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都傳,太史卿醫術非凡,有通鬼神之說,又傳,他所救治的人當中,有的半條腿兒已經踏進閻王殿……


    可是,他竟沒有查出江蒂娥的“病”,是因為蠱涎香。當然,這蠱涎香源自苗田,是一種已經失傳了的香料,可太史卿畢竟是譽滿八國的名醫!


    環兒要比蕭汝荷小心的多,所以,她有所顧慮也在所難免。


    “夫人,您說,這其中會不會有詐?”環兒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的顧忌,正在飲酒的蕭汝荷麵上一怔,隨後不以為然的笑了又笑。


    她十分自信的道:“你當你的主子是傻子麽?”


    “婢子不是這個意思,夫人,婢子隻是擔心……”


    “環兒,你放心,本宮自有分寸。”蕭汝荷隨即打斷了環兒的話,瞅著緊張兮兮的她又道:“來,好環兒,陪本宮喝一杯。”


    環兒見蕭汝荷笑的絢爛無比,又見她再次說的把握十足,隨後打消了猜忌,換上一張溫和笑意綿綿的臉,與蕭汝荷愜意小酌起來。


    蕭汝荷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多飲了幾杯,三更時分,忽然一陣人群喊叫聲與隱隱約約的腳步聲,將她從睡夢中驚醒。


    她以為是夢,噪雜的震天響將她嚇出了一身冷汗,就在這時,環兒匆匆跑了進來,神色得意的望著蕭汝荷道:“夫人,好消息!”她說的隱晦。


    但是蕭汝荷瞬間會意,不禁心中大為驚喜,她盼這一天,可是盼了整整八年,這一天,終於來臨。


    “環兒,外麵……”


    “是各宮的主子,丫鬟,以及府衛匆匆趕往椒蘭殿的聲音。”環兒一麵去木施上取錦衣,一麵催促蕭汝荷道:“夫人,恐怕咱們也要跟著去了。”


    蕭汝荷暗暗吃驚,怎麽這樣快?看到環兒手裏的衣服,蕭汝荷瞬間皺眉,近乎吼道:“笨蹄子,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還拿華服?快把本宮那件縞服拿來。”


    環兒遲疑了一下,便急匆匆的去櫃子裏取縞服。而後,在環兒手腳麻利的拾掇下,蕭汝荷簡單妝扮一下,便與環兒一起走出了玉蘭軒。


    沒有明月星辰的夜晚,外麵漆黑一片。


    此時整個王府卻燈火通明,星星點點的燈亮,穿插在沸沸揚揚的人群中,像趕大潮似的,熙熙攘攘,其中,還夾雜著哭泣聲。


    蕭汝荷一聽,神經都繃緊了,看來,事情真的已成定局。


    二人緊趕慢趕,趕到椒蘭殿。


    剛走進院門,便見裏麵一片燈火通明,嗡隆隆震天的哭聲從裏麵傳來,大殿的門口跪滿了大大小小的婢女。


    真的死了!江蒂娥那個賤人真的死了!蕭汝荷差點被笑意憋的岔氣兒,直到踏上台階,蕭汝荷仍是哭不下一滴眼淚,不行!她有一絲的慌亂,可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出一絲的馬腳。


    狠下心來,她朝著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擰了一下,頓時,留下兩行淚來……


    “姐姐!正妃姐姐!你怎麽這麽狠心……”蕭汝荷終於入了戲,嚎啕大叫,哭的淒慘。


    她一麵往上走,一麵悲痛的彎下身子,步履蹣跚,環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她攙起,倆人皆是踉踉蹌蹌的走進了大殿。


    屋子裏同樣跪滿了人,光是正妃的貼身婢女就將屋子占去了大半。


    以樂來兮為首的姬妾紛紛跪倒在地,一個個或低聲哭泣,或大聲嚎啕,一時間,形態萬千。


    蕭汝荷迅速的朝躺在軟榻上動也不動的江蒂娥望了一眼,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她顧不上被磕的生疼的膝蓋,大哭起來,聲聲直摧人心,“姐姐,我的正妃姐姐來……你怎麽就這樣說走就走了……你讓妹妹好生懷念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漸漸的,周圍的哭泣聲便小了很多,不知何時,周圍突然安靜下來,隻有蕭汝荷一人的哭泣聲。


    蕭汝荷走了神兒,也許是勝利之後無法承受的狂喜讓她突然間與外界隔絕,她就那樣脆生生的幹嚎了好一會兒,竟沒有發現大殿的裏裏外外已經一片死寂。


    “姐姐,你走的好淒慘呐,妹妹恨不得跟了你去……”


    環兒一直在不停的搖晃她,蕭汝荷以為這是哪個激動的姬妾不小心撞了自己。所以,她壓根兒沒有當做一迴事兒。


    就在這時,屋子裏黑壓壓的一片人突然起身,蕭汝荷渙散的視線頓時顯得突兀,這是怎麽迴事兒?她忽然意識到異樣,向兩側暼去時,卻發現隻有她和環兒跪在地上。


    環兒還在拚命的拉扯著她。


    佛祖菩薩!這是怎麽迴事兒?


