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底是不是這樣,顧墨塵並不敢肯定,可他也說不出一個否定的話來。


    再看劍晨,他除了身軀偶爾會產生一些抽搐之外,整個人已經完全垮了下來,看起來,他比顧墨塵還要先接受安安的這個猜測。


    安伯天……到底還是死在了他的手裏。


    這份打擊,比當日他親手掩埋安伯天時,還要來得更大!


    “晨兒,收心!”


    突然,玉虛真人猛然厲喝,渾身光芒大放,已然將功力運轉到了極致。


    隨著他一聲大喝,源源不絕的純陽內力從四麵八方,已經不光是從劍晨的手部經脈傳入他的體內,而是從他的七竅,從他的四肢,從他千百個毛孔中狂湧入內。


    隻不,玉虛真人的這番努力卻是在作著無用功。


    所有湧入劍晨體內的內力根本呆不了片刻,便從他的天靈蓋上直衝上天!


    劍晨的身體隻是成為了一個通道,而玉虛真人的內力,無論多少,都是這通道中的一個過客,從手入,從七竅入,從毛孔入,最終,都從天靈出!


    這一刻,不僅玉虛真人麵色激厲,就連顧墨塵的神情也已大變。


    劍晨此時的模樣,對於習武多年的他們來說,雖然並非親身經曆過,但卻都知道是怎麽迴事。


    他,在散功!


    在玉虛真人用安安和顧墨塵的混沌內力為劍晨療傷之後,玉虛真人曾經說過,劍晨的體內已經沒有內力,他根本已是無功可散,現下的他,全憑著玉虛真人的一口內力支持,才能強行穩住他體內的傷勢,也能夠令他強撐著破敗的身體走到安安旁邊。


    然而現在,當安安說出了關於逐風劍的懷疑之後,心喪若死的劍晨已然完全垮塌。


    他親手殺了最心愛之人的父親,並且還接受到了來自於安安的……恨意!


    這令他心中的愧疚陡然放大十倍百倍,以至於現在的他其實已經昏迷,但潛意識地,卻在拒絕著來自於玉虛真人那裏,可以為他慢慢調理傷勢的內力。


    散功,沒有內力的支撐,體內殘破的經脈無法得到修複,丹田的破損也在往一個越來越嚴重的方向發展,在放棄玉虛真人輸送給他的內力後,又失去了自己原本那變異的雷電混沌之力,他的傷勢,已經足以致命!


    “晨兒!”


    玉虛真人的手一直搭在劍晨的脈搏上,對於劍晨體內情況的變化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正是因為這樣,他已然感覺到劍晨那本已不多的生命力,正如同江河卻堤一般猛然狂泄!


    以這種趨勢,恐怕再過不得一時半刻,此處荒野上,便得再多一堆高高聳起的,沒有墓碑的——墳墓!


    玉虛真人的神情看得顧墨塵身軀一緊,再顧不得許多,他也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探出一手,往劍晨另外一隻手的脈搏上搭了過去。


    兩人甫一接觸,顧墨塵的手立時如遭雷殛,猛然彈了開來。


    同時,他猛然轉頭,對安安大喝道:


    “不管怎麽說,老六他確實是想救你的父親,即使是付出他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現在,他快死了,你還站著做什麽?”


    其實,在顧墨塵衝上的同一時間,安安的身軀也情不自禁地往前一傾,可就隻是一傾而已,轉瞬之間,便又被她自己強行忍住。


    蛇七在旁冷哼道:“他殺了主上,你還想要小姐怎麽做?”


    “去勸說一個殺父仇人,叫他不要殺嗎?真是可笑!”


    蛇七麵色猙獰地盯著劍晨,咬牙道:“就這麽死,已經太便宜他了!”


    “你——!”


    顧墨塵怒發衝冠,恨不得抽刀怒劈蛇七,可在看了一眼安安之後,他終於強行忍耐,語氣緩了一緩,對安安哀求道:


    “安安姑娘,老六變成這般模樣,都是為了你的緣故,你就真的忍心……他就這麽散功而亡?”


    在蛇七與顧墨塵喝罵的時候,安安的神色一直陰睛不定,而當顧墨塵此言一出,她的臉龐更是刷得一下變得雪白一片,望向劍晨的眼神中,終於將那抹淡淡的仇恨,轉變成了一絲不忍。


    “小姐!”


    蛇七一見,頓時大急,喝道:“他這是咎由自取,小姐切不可心軟!”


    “你住口!”


    顧墨塵勃然大怒,此時此刻,也隻有安安才能夠重新喚迴劍晨生的意誌,眼見得他的話有些作用,蛇七卻又從中作梗,這令他如何不怒。


    “你也住口!”


    安安同時也是一聲尖叫,她雙手抱在頭上,瘋狂地搖著腦袋,痛苦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你要我在爹爹的墳前,對殺他的兇手好言相勸?”


    她怒指著顧墨塵,咬牙切齒地怒吒一聲,又轉迴頭,盯著蛇七,怒道:“還有你,你也住口!我的事情,不用你插言!”


    最後,目光卻望向劍晨那低垂的頭顱,淚水終於在這時不顧一切地滑落麵龐。


    “劍晨,傻子……或許我,我……不該認識你!”


    說著,她猛然旋身一跪,撲通一聲,直挺挺跪在安伯天的墳前,放聲大哭:


    “爹爹,都是女兒不孝,害得你葬身於此……”


    雙手深深插入地下,捧起一捧黃土,就那麽以膝蓋為腳,跪行向前了幾步,直撲在安伯天的墳頭,手中那捧黃土小心地撒下,將被薑川踩踏出的腳印輕輕地蓋住。


    “蛇七!”


    做完這一切,安安的目中噴射出憤怒的火焰,衝一旁的蛇七叫道。


    “是,屬下在!”


    蛇七身軀猛震,連忙半跪於地,靜待著安安的吩咐。


    “去找一個叫做薑川的人,他曾是丐幫義城郡分舵的舵主,找到之後……”


    安安一邊說著,雙手仍在不停捧著黃土,直到將那隻腳印完全掩蓋在黃土之下,才恨聲道:


    “千刀……萬剮!”


    這四個字出,生冷的寒意撲麵而來,不僅蛇七,還有顧墨塵,這兩個人的武功分明比安安要高,可竟忍不住,生生得打了個激靈。


    薑川,安安要殺這個人,到底是因為他踏在安伯天墳頭上的一腳,還是因為他將安安帶到了這裏,讓她不得不接受這個血一般的事實?


    關於這一點,顧墨塵無從知曉,他隻知道……情況不妙!


    安安在對蛇七吩咐了這一句後,竟然,離去。


    沒有再看劍晨一眼,也沒有再看任何人,就那麽平靜地站了起來,然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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