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姑一麵服侍莊明憲換衣裳, 一麵咬牙切齒地把事情說給莊明憲聽。


    老太爺每天早上午去文瀚樓, 下午才迴來。兩個多月前的一天, 不知何故提前迴來了。


    當時老太太正在午休,為了不打擾老太太休息,老太爺就去了書房。


    後來趙嬤嬤去了書房, 沒過多久,老太爺就去了薛姨奶奶的院子。


    過了兩個時辰才出來, 中間還要了一趟水。老太爺怕人知道,特意吩咐的廚房的人不許聲張。


    還是今天上午, 薛姨奶奶給老太太、老太爺送臘八粥突然吐了,老太太覺得不對勁, 立馬叫了大夫來號脈,這件事情才被爆出來。


    老太太什麽都沒說,隻讓人將老太爺的鋪蓋箱籠搬出去。


    老太爺不許下人搬,兩人爭執起來。


    老太太罵老太爺是說話不算話的老烏龜,老太爺氣得吹胡子瞪眼, 說老太太粗俗不堪,沒有容人之量。


    兩人你一言, 我一語地吵起來。


    薛姨奶奶哭著勸阻,越勸兩人火越大。最後老太太沒忍住,當著一眾下人的麵,給了老太爺一巴掌。還說讓老太爺滾,老太爺氣得直跺腳,最終帶著薛姨奶奶走了。


    莊明憲聽著, 臉色越來越冷:“祖母現在怎麽樣了?”


    老太爺如何,薛姨奶奶怎麽樣,莊明憲根本不關心,她隻在乎祖母。


    “老太太把自己關在屋裏不開門,誰勸也不聽。”福姑急得快哭了:“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一炷香時間之後,莊明憲就站在了安榮院正房的門外。


    門緊閉著,窗戶卻支開了一條縫,莊明憲順著縫隙朝裏看,隻見祖母和衣躺在床上,臉麵向床裏。


    屋子裏光線不甚明亮,莊明憲隻覺得祖母躺在那裏很孤單頹廢。


    祖母性子急,每次遇到事情都急著解決,從不服輸。像今天這樣逃避還是頭一次。


    是不是因為祖母被祖父傷透了心呢?


    莊明憲大急,拍著窗戶大聲叫著:“祖母,您開門,您開開門。”


    老太太身子一動,從床上坐了起來。


    莊明憲瞪大了眼睛,見祖母麵色平靜,鬢發平整,並無哭過的痕跡。


    她狠狠鬆了一口氣,抓著窗欞的手也就慢慢放開了。


    身後突然傳來薛姨奶奶的淒涼的聲音:“老太太,都是妾身的錯,求求您不要怪罪老太爺。”


    薛姨奶奶淚落如雨,聲音裏有著無盡的後悔與自責:“妾身已經知道錯了,是趙嬤嬤自作主張才會釀下這樣的大錯,妾身已經狠狠責罰了趙嬤嬤了,老太太您原諒了妾身吧。”


    屋中盡是沉默,老太太盤腿坐在床上,絲毫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莊明憲看著薛姨奶奶這矯揉造作惡心人的樣子,不由怒火中燒。


    她眉頭一挑,語氣間都是淩厲:“姨奶奶果然是伶俐人,你得了好處,卻把所有的罪名推到趙嬤嬤身上,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憲小姐。”薛姨奶奶愧疚地搖頭:“事到如今,妾身也沒有什麽好說的,隻求老太太能原諒妾身。”


    “姨奶奶。”莊明憲冷笑道:“趙嬤嬤自作主張,你真的不知情嗎?”


    “妾身當然不知情。”薛姨奶奶聲音急切地解釋:“老太爺跟妾身說過,他以後不會進妾身的院子了。妾身一直謹守本分,怎麽敢做這種行僭越之事?”


