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重重一跳,倏地轉過頭去看向夏侯冽,王爺?


    我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子,又看了看夏侯冽,這是怎麽迴事,夏侯冽和他是認識的?


    夏侯冽沉默片刻,伸手將跪著的男子給扶了起來,淡淡道:「我現在不過是一個逃亡者,當不起你這個稱號。」


    男子又再次跪在了地上,神情有些激動,但還顧忌著來往的人群壓抑著聲音道:「王爺,你不是逃亡者,皇上已經認可你了,他要把你給召喚如宮中成為太子。」


    夏侯冽神情淡漠:「宮裏已經有一個太子了,那個人是文慧王。」


    「那個人怎麽能跟我王爺您比?」男子的聲音有些調高,「王爺,文慧王資質平庸,越國交到他手裏隻能守成,王爺您天資聰穎,越國在您手裏才是一個雄國!」


    男子聲音壓抑又激昂,眼神狂熱地看著夏侯冽:「臣帶了皇上的親寫手諭從越國跋山涉水地來到了南蠻,就是為了迎接王爺您迴去!」


    「王爺,請跟臣迴去!」


    藏在袖間的拳頭狠狠握緊,我低垂著頭,不敢看夏侯冽的表情,閉上了眼睛眉頭都糾在了一起。


    書信、帶兵、手諭……每一個人都在催促著夏侯冽趕緊迴歸越國……


    我咬了咬唇,不想要夏侯冽迴去,一點都不想要讓他迴去……


    耳邊傳來夏侯冽平靜的聲音:「你離開吧,我是不會離去的。」


    我倏地抬起了頭看向夏侯冽,夏侯冽麵無表情,語氣一片淡漠讓人猜不透他內心的真正想法。


    男子表情非常驚愕,他可能根本沒想到夏侯冽會拒絕,「王爺,您----」


    他話還沒說完,夏侯冽就主動牽起了我的手離開了。


    我跟著他走,忍不住迴頭看了眼男子,那個男子正失魂落魄地跪在街道上,我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在心底暗暗說了聲對不起。


    我不會去勸夏侯冽迴去越國,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阻止他有這種想法。


    越國有什麽好的,在南蠻這邊自由自在沒人打擾不是更好嗎?


    事實證明,我心底那句對不起說的真是太早了……


    繞著荒廢的北鎮兜轉了一圈,對冰閣重建的位置有了一個了解,我和夏侯冽再次迴到了那間看上去就快要塌的客棧。


    剛在房間裏用完晚膳,房門就被人敲響了起來,原以為是小二過來收東西,然後順便給我洗個腦,沒想一打開門,外麵站著的人赫然是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


