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雲招福是發自肺腑的擔心, 自從魏堯接下了這趟苦差事之後, 她就忍不住替魏堯擔心這件事情。


    可誰知魏堯卻絲毫不在意,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在雲招福不解的凝視下,魏堯終於開口。


    “等我們迴京之後,隻怕父皇已經焦頭爛額, 顧不得和我置氣了。”


    這番話說的莫名其妙, 雲招福當然不懂, 問魏堯:“此話怎講?”皇帝為什麽會焦頭爛額, 難道有什麽事情是雲招福不知道的嗎?


    “我們迴去的時候,應該已經是過年以後了。這個年,父皇, 乃至整個京城過得都不會太好。我從京城到西北來的時候,趙暢就已經搜羅了太子手下幾個稅官貪贓枉法的證據, 隻等找個合適的時機呈上去, 不僅僅是太子, 還有晉王,寧王, 每一個人都脫不開幹係。”


    雲招福不是很懂,在魏堯來西北的這段時間, 裴家在京城是打算大幹一場嘛,把太子,晉王和寧王全都找機會拉下水, 讓他們焦頭爛額。


    “嗯……外祖父挑這個時機讓他們鬥起來,是想讓他們給你擋劍嗎?孫子兵法裏,這一招叫什麽來著?圍魏救趙?”


    因為裴家清楚皇帝的脾氣,魏堯從外麵德勝歸來,興許不僅得不到什麽封賞,還會被皇帝遷怒,所以在魏堯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裏,裴家勢必要在京城裏做一點什麽事情來保證魏堯迴去之後不被追究。


    他們如果想要改變皇帝的想法,幾乎不太可能,但是如果換一種迂迴的法子,讓太子,晉王,寧王那兒頻頻出事兒,皇帝被幾個兒子煩的焦頭爛額,魏堯再迴去複命時,皇帝就不會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了。


    魏堯意外之際:“不得了,不得了,我的招福居然連‘圍魏救趙’這個詞都知道呢。”


    雲招福橫了他一眼:“我在你眼裏是不是特白癡?”


    佯裝要去碰他的傷口,魏堯趕緊轉過身擋住,雲招福哪裏敢真的碰他,不過就是比比手勢,嚇唬嚇唬罷了,不過經過跟魏堯的這番討論,雲招福算是稍微放心下來了,不管京裏到底會發生什麽事,隻要魏堯迴去,皇帝不要遷怒怪罪,就謝天謝地了,至於其他人會怎麽樣,雲招福才沒空去擔心呢。


    魏堯在床上待了十日,幾乎是極限了,說什麽都要下床走動走動,其他人也拗不過他,而且他確實傷的是身子,跟腿腳沒太大關係,大夫鬆了口,就讓魏堯下床了,但練武什麽的現在依舊想也別想。


    雲招福每天扶著魏堯到校場上去轉轉,讓他曬曬太陽的同時,也能看看別人健康的身體,讓他羨慕羨慕。


    第二十日,京裏傳來了第一封密函,寧王和太子的人當朝鬥了起來,起因是因為虞部司樊司長之子樊宏昌在街上被一個醉漢打死了,那醉漢是昭文館館主的獨子段紅岩,樊宏昌是樊家的九代單傳,段紅岩也是段家唯一的兒子,這下兩家掐起來了。


    段家自然不想兒子給樊家的兒子賠命,因為據大理寺調查下來,樊家那被打死的兒子是抽完了五十散,渾渾噩噩在街上走的時候,衝撞了段紅岩,兩個神誌不清的人打了起來,最後,段紅岩也沒打樊家的兒子幾下,那人就死了,驗屍的仵作都說,死了的樊宏昌未必是死於暴力擊傷,也有可能和他吸食五十散有很大的關係。


    有了仵作的這份證詞,段家更加不可能把兒子交出去了,而樊家又認定了段紅岩是兇手,自家兒子就是死在他手上的,還有什麽好辯解的呢。


    兩家鬧得不可開交,最終上升到了寧王與太子之爭,虞部司是寧王管轄,昭文館屬太子麾下,段紅曲在兒子打死人的第二天就親自把事情告到了太子跟前兒,又是哭又是求的,要太子幫他,莫讓兒子受了那不白之冤,而樊家也同時找到了寧王跟前兒,要讓寧王給主持公道。


    兩邊勢力角逐,寧王覺得樊家兒子已經死了,而且諸多眼睛看見人死之前跟段紅岩打架來著,是打架途中死了的,這責任怎麽說都該段紅岩擔當,而太子為段家辯護,當著皇帝麵兒揭穿了樊宏昌吸食五十散的事情,五十散在大魏是禁煙,不許吸食之物,但黑市仍有流傳,朝廷屢次出手卻都禁不掉,樊宏昌既然是個癮君子,那誰能證明,他是被段紅岩給打死的?


