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娶呂氏做填房是自己的主意以外,二老太爺不管大事小事都是跟長房老太太商量的,他也習慣了讓大嫂給他拿主意。


    既然大嫂說這是誤會,那一定是誤會了。


    “你伯祖母已經解釋清楚了,這全是車夫的疏忽造成的誤會。她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二老太爺看著長房老太太,道:“大嫂,車夫險些害了明憲,這等刁奴一定要嚴懲不貸!否則其他人有學有樣,家裏再沒有規矩可言了。你這次一定不能心軟!”


    長房老太太點了點頭:“你放心,這種壞了莊家名聲的惡仆,我絕不會輕饒。”


    二老太爺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對莊明憲道:“走吧,你祖母還不知道這事呢,你迴去了,也要守口如瓶,她若知道了,沒事也能惹出事來。”


    “我不走!”莊明憲表情麵有不甘,忿忿不平道:“葉茜害我,伯祖母偏心,沒有得到公道我不走!”


    長房老太太立馬落了臉色,她還沒開口,二老太爺就喝道:“胡說八道!還不快給你伯祖母道歉!”


    莊明憲抿著嘴角,昂著頭,倔強地看著二老太爺。


    “你真是太沒規矩了。”二老太爺怒其不爭地指著她。


    “二弟,她還是個孩子呢,你別跟她計較。”長房老太太疲倦地擺了擺手:“帶她迴去吧。”


    一副被莊明憲傷透了心的樣子。


    二老太爺瞪了莊明憲一眼:“還不快走!”


    “祖父,葉茜指使歹徒害我,準備先驚馬再把我擄走壞我名聲,我一心一意希望您能替我主持公道的。”


    她看著二老太爺,紅了眼圈:“沒想到您心裏根本沒有我這個孫女,我對您很失望。”


    “歹徒先是用飛鏢驚馬,然後攔住馬車劫擄,不想被延宗法師與幾名武僧看到,他們製服歹徒,護我平安,不僅將我送迴家裏,還將那幾個歹徒一並送了迴來。如果不是延宗法師救了我,我如今已經落入歹人手中,被葉茜汙蔑與人私.奔,如何能站在這裏跟你說話?”


    莊明憲眼角眉梢都是冷意:“你會找我嗎?莊家會派人找我嗎?你不會,因為你相信別人的話,認定我是跟人私.奔了!你恨不能我死在外麵。如今我平安歸來,證明所謂的私.奔是無稽之談,你依然不相信我!不僅不替我伸張正義、主持公道,還要我向汙蔑我的人道歉!”


    “你是祖父,是長輩,孝道大於天。你說讓我走,我走就是。”


    她緊緊盯著二老太爺的眼睛道:“隻不過我走之前有一件事情要說清楚。”


    “歹徒經延宗法師點化,不僅迷途知返說出真相,還願意到莊家來指認幕後黑手、接受莊家的懲罰,如今他們在後門等著呢。”


    “既然祖父不信我,我也隻有讓那幾個歹徒迴去了。”


    “不過歹徒是真心悔過的,他們在延宗法師麵前發過毒誓,如果莊家人不懲罰他們,他們就自己到縣衙去自首。屆時,知縣大人來查此事,莊家背上官司,祖父不要怪我沒有提前提醒。”


    什麽!


    二老太爺驚怒交加但還不算太失態,長房老太太卻大驚失色,豁然站了起來,因為起身太猛,打翻了手邊的茶盞,茶盞落地,發出刺耳的聲響。


    反應最大的是葉茜,她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地站了起來,指著莊明憲:“你、你……”


    一語未畢,她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莊明憲不由撇了撇嘴,她就知道葉茜不經嚇。


    屋中瞬間亂成一團,長房老太太又急又怒又怕,白著臉讓人把葉茜扶下去。


    二老太爺也是氣。


    葉茜如此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氣葉茜胡鬧、竟然敢害莊家女孩,這不是要害莊家嗎?


    葉茜滿口謊言,大嫂不說好好教訓她,讓她知錯改過,竟然幫著葉茜汙蔑明憲!


    葉茜就那麽重要!比莊家的聲譽更重要嗎?大嫂這麽做,實在令人心寒。


    他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大嫂,你累了,好好歇著吧,這件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葉茂,你送明憲迴去。”他走到門口說:“然後把那幾個歹徒帶到前院議事廳來。”


    他氣得不得了,走的時候身子還晃了晃,幸好小廝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


    “是。二外祖父。”


    葉茂應了一聲,去牽莊明憲的手:“憲表妹,你別怕,我一定給你一個公道。”


    他聲音鎮定又溫暖,手指卻涼涼的,微微帶著顫抖。


    二外祖母說,把憲表妹交給自己了。


    他也跟她老人家保證,一定讓憲表妹好好的,絕不會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傷害。


    他一時心軟,俯就葉茜,險些釀成大錯,害了憲表妹。


    他不能原諒自己。


    ……


    一個時辰之後,事情塵埃落定。


    葉茜的貼身侍婢琳琅被亂棍打死,車夫全家都被發賣,劉金豹三人乃受人指使,又因受葉茜蒙蔽不知莊明憲是莊家小姐,反而受罰很輕,不過一人打了十大棍以示懲戒。


    至於始作俑者葉茜,她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隻是二老太爺著人將她趕出莊家,並勒令她此生都不許踏入莊家半步。


    因為事關莊明憲、葉茜兩位小姐的閨譽,對外隻宣稱是葉茜得了急症,會傳染,所以移到別院住了。


    莊明憲問穀雨:“看見二老太爺的臉色了嗎?”


