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一震,一時之間被驚呆了,臉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起來,就連思想仿佛也停滯了起來。


    過了好半晌,我才迴過神來,扯了扯嘴角,發現臉部僵的厲害,便用手揉了揉。


    「我沒有中毒,我一點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什麽問題。」我聲音幹啞地開口,隻是說出來的話帶著濃濃的疑問,就連我自己也在懷疑自己了。


    我站了起身,將夜皇放在我腦袋上的手給牽了起來,「宮裏太過危險,明日我就叫別人把你送出去宮去,我會給你一大筆盤纏,你要不要寄宿在別人家裏----」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夜皇低啞含糊的聲音給打斷了,「你中毒了,你每次想起東西來都會腦袋劇痛,一次兩次還好,長期以往你不可能沒發覺到。」


    「如果你不把金迷散的毒給解掉,你的記憶會一點點被篡改,最重要的東西會從你的腦海裏慢慢抹去,等以後就算解了金迷散的毒,你也迴憶不起那些記憶了。」


    我腳步一頓,垂了垂眸子,心裏一片複雜,低聲道:「我都是一個將死之人了,何必還要糾結那些記憶……」


    是的,我知道我的身體有些不對勁,我也相信這個小男孩說的話。


    我是中毒了,我是有許多事情想不起來,可是那又怎麽樣……


    我將那些事情想起來了,就不會犧牲自己的命去救夏侯冽了嗎?


    答案是否定的。


    不管那些丟失的記憶是有多麽的重要,我明白自己的心性,就算我在那些記憶裏被人欺騙過,狠狠地傷害過……單是夏侯冽救了我命這一點,我就會將自己的命還迴去。


    既然結果都一樣,那麽需不需要知道過程,重要嗎?


    我一遍一遍在心裏問著自己。一遍又一遍在心底迴答自己:不重要。


    是的,不重要……


    夜皇拉扯著我的手忽然有些用力,我低頭一看,便見他一直淡漠的臉出現了幾分焦急之色,聲音也變大了起來,啞的很難聽。


    「你覺得自己不想要知道,覺得不重要,全都是被人催眠了,那個下毒的人道行很高,竟然讓你連主觀意識也改變了。」


    我心微微有些縮緊,眼裏閃過一抹茫然……


    我的思想,被人改變了?


    怔愣間,我被夜皇牽到了一處椅子上坐下,我呆呆地看著他,見他伸出手指放在嘴中用牙齒咬破,從指頭處擠出一滴鮮紅滾圓的血。


    我眉頭一皺,這一幕場景非常熟悉,之前夏侯冽給我解毒的時候,他也是這麽做的。


    夜皇將血推到了我的嘴邊,神情嚴肅道:「吃下去。」


    我本想要拒絕,但雙眸一看到他那幽深晦暗的瞳孔,整個人的思緒仿佛被扯入了一場風暴中,原先的一切想法全都化為了虛無。


    身體仿佛僅剩下本能,夜皇的聲音這時候又在耳邊響了起來,「吃下去。」


    我呆呆地把頭一低,喝下了他的血液。


    血液一吞服下去,心髒驟然爆發出了一陣劇烈跳動,一抹心悸從我心裏劃過,讓我害怕的直打顫!


    全身竄起了一股寒意,內裏的骨頭仿佛被萬千螞蟻啃噬那般的癢!


    在這痛苦時分,我的腦海裏不受控製地冒出了一大段的記憶,從我剛穿越過來時被人訓練,然後是成為虞美人裏的姑娘,再然後來到京城給夏侯冽為妾……


    我覺得我就要死了,不然怎麽一下子想起這麽多事情,都說人死的時候會想起自己的一生……


    腦海裏閃過的畫麵越來越快,我的人生全在在快進……我和夏侯冽去到了南蠻,我照顧著他,然後他醒了,再然後,葉冉來了!


    我眼裏瞳孔一縮,想起了那段在垃圾堆裏的談話!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這樣……原來夏侯冽和葉冉是一夥的,原來這一切都是葉冉故意的設計的!


    這個變態!


    他故意在垃圾堆裏讓我知道事情的一切真相,讓我奮力地逃跑,最後卻又把我給抓迴夏侯冽身邊……特意抹去了我的記憶,將我逃跑的努力全都化為灰燼!