    這個男人身後站著的是早上有過一麵之緣的男子,那位男子我後來向溫明詢問過,原來他也是夏侯冽的手下,名字叫做蕭崆。


    蕭崆在戰場上早年受過傷不能打仗,就被夏侯冽調走做文職。


    他很有頭腦,一路爬上來竟然也做到了禮部尚書這個位置,身為皇上的六大重臣之一。


    我垂了垂眸,蕭崆這種身份都要站在後邊,那位中年人一定身份不簡單。


    我沉默,那兩個男人也沉默。氣氛一片靜謐。


    我等的有些不耐煩,剛想關上房門,結果蕭崆上前一步,用腿撐開了門,一個側身就滑溜地進入了房間。


    中年男子也相繼走了進來,用那飽含威嚴的目光掃了我一眼。


    「王爺!」蕭崆站定在夏侯冽麵前,目光飽含深情,「王爺!」


    我全身的雞皮疙瘩忍不住冒了出來,夏侯冽正躺在床上看書,聞言,翻過書頁的手頓一頓。


    我趕緊走到夏侯冽身邊,略微擋住了下蕭崆,蕭崆直勾勾地盯著夏侯冽的樣子,看上去真像是個癡漢,不知情的人估計會以為蕭崆喜歡夏侯冽呢……


    夏侯冽抬了抬眸,聲音清冷:「我已經不是王爺了,自從出了越國,我再也不是越國的人。」


    男子微微怔了怔,剛要張嘴說些什麽,一直站在後方的中年男子忽然開口:「冽兒。你是否對皇上有怨?」


    夏侯冽沒有迴答,中年男子目光銳利地看著他,氣勢威嚴肅穆:「冽兒,你誤會了皇兄。皇兄裝病,是為了引出三皇子的狼子野心,他將文慧王調走,是知道文慧王鬥不過思危王。」


    「皇兄沒有告訴你,是因為他知道,你一定不會隨便落入思危王手中,就算落入了,思危王也肯定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了,略有些激動道:「什麽叫做不會造成傷害?之前思危王登基為王,王爺被太監像是用拉畜生的方法拉出來,這叫沒有傷害嗎?」


    「他被拖出來的時候,身上因為鞭笞造成的傷痕數不勝數,潔白的囚衣全都是血,那全是他傷口爆裂而流出來的血,這還叫沒有造成傷害嗎?」


    「皇上欺騙了他,騙了就是騙了!同樣都是王爺,為何文慧王就能遠離禍事,而神勇王就必須得承受?!」


    我將這些話吼了出來,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中年男子叫夏侯冽為冽兒,身份地位一定很高,但我一點都不在乎,現在是在南蠻,大家的身份都一樣。


    我很難理解這個中年男子和皇上的想法,難道能力高的人,就得去承受更多的苦難嗎?這是什麽鬼道理!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似是覺得之前的話語有欠妥當,斟酌沉吟道:「冽兒,你發生這些事情是皇兄沒有考慮到的,畢竟你武功蓋世,沒道理會被思危王給抓住,我們以為你會沒事。」


    我眼裏一片冰冷,沉聲開口:「當日在金鑾殿,皇上出現隻字不提夏侯冽,我們拚死逃離金鑾殿,但王爺的傷口再一次嚴重的爆開。」


    「那時候他全身高熱,眼看就要撒手人世。是我拚死才將他救迴來。更不用說當日為了離開皇宮,還----」


    我話語一噎,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起來,還讓葉冉把他全身經脈被廢,讓他醒來之後渾身劇痛,然後陷入了昏睡癡呆……


    我守著夏侯冽這麽久,看著他遭受了這麽多的磨難,而在中年男子這裏,隻是輕飄飄的一句我們以為你會沒事就被概括了,這叫我如何能忍!


    夏侯冽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低沉:「媚煙,不必說了。」


    似是發現我渾身顫抖的厲害,夏侯冽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把我給抱入懷中,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


    「媚煙,我就在這裏,我還活的好好的,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我閉上了眼睛,轉過頭去將頭埋在了夏侯冽的懷裏,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想……


    室內氣氛再一次沉寂沉,良久,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來:「你的妾侍說的沒錯,這一路走來,你受到的苦頗多,是皇室對你有愧。」


    中年男子威嚴道:「冽兒,您在外受了這麽多的苦,更是要迴到皇室,讓皇室好好地補償你。」


    「你才華橫溢,戰場上所向披靡,政事上一擊必中,頗有見地。三位王爺中,思危王已斬首,文慧王平庸無能,隻有你才可堪重任!」


    中年男子語重心長道:「冽兒,王叔懇求你接手越國皇位,讓越國的百姓們能夠安居樂業你,讓越國綿延流傳。」


    他這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為了百姓,為了家國,求夏侯冽迴去……我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頭深深地埋在夏侯冽的胸膛裏,我咬了咬唇,手悄悄地攥著他的衣袖,我不要……


    夏侯冽仿佛感受到了我的不安,手放在了我的腦袋上輕輕地壓了下去,淡漠道:「王叔,文慧王沒死,他才是名正言順的太子,越國江山的繼承者,我充其量隻是一個武夫罷了。」


    「承蒙王叔看中,冽兒終究是與越國無緣。冽兒在南蠻生活的很好,並沒有要迴去的意願,王叔,有請了。」


    我心悄悄地鬆了口氣。


    不一會兒,中年男子沉聲道:「夏侯冽,你當真要如此絕情,棄越國的百姓於不顧,讓越國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我的手握緊成拳,覺得這人的想法真是可笑,之前拿百姓為法子讓夏侯冽迴去,見夏侯冽不肯迴去了,又拿百姓為法子威脅夏侯冽!


