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明不確定地說:「小姐,我不太清楚,我好像看見了,又好像沒有看見。」


    我的心砰砰直跳,抑製不住心中的興奮和喜悅,直接跑了起來。


    就這麽一路跑,我迴到了院子。


    匆匆推開門,連房門都沒有關上,我直接奔向床上的夏侯冽。


    夏侯冽靜靜地躺在那裏,眉目一片安詳,就像是沉睡中的王子,脆弱又精緻。


    我顫著手抓起夏侯冽的手,十指相握:「夏侯冽,媚煙在這裏,你是不是醒來了?如果你醒來了,你就睜開眼睛看一下我,跟我說話好不好……」


    「夏侯冽,你不能這樣……」眼眶漸漸濕潤了起來,我微微哽咽道:「你這樣對我不公平,你讓我溫明看見你的手指動了,卻不讓我看見,你對我不公平……」


    一遍又一遍的唿喚,還是喚不來夏侯冽睜開的雙眼,我的心也從燃起希望慢慢變成了心如死灰……


    溫明也隻是說好像,我隻聽到他說夏侯冽手指動了,卻故意忽略了好像這兩個字……


    我垂了垂眸子,目光有些黯然,眼角還掛著一抹晶瑩的淚珠,原來一切隻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溫明走了過來,聲音有些不忍:「小姐……」


    我用手抹了抹眼角,手背上沾了一些淚珠,我伸手甩了甩,重新振作了起來:「沒關係的,溫明。」


    我抬頭看著夏侯冽,嘴角輕勾,故作堅強道:


    「起碼你已經好像見過一次了,沒準是他身體的功能在逐漸恢復呢。今日沒有迴應,那就明日,明日沒有,就後日,後日沒有,就明年……終有一天,他會醒來過的。」


    溫明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小姐,王爺我在這裏守著,您忙了一天,先去沐浴吧。」


    我深深地看了夏侯冽一眼,放下心中的不捨去了澡房沐浴,我不著急,我還有很多的時間……隻是偶爾,我也會有等累了和疲倦的時候。


    在浴桶裏將整個頭泡入水中,放開自己的淚腺讓自己放肆流淚,實在撐不下去了,就將頭衝上水麵,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臉上一片水漬,我還能欺騙自己這是水,不是淚……


    店鋪開張第二日,我早早就去了店鋪,店鋪從打開門開始生意就一片紅火,來往行人絡繹不絕。


    期間發生了一件小插曲,兩位達官富貴的公子先後來到,爭搶一間廂房而大打出手。


    那時候我正在後房檢查時令品質,被小羅急急忙忙地叫去了前方。去到的時候,兩位公子身後的奴僕臉上都掛了彩。


    「羅大貴,明明這個廂房是我們先來到預定的,你憑什麽搶占了我的廂房!」


    「羅大富,我想搶就搶,怎麽的,你不服氣啊?有本事打我啊,我就是來搶你預定的廂房!」


    我匆匆趕來,就看見一位身高較矮的人忽然伸手攥緊前方較高的那個人,右手拳頭都給抬了起來,眼看就要往別人的臉上砸去!


    「等等!若是冰閣內發生打架事件,主動打人者一輩子都被冰閣拒之門外!」我忽然大吼了一聲。


    前麵那人聽到了,手中就要落下的拳頭停在了較高那人的鼻子上,最終還是沒有砸下去。


    我心裏鬆了口氣,平復了下唿吸走到兩人身邊,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


    這是怎麽迴事?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難道是雙胞胎?


    身高矮一點的男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哼了一聲,將拳頭給收了下來,攥著別人衣襟的手也拿開。


    較高的那人慢悠悠地整理了下衣袖。傲慢開口:「羅大富,這就對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好的不學你偏學打人幹甚?」