    葉冉就是一個獵人,而我就是他盯上的獵物,他給了我希望,又在我以為成功逃脫的時候給狠狠一擊,希望過後是無盡的絕望!


    腦袋痛的厲害,身子也冷的厲害……我直打顫,死死地咬著牙,硬是逼迫自己想起所有事情。


    「葉!冉!」我滿是恨意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如果我沒猜錯,最後我還是會恢復全部記憶,就在我被夏侯冽殺了的時候……


    我知道他想讓夏侯冽親手殺了我,為了看到夏侯冽殺我時的痛苦表情,但我卻沒想到,我也是愉悅他的對象!


    等我被夏侯冽殺了。他估計會在我意識還沒渙散之前就恢復我的記憶,讓我全都想了起來,然後是後悔痛苦。


    我的手狠狠地握著,指甲仿佛都要嵌進了肉裏,原來一切還有第三個選擇,不是非得我和夏侯冽當中隻能活一個。


    我可以逃出去,我可以讓夏侯冽漸漸都遺忘我,時間一長,他就不會愛我了……


    再多的愛,也比不過時間的無情。


    腦袋越來越沉重,身體也變得無比沉重,當我想通了的那一刻,我再也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


    「娘娘,娘娘?」一道聲音在我耳邊嗡嗡響起,惹得我有些心煩意亂。


    我動了動手,想要將這惱人的聲音給扇出去,結果發現全身就像是生了鏽的機器那樣,每動一步都僵硬無比,又酸又疼。


    朦朧的意識被這抹疼痛給刺激的越來越清醒,成沁擔憂的話語從耳邊清晰傳來----


    「南嬤嬤,都要到晌午了,小姐怎麽還不醒,昨日她很早就睡去了,會不會是身體出現了問題?」


    南嬤嬤的聲音隨後響起:「在等一刻鍾,如果一刻鍾後娘娘還沒醒,我們也喚不醒的話,就去叫禦醫過來。」


    我眼皮輕輕一顫,手再次動了動,一點點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就看見成沁和南嬤嬤都憂慮地看著我,我朝她們笑了笑:「成沁,嬤嬤,我沒事。」


    成沁鬆了口氣,趕緊將我從床上攙扶了起來,給我打來水讓我洗漱,又給我端來了一杯熱茶,好一通忙活。


    我洗漱完,手裏捧著茶,全身懶洋洋地靠在了床上,覺得渾身都沒勁,隻是醒了一會兒,就又犯困地想要睡去了。


    南嬤嬤問我:「娘娘,真的不用叫禦醫過來看看?你的精神頭並不太好。」


    我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


    昨日我的風頭這麽盛,全皇宮的人,估計就連宮外的人都知道了我的「殘忍暴行」,這時候臨華殿任何一個舉動都會被所有人看在眼裏。


    若是沒恢復記憶之前,我巴不得有多高調就有多高調,讓人趕緊殺死我,隻是我恢復了記憶之後,還是很惜命的……


    請禦醫過來看看不礙事,但我怕禦醫過來會對我暗下殺手啊……


    我眼神一凝,將這些思緒都收了起來,問起了昨天那位小男孩。


    成沁道:「不知娘娘您要如何安排,奴婢沒有給他安排做事,而是把他放到了一處偏殿裏,讓他自己去玩。」


    我心裏稍稍鬆了口氣,「等一會兒你去安排一下,看看宮外有什麽地方能收養小孩,我要把他給送出宮去。」


    成沁嘴唇微動,似是想要問些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問出口,低垂著頭應是。


    她們正要退去時,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叫住了成沁:「今天宮中局勢如何?」


    成沁臉色微變,低垂著頭沒有看我,小聲道:「沒有什麽大事發生,小姐不必記掛。」


    成沁每次對我說謊的時候,頭都是不敢看向我的,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見她的頭越垂越低,直接轉頭看向了南嬤嬤。