    蕭汝荷帶著一副極為詫異的神色緩緩起身,朝樂來兮看去。


    首先令她詫異的是,以樂來兮為首的姬妾,竟然一個比一個穿的耀眼絢爛,沒有一點兒忌諱的樣子。


    這膽子也太大了!蕭汝荷越發覺得顯示自己地位的時刻到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不穿縞服,這是要讓正妃姐姐上路也不得心安嗎?”蕭汝荷望著一個個花紅柳綠,一股處在正妃位子上的正氣越發湧上心頭。


    別人都還低眉垂首,沒有言語,隻有樂來兮,聽她如此怒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在蕭汝荷不解的目光下,樂來兮低低的問道:“正妃姐姐死了?蕭夫人是聽誰說的?”


    蕭汝荷猛地倒退兩步,臉色發白,結結巴巴道:“難道,難道,還沒死?”


    “你希望她死嗎?”樂來兮目光陰寒的逼問道。


    環兒突然上前一步,厲聲正色道:“東極夫人此話差矣,我們主子怎麽會有這樣惡毒的念頭?”


    經環兒這麽一提點,蕭汝荷終於從萬分驚恐中迴過神兒來,渙散飄飛的心緒也重新凝聚在一起。繼而,她怒道:“東極姐姐,你這是明目張膽的誣陷,別讓妾告到殿下那裏,否則,麵子上誰也不好看!”


    一屋子或發白或發金的燭光打在那頭肅靜的銀飾上,愈發璀璨幽暗,連帶著,將那張發怒的臉也映的有些陰鬱。


    南榮富嫻聽她如此無禮咆哮,再也忍不住低低柔柔的道:“難道蕭姐姐不是如此麽?瞧您未卜先知的一身縞服,滿頭素淨的釵飾……”


    從剛進入大殿開始一直到現在,環兒都覺得怪怪的,具體哪裏怪怪的,她說不上來。但是,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這裏極有可能是個局,如此說來,大概是那件事情泄露了。


    事情變得萬分危急!她上前一步,剛想圓場,卻被蕭汝荷一把推到一旁,從環兒的角度看去,她仍是自信滿滿的。


    “這麽說來,正妃姐姐沒死了?那好啊!你讓她現在就從榻上走下來!”蕭汝荷指著仍躺在榻上的江蒂娥,對樂來兮道。


    她倒是不信了,煙兒可是親眼看見江蒂娥把那碗湯藥喝下的,難不成,死人還能活了?


    就在蕭汝荷得意萬分,對樂來兮頤指氣使的時候,滿屋子的人,不分尊卑,突然跪了下來。


    一種極大的尊榮感湧上心頭,蕭汝荷心裏無上的舒服與愜意,她以為她們怕了,在跪她。


    “蕭夫人既如此說,本宮怎會不如你所願?”一個鬼魅一般的聲音傳來,滿屋子死寂,蕭汝荷的心跳戛然而止,慢慢轉過頭來,看見通身孱弱憔悴的江蒂娥,鬼魅一般站在她眼前。


    “啊!!!鬼啊!!!”蕭汝荷大叫,驚倒在地,她的聲音驚恐刺耳,幾乎把屋頂震塌了。


    環兒近乎垂頭頓足,心裏在滴血,主子啊主子,到現在你還沒明白嗎?江正妃根本沒有死啊!她們這是在設一個圈套讓你往裏鑽……


    “正妃娘娘洪福齊天,婢子給正妃娘娘請安!”環兒說的大聲,她在做最後的掙紮。


    江蒂娥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環兒睥睨了一眼,而後輕聲道:“你家主子說本宮是鬼呢,做鬼的人怎會洪福齊天?”


    蕭汝荷怔了,傻了,她的心裏,似乎有一絲明白了……老天!她暗叫!我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也許,是因為,一切太順利了。


    五年前,她偷偷的利用花香與江蒂娥下毒,成功了。


    到後來,湘采柔入府,猖狂的在自己麵前和她爭風吃醋,她再次利用蠱涎香,讓湘采柔每日當做寶貝一般抹在臉上。湘采柔死了。


    湘采柔死後,她又成功的離間了江蒂娥與樂來兮,使原本和睦的二人反目成仇,就連江蒂娥交代後事的時候,也再三強調,讓她搬倒樂來兮。


    而後,太史卿入府,就連這個有“八國神醫”稱號的老禦醫也看不出蠱涎香的存在,那一刻,蕭汝荷瘋了,她甚至覺得,老天一都在幫她。


    自從江蒂娥與她講明,自己會被扶正,會把得寵的樂來兮踩的死死的,但是這一切,要在江蒂娥死後才能擁有。


    她等不及了,雖然不知不覺的等了五年,可是這短短的四個月,讓她發狂!


    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她偷偷的命環兒在江蒂娥湯藥碗裏下了十倍的蠱涎香,那是足以讓人致命的毒。


    煙兒親眼看見江蒂娥把帶有蠱涎香的湯藥喝下去的!一刻都沒耽擱!沒有換藥的機會,沒有偷偷倒掉的機會……


    可是,為什麽明明已經躺在床上死屍一般的江蒂娥又從榻上站了起來?


    蕭汝荷如何也想不明白,而這時,她卻如死屍一般,被環兒拽著走出了裏間,抬頭向上望去時,江蒂娥已經如日似月,皎潔明亮的坐在正位上,她通身綾羅釵環,珠光寶氣,精神煥發,仿佛在向世人昭示,正生機勃勃的年月,總會孱弱不堪?


    而周圍姹紫嫣紅,完美無缺的當了一個恰當的配角,隻有她,隻有她一人,滿身縞服,好似一個從異世界過來的小醜,瞅瞅整個大殿,卻找不到一個容身之處……


    (終於可以發上來了……⊙﹏⊙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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