    羅大富不屑地看了眼羅大貴:「君子?我看你頂多是個偽君子,還是直接動手來的實在。」


    我被他們兩人的相貌和名字弄得有些暈,「等等,你們誰是兄長?」


    身高較高的那人朝我拱手一笑:「雙掌櫃好,我是羅大貴,羅府的嫡長子。」


    他瞥了眼身旁的身高矮的那個人,「這位是令弟,羅大富。」


    我肅著一張臉,正迴憶著之前聽到的談話內容,廂房被羅大富先定好了,但卻被哥哥羅大貴給搶走……按理來說廂房應是給羅大富的,但羅大貴又是他的兄長……


    我眉頭輕蹙,感覺有些紮手,無論怎麽處理,都勢必要得罪另一個。


    思忖間,耳邊忽然飄來了其他人的議論聲。


    「哎,羅大富和羅大貴又掐起來了,可憐冰閣哦,無論怎麽處理都會得罪羅家。」


    「之前好幾家商行他們都去鬧過,幫長子羅大貴,弟弟就會找羅家的長輩鬧,幫弟弟羅大富,羅大貴就會懷恨在心讓商行吃不了兜著走!隻希望冰閣能安穩度過這一關啊……」


    我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羅大富和羅大貴,原來這兩人還不是第一次鬧啊……


    羅大貴臉色一陣鐵青,將手中的摺扇打開,勉強維持著表麵的風度。


    弟弟羅大富也聽到了周圍人的議論聲,沒有哥哥這麽好忍,惡狠狠瞪了人群一眼,「你們在嘀嘀咕咕地說誰呢?!」


    被他這一吼,圍觀人群立刻解散了。


    兩兄弟見沒人了,不約而同抬起頭來看向我。


    我心中大致有了個主意,道:「你們覺得,我要怎麽解決,才能讓你們都不會心懷怨恨。」


    羅大貴嗤笑了一聲:「我可是羅府的嫡長子,身份高貴,冰閣自然是將包廂給我。」


    羅大富眉頭一擰,不滿道:「你隻不過比我早出生了一刻鍾,有什麽好囂張的。你身份高貴,難道我的身份就不高貴了嗎?這家包廂是我先定好的,當然是給我!」


    「凡是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我趁此開口,「包廂,理應給羅大富公子,但羅大貴公子又是長兄,不給大貴公子又有些說不過去。」


    他們兩人又將視線看向了我,我微微一笑,道:「南蠻正值戰亂,最需要的是能夠保家衛國頂天立地的男子,我,雙兒掌櫃,最崇拜的就是英雄。」


    「這樣吧,你們打一架,誰武功更勝一籌,這包廂就給誰。」


    羅大富一臉喜色,羅大貴眼睛微眯,威脅道:「雙兒姑娘,你確定要這樣做?讓我羅府一個嫡長子做野夫才會做的事?」


    我用手掏了掏耳朵,看向小羅傲慢道:「小羅,羅府是什麽來頭。」


    身後的小羅愣了愣,「小姐,羅府是北鎮第三大商行。」


    我悠悠問道:「那比之羅府如何?」


    小羅看了看兩位公子,又將目光看向我,低垂著頭非常誠實地迴答:「雙掌櫃,兩者是無法比較的。」


    我眉頭一挑,「那小羅,大公子是不是騎射樣樣精通,每日勤加練武?」


    小羅點頭:「大公子文武雙全。」


    我笑吟吟地看向李大貴:「敢問這位公子,在你眼裏,李家公子就是一位武夫嗎?」


    羅大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目光陰森地看著我,我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他眼睛微眯,狠狠一甩袖子,離開了。


    一旁的羅大富捂著腹部哈哈大笑,「兄長,您別走啊,過來跟我比試一場啊!」


    事情解決了,我轉身離開,繼續去後方檢查時令等東西,小羅追了上來,輕聲道:「小姐,羅大貴這個人呲牙必報,他不會這麽容易放過你的。」


    「會怎麽不放過我?生意場上羅府打壓不了李府,冰塊隻有我們獨有,他動不了手。」我冷靜分析著,「明的不行,他就隻能來陰的了。」


    來陰的更好,有溫明的身手,我一點都不怕別人玩陰。


    「小羅,你放心吧,這件事我心中有數。」我說道。


    小羅見我心裏有成算,便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解決了羅大貴和羅大富這件事,接下來的冰閣一切順利,連續幾日都沒人上門尋釁。


    直到第七日後,我去冰閣時,忽然碰見了官差前來搜查!