    「嬤嬤,說吧,我自己做的事情,會引發什麽效應,我心中清楚。」我沉沉開口,聲音威嚴肅穆。


    南嬤嬤看了我好幾眼,沉吟片刻道:「娘娘,今日上早朝時,朝中有大半官員都在彈劾你。他們說你是毒婦,禍國妖女,危害社稷,必須得滿門斬首。」


    我輕聲開口:「不止這麽簡單吧。」


    彈劾而已,夏侯冽那邊收到的關於彈劾我的摺子都堆積如山了,還不是照樣都給壓了下去。


    這種打打嘴炮的行為,對我,還是對夏侯冽來說,隻是不痛不癢的威脅。


    南嬤嬤神情一肅,「皇上沒有當場表態,向以往那樣全都壓了下去,結果朝中有三位重臣直接站出來,說要以死清君側!」


    我眼皮一跳,冷笑了一聲:「清君側?他們也好意思提清君側!」


    我甩了甩袖子,胸中升起了一股憤怒:「我是皇貴妃,掌管著後宮,說白了,就算我給那些妃嬪們灌了藥,那也是皇上的家事,他們插手別人的家事還有臉了!」


    清君側的名頭都出來了,他們是把我當成了妲己了嗎?!


    就算我真的是妲己。那夏侯冽就一定會是紂王嗎?


    真是不可理喻!


    「說,還有什麽。」我眯著眼睛問道。


    南嬤嬤接著說下去,「皇上當場怒斥了官員,說後宮這是家務事,不需要朝中大臣來插手。」


    「他還反問了官員,問他們能否將家裏妻妾都管理好,等他們處理好家中的那些醃臢事,在來跟他談。」


    這一句話反擊的漂亮,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那些人麵上說的好聽,自己家中還不是一團亂麻,有什麽資格來教訓我?


    「隻是----」嬤嬤話語一頓,眉頭緊皺,「穆家的大臣站了出來,說皇家無家世,無論是朝中大事,還是後宮,身為臣子就要敢於諫直言。他還說----」


    嬤嬤抬頭看向我,「如果皇上不肯處理,就此卸官,告老歸田!」


    我眼裏劃過一抹精光,「他竟然敢威脅皇上。」


    嬤嬤深唿吸了一口氣,「娘娘,臨華殿接下來的一切行動都要慎重,穆家官員這麽一說,好幾位大臣都紛紛響應附和,用卸官來威脅皇上!」


    我垂了垂眸,思索了片刻,揮手讓嬤嬤和成沁退了下去。


    等她們都走了之後,我拿起枕頭往裏摸索,不一會兒,就從裏拿出了一個盒子。


    這是夏侯淳那日給我的盒子,裏麵裝著的是可以假死的藥。


    我盯著那顆鮮紅如血的藥,腦中思緒一片翻湧,我不敢肯定夏侯淳一定會幫我,之前的自信都是來源於他對南萱的愧疚。


    隻是他身為一個帝皇,見慣了宮中美人,對於南萱還有幾分情誼,我估摸不出來。


    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這是假死丸。」一道低啞沉悶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我嚇了一跳,手中拿著的藥丸都差點要落在了床上。


    轉身一看,原是夜皇不知何時起出現在我的寢室內,站在我的麵前。


    夜皇不顧我驚訝猶豫的目光,伸手將假死丸拿在手中捏了捏,又放在鼻尖嗅了嗅。


    「這是一顆品質中等的假死丸,能夠閉氣六七日,還算有良心,沒有摻雜別的有毒物害你。」


    我抿了抿唇,雙眸緊緊地盯著他:「夜皇,你到底是誰?」


    夜皇將假死丸放入了盒子中,抬頭看向我:「我隻是要報恩。」


    麵對這樣一個稚童,我忽然感覺有些無力,之前想到的威脅手段一個都用不上。


    把夜皇抓起來用酷刑拷打逼問?拜託,人家隻是一個孩子而已,還是我的救命恩人……


    斷糧斷水?夜皇在瀘州那段時間跟我一樣流落成為乞丐,什麽苦沒有吃過?他甚至過得比我還要苦,這個手段估計奈何不了他……


    更何況當他用那雙黝黑的眼睛看向我,對我說他要報恩時,我的心一下就軟了。


    他的這雙眼睛太過妖媚,夏侯冽的眼睛我已經覺得夠漂亮了,沒想夜皇的眼睛比他還要攝人心魄。


    我別過頭,躲開他的視線道:「你已經將恩情報了,你可以離開了。」


    沒等夜皇開口,我繼續道:夜皇,我不想去追究你是什麽身份,也不想去想你的血為什麽能解毒,我現在隻想要活下去,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照顧你。」