    “嗯。”莊明憲點點頭,一副相信了她的樣子:“原來姨奶奶是冤枉的,都是趙嬤嬤這狗東西欺上瞞下。既然如此,我們也不用客氣了。”


    “穀雨!”莊明憲輕蔑一笑,說:“去,把趙嬤嬤交給大伯母,跟她說這樣奴婢留不得了,立馬交給人牙子賣出去。”


    薛姨奶奶臉色一白,眸中閃過一抹嫉恨慌張。


    雖然很快就消失不見,莊明憲還是捕捉到了。


    她盯著薛姨奶奶,緩緩道:“記住,把趙嬤嬤欺瞞主子的事情告訴人牙子,讓她把趙嬤嬤賣到偏遠的地方去。”


    三言兩語就折損了一個得力的臂膀,薛姨奶奶氣得渾身發抖。


    她咬緊了牙關,極力隱忍,最終慘然道:“這都是她最有應得,憲小姐這般處置,公允極了。”


    這個莊明憲太厲害了!


    不能跟她對峙下去,否則局麵隻會對自己越來越不力,還是要從老太太這裏下手。


    薛姨奶奶走到老太太門前,跪了下去:“您再恨妾身,都是應該的,這一切都是妾身管教無方罪有應得,隻是求您不要跟老太爺置氣。隻要您願意跟老太爺重歸於好,妾身做什麽都願意的。”


    “說來說去……都是妾身腹中孩兒惹的禍……”薛姨奶奶捂著肚子,哭泣道:“隻要您願意原諒老太爺,妾身願意打掉這腹中的骨肉……”


    “嘩啦”一聲,門突然開了。


    老太太沉著臉,目光如同刀子一般落在薛姨奶奶身上:“好!”


    她說著,將一包紅花扔在薛姨奶奶麵前:“夠不夠?不夠我還有很多!”


    薛姨奶奶仰頭看著老太太,撿起那包紅花站了起來,釋然地笑著說:“謝老太太賜藥,妾身這就照辦。”


    “住手!”


    老太爺臉色鐵青,眉宇間都是急躁,像是落入陷阱的困獸般暴虐:“都給我住手。”


    “老太爺。”薛姨奶奶慘然看著老太爺,眼淚滾滾而落:“妾身心甘情願,你不要怪……”


    話未說完,她就身子一軟,昏死過去。


    “玉娘!”老太爺大喊出聲,上前一步抱起薛姨奶奶,進了下人的廂房。


    莊明憲擔憂地看著祖母,心裏很難受。


    老太太輕輕搖頭,寬和溫厚的臉上並不見悲傷之色。


    是被傷的太多,所以麻木了嗎?


    莊明憲心裏大慟,上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給她安慰。


    老太太淡淡一笑,摸了摸莊明憲的頭。


    “明憲!”


    老太爺焦急的唿喚聲,打破了祖孫倆之間的脈脈溫情:“你快來給薛姨奶奶看看。”


    莊明憲抬頭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微微點頭:“去吧。”


    莊明憲用力握了握老太太的手,轉身去了。


    薛姨奶奶躺在床上,臉色慘白,老太爺握著她的手,非常擔心。見莊明憲來了,他立馬讓開給莊明憲騰地方,不料薛姨奶奶昏迷中卻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老太爺,別……別丟下妾身……妾身怕……”


    她喃喃說著,雖然閉了雙眼,但眼淚還是一滴一滴流出來。柔弱可憐,猶如被暴風雪摧殘過的花朵,讓人看著心碎。


    莊明憲一眼就看出薛姨奶奶是在裝暈。


    她不由冷哼一聲:“祖父,我要給薛姨奶奶看病,你不讓開我怎麽看?”


    老太爺神情特別複雜,他反握了薛姨奶奶的手,輕聲安撫道:“不怕,不怕,我不丟下你,不丟下你就是。”


    聲音很溫柔,非常有耐心。


    然後他轉過頭來,歎息道:“我鬆不開手,就這樣看吧。”


    莊明憲大怒!


    薛姨奶奶是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個妾氏,你竟然如此待她!


    祖母為你生兒育女,跟你過了一輩子,你可曾待祖母這般溫柔過?


    “你慢慢陪著薛姨奶奶吧,我沒功夫跟你耗!”


    莊明憲不堪忍受,語氣自然不好聽,她硬邦邦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站住!”老太爺叫住她:“你就不能謙恭點?”


    莊明憲反唇相譏:“我沒辦法對一個言而無信、傷害我祖母的人謙恭!”