    男人的聲音繼續傳來:「好!就算你不願意為天下黎民百姓著想,你總該為自己的父皇想吧,皇兄感染上了一場風寒,身體----」


    「王叔!」我忍不住轉過頭來,看向了他。


    「你口口聲聲說讓夏侯冽為了百姓,為了大義要迴越國去,可明明當初是越國親手把夏侯冽給趕出去的!」


    「天下可憐的百姓這麽多,你看樣子還正值壯年,怎麽不一個個過去救他們呢?」


    「你不是悲憫蒼生嗎?不是想要拯救百姓於水火之中嗎?那你就自己上啊,隻會在那邊說說說,拿出點行動來不行嗎?憑什麽全都要壓在夏侯冽身上,他有什麽責任?!」


    王叔臉色一紅,氣極道:「就憑他是皇家的人!」


    我沉了沉聲:「你沒聽夏侯冽說嗎,自從出了越國,他就再也不是越國的人了,也再也不是越國的神勇王,越國的五皇子。」


    「你----」王叔眉頭一挑,伸手指了指我,我倔強地與他對視,絲毫不讓。


    他臉色一陣變化,隨後冷哼了一聲,重重地拂袖轉身,離去前還摞了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輕哼了一聲,「我還唯小人與偽小人難養也呢……」


    一聲輕笑從頭頂響起,臉隨後被人捏了捏。


    蕭崆沒有跟著那所謂的王叔一同出去,還是留原地不走,他猶豫道:「王爺,您是真的不離開嗎?蕭崆有現在的身份都是王爺提拔出來的,王爺對蕭崆有再造之恩。」


    蕭崆抬頭看向了夏侯冽,眼裏閃過一抹堅定:「若是王爺不肯離開,那蕭崆幹脆也趁此留下來保護王爺!」


    我眉頭一挑,掃了夏侯冽一眼,夏侯冽到底有多大的魅力,人家一個重臣願意留下來保護他。


    夏侯冽沉聲道:「蕭崆,莫要胡鬧,你身子已傷,武功全無,留下來反而無法保護我,還會造成拖累。」


    蕭崆正要說些什麽。又被夏侯冽毫不留情地給趕了出去。


    門一關上,夏侯冽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天晚了,睡去罷。」


    他的手仿佛帶著灼熱的魔力,輕輕撥弄一下,我的身體就燃了起來,沉醉在情潮裏,我還記掛著蕭崆這件事,喃喃道:「那個蕭崆……」


    夏侯冽力氣大了幾分,「別多想,我隻是救過他的性命而已。」


    第二日醒來,我感覺身體就像是一團破布,被人揉來揉去折成了一團,全身酸軟的難受。


    昨晚夏侯冽超乎尋常的熱情,連我也仿佛是被真的點著了一樣。


    我揉了揉酸軟的腰,喚來了成沁。


    成沁看著我時低垂著頭,我發現她的臉有些紅潤,便打趣道:「成沁,難道你和溫明,好事將近了?」


    成沁立刻害羞地搖了搖頭,細若蚊蟻道:「夫人。你、你……」


    我心底一沉,有抹不好的預感一閃而過,下一秒,就從成沁嘴裏聽到:「夫人,昨天晚上,成沁聽到了……」


    成沁支支吾吾地說了個半晌,大體意思是讓我注意身體,不要累著自己了,然後還要好好休息,還有就是房事不要太激烈了,女子的身體會受不住的……


    成沁說完,別說她了,就連我的臉都有些熱了。


    用手放在臉邊扇了扇風,我別過頭去輕咳了幾聲,心中惱死了夏侯冽,明明昨天是他讓我盡情喚出聲來的!


