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來之後,九金就把自己鎖在屋子裏,誰都不願見,她需要空間去整理一些事情。

    項郝起先並不想打擾她,甚至體貼地給了她足夠的時間。

    但是結果這丫頭實在有點得寸進尺,她在把自己關了一天後,就開始晚出早歸。沒錯,是入夜了才出門,天良了才想到迴來,甚至忙到連晚膳都沒時間用,就一個勁地往外頭溜。

    在憋了三天後,項郝終於忍不住了,晚膳的時候,他很不客氣地把她揪到客堂裏,丟了碗熱氣騰騰的糯米粥,在輕歎了聲後,便沉著聲說道:“你要糟蹋自己,我沒意見;但是別糟蹋糧食,喝了它。”

    “我……我隻是嫌自己太胖了,想減肥。”九金迴過神,找了個很蹩腳的理由。

    項郝嗤哼,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斜睨了她一眼:“那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

    “……”原來她找的理由並非最爛的。

    “告訴我,最近都在忙些什麽?”再耗下去,她也不可能主動交代,項郝索性開門見山地挑開了話題。

    這問題讓九金身子一僵,手裏的湯勺應聲落地,她有些慌亂地偷偷飄了眼師公,結結巴巴地迴道:“沒、沒什麽啊。”

    “哦?”不屑的低哼聲從項郝鼻間溢出,他冷笑,咄咄逼人地問:“我沒想到你那麽喜歡銅駝陌的夜景,我不介意天天陪你去那裏賞月的。”

    “你跟蹤我?!”他都知道,那還來問什麽?

    “我有沒有跟蹤你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在等你的解釋。”都說關心則亂,項郝算是體會到了。若是換做以前,即便是天塌了,他也絕不會犧牲自己睡覺的時間,就是因為怕她出事,他才會跟去的。

    九金每晚幾乎都待在銅駝陌的林子裏,沒有去找過段子七,隻是一個人在林子裏走來走去。她不是一個善於掩藏自己心思的人,所以,隻跟了她一晚,項郝就隱約猜到了她的目的。他很希望是自己猜錯了,然而九金的沉默說明了一切。

    “怎麽不說話?”見她把頭越埋越低,就是不打算理會他,項郝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些,又一次問。

    九金撇了撇嘴角,好不容易才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你都已經猜到了,還逼我做什麽?”

    很好!她還真當他的耐心是消耗不完的!

    “唐九金,你真以為自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起死迴生是不是?不要告訴我說你用自己當誘餌是想替那些慘死

    的姑娘們找出真兇,你沒那麽偉大!段子七對你來說真的那麽重要嗎?甚至讓你不止一次地連命都不要?”項郝實在很難再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他猛地站起身,衝著九金吼。

    他的動作幅度很大,弄得桌子都跟著搖晃了下,看得出他的怒氣隨時都要爆發了。九金暗吞了一下口水,有些不安,更覺得莫名心虛,“我隻是希望……自己可以做點什麽……”

    “是可以為他做些什麽吧?”他打斷了她的話,很直接地說出了她的心事。這種情況下,恐怖沒有一個正常人會不去妒忌,畢竟眼前這個願意為別人去死的女人,是他即將迎娶的!

    “……”她被堵得啞口無言,但又不想騙師公,“我的確是想為他做些什麽,因為很快我就要嫁給你了哇,我把自己的下半輩子都交給你了。你別以為我是為了逃避才想嫁給你的,我是真的想學著做一個好妻子呀,會像你寵我那樣地去寵你。我也想立刻就能忘記他,可是我辦不到哇,我就是那麽沒用……要是我能隨時拿起又隨時放下的話,當初也不會傻乎乎地等你三年了。”

    聞言,項郝無力地長籲了一口氣。他總是拿她沒辦法,如果她騙他或是說些好聽的話哄他,也許他反而可以把心裏壓著的怒氣宣泄出來。可是九金一直都是這樣,在他麵前毫無保留,一個不懂得藏掖自己心思的女孩,很單純,也很殘忍。

    “我隻是怕你出事,連子七都會受傷,可想而知,那個兇手不是好對付的。”他放柔了語氣,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對待著她。

    九金蜷起雙腿,縮在椅子上,沒有焦距的目光怔怔地落在不遠處的地麵上,類似呢喃般地開口:“我比較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你能想出來嗎?”

    “……”項郝沉默了,這似乎不是笨的問題,而是目前裴澄和子七遇見的困局,隻能用九金這種笨辦法解決。

    “沒有嗎?”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迴答。

    “那也不需要你去涉險,我可以去和裴澄商量,找個會功夫的姑娘……”

    “你當兇手像我那麽傻嗎?如果早就布好了天羅地網,他會有所察覺的,你說的兇手不是好對付的。”

    “可是……”該死的,這丫頭什麽時候起那麽伶牙俐齒了。

    “師公,我隻是想求你給我些時間,我會忘記他的,真的會。就像……就像我給了你三年,讓你用來接受一個傻子……我也會想要時間,不用三年,三天就夠了。”

    項郝被她的話觸

    動到了,卻沒有立刻給她迴答,反而問道:“他真的值得你這樣?”