    “看到了。”穀雨迴稟道:“我按照您的吩咐,找了兩個小廝守在二門處,讓他們等著,務必要看到二老太爺迴來的時候是什麽臉色。”


    “小廝說,二老太爺臉色很不好看。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去找老太太吵架,也沒有去找薛姨奶奶,而是一個人去了書房,還把書房裏的人全都攆走,把自己關在了裏麵。”


    莊明憲啜了一口茶水,任清雅的茶香在她的口齒蔓延,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覺得五髒六腑都熨貼極了。


    “小姐。”穀雨忿忿不平道:“葉表小姐做出這樣的事情,竟然一點事都沒有,實在太氣人了!”


    莊明憲微微一笑:“不用生氣,這個結果,我早就猜到了,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葉茜。”


    “不是葉表小姐?”穀雨不明所以,可看著自己小姐笑得舒心,心裏也非常想知道答案:“小姐,您跟我說說,到底怎麽迴事啊?”


    “好。”莊明憲心情很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穀雨。


    “從一開始,我就猜到葉茜不會承認,伯祖母一定會睜眼說瞎話替葉茜隱瞞辯護,依著祖父的性子,一定會搖擺不定,可隻要伯祖母說話,他最終還是會選擇相信伯祖母。”


    穀雨氣得不得了:“您說得沒錯,二老太爺就是這樣的,真讓人心寒。”


    “我知道祖父靠不住,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有拿出底牌,而是裝作沒有證據的樣子,一步一步讓長房老太太放鬆警惕。等長房老太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我的指證不足為慮的時候,我才亮出底牌,給她跟葉茜重重一擊。”


    穀雨眼睛一亮:“所以您之前不說劉金豹的事情,任由長房老太太編瞎話給葉表小姐隱瞞,等到最後才說劉金豹的事情。”


    “沒錯。”莊明憲點了點頭:“前麵的都是鋪墊,亮出劉金豹,才是最重要的一步。”


    “小姐,您好聰明啊。”穀雨道:“先留機會給長房老太太,讓她以為有機可乘,讓她去撒謊,最後才說出劉金豹,這樣她最後想做什麽都來不及了。我們老太爺就會發現她的真麵目,然後給您主持公道了!”


    “理論上是如此,可實際上並不能。”莊明憲道:“這件事情並不能讓長房老太太原形畢露,祖父也不會因為這一件事情與長房決裂。”


    “我們老太爺太糊塗了!”穀雨怒其不爭道:“長房老太太包藏禍心,總是挑撥老太爺跟老太太,偏偏我們老太爺識人不清,對她信任有加,言聽計從。難道以後我們就一直這樣嗎?那也太憋屈了!”


    “當然不是。”莊明憲語氣平平,卻帶著毋庸置疑的篤定:“我的目標是讓長房、二房分家。”


    “分家?”穀雨一怔:“我們真的能分家嗎?老太爺會答應嗎?”


    要真分家就好了。二房老太太、莊明憲這樣正經的主子都這般被欺負、輕視,她這個做丫鬟的,受到的欺負就更多了。


    莊明憲似有所覺,她拍了拍穀雨的肩膀:“祖父現在還不會,但以後一定會。因為今天的事情,長房老太太的形象在祖父心中已經出現裂痕了。”


    這個裂痕一旦出現,就再也不可能恢複到從前了。


    信任的建立需要常年累月,可信任的崩塌,往往隻需要一瞬間,一件小小的事。


    現在祖父非常痛苦矛盾,因為他依賴信任的長嫂並不全如她平時表現出來的那樣公正公平、慈善和睦。


    他怎麽可能會不痛苦呢?


    有了今天這件事情,以後再徐徐圖之,她總能把二房從長房那邊分離出來。


    “而且我們現在不是單打獨鬥了。”莊明憲自信滿滿道:“我們還有丁興。”


    有了丁興幫忙,她再不會像從前那樣有耳聽不到,有眼看不見了。


    她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再加上重生這一先機,何愁不能成功呢?


    長房老太太這樣挑撥祖父祖母的關係,攪得二房家宅不寧,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雖然不知道這秘密是什麽,但隻要把答案找到,一定能給長房老太太重重一擊,到時候她就是想不分家都不成。


    她關在內宅,不能出去,所以,武功高強又忠心的丁興特別重要。


    她一定要留下這個人。


    “丁興?”穀雨想到他那張臉,心頭發寒:“老太爺會同意您留下他嗎?”


    畢竟是個成年男子,還帶著一個雙腿殘疾的孩子,老太爺八成不會同意的吧。


    莊明憲正要說話,丫鬟稟稟報說丁興來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


    莊明憲忙站起來到廳堂去見他。


    丁興拱了拱手道:“小姐,我是來跟您辭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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