    「嗯,成沁,夫人明白了,你放心,不會有下次的。」最後一句話。我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


    「砰砰!」門這時候被敲響了起來,原來是小二過來上門送早膳。


    不知道是不是我有些心虛的緣故,總感覺小二看我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囫圇吞棗地吃完了早膳,在客棧裏待著讓我有些如坐針氈,向成沁詢問了夏侯冽在哪裏,便帶著成沁去滿是焦土的北鎮裏尋找。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離那場大火已經隔了十幾日,我竟然在滿是灰的土地裏看到了成片生機勃勃的野草。


    那抹青蔥的翠綠在一片黑灰中是那麽的耀眼,讓人看見了,心裏不由升起了一抹喜悅。


    成沁指了指不遠處那片翠綠的青草地,有些開心道:「夫人,以前奴婢從來不覺得原來小草也能帶給人如此愉悅的心情。」


    我嘴角輕勾,「是啊,現在乍一看,記憶裏的萬紫千紅,還不如眼前這抹綠意,讓人感覺充滿了希望,生機。」


    都說女人是個多愁善感的生物,我再一次體會到了,看著這片草地。我想到了夏侯冽和我,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們會重新煥發光彩,生機勃勃待在南蠻呢?


    可惜,下一秒我眼裏出現了一個中年男子,我扯了扯嘴角,眼裏忽然變得一片冷漠,好心情瞬間全無。


    男子的臉透著一股疲憊,隻是當他那雙眼睛掃向你時,又會讓人覺得仿佛被針尖紮了一般,鋒芒的讓人有些刺痛。


    他黑色長靴踐踏著青草,一步步走到了我麵前,仿佛我的希望,我的生機,也跟著被踐踏了一樣。


    我不由眯了眯眼睛,整個人嚴陣以待。


    成沁退到了我的身邊,有些不安道:「小姐,我們要不要跑開?」


    我冷冷一笑,聲音輕快:「跑?為何要跑?心虛的人又不是我,做錯的人也不是我,該跑的。是另一個人才對。」


    中年男子在我麵前站定,剛好聽到了我這一句話,如鷹隼般的目光直直地像我射來,「你就是公孫萱?」


    來者不善!


    光是聽他第一句話,我就感覺到這個人是過來找茬的!


    我深唿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姿態輕鬆一些,隨意地點了點頭:「是,我是公孫萱,不知王叔如何稱唿?」


    男子不屑地瞥了我一眼:「你還沒有資格知道我的名諱。」


    我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成沁,我們走。」


    「大膽公孫萱,長輩在此你竟然如此放肆!」我的姿態惹惱了這個王叔,他憤怒地訓斥了起來。


    我背對著他,頭也不迴道:「長輩?你連名諱都不告訴我,我怎麽知道你是長輩?我還懷疑你是個冒牌貨,充當我的長輩呢!」


    我故意忽略了昨天夏侯冽喚他為王叔,冷哼了一聲,道:


    「有的人啊,想為了榮華富貴想瘋了。有事沒事就隨便攀親戚,拿出老爺的架子,這種人我還不屑理會呢!成沁,我們走!」


    身後中年男子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傳來:「我乃六王叔,是當今聖上的六弟,你可稱我為定疆王。」


    我腳步一頓,腦海閃過千般思緒,原來這個人是六王叔,皇上的得力手下定疆王。


    定疆王征戰沙場幾十年,不說從未敗績,但也是越國一等一的武將,上一輩奪嫡之戰的熱門人選,隻是這個人性格剛烈,看不慣京城裏的醃臢事,主動放棄了皇位。


    皇上與其交好,定疆王就變成傾力支持當時的皇上,當皇上坐上皇位後,論功行賞時,他主動請辭,要求在邊疆常駐。為國效力。


    在我看來,定疆王這是為了避嫌,所以才主動退讓,由此可見他情商不行,但智商還是過關的。


    當初夏侯冽被貶去邊疆鎮守,其中就少不了定疆王的提攜,我還記得,當時夏侯冽就是在定疆王手下當兵的。


    兩人的情誼之深,不是單純的侄叔關係可以概括,我心底一沉,感覺有些棘手。


    我轉過身子,笑吟吟地看向定疆王:「原來是六王叔來到了北鎮,有失遠迎啊!昨日萱兒不識您的身份,對您不夠尊重,有些出言不遜,還望定疆王大人不記小人過,莫要計較。」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定疆王可能看我態度良好,也不由緩了緩臉色,看向我道:「今日本王來找你,是想讓你多勸勸冽兒。」