    “你……”


    老太爺語塞,隻能退讓一步說:“長輩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先給薛姨奶奶看看。”


    他到底鬆開了薛姨奶奶的手,朝後退了幾步,一副息事寧人不跟莊明憲計較的模樣。


    莊明憲抓了薛姨奶奶的手腕,用力地按了下去。


    薛姨奶奶當時就疼得身子一僵,卻死命忍著,無論如何不睜開眼睛。


    莊明憲冷笑,換了穴位,按得更加用力。


    薛姨奶奶身子一抖,如蝦米一般躬起了身體。她的眼皮,抖了幾下,兩腮的筋抖個不停,可就是不睜眼。


    嗬!


    不睜眼好啊,我慢慢折磨你。


    老太爺等了一會就問:“什麽情況,薛姨奶奶有沒有大礙?是不是剛才接觸了紅花導致的?”


    莊明憲迴頭,淩厲地瞪著老太爺一眼。


    這恐怕就是薛姨奶奶裝暈的真正目的。


    她心裏想著,捏著薛姨奶奶手腕的手就更用力了。


    “到底怎麽樣?”老太爺急了。


    莊明憲撇了撇嘴:“不過是受了寒氣而已,並不是什麽大症候。寒氣要趕緊逼出來,要不然會傷害腹中胎兒。”


    她說的一本正經的,老太爺絲毫不懷疑,他道:“那該用什麽藥?”


    “薛姨奶奶身懷六甲,怎麽能用藥?”莊明憲說:“用藥會傷害胎兒,所以隻能用艾熏。”


    “隻不過……”


    老太爺聲音一緊:“隻不過什麽?”


    嗬!


    他越是緊張在乎,莊明憲心裏越冷。


    她說:“隻不過我上午義診,實在是累了,手腕也有些酸,恐怕不能親自給薛姨奶奶艾灸。這樣吧,讓福姑來,她多少懂一些,比旁人強一些。”


    “不行,不行。”老太爺連連阻止:“還是你親自來,其他人怎麽能行?”


    “你是不是怕福姑會受祖母的影響,對薛姨奶奶不利?”


    “胡說八道!”老太爺像被人戳中痛點一般跳了起來:“我豈是那種人!我隻是怕福姑手藝不精而已。”


    “我是手藝很精,但是我手腕很酸啊。”莊明憲冷笑:“薛姨奶奶不過是個妾,我親自給她艾灸,她受得起嗎?”


    老太爺也怒了:“怎麽受不起?跟你義診時那些不相關的人比起來,薛姨奶奶已經好很多了。再說了,她肚子裏還懷著莊家的骨肉。”


    所以,這就是薛姨奶奶的憑仗吧。


    既然你裝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既然你這麽說了,那就我親自來吧。”莊明憲對穀雨說:“去拿我今年端午做的艾絨柱來。”


    莊明憲把艾絨點燃,給薛姨奶奶做艾灸,熏了一會,薛姨奶奶絲毫不見醒。


    “怎麽迴事?”老太爺問:“是不是你診斷錯了?”


    “沒錯。”莊明憲轉頭,對老太爺說:“姨奶奶馬上就醒了。”


    她轉頭的時候手一抖,點著了艾柱就落在了薛姨奶奶的臉上。


    “哎呀!”薛姨奶奶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她顧不得其他,手腳並用地打落艾絨柱。


    “晚了。”莊明憲低聲道:“你的臉已經燙爛了。”


    她手指按在薛姨奶奶的肚子上,稍稍用力,威脅道:“再有下次,就不是臉爛這麽簡單了。”


    莊明憲的語氣陰森森的,兩隻眼睛更是像被激怒的豹子一般,隨時都會撲上來將她撕碎。


    “不要惹祖母,可記住了?”


