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奮力地遊著,靠著自己的力量上了岸,溫明剛好也把夏侯冽拖上了岸。


    我衣衫全濕,隨意進了草叢間換了一件新衣服,換好之後變成我守著外麵,溫明則抱著夏侯冽進入叢林換衣服。


    衣服全換,除了頭髮略有些濕了外,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從海裏遊上岸的。


    南蠻的天氣幹燥無比,熱的就像一個蒸爐,它雖然與越國相鄰,但與四季分明的越國不同,南蠻幾乎全年高溫炎熱。


    隻是走了一會兒,我頭髮就全幹了,額間還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南蠻果然比東洲更適合我,我身體上的寒症,待在這種地方反而舒服。


    「賣桑果咧~賣桑果咧……」走了不一會兒,遠處傳來了小販叫賣的聲音,我和溫明趕緊走過去,來到了一處小鎮的街道上。


    這座小鎮裏的人並不多,看販賣的東西也可知道並不繁華,此時當務之急的是找一個落腳的地方住下來,我便買了份桑果跟小販交談了起來。


    小販見我尋找住所,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們是偷偷過來的吧?」


    我心裏驚愣,麵上不動聲色地說:「這位小哥,你為何這麽說,我們是從隔壁縣上過來的,要去別的地方走訪親戚。」


    我邊說,邊從袖子裏掏出一顆珍珠塞給小販。


    那行囊裏金銀珠寶並不多,反倒是珍珠一大包,估計是看著體積小能塞多點。


    小販看見珍珠眼睛一亮,把珍珠放入懷中,看著我還是不說話。


    我明白小販這是還想叫我給他幾顆,但給的多了就反常了,看他之前見到珍珠的表現,應該是識得珍珠的價值,便威脅道:


    「勸小哥一句話,做人不要貪得無厭,不然恐怕有殺劫降臨。」


    小販一臉悻悻然,搓了搓手低聲道:「這位客官,這個小鎮有一半都是外來人口,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偷偷過來的。」


    「如果你是偷偷過來的,隻能去另一邊不遠處的天字號客棧,如果你是南蠻人,拿著路引就能去地字號客棧。」


    我繼續問了小販一些問題,最後威脅了小販幾句話,才轉身離去。


    走在路上,溫明背著夏侯冽問我:「小姐可是要去天字號客棧?」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可,如果小販說的都是真的,天字號客棧反而容易暴露我們,越國的局勢一旦穩定下來,肯定會向其他國家發出通緝令。」


    「南蠻是越國的附屬國,絕對會派人過來搜查一翻,天字號客棧就是第一個重點搜查對象,更何況----」


    我話一頓,「誰知道天字號客棧有沒有同樣想要我們命的人呢?」


    溫明讚嘆道:「小姐,你長大了,考慮的事情更加周全了。」


    藏在袖間的手狠狠一握,我轉頭看了看在溫明背上沉睡著的夏侯冽,深唿吸了一口氣。夏侯冽現在受傷了,我必須得成長起來,守護他。


    以前一直都是夏侯冽替我遮風擋雨,現在,換我來。


    「溫明。」我眼神一利,低聲道:「你在隱蔽的地方把夏侯冽放下,偷幾個路引過來,記得喬裝好。」


    溫明應是,選了處隱蔽性好的地方把我和夏侯冽藏了起來,離開了。


    我抱著夏侯冽,看著溫明離去的背影,沒有問他要通過何種手段去獲得路引。


    現在不是講禮貌婦人之仁的時候,該狠心時就該狠心,該冷酷時就該冷酷,如果在用文明的手段來行事,死的人隻會是我們!


    身邊的夏侯冽手輕輕動了動,我眼睛一亮,看向他:「夏侯冽,你醒了嗎?肚子是否餓了?」


    夏侯冽目光木然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麽看著我。


    我心一緊,輕聲道:「你是不是餓了,隻要你說餓了,我就去找吃食給你吃。」


    夏侯冽仍是目光呆滯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心仿佛被人狠狠攥緊那般疼,在逃亡的第三日,我就發現了夏侯冽不對勁,他不會開口說話,醒來時就用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看著我。


    如果不是給他餵東西吃時他的嘴巴會動,我都要以為他死了!


