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已經夠英俊了,否則也不會有京城四公子的美名。


    眼前這位少年比傅文英俊太多,莫非他是另外三位公子其中之一?


    少年已經走到了她的麵前,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你懂醫術?”


    他氣勢逼人,舉手投足帶著上位者的淩厲。莊明憲心神一震,不敢與其對視,後退一步,才道:“是,靈狐做藥引子,可治療心絞痛。”


    可知道的人並不多。


    難道是師父嗎?


    不對,師父身份貴重,根本沒有人知道她會醫術,她也絕不給人治病的。就算是師父,她可以用其他藥物替代,不一定非要用靈狐的。


    “不過有些心絞痛不用靈狐之心也可以治療的。”她斟酌道:“我略懂一二。”


    天地萬物相生相克,有些藥物不同,但藥效相同,隻要用好了,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


    少年眉頭一挑,眸似明星,不怒自威:“你幾歲了,家住在什麽地方?靈狐的事情你是聽誰說的?”


    莊明憲唿吸一滯。


    什麽幾歲了!


    她看著有那麽小嗎?


    看來這位公子是不相信自己會醫術了。


    莊明憲笑了笑:“我打擾公子了,公子請便。”


    說著還朝後退了幾步。


    她嚇跑了靈狐,卻想彌補,既然對方不接受,她也不必勉強了。


    可對方並沒有走,反而目光犀利地看著她,視線銳利如刀。


    你不走,我走。


    莊明憲轉身就走,那人長臂一伸,手掌握住她的肩頭,重重地捏了下去。


    好疼!


    疼得鑽心!


    莊明憲抬起手臂,想去推他,卻發現自己手臂根本動彈不得。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那人身上淩厲的氣勢,讓她心中湧起無限的恐懼,這恐懼是從骨頭縫裏滲進來的,讓她毛骨悚然。


    “公子,我沒有撒謊。”一唿一吸之間,莊明憲額頭上掛滿了汗珠子,她忍著痛,勉強抬頭看那少年:“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家人一定服用過溫通開竅、散寒化濁的蘇合香丸,還有益氣養陰生津的生脈飲,通脈寧心的川芎葛根丹參湯。”


    “不如你讓我見見病人,說不定我能治好他。就算治不好,對你也沒有損失。”


    捏著她的手一鬆,莊明憲無力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少年這才認真打量莊明憲,如寒江射月,透著冷意。


    周成則驚唿出聲,毫不掩飾心中的興奮:“公子,這小子跟您小時候真像!”


    話音一落,他就甩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屬下多嘴!”


    公子最忌諱別人說他長得太漂亮,像小娘子。


    這位小公子就是太漂亮了,看著有點嬌嬌小姑娘的感覺。


    少年公子看了周成一眼:“帶上他。”語氣輕慢,仿佛恩賜。


    這就是要自己去治病的意思了。


    莊明憲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鬆,後背濕漉漉的全是汗。


    周成伸手來提她,莊明憲立馬拒絕:“不用,我自己能走。”


    少年公子已經走開好幾步了,她跳起來,小跑著追了過去。


    少年公子並未讓莊明憲跑太遠,叢林裏停放著他的馬車,還有七八個身姿筆直,氣勢攝人的護衛。


    上了馬車,莊明憲才驚覺這馬車是多麽華貴。


    也是,蜀錦號稱寸錦寸金,他用蜀錦做鞋,身上帶著理所當然的雍容金貴,必然是久居上位才能養成。


    她怎麽這麽大意,一不小心就惹上這樣的人物。


    護衛周成告訴她,這位少年公子姓顧,生病的是顧公子的祖母,他們家的太夫人,眼下正在蘭泉寺。


    原來她跑到蘭泉寺附近來了。


    還好,離姑嫂廟也不是很遠,不過一裏多路。


    不多時,莊明憲就到了蘭泉寺,莊明憲見到了這位顧公子的祖母--顧家太夫人。


    顧太夫人穿著鬆花綠繡團鶴褙子,墨玉雕成的西池獻壽簪,雖然臉色蒼白,身體消瘦,一雙眼睛卻格外地明亮,讓人一眼就能從七八個簇擁著她的丫鬟仆婦中發現她驚人的氣勢。


    這位顧太夫人跟傅老夫人給人感覺類似,卻比傅老夫人更強勢。


    她肯定,自己遇到的這對祖孫,絕非一般人。


    莊明憲不敢放鬆,先細細端詳了太夫人一會,暗暗歎了一口氣。


    她的師父醫術非常的高超,已達到望而知症的地步。


    她看著顧太夫人的臉色,隻能看出她常年失眠,陰血不足,再多的,就看不出來了。


    “您是不是常年失眠?”


    顧太夫人頷首:“上了年紀,是睡的不太好。”


    丫鬟端了一個水晶盤上來,盤裏放著一種奶白色的糕點,熱氣騰騰,香甜撲鼻。


    莊明憲不由多看了兩眼。


    顧太夫人愣了一下,把水晶盤推到莊明憲麵前:“我們家裏做的,小大夫你嚐一嚐。”


    莊明憲也不客氣,拿了一塊,輕輕咬了一口。


    是糯米糕,裏麵放了人參,山藥……應該還有別的。


    她又大口咬了一下,一邊咀嚼一邊分辨這裏麵的藥材。


    很多富貴人家,都喜歡自己做藥糕來保養身子,這位顧太夫人常年失眠,說不定是吃了不該吃的藥導致的,也可能是在吃其他大夫開的藥的時候,吃了這種糕點,糕點中的藥衝了藥方,導致藥效大打折扣。


    這種情況,她前世也遇到不少。


    還有蓮子、茯苓、芡實。


    她認真地品嚐著,沒注意廳堂中別人的神色。


    顧太夫人眼裏有淡淡的笑意,揶揄地看了顧公子一眼。


    你這裏從哪裏找來的小孩子?