    薛姨奶奶臉色蒼白,驚恐萬分地點了點頭。


    莊明憲離開之後,薛姨奶奶立馬把手伸向老太爺:“老太爺,妾身……”


    “醒了就好。”老太爺忙說:“你快迴去吧,我晚上再去看你。”


    說著,就大步出去了。


    不問用也知道,他必然是去找老太太了。


    薛姨奶奶立馬拿鏡子看自己的臉,見臉上有銅錢大的一塊傷口,格外猙獰難看。


    她勃然大怒,將銅鏡摔在地上,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


    老太太要和離。


    老太爺不同意。


    老太太說,不和離也行,但是薛姨奶奶肚子裏的孩子必須打掉。


    老太爺依然不同意。


    兩人冷戰了幾天,最終以老太爺賠償老太太一大筆銀子,並搬出安榮院作為結果。


    “呂氏。”老太爺板著臉,站在門口道:“你可想好了,我這一搬出去,就再也不會迴來住了。”


    老太太不搭理他,老太爺不甘心道:“我跟你說話……哎呦!”


    老太太抓了美人錘扔過來,正中老太爺腦門。


    “呂氏,你不要太過分!”


    這一次砸過來的是不求人癢癢撓。


    老太爺氣得直跺腳,最終唿哧唿哧地走了。


    看著老太爺狼狽的身影,老太太不齒地撇了撇嘴:“呸,沒有臉皮的老烏龜!”


    福姑笑著給老太太沏茶:“我還以為您真的要薛姨奶奶打胎呢。”


    “讓薛氏打胎對我有什麽好處?”老太太道:“薛氏懷孕也罷,生孩子也罷,隻要她不招惹我的安安,隨便她做什麽。這樣一來,也挺好啊,我終於有借口把莊金山這王八蛋攆出去了,還訛了他一大筆銀子。”


    老太太拿起那銀票,笑著說:“我的安安又能存好多錢了。”


    福姑看著老太太,有些擔憂道:“我看那薛姨奶奶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以後她利用肚子裏的孩子對小姐不利呢。”


    “那我就對她不客氣!”老太太神色一冷,毫不猶豫道:“誰動我的安安,我就跟她拚命!”


    福姑就不再說話了。


    這世上能讓老太太在乎的,隻有兩件事:小姐和銀子。銀子也是為了小姐攢銀子。


    ……


    接近年底了,學堂放假、官府休沐、文瀚樓的選文也告一段落。


    老太爺搬到了薛姨奶奶的院子,揚言說要把錢都給薛姨奶奶,讓老太太後悔。


    老太太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又從薛姨奶奶院中搬出來。


    就這樣,吵吵鬧鬧的,到了臘月二十四。


    這一天是掃塵日,莊家上下各院都在大掃除。


    傅文跟下人一起來送節禮來了。


    他放下禮單,就開門見山道:“老太爺,我最近身體不適,想請憲小姐給我看看病。”


    “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緊?”老太爺立馬說:“我就這叫明憲來。”


    “我去吧。”傅文站起來說:“在廳堂裏看病也不雅。”


    老太爺想想也是,就讓人領了他去莊明憲住的玉玲瓏館。


    玉玲瓏館門口堆著一個雪人,穿了大紅的衫子,頭上戴了個粉色小帽,乍一看倒真的像一小姑娘。


    熱鬧的嬉笑聲從院子裏傳來,莊明憲的聲音格外突出:“大家好好幹,今天晚上加菜。”


    丫鬟們就笑著跟莊明憲說話,嘰嘰喳喳的,還沒過年呢,倒比過年更熱鬧幾分。


    不知怎地,傅文心頭竟生出七分的期待三分的忐忑。


    他站到了門口,莊明憲還在笑著,微微發紅的臉上,眼睛亮晶晶的,皮膚雪白,像個雪娃娃。


    傅文喉頭一動,正要開口,莊明憲已經看到了他。


    她沒有說話,抱著手爐,轉身進屋了。


    傅文心頭一疼,想追進去,卻發現自己兩隻腳跟定住了一樣,實在無法邁開。


    突然,莊明憲又從屋中出來,直直像他走過來。


    傅文眨眨眼,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就那麽定定地看著她,生怕不一留神她就會消失。


    莊明憲知道傅文是為了問診來的,她大可以不理會他。


    可傅文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跑過來煩她,直到她答應為他診治為止。


    她必須一勞永逸地解決掉這個問題。


    她走到傅文麵前,低聲說了一句話。


    傅文身體一震,愕然看著莊明憲。


    莊明憲對他這個表情很滿意,她平靜地說:“你死心吧,我不會給你治病的。如果你再來找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她聲音裏一絲溫度都沒有,隻有厭惡。


    傅文緊緊盯著她,隻覺得有一種萬箭穿心般的疼。


    “小姐!”福姑小跑著來了:“衛國公府派了馬車來,接您出診。”


    莊明憲的注意力立馬被福姑說的話吸引了:“是誰病了?”