    一大早,知縣府派了一隊官差過來擋在冰閣門口,瞬間讓冰閣裏的人走的一幹二淨,我眼神轉冷,站起身走到知縣大人周扒皮麵前,朝他福了福身恭敬道:


    「不知知縣大人今日上門前來,是有何事?」


    周扒皮撫了撫嘴上的八字須,努力裝作眉目慈善地笑道:「好說好說,雙掌櫃,您先坐下。」


    我見此,坐了下來,倒要看看周扒皮會使出什麽手段!


    周扒皮拱手道:「雙掌櫃,實不相瞞啊,冰閣自開張以來生意紅火,為北鎮百姓帶來一絲清涼,我周某是感激不盡啊!」


    「但是,這幾日知縣都接到了百姓報官,說是吃冰閣的東西導致腹瀉腹痛,生了許多病症。今日周某前來,就是想要檢查一下冰閣所用的時令,製作冰塊所用的材料是否安全可靠。」


    「不行!」我想也不想地拒絕了,「周大人,冰塊是冰閣的獨門招牌,是整個李府的獨門秘方,我是不可能展示出來給你看的。」


    周扒皮眼角上的皺紋更加深了,他笑嗬嗬地反問我:「那怎麽辦呢?不檢查是否安全無毒,對那些報官的百姓交代不了啊。」


    我眉頭一擰,深深地看了周扒皮一眼,腦海裏閃過小羅的話,這位周扒皮極為愛財,每一位商行幾乎都被他敲詐過……


    難道他此番前來檢查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好敲詐勒索一番?


    我眼眸微閃,忽然喚了小羅過來低語了幾句話。


    小羅聽到後離開了一小會兒,期間周扒皮沒有說一句話,就這麽悠閑地喝著茶水,笑眯眯地看著我。


    見他這樣,我心中更加肯定了,周扒皮就是上門來扒銀子的!


    小羅很快就迴來,走到我身邊從懷裏掏出了一疊銀票,我接過估摸著厚度,看也不看,直接放在了桌麵上,推向了周扒皮,笑嗬嗬道:


    「周縣令為人正直,每天為百姓操勞也是辛苦,冰閣自開張以來頗受周縣令的照顧,治安穩定,我內心激動無以迴報。這點小敬意,還請周縣令收下。」


    周扒皮輕酌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伸手接過桌上的銀票,眼睛彎成了一條縫隙,笑道:「雙掌櫃太客氣了,維護你們冰閣是本縣令應該做的事情,一切都好說。」


    得到了錢財,周扒皮也沒待多久,與我閑聊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告辭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睛微眯,小羅低聲道:「掌櫃,剛剛我拿的銀票是冰閣一個上午所賺的銀子,周扒皮不會這麽容易放過我們的,他還會繼續找由頭過來。」


    我臉色一沉,明白小羅的意思,周扒皮每次來都會要銀子,而且會越要越多。


    現在是冰閣一個上午的收入,以後就有可能是一天,兩天甚至是更多的收入。


    我眉頭一蹙,低吟:「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腦海靈光一閃。我道:「小羅,你替我查一查周扒皮這些年銀子都花去哪裏了?」


    「他擔任縣令這麽久,搜颳了這麽多的銀子,周身富裕,沒有必要趁戰亂時還得搜刮下去,現在還要刮,一定是有別的用處!」


    小羅立刻應了下來。


    在冰閣坐鎮了一天,傍晚時分溫明從宅院過來接我。


    自從小羅提醒我羅大貴不會善擺幹休後,我就叫溫明早晚都送我去冰閣,就是以防羅大貴會半路陰人。


    可能是我想太多,或者是有溫明守著,從那日到現在我都平平安安,路上沒有受到一絲威脅。


    迴到家中,我詢問溫明,夏侯冽有沒有動過身體,溫明搖頭說沒有,我輕嘆了一口氣,將事情都弄完後合衣躺在了夏侯冽身邊。


    燭火熄滅,良久,我睜大著眼睛幽幽道:「夏侯冽,你什麽能夠醒來啊……」


    連續做了幾晚春夢。那真實的觸感幾乎讓我以為夏侯冽已經醒來了,隻是他不願意見我,隻有睡著了的時候才會出來。


    為此,我今日特意躺在他身邊,瞪大著眼睛看著前方,努力放鬆身子裝作自己睡著了,看這樣是不是能抓到夏侯冽了……


    隻是等了許久,三更都已經過了,天色微亮,身旁的夏侯冽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不由有些氣餒,果然是自己太過想當然了嗎……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睡夢中,仿佛有一雙手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腦袋,用那低沉性感的嗓音跟我說:「媚煙,不要著急。」