    就圍繞這個事情,兩邊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最後,皇帝命刑部徹查,這不徹查還好,一徹查,就讓十一月的京城冷的人心裏拔涼拔涼的。


    因為刑部查到了一個在黑市售賣五十散的人,這人和段家是遠房表親,一表三千裏那種,平日並不來往,但沾親帶故卻是肯定的,這下樊家可就暴跳如雷了,合著這段家的人不僅打死了他的兒子,還害他兒子省錢吸食了五十散這種要命的東西,樊大人和段大人當朝就忍不住動手扭打了起來,太子一黨和寧王一黨也發生了史無前例的爭吵與辯論,並且在辯論期間,兩方都止不住的抖落對方的槽點,事情就跟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大到後來就變成了寧王告太子禦下不利,太子告寧王無中生有。


    皇帝那叫一個頭大呀。


    像這種千絲萬縷的案件最是繞人,就是皇帝也沒法做出決定該偏向誰。


    魏堯和雲招福坐在一望無垠的雪地裏看白茫茫的雪,雲招福把密函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因為一遍根本沒看懂其中的關鍵,牽扯的人太多了,她得邊看邊問,才勉強縷清楚了脈絡。


    果然魏堯說的一點不錯,他離開了京城,京城裏就開始發生這樣那樣的事情,亂作一團了。


    指著密函,雲招福小聲對魏堯問:


    “這是外祖的手筆嗎?”


    魏堯勾唇:“事情是趙暢做的,時機是外祖定的。”


    雲招福咋舌:“哇,你們可以啊,趙大人手裏掌握了挺多事情。當初你是怎麽說動他替你做事的?”


    印象中刑部尚書趙暢是個剛正不阿的人,不過那個時候雲招福還不知道,他完完全全是魏堯的人。


    “趙暢是個可憐人,父母雙亡,兄弟反目。一個人背著行囊,離鄉背井上京趕考,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中了個同進士,卻被埋沒在崇文閣當一個小小的編修,是我讓他進的刑部,也是我讓他當上的刑部尚書,他不替我做事,替誰做?”


    雲招福瞪大了雙眼:“原來還有這麽一段。知遇之恩,確實難忘。”


    人就是這樣,總是忘不了在自己最狼狽,最無助的時候,給予自己幫助的恩情。這麽多年,趙大人一步步的爬上刑部尚書的位置,確實很不容易,也從側麵證明了,魏堯這些年在京裏裝的有多成功,大家隻說定王魏堯是個不受待見的倒黴蛋,可誰能想到,他在京城暗地裏掌握了那麽大的勢力,把一個默默無聞的人送上高位,而雲招福相信,在京城裏,像趙大人這樣的例子應該不在少數。


    正因為那些人在朝廷裏默默耕耘起到了作用,才讓魏堯能夠成功的將裴家從西北弄迴了京城,不過,魏堯開始用的那些人,應該都是裴家當年培養出來的勢力,不為外人知道的勢力。


    “那他們接下來會怎麽樣?”


    雲招福又把密函看了一遍,覺得寫得十分精彩,精彩的讓人咋舌,以至於她很期待後續。


    魏堯深吸一口氣,將肩上的外套攏了攏,抓起旁邊的一塊冰雪,放在掌心捏成團兒,扔出去老遠。


    “接下來就看寧王和太子的了。五十散的事情在京城流傳已然多年,不過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整頓,你知道這其中是因為什麽嗎?”


    雲招福搖頭,魏堯繼續說:“因為背後有人撐著。五十散利益巨大,有些人在巨大的利益跟前,守不住本性的。一旦越界,那便是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從此再難迴到陽間好好做人了。”


    “說的這麽玄乎,你也沒告訴我,背後到底是誰啊?”


    魏堯從突石上站起來,將手裏的第二個雪團拋了出去,沒有第一個那麽遠,模棱兩可的迴道:“誰心虛,就是誰。”


    雲招福也起來,把他因為拋雪團而掉下來的衣裳拉好,嘀咕一句:“說了等於沒說。你別扔了,大夫說不讓你大動的。”


    魏堯對雲招福撒嬌般伸出一根手指:“再拋一個?”


    不等雲招福迴答,魏堯就跟個長不大的頑童般,把手裏的雪團再次拋了出去,這一次似乎用力太大了些,剛扔出去就發出一聲嘶叫,嚇得雲招福立刻上去觀望:“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牽扯到傷口了?讓你別扔了,就是不聽,你……”


    還沒說完,雲招福就覺得麵前一張臉貼過來,唇瓣上落下一個溫柔如羽翼的吻,魏堯的指尖來到雲招福的後腦處,將她按壓而下,加深了這個吻。


    營帳外,白雪皚皚,綿延千裏,不見邊際,軍營裏馬匹交錯,戰旗飄揚,兩人靠在一起的樣子,像足了一張精致剪影出來的畫,陽光情灑,將兩人的影子拉長糾纏在一起。


    雲招福一開始還有所抗拒,不過魏堯稍稍悶哼兩聲之後,她就不敢輕舉妄動了,直到親了好一會兒之後,雲招福才發現自己中了魏堯的奸計,後悔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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