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疾風驟雨,天亮時分,截然而止。


    空氣清新敞亮,夾在著泥土的芬芳,吸上一口,沁人心脾。園子裏的花花草草經曆雨夜的洗禮,第二天容光煥發,綠葉更加鮮亮,花朵更加嬌豔,即使撒了一地的落紅,也是清新無比。


    慌亂一.夜,安尊王府上上下下起了個晚,樂來兮更甚,當她睜開眼時,明燦燦的日頭已經過了三竿。


    北冥即墨早已不見了蹤影,樂來兮揉了揉腦袋,見飛霞走來,便上來就問:“昨兒那人抓到了嗎?”


    飛霞捂著嘴,“沒呢,都首領帶著一幫子人將府裏翻了個遍,連個人影兒也沒見,夫人是沒見那些人,賊沒抓到,一個個倒淋的落湯雞似的,到後來,雨變得疾,將火把澆滅了,四周黑漆漆的,那幫子人一時間全變成了熊瞎子,到處亂撞,殿下傳令收隊時,他們全東倒西歪的躺在了泥水裏……”


    講到這裏,飛霞笑的花枝亂顫,看坐在榻上的樂來兮也跟著笑起來,於是笑的更歡了。


    樂來兮笑,不僅是因為飛霞講的無比生動有趣兒,更是因為,她發覺,飛霞與她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


    正在這時,似錦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樂來兮見她撅著肉唿唿的小嘴兒,似是不高興。


    “怎麽了,小丫頭?”樂來兮極寵溺的叫了句,令似錦頓時羞紅了小臉兒,那肥嘟嘟的小臉兒圓圓的,紅紅的,像個小蘋果。


    似錦放下水盆,靠近樂來兮,低頭道:“大清早的,蕭夫人把所有的管事都叫去了玉蘭軒,都這會子還沒迴來,各宮的早膳還沒著落呢!”


    原來如此!樂來兮冷笑,這算是下馬威的延續麽?


    飛霞一聽,登時急了,“還沒迴來?剛剛我就看了,膳房凡是管點兒事的都不在!”


    似錦無奈的點點頭。飛霞看了看樂來兮,見自家主子隻是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便也不說話了。


    能怎麽辦呢?誰讓人家是管事的“主母”呢!


    這時,一個小婢女隔著紗簾對裏間叫道:“夫人……”


    飛霞走了出來,將紗簾兩邊掛起,“何事?”


    “膳房管事王管事等人迴來了,他給了婢子一包銀子,讓婢子送還夫人,王管事說,蕭夫人旨意,自今日起,各宮婢女、小廝的早膳除幹菜外,多加兩道菜,葷素各一樣,晚膳多一樣點心,夫人再不要拿自己的份例補貼幽蘭居下人的飯食了……”


    那小婢女越說聲越小,到最後,偷偷抬頭望了飛霞一眼。


    飛霞知道她欲言又止,於是催促道:“蕭夫人還說什麽?”


    小婢女趕忙低頭,聲音又壓低了一層,“蕭夫人還說,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待遇自是不同,若下人的膳食也和主子無異,那不也成了主子了?蕭夫人還說……心寬是好的……但是不能……不能錯了規矩……”


    小婢女說到這兒,突見樂來兮走了過來,忙慌的跪下,飛霞連忙看向樂來兮。


    “飛兒,你起來!”


    輕盈、柔亮的一聲,驚的小婢女忙抬頭,她不是驚訝主子讓她起來,而是驚訝於,主子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樂來兮接過那包銀子,從裏麵拿出一錠,遞到飛兒手中,飛兒忙驚的瞪大了眼睛,自己沒受責,還得了賞?


    不僅是飛兒,即使是飛霞,也懵了,她弄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但有一點兒她看的清楚,自家的主子,絕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主兒。


    正在飛霞出神兒時,突聽樂來兮喚她,“飛霞,派人將這包銀子給都統領送去,讓他與兄弟們買酒喝,傳本宮的話,就說,昨晚他們辛苦了。”


    說完這話,樂來兮自顧打開窗子,驕陽已經升的老高,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地上,樹葉子上,晶瑩剔透的露珠此時更加明豔耀眼,樂來兮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目光滿是柔和,她覺得,這一刻,窗外的景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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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一會兒,飛霞便從都統領出迴來,帶給樂來兮一個消息說,昨兒那白影抓到了,原來是隻不知從哪裏來的野銀狐,現已經被射殺了,飛霞說她親眼見了那銀狐屍體。


    對於這個答案,樂來兮未發表任何意見,她隻是淡淡的笑笑,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麽多人,忙了一晚上,總要有個交代的,更何況主子不罰反賞,任誰都會不安的!


    大概先找個理由,然後再加強府中的戒備,避免這種情況再次發生,是最好不過的了!


    這應該是他們的想法!樂來兮看的清楚。


    但是,那抹白影,絕對不是一隻銀狐,她思量了無數遍,最後得出的結論,那是一個人,身著白衣的人。


    雖然,她還不知道那人是誰,有何目的。


    很顯然,北冥即墨也不讚同這個交代,晌午來幽蘭居用膳時,他偷偷告訴樂來兮,他已經暗中調派他的暗衛,日夜保護幽蘭居。


    北冥即墨塞給樂來兮這一消息時,恰好她嘴裏正嚼著東西,這消息愣是讓她的牙齒停止了咀嚼,暗衛?暗中的侍衛!