    這一日我睡晚了,起身時已太陽高懸,就快要到午膳時分,所以就沒有去冰閣。


    用完了午膳在院子裏散步,剛好看到一隻鴿子降落在了院子裏,我好奇地了過去。


    南蠻可能是天氣炎熱的原因,平常時在天空中很少看見飛禽。


    鴿子很有靈性。看見我走近也不害怕,而是垂了垂頭歪著腦袋看我。


    我心生喜愛,喚了喚溫明,想要養這隻鴿子,溫明過來了,臉色微變:「小姐,這是信鴿,專門用來寄信的。」


    我見溫明運用輕功跳到了樹上抓住信鴿,從它的腿上拿出了一封信,溫明一鬆手,鴿子就飛走了。


    我的心裏更加好奇了,也不知道鴿子是靠什麽來辨認出我就是要收信的那個人。


    剛走過去,溫明就一臉喜色把信遞給我:「小姐,是成沁寫給你的信!」


    我怔了怔,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趕緊打開信來看。


    這是成沁親自給我寫的信,信上說她很好,今日就要出發去南蠻找我,有人保護她,讓我不要擔心她。


    她還說了嬤嬤和柳依,嬤嬤和柳依也很好。三人都平安無事,最後還叮囑我要好好照顧自己,等她過來。


    我眼眶微紅,東洲那地方全是身強力壯的胡人,個個都高鼻子藍眼睛,成沁等人與他們樣貌膚色都不一樣,怎麽會過的向信上說的這麽好,她隻報喜不報憂。


    我深唿吸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溫明。


    溫明手中也拿著一封信,應該是成沁單獨給溫明的,那麽一個堅毅的男子,看到信後眼眶也微微紅了起來。


    我別過頭去,問道:「這封信是成沁走前寫給我的,信鴿走的比人快,算算下來,成沁等人走了也有七八日吧,她們大概還要多久到達南蠻?」


    「快的話還要七八日,慢的話十幾日。」溫明聲音微沉道。


    我輕「嗯」了一聲,走入了房屋裏讓溫明一個人待著。


    我垂眸看著靜靜躺在床上的夏侯冽,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喃喃道:「成沁都要過來了。夏侯冽,就差你了,你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呢……」


    感覺最近都忙著冰閣的事情,沒好好陪陪夏侯冽,接下來幾日,我都沒有去冰閣,有什麽事情就讓小羅過來匯報。


    五日後,小羅一臉凝重地走進來,跟我道:「小姐,下午周扒皮又上門了。」


    我眉頭輕蹙:「這麽快?我記得距離他上次過來,十日還不到吧?」


    小羅點了點頭,「準確來說,隻是過了五日。」


    我深唿吸一口氣,壓抑著內心的怒意:「他是用什麽藉口拿銀子的,拿了多少?」


    小羅低聲道:「說是門前清掃費,拿了冰閣一天所賺的銀子。」


    我冷冷一笑,門前清掃費,不就是上一世的環保費嗎?上一世環保費一個月也就二三十塊錢。


    這周扒皮隻是隔了五日,就拿了起碼三百兩銀子,換算成上一世的錢,也有上千塊了。


    他就不怕吃撐了嗎?還是當我是一個女子。比較好欺負?!