    我身子輕顫,逃亡一路上心驚膽戰,每天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所以我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恐懼不安,一想起這事都在心裏安慰自己夏侯冽會沒事的,他可能隻是受傷太過嚴重了……


    可是現在逃入了南蠻,眼看就能活下來了,這心中的恐懼是怎麽壓也壓不住了。


    我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伸出手來在夏侯冽麵前揮了揮,沙啞道:「夏侯冽,你怎麽了,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媚煙啊……」


    「你給我一點迴應好不好……」我伸手抓起他的衣襟,搖晃著他的身子,「是死是活給我一句準話啊,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連我都瞧不起你!」


    「你倒是說話啊,說話啊!若是不想說話,用手寫出來也可以啊,你給我一點迴應啊!」


    我扯著他的衣襟怒吼著,咆哮著,啜泣著,哀求著……


    可夏侯冽仍是半點迴應都沒有給我,甚至在我扯著他的時候閉上了眼睛。


    他到底怎麽了……我用手捂著嘴巴,淚水不停地往下流,我害怕……


    夏侯冽一定是病了,肯定是葉冉在他身上動了些手腳,才會讓他變成這個樣子!


    一陣「沙沙」的聲音傳來,是溫明迴來了。


    溫明站在我麵前,蹲下身子把手中的路引遞到我手裏,輕聲道:「小姐,您沒事吧?」


    我紅著眼眶搖了搖頭:「我沒有事。溫明,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然後給夏侯冽找大夫,他現在這種狀態我真的很擔心他。」


    提起夏侯冽,溫明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夏侯冽的異常,我能察覺到,溫明怎麽會察覺不到呢,夏侯冽還是他的主子……


    溫明輕「嗯」了一聲,「小姐你放心,王爺一定會沒事的。」


    我點了點頭,也希望夏侯冽沒事,但心底那股不安越來越嚴重,我總感覺夏侯冽的病沒有這麽簡單……


    來到了地字號客棧,掌櫃檢查了下路引,就開了一間屋子給我們。


    付銀子的是溫明,我瞄了眼,是南蠻流通的貨幣,看來他在找劫路引的同時也劫了些別的東西。


    拿著房號,掌櫃還意味深長地對溫明道:「兄弟,沒想你的口味這麽獨特啊,若是還需要些別的服務,過來找我便是。」


    溫明神情自若,應了聲好。


    我眉頭一皺,等上了木梯進入了房間之後,才迴過神來掌櫃說的那番話,內心微窘,掌櫃明顯是誤會了吧。


    溫明要求三人一間房屋,也隻不過是為了保護我和夏侯冽,遇到了危險,逃走也能及時。


    我將夏侯冽放在了床上,打來熱水一點點地替他擦拭身子,看到他身上各種傷痕,我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溫明在一旁道:「小姐,還說我替王爺處理吧,順便給他上藥。」


    我閉上了眼睛,將帕子遞給了溫明,我怕再看下去,自己就會承受不住地哭了出來。


    每次看見他的傷口,我就會想到他被葉冉挑斷的經脈……內心就會忍不住的自責悔恨,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的不堪……


    事已至此,沒必要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悔恨裏,人要向前看,日子才會好起來,可這件事是我心裏的一道坎,我……跨不過去……


    下了屋子去茶樓裏散散心情,剛好就聽到了當地人在討論一件事。


    「哎,你們聽說了嗎?聽說越國皇上病危,太子又在邊疆打戰趕不迴來,越國朝中三皇子思危王自封攝政王,把管朝中局勢。」其中一位客觀喝著茶,小聲道。


    「越國竟然還有三皇子?我以為越國隻有一個皇子,那就是五皇子!為何是三皇子做上了攝政王,怎麽不是五皇子坐上的?」


    「他這麽厲害,把我們國家都打服氣了,難道三皇子比他更厲害?」


    這個人說話嗓門比較大,一下就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我拿起一杯茶喝了喝,不動聲色地繼續聽,越來越多的人參與了討論。


    南蠻雖與越國極近,但畢竟是其他國的事情,消息傳迴來未免遲了些,他們隻知道夏侯冽造反被捕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我說吧,這皇位就理應給五皇子神勇王的,這個反他造的好,他打戰這麽厲害,若是他成為了越國的皇帝,其他國家肯定是不敢冒犯的。」其中一個人道。


    有人不贊同了,梗著脖子說:「你這粗人懂什麽,打戰和治理國家又不一樣,沒聽說神勇王已經被捕了嗎,若是他真的這麽厲害,又怎麽會被別人給抓住!」


    被反駁的人不服氣道:「神勇王打戰這麽厲害,如果他拿出打戰那一套來奪皇位,我就不信他奪不到,他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我垂了垂眸子,遮住了眼底的冰涼,這個人雖然說得都是猜測,但大部分都猜對了。


    當初,如果夏侯冽帶兵不是為了維護皇室的正統地位,而是為了奪取皇位,他不可能不成功!