    顧公子目光一沉,冷冷地看著莊明憲。


    她已經吃完了一個,伸手去拿第二個。


    周成大跌眼鏡,這小子是來混吃混喝的吧。


    顧公子眸中閃過一抹不耐,起身去扶顧太夫人,又瞥了周成一眼。


    周成得令,站起來就要丟莊明憲出去。


    顧太夫人卻笑著擺了擺手,罷了,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讓他吃吧。


    雖然他沒有治好自己的病,但到底是孫兒找迴來的,他的一片孝心不能辜負。更何況這小大夫的確玉雪可愛,討人喜歡,跟孫兒小時候有幾分相似。


    幾人的互動,不過瞬息之間,莊明憲隻一心去品糕點中的藥材,根本沒有注意。


    “再去裝一匣子人參糕來,讓這位小大夫帶迴去。”


    顧老夫人才說了這一句,突然臉色一變,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因為太疼,身子簌簌發抖。


    “祖母!”顧公子趕緊上前,扶住了顧老夫人,仆婦們反應很快,拿藥的拿藥,抱被子的抱被子,看來她們對處理此事很有經驗,知道病發的時候不能隨意挪動。


    莊明憲比眾人慢了一步,卻也很快反應過來:“放著別動。”


    她立馬取出銀針,蹲在顧老夫人身邊,卻手腕一疼,被顧公子捏住了:“你做什麽?”


    他語氣沉沉,眸中透著殺機。


    莊明憲深吸了一口氣:“針灸急救。”


    “不許用針。”顧公子冷冷說了這一句,就放開了手。


    莊明憲咬咬牙,把針收迴去,先在顧老夫人頭頂捏了兩下,又在她檀中、庫房、氣庫等穴位按壓數次。


    隨著她的按壓,顧老夫人瑟瑟發抖的身子慢慢就安靜了下來,一炷香之後,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顧公子打量了莊明憲一眼,又把臉轉了過去。


    莊明憲也鬆了一口氣,點穴很費力氣的,明明一針就能解決的問題,這位顧公子,真是……一言難盡。


    ……


    一番收拾之後,莊明憲再次坐了下來。


    這一迴,顧家祖孫看她的眼神與剛才有了很大的不同。


    “小大夫。”顧老夫人道:“我的心絞痛,你能治嗎?”


    顧公子站在顧老夫人身側,身上淩厲的氣勢收了很多,像寶劍入鞘,卻不動如山,臉色端凝。


    莊明憲道:“先等我號了脈再說。”


    “病根不在心上的,在血裏。”


    “您是之前失過心頭之血,又疏於調理,陰血虧損,導致心痛失眠。”


    “而失眠又會加重陰血虧損,讓心痛之症加劇。所以,之前心痛治心,用了很多良方,卻見效甚微。這病要根治,必須從睡眠下手。”


    顧老夫人被她的話語所震驚,麵上帶出了幾分:“那該開什麽方子呢?”


    顧公子依然聲色不動,隻是手放在了顧太夫人的椅背上,緊緊地握著。


    “要用黃連阿膠雞子黃湯。”


    見他們沒有異議,莊明憲繼續道:“這方子能滋陰瀉火、養血安眠,剛才的糕點不能吃了,會與我開的方子相衝突。”


    “要睡子午覺養心神,子時午時必須睡覺,三天之後,能輕鬆安眠,心痛之症,就算治好一半了。還有按摩的手法,我也一並教給您,以防日後再出現這樣的突發事件。”


    他倒是一點不私藏。


    顧公子看了看她,眼波一閃。


    ……


    她沒有收取顧家給予的高額診費,拒絕了顧家安排人駕馬車送她迴去的好意。


    莊明憲說:“我的馬驚了,顧公子幫我勒住馬,就算是救了我一命。給太夫人治病,就算是扯平了,我怎麽還能收診費呢?把寺裏的馬借我一匹就好。”


    顧公子沒說同意或不同意,隻問莊明憲:“你家裏有蘭泉寺的信徒嗎?”


    “有的。”


    她自己就信佛,也知道蘭泉寺香火鼎盛。


    顧公子不再看她,轉頭吩咐周因:“去牽馬。”


    莊明憲謙遜地笑了笑:“多謝。”終於可以走了。


    周成牽了兩匹馬來:“小大夫,你挑一匹吧。”


    莊明憲傻了眼。


    她忘了她是十二歲,不是二十歲,這馬太高大了,雖然能駕馭得了,但前提是她要能爬上去。


    能換一匹小馬嗎?


    莊明憲看顧公子,隻見他板著臉,不像是會答應自己請求的模樣。


    莊明憲不再奢望,走過去接了馬繩,掖了衣擺,抬腿去夠馬鐙。


    夠了幾次,勉強夠上了,卻怎麽也跨不到馬背上去,急得她直冒汗。


    正不上不下間,突然感覺腰間一暖,被人扶了一把。


    她就借勢坐到了馬身上。


    一迴頭就看到顧公子俊美飛揚的臉龐,隻是他眉頭輕皺著,眸中也帶著幾分不耐煩。


    莊明憲心底略怪異,麵上卻不顯,隻點了點頭:“謝謝。”


    顧公子卻將一張名帖塞進她的手中,說:“策風自己會迴來。”


    什麽?


    莊明憲還沒有弄懂他是什麽意思,顧公子就拍了馬一下:“去吧,策風。”


    馬兒得令,撂開蹄子,朝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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