    我轉過頭,看著他認真道:「我想要活下去,你明白嗎?」


    夜皇眼眸微閃,朝我點了點頭


    「既然懂,那就離開這裏。」我快速道,「我會把你安排出宮,你年紀還小,有大好的年華,沒必要為了報恩就將自己埋葬在宮中。」


    夜皇聽我說完,忽然爬上了我的床,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


    我被他這個動作一時之間弄得有些懵,他看著我,聲音低啞道:


    「我出去之後你要小心一點,金迷散按道理來說能夠維持一個月,下毒的那個人應該猜不到你已經醒了,但難保他會再次給你下金迷散。」


    「如果那個時候他還給你下金迷散,你要屏住唿吸,金迷散就飄不進你的身體裏,還有----」


    夜皇話語一頓,「好好活下去,我還要報恩。」


    我盯著他,沉默良久,最終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和葉冉,夏侯冽又有什麽關係?」


    提起他們兩個人,我從夜皇的眼睛裏看見了一抹細微的不屑。


    他還小,但身上的氣度在這一刻不輸於一個大人物,嘴裏說出來的話卻讓我莫名一寒。


    「兩個失敗品而已。」


    我身體一震,心重重一跳,盯著夜皇想要問些什麽,他就從我的床上跳了下去,頭也不迴地往門口走。


    這是第一次,我從夜皇身上感受到了無比的危險……


    隻是莫名其妙的,我又很相信他不會傷害我,可能是因為我們在瀘州共患難的那段日子,也可能是因為他讓我解了毒恢復記憶,亦或是因為他說的那句報恩……


    「娘娘,太皇太後和太後上門拜訪!」成沁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我飄忽的思緒。


    我揉了揉臉,把成沁給叫了進來給我梳妝打扮。


    一個時辰後,我來到了臨華殿的大廳。


    一進去,就看見太皇太後和太後滿臉不耐,我腳步微頓,瞄到太皇太後的腳邊有幾個被打碎的茶盞。


    「太皇太後,太後,今日怎麽有空來萱兒這邊坐坐?」我笑了笑,朗聲道。


    太皇太後和太後皆是一臉怒容地瞪視這我,太皇太後更是氣地用手拍了拍桌子,發出「砰!」的一聲重響。


    「公孫萱,你好大的膽子,見到我和太後竟然不跪下來行禮!」她氣急敗壞道。


    我挑了挑眉,和她們保持著安全距離,坐到了她們的對麵,溫聲細語地開口:


    「太皇太後,太後,萱兒這幾日身體不適,渾身都疼,你們這麽體恤萱兒,應該會免了我的大禮吧。」


    太後穆令婉眉頭一挑,冷哼了一聲:「規矩就是規矩,後宮中的規矩不可廢,公孫萱,還不快跪下來給我們行禮!」


    我斜倪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眼神得意挑釁:「如果我偏不行禮呢,你們能耐我何?」


    太皇太後氣的再次用手拍了拍桌子,那聲重響在安靜的廳內異常刺耳。


    「果然是一個毒婦,果然是一個妖女!現在你還隻是一個皇貴妃,就敢蔑視我們,日後若你成為了皇後,那還得了?」


    太皇太後惡狠狠地盯著我,那目光兇狠地仿佛要從我身上剜下一塊肉來。


    「公孫萱,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有皇上護著。就可以在後宮中胡作非為!我就算以死明誡,都不會讓你坐上皇後之位!」


    我挑了挑眉,優哉遊哉地迴道:「太皇太後,誰說皇上想要立我為皇後了,你這消息是從哪裏得來的?」


    「再說了,你是前朝皇上的娘親,現在是皇上執政,您確定要與他對著幹,忤逆他的意思?」


    我嘖了一聲,「傳聞皇上從小在您身邊長大,但您卻總是忽視他,也不知道您死了之後,有沒有人給您修一個體麵的皇陵。」


    太皇太後臉色一變,我看著她倏地轉白的臉色,心裏一陣好笑。


    是的,我就是在明晃晃的威脅太皇太後,告訴她就算她去告狀,憑藉與夏侯冽那麽點稀薄的感情,不僅告不倒我,可能還會使夏侯冽生厭,死後都不得安生。


    人越老,就越害怕死,也越看重自己的身後事。


    我想了想,再加一把火道:「太皇太後,我聽前朝有段時間風水之術流行,上麵有一種風水名為鎮運術,據說是找到一個風水寶地,然後把身份尊貴的屍體放入寶地裏。」


    「屍體會被扒皮抽筋,放幹血,再用金絲線一點點地將屍體碎塊給縫完整起來,口銜鎮龍運,以此來達到用墓穴鎮壓一方氣運的效果。」


    我意味深長地看著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對越國如此掛心,年歲已高還關心國家大事,我看這鎮運術,要不您----」