    我眼睛微眯:「他隻拿了我們冰閣的?」


    小羅猶豫了一會兒,道:「是的,雙掌櫃。」


    我氣極反笑:「好,很好……」


    我看向小羅:「之前讓你調查的消息,調查的怎麽樣了?」


    小羅:「已經有點眉目了,隻是還有些重點的線索沒有找到,剛好這一次周扒皮過來敲詐我們,自動送上門來,我已經派人去跟蹤他的行蹤了。」


    我點了點頭,對於小羅的手段沒有過問,他雖是李寧晉派來給我當小廝的,但論身份還是李寧晉的人,能夠用李寧晉一些勢力,這也是我樂見其成的。


    我狠戾道:「小羅,一有什麽消息,你就趕緊告訴我,不能任由周扒皮一直扒我們的銀子!」


    小羅應是,轉身離開去調查了。


    他傳迴來的消息很快,第二日就找到了周扒皮的上家,是洛雲郡的太守----周長潘。


    北鎮是洛雲郡的一部分,而周長潘和周扒皮是表侄叔的關係。


    隻是周長潘不同的是,他是一個清正廉潔的好官!


    周長潘每年都會將自己的俸祿給捐獻出去,用於修建水橋等利民的工程,也有一些是拿去做布施,給窮苦的貧民百姓。


    一聽到周長潘是給清正廉潔的好官,我就感覺不對勁,後來聽到小羅說他樂於做慈善,我笑了。


    「這個周長潘是不是經常要求當地富紳捐獻銀子,造福百姓?」


    小羅驚奇地看著我:「雙掌櫃,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抿唇一笑,淡淡道:「這很難猜嗎,周扒皮可是把銀子給了周長潘,周扒皮是什麽人,周長潘跟他會相距甚遠嗎?什麽捐銀子積功德,不過是把貪銀子弄了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小羅沉吟不語,似是在思考著什麽,我繼續道:「打探一下,那周長潘多久要求一次富商捐獻銀子,銀子要捐獻多少。」


    小羅迴過神來:「掌櫃,這個小羅知道,周太守大概是要富商一月餘捐獻一次銀子,每次都不設份額,但每位富商都統一會捐獻五百兩銀子。」


    我眼神一凝,「五百兩銀子,也不算太多……小羅,從冰閣開張已有半月,周扒皮從冰閣裏拿了多少銀子?」


    小羅道:「小姐,已經拿了四百五十兩銀子了。」


    「按照周扒皮的尿性,估計他再過幾日又要過來冰閣收銀子了,到時候冰閣起碼得給三百兩。」


    我眼睛微眯,冷聲道:「周扒皮真敢拿,他的太守叔叔也不過是每月五百兩,他在我這半月就將近五百兩,手也未免伸的太長了!」


    小羅凝重道:「那掌櫃,我們要如何解決?」


    我嘴角輕勾,眼裏閃過一抹精光,「簡單,直接找周長潘就行。」


    小羅愣了愣,「啊?」


    想到就做,當天下午,我就讓小羅準備好五百兩銀票,和我的親筆書信一起,讓小羅親自跑洛雲郡一趟,去見周長潘太守。


    我特意叮囑小羅,不要多說話,見到周長潘,包括是周府的下人,就說是為仰慕周長潘清正廉潔而來,說我對周長潘非常仰慕,特意過來捐獻銀子。


    稍稍一說,小羅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臨走前特意問我:「小姐,這樣行嗎?」


    我微微一笑:「小羅,相信我,周太守看完信之後,會明白我意思的。」


    小羅咬了咬牙,點頭說好,頭也不迴地離開了,那表情頗為悲壯,我看著苦笑不得。


    溫明知道事件全過程,疑惑問我:「小姐,你給的那封信難道有什麽蹊蹺?」


    我嗬了一聲,眸子冰冷地說:「沒什麽蹊蹺,不過是讚揚了下周縣令有多麽的稱職,每隔幾天就來巡查下冰閣,是我見過最盡忠盡職的縣令。」


    周長潘身為太守,肯定知道我真正想要說些什麽,我無非就是告狀,周扒皮吸血吸得太過得寸進尺了!