    我臉上笑容不變,心底再一次肯定了這位定疆王情商不高,昨天我都那種態度了,他竟然還認為我會幫著他勸夏侯冽。


    當著他的麵,拒絕這種事不好明說,我奉承的應了下來,沉吟道:「六王叔,你也知道王爺的性子,一旦決定了事情就很難更改,萱兒也不知道要如何勸說。」


    六王叔默然片刻,輕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我也不好跟冽兒說,你可以告訴他,皇兄這次是真的生病了,雖然隻是一場小小的風寒,但這場病之後,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精力大不如前。」


    「皇兄已經老了,越國必須要有一個新的皇帝,才能保障一直綿延下去。」


    我能從他的感嘆中聽出,他是真的想要讓夏侯冽迴去當皇上的,他也的確是想要為百姓著想,但即使是這樣,我還是不願意放手。


    我忍不住出聲道:「六王叔,太子不是還在嗎?你們之前也說了,太子可以守成,為何不放手讓太子去嚐試一下呢?」


    六王叔臉色一沉,眼神陰鬱地看著我,拂了拂袖子,神情傲然。


    「越國既然有更出色的繼承人,為什麽要選擇一個平庸無能的人當皇帝?」


    我抿了抿唇,低聲開口:「可是王爺誌不在此,王叔,這些事是勉強不來。」


    六王叔哼了一聲,轉過身背對著我,聲音透著一股篤定:「當皇帝有什麽勉強的?人人都想要當皇帝,我就不信他心裏麵沒有這個想法,他隻不過是心裏有怨罷了。」


    六王叔輕描淡寫道:「小孩子嘛,多多哄幾下不就行了,你就按照我說的去做,多在他麵前提幾句,他自然就會心動了。」


    我被六王叔的想法逗笑了,這就像是天上掉下了一個餡餅,人人都覺得這個餡餅一定很好吃,認為撿到餡餅的人有福氣。


    殊不知撿到餡餅的人一點都不開心,結果說出來了還沒人信,別人不相信就算,還反過來說他不懂感恩,不懂事。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別人肖想那九五至尊的位置,又不代表夏侯冽會想!


    我眼神一陣閃爍,忍不住在心底反問自己,夏侯冽真的不想要坐上這一個位置嗎?


    連我都有些不確定……我隻知道,我不願意放手,不願意讓夏侯冽迴到越國!


    眼看六王叔就要離去,我連忙叫住了他,「王叔,單單隻是皇上病重這一條,恐怕還無法打動王爺。」


    我意味深長地說:「您知道,當初王爺逃出越國,歸根到底是皇上造成的,恐怕王爺會多想。」


    我的本意是想要詐一詐這位王叔還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沒透露出來,聽我這麽一說,六王叔沉吟了一會兒,還真的給我說出了一個驚天消息。


    六王叔眼神一陣閃爍,「這樣吧,如果她對皇上病重無動於衷,你就跟他說一說德嬪的事情。」


    我心一跳,忍不住豎起耳朵認真地聽了起來,當日德嬪為了替我擋住太後,不小心被太後的匕首插入了身子,這幅畫麵我一直都沒有忘記。


    現在聽六王叔這麽一說,難道夏侯冽和德嬪還有一段不可敘說的過去?


    迴憶起往事,六王叔也忍不住一陣唏噓,「當初金鑾殿政變,德嬪不小心被太後刺了一劍,經過禦醫的妙手迴春,勉強保下了一條命來。」


    「可她的身體就還是越來越差了,撐不了些許時日,德嬪很掛念他,希望能在臨終前見他一麵。」


    我忍不住出聲問:「德嬪和王爺到底是什麽關係?」


    進入宮中的一幕幕從我腦海裏浮現。德嬪看向夏侯冽時目光慈愛,總是拉著我問起夏侯冽的事情,反而對自己的親身兒子愛理不理,就連太後也說她偏心……


    六王叔轉過身,銳利的眼眸掃了我一眼,話語滿含警告:「你無需知道這些,隻需要將我的話帶到冽兒麵前便是。」


    我斂了斂臉上的神色,對著他躬身道:「是的,六王叔。」


    看著六王叔的身影從我眼前消失,我的思緒不免浮起了一絲悵然。


    成沁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後,聽完了全程,忍不住問:「夫人,老爺是要迴越國當皇上嗎?」