    「大膽公孫萱!」這下輪到穆令婉拍桌子來打斷我的話了。


    穆令婉眯著眼睛看向我:「果然是妖女,竟然信奉起亂七八糟的奇術,誰不知道那些東西都是騙人的!今日若不將你拿下,日後越國的後宮一定會被你禍害的烏煙瘴氣!」


    「太後,話可不要說的太滿。」我將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用手撚起一顆晶瑩水潤的紫葡萄。塞入口中,口中的甘甜讓我不由滿意地眯了眯眼睛。


    「第一,您要拿下我,聖旨何在?第二,這些奇術是真是假,太皇太後比您更有發言權。」


    我話語一轉,看向太皇太後:「太皇太後,您說呢?」


    太皇太後自從我說了那些奇術出來後,臉色就一片煞白,神情非常難看,這下聽到我問話,她扯了扯嘴角說:「自然是當不得真的。」


    我嘴角勾起了一抹諷意,當不得真?


    如果不是這幾日我派人去調查太皇太後,也不會想到,這個太皇太後當年還在後宮的時候,可是非常擅長用所謂的奇術去禍害後宮妃嬪!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真當不得真,她的臉色也不會如此的難堪。


    穆令婉可能是發覺她們不知不覺變得弱勢了,直接從背後抽出了一條鞭子。「啪」的一聲抽打在了地麵上!


    「此鞭乃越國第一任開過皇帝所賜,開國皇帝臨死前,專門將其轉贈給穆家,要求穆家世代都得輔佐帝皇,若是帝皇出現了差錯,昏庸無能,就用這條打皇鞭打醒他們!」


    「憑藉著這條鞭子,穆家也能代替皇上處理朝政,直到下一任新皇產生。」穆令婉盯著我,一字一句道:


    「昨日你給後宮所有妃嬪都灌下了絕育湯,我就連夜書信一封傳迴家族,要求借用打皇鞭,將你這妖女給繩之以法。」


    穆令婉站了起來,步伐堅定地朝我走來,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今日,就算皇上親臨,他也阻止不了打皇鞭!」


    我一片鎮定,看了看她手中所謂的開國皇帝贈送的打皇鞭,這條鞭子全用金線製成,手柄處還鑲嵌了各色寶石,每一顆在陽光的照射下都閃爍生輝。


    說是鞭子,還不如說是一件裝飾品。


    我心底微沉,怪不得穆家在越國受人尊敬,就連當時太上皇執政也拿穆家沒辦法,原來穆家還和開國皇帝有過一段淵源。


    隻不過----


    我冷笑了一聲,還是靠在椅子上,雙手環胸道:「我倒要看看,今日在臨華殿,有誰能夠碰到我一根手指頭!」


    此話一出,原本空無一人的廳內忽然湧出了一群宮女太監,他們紛紛圍在我麵前,將穆令婉的腳步給止住。


    穆令婉神色一狠,直接甩出手中的鞭子往他們身上抽去,「你們還懂不懂規矩,我是太後,你們這等賤民竟然敢攔我!」


    「啪!啪!啪!」的聲音不斷響起,被抽到的太監宮女全都一聲不吭,就這麽站在穆令婉麵前不肯讓開道路。


    這些人全都是夏侯冽的人,夏侯冽一定對他們下過死命令要竭盡全力保護我。


    他都信任的人,我當然更加信任。


    我眼眸劃過一抹精光,今日,穆令婉和太皇太後休想從我手中討的了半分好處!


    以為兩個人結伴而來就能用身份壓倒我,就能用氣勢壓倒我嗎?


    想都別想!