    九金不說話,用力地點頭。

    “阿九,如果三年前我沒有走,你會不會愛上我?”

    “會。”九金想都沒想便迴道,很堅定。若是他沒有離開過,她一定會死心塌地地愛,可是……有些事情發生過就是注定了,不會有“如果”。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讓項郝意識到,倘若最後他失去了九金,那也是咎由自取,因為最先鬆開手的人是他。當這丫頭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選擇了放棄,甚至……是真的把她給忘了。曾經,他對她來說是刻骨銘心;而她對他來說卻是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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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項郝還是拗不過九金,他或許可以放任九金去愛段子七,但卻無法放任她去玩命。

    他知道自己勸不了她,也許,在這種時候能說服她的人隻有段子七。

    裴澄很識相地拉著龍套往外躲,遠遠看著客廳裏的兩人大眼瞪小眼,簡直把情敵間該有的氣氛詮釋到淋漓盡致了。

    隔了很久,子七放下手裏的茶盞,冷冷的目光掃想項郝,嗤笑:“你該不會是來給我送請帖的吧?”

    “我沒你那麽無聊。”項郝笑得比他更諷刺,雖然他也很想用勝利者地姿態來鄙視段子七一下,可是隻有他心裏清楚,他根本沒有贏,在九金心裏隻有段子七,至少目前是這樣的。

    “哦?那是來做什麽?跟我比誰的眼睛比較大嗎?”好吧,子七承認也許他的想法是比較無聊,可是總比某人突然跑來找他,然後什麽話都不說,就坐那一個勁地死瞪著他好吧。

    沉默了些會後,項郝沒有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來意,“九金想幫你。”

    “嗯?”子七微愣,總算是嚴肅了起來。

    “她每晚都會來銅駝陌,想用自己把那個兇手引出來。”

    “……”他該說什麽好?真的是個讓他哭笑不得的死丫頭,“兇手不止一個人,雖然那些屍體的死因都很一致,但是有些是死在左撇子手中的,也就是說兇手至少有兩個。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哪怕是九金鎖在屋子也好,就是別再讓她做這種傻事。”

    “……我如果有辦法,今天就不會來找你了。”盡

    管不情願,項郝還是把這句話講出口了。

    “你想讓我去勸她?”子七恨不得現在就跑去把那丫頭狠狠罵一頓,可是他答應過她的,不會再打擾她的生活。

    “算是吧。”

    子七能感覺到梅項郝的無奈,他沒有再咄咄逼人,隻是微微挑了下眉梢,“死老頭,我不能保證再見到她時,會不會做出什麽衝動的事,或者說出些不該說的話。至少,現在我沒有辦法隻把她當妹妹。”

    “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君子了?”居然還會先把醜話給他說在前頭,這著實不像段子七的個性,讓項郝頗覺驚訝。

    “是她想要我做個君子,那就如她所願了。”子七苦笑,“我知道這半年你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思,而我……卻什麽都沒有做。她會選擇嫁給你,我一點也不意外,確實……我挺差勁。如果你真的能給她幸福,我也不會想讓她為難。”

    “也許讓她為難的人是我。”事到如今,項郝反而覺得那場婚約對九金而言是一種束縛。

    “我們倆要不要那麽謙虛啊?你如果想要成全我們,我不會客氣的,所以這種話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喜歡一個人,是不會想隨便放棄的,倘若不是覺得無望了,子七死都不會放手,更不會在這跟他玩這種你推我讓的遊戲。

    項郝聳了聳肩,不置可否,沒打算在這個話題上繞太久,“似乎現在不是該討論這個的時候,你還是……去勸勸阿九吧……”

    話音還沒落,子七就猛地站起身,衝著外頭嚷嚷開著了:“龍套,備馬!”

    項郝默不作聲地看著子七的反映,眸色裏有掩藏不住的焦慮,看得出,如果不是他和九金有婚約,子七一定早就衝出門了。

    到上清宮的時候,天還沒黑,九金通常都是在晚膳後才拉著師公去銅駝陌的。

    然而今天似乎是個例外。

    “阿九呢?”在找遍了上清宮裏裏外外都沒有發現九金的身影後,項郝開始覺得不安了,拉住了個小道士追問。

    “去市集了,好像是市集新來了一個牙婆,搞得天怒人怨的,好多人暴動了,找小良去幫忙呢。”

    “一個人去的?”聞言,子七皺眉。

    “小吳陪著她去的。”

    “問那麽多做什麽,趕去市集看看啊。”項郝最先迴過神,又立刻轉身朝著上清宮外頭跑去了。

    可惜實在很不湊巧,等他們趕到市集的時候

    ,氣氛很和諧,怎麽都瞧不出有人暴動過的痕跡。還是一堆人聚在那賣身,九金確實有來過,把大夥勸完就走了。據說是跟新來的牙婆喝茶談心得去了,生怕在晚膳後九金會自作主張地跑去銅駝陌,項郝跟子七各自行動。他跑去銅駝陌附近等九金,子七則跑去九金常去的幾家茶館裏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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