    腦海劃過一抹靈光,我心重重一跳,夏侯冽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根本沒有病危,才選擇不去爭奪這個皇位?!


    可……這也沒道理啊,如果他早就知道,可以跟皇上取得合作,而不是陷入被動被夏侯尊謀害了,那日在金鑾殿上,我們也不會逃得這麽狼狽了。


    我眉頭一皺,夏侯冽到底在想什麽,想要做什麽……


    「唉,行了,你們不要再吵了,這番話若是被人傳到西達將軍的耳裏,沒準明年的賦稅又要高了。」


    掌櫃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特意走到了那桌子前提醒。


    「現在來邊陲的人是越來越少咯,人不多,生意也不好做。賦稅要是再漲,我明年就得告老還鄉了。」


    掌櫃與那群人挺熟的,那些人笑道:「告老還鄉?掌櫃的,誰不知道您就是這裏的人啊,告老還鄉,走又能走到哪裏去?」


    掌櫃嗬嗬一笑:「是啊,我走不了,所以你們的嘴給我放嚴一點。」


    「明白明白!」客人們紛紛應是,隻是閑人都有一種習性,就是愛湊熱鬧,愛嘴碎,不管男人還是女人。


    掌櫃一走,他們又各自成群的小聲討論了起來。


    「你們有沒有發現西達將軍跟越國的神勇王挺像的?一樣都是打戰厲害,可偏偏都是爭不過別人。」


    「西羅皇子不就是擁有一個聖旨嗎?據說那聖旨是越國皇室親自頒發的,我們南蠻又是越國的附屬國,皇宮裏那群人全都認這一個聖旨,不認能力。」


    我剛起身準備離開,剛好聽到了這個消息,眼皮一跳。


    「也是西達二皇子太過老實了,皇室說投票決定皇位的歸屬。他竟然真答應了,明明西羅什麽都比不過他,就是多了那麽一張聖旨……」


    「行了,少說一點,西達將軍可是被外放到了我們鎮上,小心被人傳了出去!」


    見什麽話都聽不到了,我想了想,又返迴了座位再次點了一壺茶喝,等那些討論的人都走光了,我才站起身來往樓上房間走去,眼底若有所思。


    這個西達,或許我能從他身上下點功夫。


    按越國的情形,我們肯定是要在南蠻待一段時間的,甚至是居住個幾年,想要能徹底平穩的安身立命,除了躲藏好,還得找一個靠山。


    第二日,我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看見溫明,看了看沉睡中的夏侯冽,抿了抿唇下去了屋子。


    下樓的途中與溫明碰上了。溫明正神色匆匆地上來,看見我立刻拉住我的手往上走。


    我被他臉上的嚴肅所感染,一言不發地進入了房屋。


    把房門給關上,溫明立刻道:「小姐,大事不妙,剛剛客棧裏來了一批士兵,查看茶樓內的人路引。」


    我眉頭一皺,「無端端的怎麽查起了路引?」心重重一跳,我眼睛一瞪,「難道是----」


    溫明凝重地點了點頭,「南蠻或許已經知道我們逃入這裏的事情了,我看他們搜查路引的同時,手裏還拿著一幅畫像,我瞄了眼,是你和王爺。」


    我身體一顫,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們的樣貌都已經改變過了,他們應該不會認出來的。」


    溫明還是一臉凝色:「的確是這樣,但我心中還是有股不好的預感。」


    「律律律!」客棧外忽然傳來了幾聲馬兒嘶鳴。聲音之大連我在樓上都聽得一幹二淨。


    溫明趕緊打開窗戶往下看去,臉色大變:「小姐,不好,是南蠻的戰神西達將軍來了!」


    我捏了捏手,沉聲道:「你的化妝術能夠騙過西達嗎?」


    溫明先是點頭後是搖頭,眉頭狠狠皺起:「我用的是軍中化妝術,西達是南蠻的將軍,地位等同於王爺在越國的地位,驍勇善戰,我不確定能不能騙過他。」


    隻是這麽一會兒功夫,我就聽到了客棧走廊內傳來了一陣聲音:「快點把門全都打開,西達將軍要檢查房舍,你們快點打開來!」


    我眉頭一擰,厲聲道:「不能等了,現在就突圍!」


    我不敢賭西達認不出我們來,現在的局勢經不起一點風險了,若是等到西達上來了,真認出來,我們根本逃不出去!