    欣賞穆令婉歇斯底裏的表情欣賞夠了,我伸手揉了揉耳朵,感覺耳膜都要被她悽厲不甘的尖叫聲給震破了。


    「行了,將她們兩人給我扔出去。」


    我話一出,太監和宮女紛紛抓住穆令婉,之前不是兇狠的就像一頭狼嗎?現在穆令婉驚慌的就像是一隻被剝了皮,要被送上烤架的小羊羔。


    穆令婉尖叫道:「公孫萱,太上皇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妖女,不要以為仗著會點妖術就能禍亂後宮,我們不會讓你得逞的!」


    這話聽得真是好笑……到底是誰要跟誰過不去?


    比起穆令婉的不配合,太皇太後聽到我要趕她們出去時,直接站了起來往外走,動作急切仿佛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臨華殿。


    在她走到我這邊時,我忽然開口:「太皇太後,凡是都要講究一個證據,你說我給後宮的妃嬪們灌下了絕育湯,就真的是給她們灌下了絕育湯嗎?」


    太皇太後腳步一頓,盯著我:「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笑吟吟道:「字麵上的意思。」


    太皇太後銳利的目光向我射來:「公孫萱,你認為我是在冤枉你?所有妃嬪都說這是你親口承認的,就連太醫檢查後也說是絕育湯。」


    她沉了沉語氣,拂了拂袖子道:「你且看罷,我們治不了你,還有大把人治得了你!」


    我輕輕一笑,「太皇太後,那鎮運術您要不要考慮考慮,你生前擔憂越國,死後也要守護著越國啊。」


    太皇太後臉色微變,不在跟我講話,轉身就離開了。


    穆令婉這時也被太監給架了起來,毫無顏麵地從我身邊經過,她瘋狂怒吼著:「公孫萱,你不得好死,有本事你一輩子都不要出去臨華殿!」


    我眼裏一片涼薄,站起了身,自從雙手沾上了血腥,我就從沒覺得自己能夠善終過!


    我深唿吸了一口氣,好在這一切,終究很快就結束了。


    她們一走,成沁等人就從別處走了過來,一臉擔憂地看著我,我看向她們,沉聲道:「從今天開始,臨華殿內宮門緊鎖,成沁,你趕緊派一大群人去採購吃食。」


    成沁領命,剛要退下,忽然一道尖細的嗓音在廳內響起----


    「聖旨到,萱貴妃接旨!」


    當我聽完聖旨的內容,從公公手中接過這沉甸甸的聖旨時,心中還是有些不真實。


    在這風口浪尖下,夏侯冽竟然還給我下了聖旨,說我統禦後宮有加,給我賞賜了我許多東西!


    我覺得他瘋了!


    在我眼中,夏侯冽從來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但自從進入了皇宮中,任何關乎我的事他都表現的不理智,一昧的偏袒我……


    我看著放在廳裏的那一大堆賞賜。心中百感交集。


    夏侯冽的做法是我以前奢望的,我希望他愛我,寵我,任由我撒嬌……但現在夏侯冽真的獨寵我時,我卻開心不起來了。


    耳邊飄來成沁一片羨慕的話語,「娘娘,不管外人如何看您,起碼皇上真的很愛您,也相信娘娘。」


    我自嘲一笑:「這事擱在尋常百姓家,我會覺得很幸福,有夫如此,一生何求……可他偏偏為什麽生在帝皇家……」


    他的寵,會要了我的命,而我,卻逼著他親手要我命……


    我忽然感覺一陣疲憊,走出了廳去往寢室,一入寢室,我就聽到了一道聲音----


    「萱兒,幾日不見,你活的更是瀟灑了。」葉冉調侃的聲音響起,讓我身子頓時一僵。


    心跳得急促了起來,藏在袖間的手狠狠一捏,我在心底不斷給自己加油鼓氣,努力讓身體放鬆了起來。


    抬起頭,就看見葉冉坐在樑上,正低著頭目光幽幽地看著我。


    他手上似是拿著些東西,輕微一動,金色的粉末就從上麵撒了下來。


    我暗地裏狠吸了一口氣,屏住了唿吸,毫無異樣地開口問道:「葉冉王爺上門拜訪,所謂何事?」


    葉冉從樑上跳了下來,笑嗬嗬地看著我:「我過來看看萱兒,以為你會為了師兄殺你而陷入悲傷中,沒想一來就看到了你麵對太皇太後和太後都不落下風,真是女中豪傑。」


    我輕輕一笑,轉過身子背對著葉冉往前走了幾步,確認自己離開了金粉的範圍,才敢深唿吸幾口氣,聲音平靜地說:「反正萱兒都是要死的人了,也不用太過在意規矩。」


    葉冉聲音淡漠:「萱兒,你可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我坐在了床上,抬起頭就能看到葉冉滿是探究的目光,沉默地沒有開口。