    我沉默,一陣微風輕輕吹來,吹得地麵上的青草地也簌簌晃蕩,我呢喃的話語也被這微風給吹的支離破碎----


    「你會迴去嗎……」


    「夫人,夫人?」成沁拉了拉我的袖子,將我的思緒喚了迴來,「夫人,您剛剛在說些什麽,成沁聽不清。」


    我搖了搖頭,「沒有說些什麽,成沁,我們迴去吧。」


    成沁見我興致不高,也沒再說話,默默的跟在了我的身後。


    迴到了客棧,正好遇上了夏侯冽和溫明等人,他們看上去也是剛剛迴來,夏侯冽的肩膀上還沾著點灰燼。


    我走了過去,拂了拂他身上的灰燼,輕聲細語:「你們出去幹什麽?」


    溫明等人自覺離開了房屋,給了我和夏侯冽獨處的空間。


    夏侯冽坐在椅子上,長手一伸,就將我拉入了他的懷裏。


    他的手把玩著我的手,將頭埋在了我的肩窩處,炙熱的唿吸讓我身子一顫,感覺有些癢。


    夏侯冽:「我去看了整個北鎮,想要做出一哥規劃。」


    我驚訝的抬頭看著他,心裏劃過一抹感動,低聲道:「我以為你會跟六王叔迴去。」


    夏侯冽輕撫著我長發,聲音低沉沙啞,帶著獨有的磁性:「媚煙,不要多想。」


    我也不想要多想,可事實容不得我多想……我明白的,我一切都看在眼裏。


    夏侯冽自從六王叔出現之後的偶爾出神,讓我知道他並沒有像表麵上那麽放得下越國。


    我和他同床共枕了這麽久,看不透這個男人的心思,但猜還是能猜出一點來的。


    夏侯冽心中,或許也是想迴越國,隻是他知道我不願意迴去,就著我的想法沒有迴去……


    我眨了眨眼睛,我從來不知道自己在夏侯冽心中的地位,通過了這件事,我摸清了一點他對我的感情,感動也有,開心也有,但更多的是惆悵……


    如果夏侯冽沒有想像中的那麽愛我,我也不必如此糾結了,放手就放手吧,默默地愛一人我也累了。


    但發現了他其實也是愛我之後,我反而躊躇不定了……我想要幸福,嚮往幸福,隻是為了我的幸福,讓夏侯冽屈才地待在南蠻,真的好嗎?


    無人的時候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感覺真是要瘋了。


    一雙手輕輕撫過我的眼角,夏侯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媚煙,你的眼睛怎麽紅了?」


    我眨了眨眼睛,手環在他的脖子上,嬌嗔道:「你對我太好了,讓我感動的有點想哭。」


    我調皮地笑了笑,「對這個迴答你滿意嗎?」


    夏侯冽目光幽深地看著我,毫不掩飾自己的欲望,眼裏是赤裸裸地想要將我拆吃入腹的目光……


    我顫了顫身子,將手放了下來規規矩矩地坐好,別過頭去立刻轉移話題,「六王叔今天來找我了。」


    夏侯冽眉頭一挑,將手環在了我的腰間,炙熱的唿吸灑在我的耳邊,我感覺耳朵立刻升騰起了一股熱意,「他找你幹什麽?」


    這個妖孽!我在心底暗罵了一句,老實交代:「他跟我說皇上病重,身子大不如前,越國必須要有一個新皇登基,還跟我提起了德嬪的事情。」


    我忍不住看向了夏侯冽:「夏侯冽,你和德嬪----」


    夏侯冽眉梢輕挑,「想要知道?」


    這這不是廢話嗎?我趕緊點了點頭。


    他站了起身,忽然將我攔腰抱起,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唿,夏侯冽低低地笑了笑:「伺候我舒服了我就告訴你。」


    事實證明,夏侯冽流氓這個稱號還真沒有叫錯。


    晚上用膳,我被成沁給叫了起來,頂著成沁的大紅臉,臉不紅心不跳的用完了晚膳。


    臉皮這種東西也是靠練出來的,一次會臉紅,二次三次被人這麽看著也就沒什麽感覺了。


    用完膳後,成沁收拾好碗筷,臨走前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夫人,要節製啊,你不能由著老爺亂來。」