    第二日,小羅順利安全迴來了。


    他一迴來先是去了李府一番,然後再來我這裏。


    「掌櫃,周太守接見了我,知道你是主動上門來捐獻銀子的,對你還讚揚了一番。」小羅笑嘻嘻道。


    我嘴角輕勾,「行吧,等幾日在看周扒皮還上不上門來找麻煩,如果沒有上門,那我們以後就不由愁了。」


    接下來沒等來周扒皮,三日後我就被猝不及防地趕去參加一場晚宴。


    那是由北鎮當地商行發起的交流晚宴,小羅根本沒有提前通知我,直接拿著嶄新的衣裙找上門來。


    我不想去,但我身為冰閣的掌櫃,必須得出席這種場合。


    小羅語重心長跟我說:「若是平常的店鋪掌櫃,他們還沒資格參加呢。」


    無奈,我換上了小羅拿來的衣服。匆匆離開院子。


    都說人靠衣裝,這句話在理,雖然我的姿色被我掩飾的七七八八,但穿上煥然一新的靚麗衣服,這平庸之姿也增添了一絲嫵媚。


    出了院子,就看見一輛華貴馬車停在院前,我以為是小羅提前安排好的,沒有多想就上了馬車。


    結果上了馬車,才發現車內還有一個人。


    「好久不見,雙兒。」李寧晉笑眯眯地看著我,笑容狡猾的就像是一隻狐狸。


    我身體僵硬了一會兒,隨後扯了扯嘴角笑道:「好久不見,大公子。」


    我試探地問道:「您這是要去哪裏,雙兒是不是做錯馬車了?」印象中,李寧晉從來不會參加這些無聊的宴會。


    李寧晉直勾勾地盯著我,忽然輕輕一笑:「雙兒,我去赴宴啊,小羅沒告訴你,今天你是我的夥伴嗎?」


    藏在袖間的手不由捏了捏,我心一緊,垂下眸子低聲道:「沒有,雙兒現在才知道。」


    李寧晉手執摺扇,輕輕落在了我的肩膀上,「雙兒,你無需這麽緊張,隻是一場在普通不過的宴會罷了,你頭腦如此聰明,以後跟我走南闖北,還會見識許多大場麵。」


    我抿了抿唇,想了想還是決定先說出來,「大公子,雙兒在北鎮還有----」


    「噓!」李寧晉豎起一隻手放在了嘴邊,手中的摺扇指了指簾子,「目的地到了,我們下去罷。」


    我無奈,隻能跟著一同下去,如果早知道宴會地點離我的宅院這麽近,就不會上馬車來了。


    我的心裏升起了一抹凝重,今日的李寧晉,莫名其妙讓我感覺到一股攻擊性。


    宴會都大同小異,掌櫃與掌櫃之間觥籌交錯,互相寒暄,我和李寧晉的到來引起別人一番目光洗禮。


    氣氛有霎時的凝固,隨後又被熱烈的討論聲給覆蓋,我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了李寧晉身後。


    有幾位掌櫃拿著一杯酒走了過來,他們笑嗬嗬地看著李寧晉,一句話也不說,就一杯酒下肚,三位掌櫃喝完了,倒了倒酒杯,才對李寧晉道:


    「今日有幸見得大公子一麵,難得啊,真是難得啊!」


    一位小廝手裏端著一碟子的酒杯過來,李寧晉瀟灑地拿了一杯酒仰頭喝了一口,倒了倒酒杯示意已經喝完,才道:「今日過來,一是為了了解北鎮現在的經商局勢。」


    「二也是看看前幾年的老朋友,現在還在不在。」


    三位掌櫃笑而不語,不約而同將目光看向了我,他們意思很明顯,喝完酒才繼續聊……


    我抿唇一笑,神態自若地拿起一杯酒,正要仰頭喝下去時,忽然一雙手覆在了我的嘴上。


    李寧晉清朗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雙兒,你是女子,不方便喝酒,這杯酒還是我替你喝吧。」


    我將李寧晉的手給扯了開來,抬頭就瞄到了前麵三位掌櫃看著我的目光帶上了一絲驚疑。


    我心一緊,臉上一肅,「大公子,你這就是看不起雙兒了,雙兒既然能成為掌櫃,能夠經商做生意,就不是一般的女子,不過是區區一杯酒罷了。」


    我迅速拿起一杯酒仰頭一喝,速度快的李寧晉無法阻止,等所有人迴過神來,這杯酒我已經喝光了。


    倒著酒杯在他們眼前一掃,滴酒不剩。


    我嘴角含笑,「這隻是五年份的陳年花雕,味道一般,我更習慣喝十年份的女兒紅。」


    掌櫃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就連李寧晉眼裏也閃過一抹驚訝。


    不一會兒,他們紛紛迴過神來,拱手贊我是女中豪傑,我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李寧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看著我時目光有縷幽暗的光芒閃過,我心微凜,下意識躲避他的目光。