    這應該是旁人不知道的一股力量吧?樂來兮疑惑,他們以何種方式保護自己呢?偷偷化妝成傭人?或飛簷走壁,像壁虎那般偷偷隱藏在一個看不到的角落?


    總之,太神奇了!樂來兮還放下碗筷,快步走出大殿,朝周圍的桂樹上仔細的瞧了瞧,但是除了滿樹蔥鬱的葉子外,啥也沒看到。


    她的舉止著實讓人好笑,要是能被輕易找到,還叫什麽暗衛?


    不過,這樣一來,幽蘭居從表麵上則成了無人看管的地方,別說炙烈那幫子人,連府衛的勢力也被北冥即墨撤了去。


    樂來兮想,北冥即墨應該在設一個局,他想唱個空城計,不經意間來個甕中捉鱉。想通之後樂來兮笑了,這招棋真臭,明顯此地無銀!


    沒有了許多隻眼睛盯視,讓樂來兮的神經驟然輕鬆,每天晚膳之後,她便拿上吉他,帶飛霞、似錦去了孔雀台。


    孔雀台位於幽蘭居與漪蘭殿之間,是一個精致細巧的小亭子,亭子的八角各站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孔雀,或擺尾,或單腳,或展翅,形態迥異,生動有趣。


    樂來兮白天曾來過一次,因為那幾隻孔雀,她喜歡上這裏。


    已經很久沒有彈奏過吉他,樂來兮輕輕劃了幾下,覺得手都有些生疏了。


    臨近十五,月亮愈發圓整,明亮,漫天的星辰,一個比一個璀璨,散發著令人著迷的魅力。


    此時,故鄉的夜空也是這般吧?她不知道,但是她寧願這樣想。


    手,不由自主的撫上琴弦,戛然一聲直達天際,劃破蒼穹。跳躍的音符,淒美的旋律,聲聲婉轉,直催人的心腸。


    “不要問我從那裏來/我的故鄉在遠方/為什麽流浪/流浪遠方,流浪/為了天空飛翔的小鳥/為了山間輕流的小溪/為了寬闊的草原/流浪遠方,流浪/還有還有,為了夢中的橄欖樹,橄欖樹……”


    那音,那符,似生了腳,一個接一個跳個不停,又仿佛瞬間變成一把小錘,敲的人心軟軟的,酸酸的,讓人忍不住鼻子發疼,眼睛發澀。


    飛霞與似錦怔了,她們看的分明,坐在石凳上的樂來兮,眼睛愈加晶瑩,明亮,似乎飽含著說不盡的情絲……


    一曲未完,戛然而止,蒼茫的夜空頃刻恢複原樣,四周一如既往的寂靜。樂來兮眨了眨眼,將淚吞了下去。


    她聽的清楚,剛剛分明有人拿琴和她,並且和的恰到分寸。


    世間居然有這樣的天才?!樂來兮起身,指著遠處,“飛霞,那邊是何處?”


    飛霞順著樂來兮指的方向,脖子一歪,怔了怔,“夫人,是紫羅亭。”


    “快走!去紫羅亭!”


    樂來兮走的匆忙,飛霞與似錦幾乎跟不上她的腳步。不一會兒,樂來兮便來到紫羅亭,令人詫異的是,那人居然是南榮富嫻。


    定了定神,樂來兮又不覺得詫異了。她突然想起,那日在漪蘭殿見到那麽多樂器,果然,那些樂器都不是寂寞的!


    南榮富嫻將頭埋的低低,與樂來兮行了個大禮,聲音仍是低低的,軟軟的,還帶著一絲淒寒,“妾與姐姐請安,姐姐可安好?”


    她抬起了頭,樂來兮這才吃了一驚,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溢滿了淚水,卻又不動聲色的咽了下去。


    “姐姐真不愧是鬼音大師的弟子,竟能彈出這般絕唱!”


    樂來兮見她強忍著淚水,努力強作歡顏,心不由得脹脹的。


    “你竟能隨手和我的曲子,富嫻,你才是天才!”


    樂來兮說的動情,悄無聲息的握上了她的手,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樂來兮握著她的手,說不出一句話。


    飛霞、似錦、安樂、安康四個婢女全呆了。


    南榮富嫻終沒忍住,淚落的無聲無息,良久,她望了樂來兮一眼,又低頭道:“姐姐剛才的曲子叫什麽名字?”


    “橄欖樹。”


    樂來兮放開那隻冰涼的手,走近了她,低語道:“富嫻,認識你,我很高興!”


    南榮富嫻怔了好久,久的讓樂來兮心生緊張,她也不知自己怎麽了,突然與她那樣親近,又突然在她耳邊說了那樣的話……


    忽然,她笑了,笑的絕美溫柔,皎潔的月光打在那張圓潤嬌俏的臉上,為她披上了一層神聖的銀紗。


    樂來兮覺得,幸虧自己不是個男人,不然,真得要與北冥即墨狠狠的幹上一架!不!何止是一架……


    南榮富嫻並未言語,她輕輕的走近長琴,在樂來兮無比驚訝的目光下,彈出了那首《橄欖樹》。


    不知不覺,倆人一彈一和,琴音嫋嫋,再次劃破蒼穹。


    那一刻,樂來兮突然覺得,人,真的很奇妙,會因為擁有全世界而感到孤獨,卻也會因為結識一人而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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