    “來人沒說。”福姑伸手,將莊明憲鬥篷的帽子戴好,說:“來人自稱童嬤嬤,說是在衛國公老夫人身邊服侍的。老太太親自招待她,小姐您要去嗎?”


    因為陸錚救了莊明憲一命,老太太一直對衛國公府很有好感。


    莊明憲點點頭:“當然要去的。”


    那可是陸錚的祖母,她怎麽能不去呢。


    她跟福姑一起去了安榮院,從頭到尾都不曾給過傅文一個眼神。


    傅文臉色發青,嘴角抿起來,越抿越緊,眼神也漸漸變得犀利堅定。


    他已經做了決定。


    ……


    莊明憲到了安榮院,老太太滿臉笑容,正在跟一個打扮體麵的嬤嬤說著話。


    莊明憲走近看了那嬤嬤,便是一愣。


    這位嬤嬤她認得,並不是衛國公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她是陸錚的下人。


    之前她被囚厲春的私牢,陸錚救她在別院的時候,就是這位嬤嬤照顧的她。


    她為什麽要自稱是衛國公老夫人的嬤嬤,陸錚出了什麽事?


    莊明憲正想著,那位嬤嬤已經笑著給莊明憲請安:“奴家姓童,莊小姐叫奴童嬤嬤就好。”


    莊明憲點點頭,大方又自然:“童嬤嬤不必客氣,我們這就去吧。”


    老太太又交代了幾句話,莊明憲這才去了。


    “童嬤嬤,是不是陸世子出了什麽事?”一上馬車莊明憲就迫不及待地問。


    上次見她,還是在別院,她整個人都如驚弓之鳥,明明怕極了世子爺,卻偏要做出無所畏懼的樣子。


    這次再見,她提起世子爺,沒有任何的害怕,反而還很關切。


    童嬤嬤暗暗點頭。


    不愧是世子爺看重的人,的確很不一般。


    “世子爺說,讓奴婢來請您。”童嬤嬤說:“他並沒有告訴奴婢出了什麽事。”


    恐怕不是小事。


    現在莊明憲並不覺得陸錚可怕,這麽久相處下來,她早已視陸錚為可以信任的夥伴了。


    她不僅不排斥這種狀態,反而還有心維持。


    隻有這樣,以後危險來臨的時候,她才能向陸錚示警。


    而陸錚活著,對她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所以,下了馬車之後,她的腳步比童嬤嬤還快一些。


    童嬤嬤有功夫在身,為了遷就莊明憲才故意放慢了腳步,莊明憲走的這麽快,倒讓她再次刮目相看。


    童嬤嬤領著莊明憲一路到達陸錚的書房門口,她恭敬地迴稟:“世子爺,莊小姐到了。”


    “嗯。”陸錚的聲音清清淡淡的:“領她進來。”


    陸錚負手站在書桌旁,先讓莊明憲在客桌邊坐了,然後自己坐在了莊明憲旁邊。


    童嬤嬤如遭雷擊,不敢置信。


    世子爺向來清傲,怎麽會跟莊小姐坐在一起?


    她……她這是做夢嗎?


    陸錚淡淡瞥了童嬤嬤一眼。


    童嬤嬤一個激靈,立馬退了出去。在退出去的一瞬間,她親眼看到自家世子爺拎了茶壺在倒茶。


    她的心忍不住“砰砰砰”跳起來。


    倒不是世子爺倒茶,而是她隱隱覺得世子爺倒茶是為了給莊小姐喝。


    是這樣嗎?


    應該不是吧?