    互相恭維了好一會兒,這些掌櫃開始談論生意起色,其中一位掌櫃嘆道:「這年頭生意是越來越不好做了,青壯力越來越少,有時候想要找一個長工都找不到。」


    「都是因為打仗啊,鎮上的年輕人都響應號召跑出去打仗了,下一次招兵是下個月吧,怕到時候鎮上又要走掉一批人咯。」另一位掌櫃感慨道。


    「是啊,鎮上人變少了,銀子流通也變少了,我們賺的錢也就跟著少了,本身北鎮就位置偏僻,很少有外頭人進來,現在人還要往外跑。這生意要怎麽做啊?」


    其中一位掌櫃說到這裏,艷羨地看著我:「雙掌櫃就不一樣了,你的買賣到哪裏都吃香。」


    我輕輕一笑:「各位掌櫃都是心思玲瓏之人,想必現在都想著如何將買賣給做出去吧?」


    我意味深長道:「要知道,什麽時期最容易發財,就是戰爭啊。」


    打仗發的財,是戰爭財,死人財,是暴富,是上天給予的一次機會,我就不信他們不會把我這次機會。


    那些掌櫃臉色微變,紛紛目露精光,拿著酒杯再次向我一敬,「雙兒姑娘真是奇女子也。」


    我也拿起酒杯迴以他們一敬,「不敢當。」


    喝完酒之後,他們繼續交流有關打仗的消息,其中提到了西達大將軍,我立刻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西達將軍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據說隻需要攻下一個州縣,就能到達南蠻的皇宮了。」


    「也不知道是西羅皇帝厲害,還是西達將軍技高一籌。」


    「我看這事,懸啊,當初西達一切都比西羅強,還不是被西羅趕下來了,現在他一切都比西羅要弱。要勝,談何容易?」


    我抿了抿一口酒,忽然道:「雙兒倒是不這麽認為,有的人遇強則強,遇弱則弱,西達沒準能與西羅鬥個旗鼓相當。」


    對於我來說,西達與西羅最好鬥個十年八年去,南蠻越混亂,就越適合我和夏侯冽生存。


    國家大事談論都要小心翼翼,這些掌故附和了我一番,就很有默契地撇開了這些事談論別的事情了。


    忽然有一位掌櫃端著一杯酒走了過來,特意敬了李寧晉一杯,話語卻提的是我:「大公子,你已經有十年沒有參加過經商晚宴了,今日是不是特意為雙兒姑娘而來?」


    我臉色微沉,看向李寧晉,希望他能開口解釋一下,結果李寧晉隻是笑了笑。一句話也不說。


    見此,前來敬酒的掌櫃笑了笑,目光曖昧地掃了我們兩眼,繼續試探地問:「雙掌櫃可是一位奇女子,若是大公子願意割愛,我倒想要迎娶雙掌櫃為妻。」


    我眼神一凝,目光轉冷,看著這位身材發福肥跟一團球似的掌櫃,剛要開口說些什麽,李寧晉搶先一步在我麵前開口。


    他輕描淡寫道:「謝掌櫃,雙兒是我的婢女,一日是婢女,終身是婢女。」


    謝掌櫃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李公子的意思,本掌櫃明白了。」


    他臨走時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看的我非常不舒服。


    我抬頭掃了李寧晉一眼,心底微惱,他這種態度曖昧不明的話,會給我造成很大的困擾。


    也不知是不是他迴答謝掌櫃那段話給流傳出去了,接下來有人向我敬酒,我都總感覺他們看向我的目光帶著點好奇。不屑和鄙夷……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宴結束,我率先坐上了馬車,李寧晉隨後跟上,馬車緩緩行走,我繃著張小臉不說話,目視前方。