    反倒是現在,如果現在就逃。或許還能逃出去。


    溫明點了點頭,背上了夏侯冽,拉著我手直接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砰」的一聲,我身體被砸到了木板上,一陣劇痛,馬兒受驚地左右亂跑,溫明直接拿起了鞭子將馬車駕了起來。


    這輛馬車是西達大將軍的,溫明也是夠膽識。


    我揉了揉疼得厲害的背部,拖著夏侯冽往馬車裏走,往後一看,就見一位威嚴高大的男子從客棧裏走了出來,雙目銳利地看著我們。


    我心一跳,雖然沒有見過西達,但心裏就肯定那位男子是西達將軍,他的身上有著和夏侯冽同樣的氣勢!


    很快就有追兵追了上來。


    我在車裏想著辦法,走來走去,忽然道:「溫明,不要走主幹道,不要走大路,西達能收到我們信息。別的城鎮也能收到,莫要到時候敵人越引越多!」


    溫明應是,駕駛的方向微微一偏,往荒山野嶺的地方走。


    身後的追兵全都駕著馬,我們和他們的距離越來越小,我咬了咬牙,打開行囊握了握裏麵的聖旨,眼神一厲,逼不得已,隻能賭一把了!


    傳聞西達將軍愛士兵如子,與士兵一同吃飯睡覺,絲毫沒有將軍架子,傳聞他為人誠懇重承諾,許下諾言必定說到做到……


    如果他的性格真如百姓傳的那樣,我們就有轉圜的餘地!


    「咻!」的一聲傳來,我順著箭矢的方向看過去,前方溫明駕著的馬兒一陣痛苦長嘯,原是馬腿被射箭中了!


    馬車一陣翻滾,我手緊緊地捏著聖旨,心裏不斷催眠自己不要急不要慌。冷靜道:「溫明,他們手上有箭,等下你找個機會搶奪一把弓箭過來,將弓箭對準他們,還有----」


    我話一頓:「你劫持一個士兵叫他們停下,看他們會不會停下。」


    手裏有武器,能傷人,就會有一定的話語權,如果手裏沒有武器,就隻是一個待宰的羔羊,上一世看到的警匪片,雙方對峙的時候都是互相有槍的。


    至於後麵那句話,隻是一種猜測,若是他們真的停下來,那西達將軍跟士兵如同手足的傳聞就不會空穴來風。


    溫明飛快應了一聲是,馬兒已經跑不了了,馬車倒在了地上,身後的聲音越來越響,我往後一看,見那些士兵個個手裏都拿著一柄弓箭,紛紛用箭矢對準我們。


    近了,越近了……溫明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直接沖向了一名士兵,將其反手劫持住,大喝一聲:「停下!否則我就殺了他!」


    馬兒一陣嘶昂,那些士兵個個都對溫明怒目相視,卻是沒有一個人繼續跑動了。


    我心一定,心裏有了主意。


    低頭看了看沉睡中的夏侯冽,我咬了咬唇,媚煙,不要慫,幹了!


    「啪啪啪!」一陣掌聲從我手裏響起,我笑吟吟地從馬車裏出來,看著從後方趕來的西達大將軍,朗聲道:「傳聞西達大將軍愛兵如子,視士兵如手足,今日一看,果然不假。」


    馬兒一陣長嘯,西達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目光銳利,我感覺眼前仿佛有股濃重血氣撲麵而來,這是在戰場上殺了許多人才擁有的氣勢!


    「你就是公孫萱?」西達有些拗口地說道。


    自從幾年前南蠻歸順了越國之後,所用的語言也統一為越國語言,現在南蠻許多人都能說一口純正的越國語了。


    隻有南蠻皇室,還堅持著用南蠻語交流,但皇室的人也會學越國語。


    我盈盈一笑,藏在袖間的手緊緊一握,指甲仿佛都要嵌進了肉裏,媚煙,不能慌!