    葉冉盯著我,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很輕,每一個字的押韻都有種我說不出來的感覺,「你向我保證過什麽,說出來給我聽。」


    我心一緊,腦海裏瞬間閃過千般思緒,隻是一瞬,我就裝作神情茫然地看著葉冉,喃喃開口:「我的命是他救的,犧牲自己的命讓他活下去……」


    葉冉輕輕一笑,仍然是那種玄妙的語調,「萱兒,五日後番邦使臣會過來朝賀,那是一個好機會。你記住了,你隻有死,才能換迴夏侯冽的性命。」


    我目光一片呆滯,喃喃重複著:「我隻有死,才能換迴夏侯冽性命……」


    我看著葉冉的身影從我眼前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我不敢輕舉妄動,就維持著這個姿勢坐了好一會兒,才敢活動下身子,心中全是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一次,我沒有被葉冉催眠到,想起之前的事,也沒感覺到腦袋一陣刺痛。


    可我還是不敢多呆,站起身走了出去,視線一掃,就看到地上那些細碎的金粉,很漂亮,漂亮的致命。


    我腳步一頓,推開門走了出去,讓一位宮女進來給我打掃房間,腦子想的全是五日後番邦使臣的到來。


    葉冉專門提起那一日,可見那一日絕對非同小可。


    我靠在門窗上,眼裏一片沉思,難道是那些番邦使臣的身份非同小可?


    我臉色一沉,眼神一利,不管如何,五日後是我的機會!


    臨華殿在後宮裏徹底龜縮了起來,還是一道聖旨到來,才讓臨華殿打開了宮門。


    我穿著隻有貴妃才能穿的朝服,腳步輕挪,踏出了臨華殿大門,乘上了明黃色的步攆。


    抬頭看了看天上,月色淒清,就如我此時的心情。


    我深唿吸了一口氣,藏在袖間的手緊緊捏著一個盒子,盒子裏裝的就是假死丸。


    今日,番邦使臣前來越國進行朝賀,到了晚上,夏侯冽設宴招待番邦使臣。


    番邦使臣有人聽聞我容貌無雙,特意請求夏侯冽想要見我一麵,甚至是願意割讓領土,隻求見傳聞中的越國最漂亮的女子。


    夏侯冽沒有理由推脫,就派人將我給叫了出來。


    宴會上歌舞昇平,我去到的時候,正看到一位歌姬穿著一身耀眼的紅衣跳著驚鴻舞,耳邊傳來的伴奏是一曲明月幾時有。


    我一踏入宮殿。本來相談甚歡大臣們都不約而同地噤聲。


    我垂著眼眸,感受到那些人的打量,肌膚都有種輕微的刺痛感。


    如果他們眼中的惡意能夠化為實質的話,我都不知道要死多少遍了。


    一道含含糊糊的聲音響起,帶著濃重的鼻音:「這位就是越國的萱貴妃,皇上您最心愛的女子?」


    我稍稍抬頭看了看,發出聲音那個人穿著一身不同於越國人打扮的奇裝異服,一頭褐色的長捲髮,肌膚很白。


    我眼神一凝,心中升起一抹疑惑,難道所謂的番邦人,指的是上一世的外國人?