    過了一會兒,身旁人的目光越來越灼人,內心那股火竄地一下冒了出來,我再也忍不住轉過身子看向他:「大公子。」


    李寧晉身子懶懶地斜倚在位子上,嘴角勾起一抹痞痞的笑意,聲音低沉醇厚:「嗯,雙兒。」


    藏在袖間的手微微捏緊,我總感覺這樣的李寧晉很危險……


    我深唿吸了一口氣,道:「李公子,今日你不應該在那些人麵前說那些話,雙兒隻是你的掌櫃,就隻是掌櫃。」


    李寧晉低低一笑:「雙兒,你真是讓我越發感到好奇了。」


    「你很聰明,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子,竟然用越一級上報的方法解決了北鎮商人數年來都解決不到的事情。你還會喝酒,酒量比一般的掌櫃還要好。」


    說到這裏。李寧晉話語一頓,聲音低沉:「更重要的是,你對我一點都沒有興趣。」


    這是什麽鬼理由?對他沒有興趣反而引起了他的興趣?


    我實在忍不住無語地朝他翻了一個白眼,深唿吸了幾口氣緩了緩語氣道:「大公子,雙兒已經有夫君了。」


    李寧晉眉目含笑地看著我:「正好,我對少婦挺有興趣。」


    我眉頭一豎:「李寧晉!你夠了啊,我對你一點都沒有興趣!」


    「昂----」馬兒停了下來發出一聲嘶鳴,李寧晉撇過頭去,淡淡道:「雙兒,你的府邸到了,還不快下去。」


    我想了一會兒,當機立斷選擇走,夜色深沉,跟李寧晉孤男寡女待在一間轎子裏,太容易引起別人的誤會了。


    掀開簾子,我就看到了溫明。


    溫明手裏提著一盞燈籠,站在院門等我迴來,我一句招唿都不打,疾步走到溫明身邊進入了院子。


    「砰!」的一聲,院子大門被關了起來,外麵那輛馬車再也看不到了。我心裏徹底鬆了口氣。


    溫明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小姐,李大公子是不是對你有興趣?」


    我臉色微沉:「跟莫雨溪一樣,因為我對他與其他人對他不一樣,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


    溫明沉默了一會兒:「小姐,李公子我見過幾麵,是位優秀的男子,王爺已經----」


    溫明話一頓,略去了一些話直接道:「小姐不妨考慮一下李家公子。」


    我目光冰冷地看著溫明:「不需要。」


    轉過頭往前走,我聲音堅定地在宅院內迴蕩:「夏侯冽一定會醒過來的,我會等他醒來,我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男子了,再也不會看上任何一個人。」


    是的,再也不會看上了……我能無比的肯定,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像夏侯冽那樣,從小時候就陪伴我,一直到我長大,及笄,嫁人……


    我瞪大眼睛將眼中的淚意給憋了迴去,我隻有不到十年的壽命,從出生到壽命終結總共才三十不到的年歲,夏侯冽就占據了我二分之一的生命時光。


    無論是好的。壞的,開心的,悲傷的……都有他的參與,我無比確信,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我付出這麽多的愛恨。


    愛他一個人,就耗去了我全部的青春與熱情……


    打開門,我躺在夏侯冽身邊,將腦袋擱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雄渾有力的心跳聲,心再次被一點點捂熱了起來。


    看,多麽強勁有力的心髒,他怎麽可能會醒不過來呢……我不相信,夏侯冽一定能夠醒來的,一定……


    默默流著淚,不一會兒我就睡了過去。


    朦朧的夢裏,我感覺到了一雙冰涼的手默默拭去我臉上的淚水,擦幹我的淚痕,把我抱入懷裏,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哄著我入睡。


    「夏侯冽……」我呢喃道,吃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又被濃重的睡意給淹沒。


    第二日清晨。我收拾好,和溫明一同去了冰閣,隻是還沒進入,遠遠就看見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冰閣麵前。


    這馬車有些眼熟,我腳步一頓,「溫明,你前去替我打聽一下,李寧晉是不是來了冰閣。」


    溫明點了點頭,疾步走入了店鋪。


    不一會兒,溫明又疾步走了出來,來到我麵前低聲道:「小姐,李家公子在冰閣內巡察。」


    我抿了抿唇,想起昨晚李寧晉的動作和說的那些話,便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溫明,我們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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