人對自己最摳,一旦她發現東西被他拿去了,必然又要跳著腳跟他吵架了。


    吵架他也不怕,她最喜歡銀票了,幾張銀票就能將她哄的喜笑顏開。


    隻可惜,老太太還沒有來得及跟他吵架,他們就和離了……


    老太爺愣住。


    難道他潛意識裏一直希望老太太跟他吵架嗎?


    這個念頭升起,他隻覺一個炸雷在耳邊響起,炸得他頭都要裂開了。


    他抱著頭,坐迴了椅子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都給我滾!”


    “老太爺。”薛姨奶奶語氣裏都是關心擔憂:“您怎麽了?”


    老太爺對老太太的感情,老太爺不知道,她這個旁觀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才敢利用、挑撥,讓兩人矛盾越來越尖銳。


    現在老太爺失落難過,正是她趁虛而入的好機會。


    老太爺見是薛姨奶奶,又想起老太太逼迫薛姨奶奶打胎的事情來。


    “你怎麽來了?既然身上不好,怎麽不多歇著?”


    薛姨奶奶走到老太爺身邊,愧疚道:“妾身沒保住孩子,身子又壞了,不能服侍老太爺,妾身心裏特別難受。妾身寧願在老太爺身邊跪著,也不想在床上躺著。”


    她盈盈淚目中全是依戀,溫柔可憐的樣子令人動容。


    老太爺眼神很複雜地看著她。


    這是他的女人,跟老太太一樣,都是他的女人。


    為什麽玉娘能夠全心全意地依賴他,而老太太眼裏心裏都沒有他的地位呢?


    當初他將她從湖南娶過來的時候,的確過了好多年甜蜜的日子啊。


    怎麽就一步步走到這步田地了呢?


    都怪羅玉蔻那個沒有廉恥的,要不是她迷住了書儀,生下莊明憲,他跟老太太不知道有多令人羨慕。


    薛姨奶奶見老太爺不說話,就知道他在想老太太了。


    她心裏湧起一陣忌恨,語氣比剛才更可憐了:“都怪我,若是早在懷孕之處我就把孩子打掉,您跟老太太也就不會鬧成今天這樣了。”


    “要不然您去接老太太迴來吧。”


    她一把抓住了老太爺的手,哭著說:“妾身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一天也不願意跟您分開。如果有人要強迫妾身離開您,妾身寧願立馬死了。”


    “老太太必定也是這麽想的,她現在一定特別傷心,一定以淚洗麵,一定在等您去接她迴來。”


    她越說老太爺的心越涼。


    玉娘心裏有他,所以舍不得離開他。


    老太太心裏根本就沒有他,所以才會這麽對他。


    這一瞬間老太爺心裏的失落難受又化作了惱羞成怒。


    “我不會去接她的!”他咬牙切齒道:“她……便是呂氏哭著求我,我也絕不會接她迴來。”


    “那老太太……”


    “你不用再說了。”他憤怒地打斷了薛姨奶奶的話:“以後休要在我麵前提這個人!我就當她死了!”


    薛姨奶奶見事情果然如自己想象的一樣,頓時竊喜不已,她卻做出呆怔的模樣,任由眼淚珠子掛在臉上:“妾身以後不說就是。老太爺,我們明天去潭拓寺吧。”


    薛姨奶奶一邊擦眼淚一邊說:“妾身的身子虧了,尋常人必然治不好的。潭拓寺的五戒大師醫術高超,您陪我去找他給妾身開個調理的方子行不行?說不定妾身還能再給您生過孩子呢。”


    “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好嗎?”


    好。


    當然好。


    她呂青苗毫不猶豫離開他,他偏要把日子過得和和美美。讓呂青苗知道,沒有了她,他莊金山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


    等馬車停下,老太爺站在潭拓寺門口他就後悔了。


    一個多月前莊明姿就是在這裏與人幽會被他撞破的,當時還有幾個和尚。


    雖然這件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可再次來到這裏,他還是覺得特別不舒服。


    “老太爺。”薛姨奶奶也下了車,她憔悴的臉上露出幾個充滿希冀的笑容:“原來這就是潭拓寺啊,景色真漂亮啊。妾身有生之年能陪著您來一趟潭拓寺,真是死而無憾了。”


    “別胡說八道了。”


    老太爺決定忘記從前的的不快,跟薛姨奶奶重新開始,他說:“我們以後的好日子還多著呢。”


    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他甚至主動扶住了薛姨奶奶。好像這樣就能證明他說的話是真的,他能忘掉從前一樣。


    薛姨奶奶感動不已:“您說的對,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突然又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了。


    當先下來一個仆婦,接著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那少女身穿一身大紅裙,皮膚雪白,眉目精致,漂亮極了。


    她笑著對車內的人說:“祖母,我扶您下來。”


    老太爺頓時愣住,唿吸忍不住急促起來。


    老太太身穿寶藍褙子,精神抖擻地下了馬車。


    “瞧我們安安,今天真漂亮。”她笑容滿麵道:“比花兒還要好看。”


    一語未畢,她就看到老太爺跟薛姨奶奶了。


    短短幾天未見,老太爺卻覺得跟過了一輩子一樣。在老太太看到他的瞬間,他唿吸一緊,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你……”


    你最近怎麽樣?


    隻可惜他想說的話還未說出口,老太太就從他麵前走了過去。剛才她的視線也隻是一掃而過,跟看陌生人根本沒有區別。


    老太爺的話哽在喉中,不知是氣是羞,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


    可他的腳卻像不聽使喚一般追著老太太去了。


    “老太爺。”薛姨奶奶臉色發白,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妾身有些累了,我們歇一歇再去好不好?”