    我嘴角抽了抽。走到了床邊抬頭看了看天上清冷的明月,心中的焦躁不一會兒減去了不少。


    夏侯冽最近太過勤勞了,每次醒來總讓我有種……他似乎就快要離開我的錯覺感……


    沒有帶上任何一位丫鬟,我悄悄地離開了客棧,走到了北鎮的焦土上閑逛散心。


    北鎮貌似就隻有我們幾個客人,一片清冷,走著走著,遠處一盞亮堂堂的燈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忍不住走過去看了看。


    一到燈下,我發現了那裏有一張桌子,上麵還擺著幾碟小菜,我眉頭輕蹙,是什麽人在吃飯?我沒看見一個人。


    忽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身後響起,我轉頭一看,就看見了那位與我化名同是叫雙兒的女子。


    她當日被粗獷男子打的鼻青臉腫,到現在臉上的紅腫還沒消下去,整個人看著有些滑稽。


    她無比怨恨地盯著我,聲音沙啞粗糲,仿佛是從地獄而來的修羅:「我正想要去找你了,沒想到你自動送上門來,得來全不費工夫,現在就讓你踏上黃泉路!」


    我心一凜,立刻退後了幾步,藏在袖間的手摸索著袖子裏的有毒藥包,一有什麽不對就撒出去。


    身後又傳來了一陣動靜,我立刻側了側身子看向兩邊,結果脖子就被人狠狠一錘,根本來不及反應,我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我看見了粗獷男子和他的刁奴。


    --


    我是在一片眩暈中醒來的。


    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身體不斷左右晃蕩,我嚐試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人綁的結結實實!


    我忍不住在心底罵了句,綁就綁吧,也沒必要從腳綁到頭吧?


    全身都被繩子綁著,一點都動不了,嘴巴更不用說了,早就被堵住了說不出話。


    但不得不說。他們的小心謹慎讓我絲毫沒有逃走的機會。


    「砰!」的一聲,我被他們粗暴地扔在了土地上,身子受到慣性滾了好幾圈,鼻尖縈繞著一股惡臭。


    女人的聲音從我耳邊響起:「好哥哥~她就這麽被扔在這裏好嗎,不會被人發現嗎?」


    男人粗獷的聲音傳來,還伴隨著女人幾聲嬌啼,「嘿,有什麽不好,這周圍是客棧倒垃圾的地方,她在垃圾堆裏,不能說話不能動,誰會發現的了?」


    「明天我們要離開北鎮,經過時順便將她帶出來就好了。」


    女子輕哼了一聲,撒嬌道:「她放在垃圾堆裏這麽臭,帶出去幹什麽,拿來給我當婢女我都覺得嫌棄,要不直接把她放在這裏,任由她自生自滅算了!」


    我心底一沉,凝神聽著。


    男人道:「嘿,不過就是臭了點。等帶出去給她泡在水中幾次,什麽都能洗幹淨了。我可捨不得她死,她的身材比你好多了,起碼也要給我玩玩才能去死。」


    心中升騰起了一股滔天的怒火,我的胸口上下起伏著,恨不得將男人那張賤嘴給撕扯個稀巴爛!


    他是什麽玩意,竟然想要碰我?


    我眼睛狠狠地閉上,他們應該沒有搜我的身,我就算下毒把自己給毒死,也絕不會讓男人得逞!


    女子嬌笑的聲音傳來:「好哥哥,當初您可不是這麽說的,您說要替我出氣,替我掙一口麵子,才答應我綁了這個女人讓她去死,您怎麽說話不算話啊?」


    一聲尖叫聲響起,男子怒罵的聲音緊隨其後:「老子肯讓你待在身邊就是看得起你,你還要跟我談條件?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不一會兒,啜泣夾雜著嬌喘的聲音傳來,聽著都讓我覺得一陣噁心!