    夏侯冽聲音清冷地迴道:「她是朕最愛的女子。」


    他看向我,輕抬起了手向我揮了揮。


    我頂著那些大臣要把我給殺死的目光,姿態婀娜地走到了夏侯冽身旁,落座。


    那一群番邦使臣對我很感興趣,一直用眼睛瞄著我。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熱鬧了開來,我輕酌了下酒,袖間的手已經不動聲色地打開了盒子,手裏掐著藥丸,尋思著一個機會。


    剛這般想,番邦使臣就送上了機會給我。


    一位身材強壯的使臣倏地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到我麵前,將手中拿著的酒杯遞給了我。


    「獻、獻給越國最美麗的女子。」這人含糊不清地說著,臉頰通紅,一看就是喝醉了。


    夏侯冽臉色一沉,手攬住了我的腰,一副主人的姿態道:「多謝使臣好意,這杯酒我代她喝。」


    一國之尊都這麽開口了,番邦又隻是一個偏遠地區小城,按理來說肯定是順著梯子下去。


    偏偏來的人滿臉醉意,無視了夏侯冽陰沉的臉色,硬是要我喝下這杯酒,甚至是用手扯著我的手臂,強迫我灌下。


    「美人,喝酒……美人,我們的王最愛美人了,隻要您肯跟我們迴去,我們的王一定會對你寵愛有加,還會將去中央大路的路線告訴你……」


    這位使臣含含糊糊地說著,說出來的內容讓在場許多人都不由麵色一變。


    其中一位官員忍不住道:「胡使者,你們的王真的知道去中央王朝的路線?」


    胡使者嘴裏含糊了幾句,聲音太小所有人都聽不清。


    他不斷拉扯著我的手臂,力氣很大,我的身子一陣晃蕩,整個人都要被他拉了起來。


    忽然,一雙手按住了使者的手,夏侯冽站了起來,走到我麵前將我給擋在身後。


    他冷冷開口:「萱兒身子不適,無法喝酒,這杯酒我代替她喝。」


    使者胡攪蠻纏了起來,嚷嚷道:「不、不行!就要她喝!隻要她肯喝,我們願意送上白鹿十頭!」


    耳邊傳來一些官員的驚唿聲,我隱隱聽到他們說白鹿是番邦的神物,有很多玄妙的作用,能夠擋災。


    似是還嫌消息不夠爆,使者繼續道:「這、這位美人跟我、我們迴去,我們願意拿去中央王朝的…的路、路線來換……」


    瞬間,我就聽到了大臣們陡然加重的唿吸聲。


    中央王朝,這是一個傳說中的朝廷。


    據說在那裏有無數奇珍異寶。有神秘莫測的武林宗派,每個人都生活富足,享樂無窮,恍如人間仙境。


    相比起中央王朝,越國就是一個犄角旮旯的彈丸之地,生活在這種地方,沒有人拒絕的了中央王朝的誘惑。


    我眼珠一轉,拿起了桌上一杯酒,用袖子遮掩,將假死丸放入了酒杯中,主動走了出去。


    越過夏侯冽,我笑吟吟地看著這位使臣:「萱兒再次敬胡使者一杯。」


    仰頭一喝,藥丸順著酒被我吞了下去,肺部隨著酒的灌入升起一片火辣的燒意。


    胡使者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


    他拿起手上的酒杯,剛要仰頭喝的時候,他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咳著咳著,他竟然從嘴裏吐出了白沫!


    不一會兒,他當著我的麵,眼睛一翻,身體徹底倒了下去。


    胡使者的死亡帶起了連鎖反應,不遠處坐著的那一列番邦使臣都咳嗽了起來,紛紛口吐白沫氣絕身亡!


    有位官位反應過來,大喊:「一定是敵國作鬼祟,他們把使臣給殺了,我們就得不到去中央王朝的線索!」


    「快!封鎖全場,一定是有奸細混在了裏麵……」現場一片混亂,夏侯冽第一時間將我給抱在了懷裏,穩噹噹地護著我。


    我耳邊傳來了一些官員對我大聲怒罵,說我果然是一個妖女,一定是別國派來的奸細……


    夏侯冽緊緊地抱著我,麵容一臉冷峻,無論現場有多混亂,他永遠是最雲淡風輕的那一個。


    察覺到我一直在看著他,他低了低頭,那雙黝黑的眼眸專注地看著我,輕聲道:「媚煙,你不會有事的。」


    我搖了搖頭,眼睛瞪大地盯著他,眨都不敢眨一下,鼻尖湧起了一抹酸意。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唿吸越來越微弱,身體裏各個器官一點點地停止運轉。


    眼中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我用力抱緊著夏侯冽,心裏仿佛被人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塊,好疼,空蕩蕩的疼,真是捨不得。


    夏侯冽,再見……


    不,是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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