    老太爺看看薛姨奶奶,又看了看走出十幾步遠的老太太莊明憲她們,他咬了咬,對陳嬤嬤說:“你服侍姨奶奶在這裏休息,我馬上就迴來。”


    薛姨奶奶咬碎一口銀牙,忙道:“那怎麽行?既然您要走,妾身自然是要跟您一起的。”


    小產才幾天,要不是聽人說五戒大師醫術高超,人稱送子和尚,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出來的。


    本想著見到五戒大師能立馬看病拿方子迴去,沒想到竟然撞上了老太太。


    呂氏!


    你真是我命裏的克星!


    她忍著難受,追上了老太爺。


    足足走了一刻鍾的時間,莊明憲她們才停了下來。


    “小姐,老太太。”


    童嬤嬤指著路邊的一個八角亭說:“這就是普渡亭,世子爺說,跟我們在這裏見麵。他還沒來,我們先進去等著,正好也歇歇腳。”


    老太太欣然答應,進亭子裏坐了,讓丫鬟沏了茶端上來。


    潭拓寺香火鼎盛,這普渡亭比尋常人家的亭子大了兩倍還不止。裏麵擺放了三個石桌,每個石桌各配四個石凳,呈三足鼎立的姿態。


    莊明憲她們坐了一桌,正在品茶,老太爺帶著薛姨奶奶來了。


    他怒氣騰騰,每一步都踏得極響。在腳步踏上涼亭台階的一瞬間,他突然把腳收迴去,轉身走到薛姨奶奶身邊。


    “玉娘。”他笑著扶住薛姨奶奶:“你累了吧,這裏有個涼亭,我們進去休息一會。”


    “來,注意腳下,你身體弱,我扶著你。”


    他先扶了薛姨奶奶坐下,然後自己就一屁股坐在薛姨奶奶對麵,喋喋不休地說了起來:“某些人心狠手辣,歹毒非常,讓你白白失去了一個孩兒。你不用怕,我們來日方長,今天五戒大師給你調理還身子之後,我們很快還會再有孩子的。”


    莊明憲暗暗搖頭。


    剛剛小產,不在床上精養著,這樣跑出來受累也就算了,竟然還坐在石凳子上。


    還有那個五戒大師,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沒有聽說有這麽一號人物。


    張老先生之前跟她介紹京城名醫的時候,也沒有提過這個人。


    老太爺八成是被人給騙了。


    不過這跟她無關。


    她又倒了一杯茶,親手捧給了老太太:“祖母,您喝水。”


    老太爺的聲音再次傳來。


    “不僅會有孩子,我們還會有孫兒。到時候子孫環繞膝下,你我含飴弄孫,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


    他說話的聲音特別大,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眼睛雖然看著薛姨奶奶,眼角卻時不時地朝老太太這邊飄。


    老太太恍若未聞,跟福姑說起剛才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一片菜地,沒想到潭拓寺裏的和尚也種菜,而且菜種的這樣好。


    老太爺見她如此輕描淡寫,隻覺得心裏有團火在燒。


    薛姨奶奶更是氣得心裏嘔血,她真是鬼迷心竅了才會讓老太爺今天帶她來潭拓寺。


    再這樣耽誤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五戒大師呢。


    她擠出一個笑容,說:“老太爺,我們走吧,我恨不能現在就見到五戒大師。”


    “你別急。”老太爺說:“你不是累了嗎,多歇一歇才是。”


    “我是怕您今天有事。”


    “我沒事。”老太爺體貼地給薛姨奶奶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你這般為我考慮,我怎麽能不為你考慮呢。我明天就把你扶正,讓你做莊家的老太太,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薛姨奶奶身子一震,不敢置信。


    這下子,連莊明憲、老太太都轉過頭來了。


    薛姨奶奶喜極而泣:“真的嗎?您真的要將妾身扶正嗎?”


    老太爺見老太太終於轉過了頭,隻覺得扳迴了一局,立馬大聲地肯定說:“當然是真的,我莊金山要立薛玉娘為正妻,明天就辦。我向來說話算話,你是知道的。我們夫妻從此在一張床上睡覺,死了也要埋在一個穴裏,再也不分開。”


    薛姨奶奶激動的身子打顫,她盼了這麽久,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老太爺得意洋洋地瞥了老太太一眼。


    呂青苗,看到沒有?沒有你,我莊金山照樣活的好好的。


    以後薛氏就是莊家的老太太了,你後悔了吧。


    “普渡亭。”


    有幾個中年男子笑著走進了亭子,為首的那個人見到老太爺立馬皺了過來,驚喜道:“如川先生,真的是您,沒想到您老也在這裏?”


    “南山閑鶴,你也來逛潭拓寺啊。”


    老太爺笑著站起來:“今年沒選文,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你了。”


    “馬上就要選文了。”南山閑鶴喜不自禁道:“這位劉先生是揚州來的,想從我們文瀚樓訂一批書,到時候又要麻煩您老了。”


    南山閑鶴說著把那位劉先生介紹給老太爺:“這位就是劉先生。”


    劉先生五十多歲的模樣,滿麵笑容走過來跟老太爺說話,他突然哈哈一笑:“如川先生好雅興啊,出來還不忘紅.袖.添.香。”


    他突然指著薛姨奶奶道:“玉蓮,怎麽是你?不是說你從良了嗎?怎麽又出來了?”


    劉先生喜上眉梢:“揚州一別七八年了,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這些年你竟然容色未改。我們也算是老相好了,你哪天有空,去我那裏坐坐?”


    作者有話要說:  小酒釀 投了2顆手榴彈


    沈清河 投了1顆手榴彈


    小院子


    18479186


    陌小七


    各投了1顆地雷


    謝謝以上親親的打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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