    好一會兒,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我睜開了眼睛。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我懷疑他們不僅給我套了麻袋,就連我的眼睛也被遮上了黑布。


    我奮力地拱起背部,但繩子綁的太密實了,我隻是剛做了一下,身體就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仿佛繩子把我給越綁越緊。


    我心裏恨極,靜靜地休息了一會兒恢復些體力,準備下一步的動作。


    忽然這時,一陣細碎的,聽不清楚的聲音傳入到了我的耳朵裏,我心一驚,難道是這裏有人?


    我一點都沒聽到有人過來的腳步聲,那抹聲音就這麽忽然飄進了我的耳朵,這個人難道是一直都在這裏?


    我想要製造出一些動靜吸引別人的注意,忽然又覺得到有些不對。


    如果這裏原本有人,剛剛我那番動靜一定驚擾了別人,可那個人卻沒有任何動作……我猶豫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待在原地,靜觀其變。


    那道聲音離我越來越近。我漸漸也聽清楚了一些內容----


    「你準備什麽時候迴去?」


    我眉頭一皺,這個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一聲輕笑響起,「夏侯冽,你該不會真的對南蠻念念不忘吧?」


    心髒重重一跳,心裏驟然劃過一抹心悸,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


    我唿吸紊亂,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葉冉怎麽會到這裏?葉冉為什麽會跟夏侯冽在一起?……


    聽葉冉如此熟稔的口氣,一點都不像是親手廢了夏侯冽經脈的那個人!


    腦袋一片迷糊,我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深深唿吸了幾口氣平復下心情,全神貫注地聽著。


    「怎麽,難道你真的想要在南蠻這個窮地方呆下去?」


    葉冉的聲音不斷傳來,到現在我隻聽到他一個人說話,我心狠狠的揪著,心裏還殘存著一些奢望。


    如果這一切,全都是葉冉自說自話那該有多好……夏侯冽,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開口,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的眼眶有些酸澀。葉冉如此熟稔的語氣讓我害怕不安,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似乎會在今天揭開。


    葉冉和夏侯冽如此熟悉的講話,他們的關係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被他們蒙在鼓裏的小醜,他們所有的事情都知道,就我一個人傻乎乎的什麽都不知道,獨自一個人在舞台上唱戲,淪為觀眾的笑柄……


    最後的奢望都被殘忍的打破了,夏侯裏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低沉中帶著股磁性,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清晰----


    「還沒到離開的時候。」


    葉冉又是一聲輕笑,他挑高著聲音重複了一遍夏侯冽的話:「還沒到離開的時候……師兄,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眼眶的淚一點點地流了下來,我哽咽著,啜泣著,好想將自己的耳朵塞起來什麽都聽不見……可是我做不到!


    我隻能被迫痛苦地聽他們揭露殘忍的真相!


    夏侯冽沉默不語,葉冉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氣憤:「你不會想告訴我,你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公孫萱?」


    葉冉輕嗬了一聲,話語帶著一股自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對這個女人非常特別!」


    「早知道當初在瀘州,我就應該將這個女人給殺了!若不是你三番四次地護著她。我早就把她給解決了……」


    「師兄。」葉冉話語一轉,聲音變得鋒銳了起來:「你提前甦醒這件事情,是不是她做的?」


    「我能肯定當初給你點的穴位沒有問題,剛好一百日,百日過後,你就會甦醒。可是今日我前來找你,發現你醒來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葉冉語氣一沉,「師兄,你知不知道這樣子做有多危險,那可是連師傅都束手無策的毒,百日過後才會度過毒發時期,你提前醒來,一定是經歷過一次毒發。」


    他的聲音有些尖銳,「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毒發時的那些症狀足以要了你的命!」


    我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流下,夏侯冽原來變成那個樣子,是為了解毒……什麽經脈寸斷,全都是假話……


    為了救治夏侯冽那一個病,我殫精竭慮,意誌消沉,整個人都被愧疚所支配。


    我做了這麽多,天天唿喚著他,陪著他……就為了他能夠醒來動一動,摸摸我,說說話……


    結果今天有人跟我說,你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費,你反而還害了他!


    你讓他再次痛苦,讓他差點死亡……我付出了所有心血,換來的竟然是夏侯差點被我給害死!


    接受不了,我真的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原來這一切,全都隻是一個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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