    她搖了搖頭,越想越覺得自己是想多了。


    陸錚把茶推到莊明憲麵前:“上次見你喜歡,特意給你煮的,放了蜂蜜。”


    莊明憲覺得陸錚叫她來,一定是有急事,她哪裏還有心思喝茶呢。


    “陸世子,出了什麽事?”她麵色顯得有些緊張:“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


    陸錚看著她著急的麵容,心頭一動。


    從來沒有人問過他,是不是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


    隻有人求著他,諂媚地說:“這世上哪有陸世子解決不了的問題。”


    雖然明知道她對自己並無男女之情,陸錚的心頭還是湧起一股壓製不住的暖流。


    別人隻看到他隻手遮天,隻有她會覺得他也有為難的時候。


    他的眼光柔一點,更柔了一點,如三月的陽光,帶著讓人微醺的溫柔。


    “不是我。”陸錚輕聲說:“是我的未婚妻,她生了重病,現在極其危險……”


    莊明憲豁然起身,走到門口,又迴頭看著陸錚,見他還坐在那裏,就急道:“你還坐著做什麽,快點帶我去給她治病啊。”


    前世陸錚是孜然一身的,到死都是一個人,恐怕就是他的未婚妻出事了吧。


    既然她重生了,既然陸錚屢次救她,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命運跟前世一樣而無動於衷,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陸錚死。


    她的焦急、關切都是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偽裝。


    陸錚看著小姑娘明媚的臉龐,緩緩說:“她不在京城,離這裏有些遠……”


    “你不用說了。”莊明憲立馬打斷了他:“你隻告訴我,你想不想救她。如果想,管她在哪裏又有什麽關係?她是你的未婚妻,不管在哪裏,我都要去救她的。”


    你的未婚妻,不管在哪裏,我都要去救她的。


    因為生病的那個人是他的未婚妻……


    陸錚看著她隻覺心中海潮澎湃,一波又一波拍打著他的心房,而他一直緊緊壓製的、克製的,隨時都會衝破他理智的大壩,洶湧而出。


    ……


    陸貴妃午睡醒來,對身邊的宮女吩咐道:“去看看四皇子跟靜樂到哪裏了?”


    宮女應聲還未來得及出去,就聽到有人歡天喜地的稟報:“娘娘,公主跟四皇子迴來了。”


    接著便是跑步的踢踏聲,靜樂公主銀鈴般的笑聲:“母妃,母妃,靜樂迴來了。”


    她一口氣跑進寢殿,撲進了陸貴妃的懷裏。


    “哎呦,哎呦,慢點。”


    陸貴妃伸手攬著她,柔聲問她鹿肉好不好吃,外祖母家好不好玩,乖不乖,有沒有聽話。


    靜樂公主天真地歪在陸貴妃懷裏,一個一個迴答了。


    “好,我們靜樂真乖。”陸貴妃滿麵笑容,慈愛地替靜樂公主把鬢角的發絲掖到耳後:“去玩吧。”


    靜樂公主笑嘻嘻地跑走了,陸貴妃擺了擺手,讓宮中眾人退下。


    “如何?”她望著四皇子,一臉的鄭重,與剛才那個慈愛溫柔的陸貴妃判若兩人。


    “陸錚收到了信了。”四皇子道:“他沒有任何表示,依然跟我一起吃鹿肉,陪著外祖母說話,絲毫沒有表現出懷疑或者擔憂。”


    陸貴妃聲音凝重道:“不能掉以輕心,陸錚的手腕你見識過的,單看厲春就知道了。”


    四皇子臉上閃過一抹猙獰:“我們好不容易喂大了厲春這個誘餌,本準備讓他去釣朱成敏。不料陸錚竟然先動手,白白讓朱成敏躲過一劫。”


    他直唿二皇子朱成敏的名字,沒有任何恭敬可言。


    “可恨!”


    最可恨的是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陸錚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試探過幾次,陸錚總是避重就輕。他不好追問太多,隻能讓人去查,眼看著快兩年了,依然一無所獲。


    “所以,我讓你小心。”陸貴妃道:“他比厲春難對付多了,不,他甚至比二皇子還要難對付。絕不能讓他有所察覺。陸錚隻會比你想象的更精明更棘手。”


    他當然知道。


    四皇子壓下心中的怒火,道:“你放心吧,母妃。我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陸錚要娶的,隻能是我們選中的人。他那個未婚妻,絕對活不成了。”


    而且會死的合情合理,絕無一絲破綻。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小院子、yaya 各投了一顆地雷~麽麽~


    最近這幾天有些不在狀態,卡文特別厲害,希望大家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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