    我努力放鬆自己僵硬的身體,神態自若地朝西達將軍鞠了一個躬,朗聲道:「在下公孫萱,今日有幸見到西達大將軍!」


    西達冷冷地看著我,身下的馬兒朝我囂張地揚起了蹄子,昂了一聲,「一個通緝犯,膽識倒是不小。」


    我笑了笑,「畢竟我的男人是越國神勇聞天下的神勇王,待在他身邊久了,膽子也跟著大了起來。」


    西達冷哼:「諒你的男人是越國的戰神,我給你們一個體麵的關押,隻要你們放棄抵抗,在南蠻期間我會給你們上賓的待遇。」


    我眼眸微閃,聽西達的話語,他並不想要殺死我們,還要把我們押迴越國內,就是不知道這是西達的意思,還是他們收到的消息是這麽指示的。


    我不卑不亢地朝西達抱了個拳,「西達將軍,南蠻風景秀麗,本姑娘還沒玩夠呢,暫且不想迴越國內。」


    西達眉頭一豎,怒氣橫生:「隻憑一個侍衛,你們根本逃不掉!」


    我嘴角含笑:「西達將軍,你漏算了一個人。」


    西達眉頭緊鎖,我自信開口:「你忘了,我這邊還有一個神勇王!」


    我觀察著周圍士兵的臉色,他們一聽到神勇王,個個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有的甚至低頭還咒罵了幾句。


    西達目光銳利地盯著我,威壓襲來,讓我感覺有些窒息。


    我死死地穩住身子,爭鋒相對地西達對視,我要自信,我不能示弱,更不能自亂陣腳!


    西達注視了我半晌,忽然冷冷一笑,甩動著手裏的長戟:


    「公孫萱,神勇王身受重傷,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西達自認武功比不上全盛時期的神勇王,但麵對一個重傷的神勇王,我還是能夠一戰的!」


    我眼眸微閃,西達給我透露了一個信息,他並不知道夏侯冽全身經脈都被挑斷這件事,如果是這樣,我心裏更加有把握了。


    我昂了昂頭,驕傲道:「西達將軍,你以為我家王爺征戰沙場多年,靠的隻是那一身冠絕天下的武功嗎?」


    西達眉頭緊鎖,一直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抹凝重之色。


    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睥睨地看向他:「我家王爺百戰百勝,殺得你們聞風喪膽,靠的更是這個----腦子!」


    我剛剛才想起來,南蠻幾年前會歸順越國,其中有很大部分是夏侯冽的功勞。


    據說當時還是一個少年郎的夏侯冽帶著一支軍隊偷偷潛入了南蠻主帥的帳篷,放了一場大火重挫了他們的兵力。


    不僅如此,夏侯冽藝高人膽大,當時得手之後根本沒有撤退,趁他們撲麵大火的第二日心神疲勞之際,又放火燒了另外一支軍隊的主帥帳篷,直接讓一位主帥被活活燒死!


    兩次火燒,夏侯冽的名字徹底在南蠻軍隊裏麵傳響,也是被夏侯冽虐的太狠了,南蠻內憂外患之下,當時的皇帝迫不得已給越國遞了招降書。


    可以說,南蠻之所以願意成為越國的附屬國,是硬生生被夏侯冽給逼得!


    西達臉色越發陰沉了起來,他雙目轉了轉,似是觀察周圍有沒有什麽埋伏。


    我嗬嗬一笑,朝西達福了福身子:「西達大將軍,您不必擔心,我們王爺是正人君子,最不屑做的就是偷襲人這種奸猾之事。」


    「今日你與我們遇見也是有緣,我們王爺特意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


    西達黝黑的臉似乎抽搐了一下,表情僵硬無比,手中的長戟又是一甩,「公孫萱,叫神勇王出來,本將軍不相信你!」


    我不屑地看了看他:「就憑你,還不值得王爺親自相見!」


    「你!」有些士兵忍不住對我怒目而視,胯下的馬兒也跟著動了動,西達長戟一伸,擋住了身後似乎要衝上來的士兵,對著我沉聲道:


    「不管你再怎麽花言巧語,今日也逃不了南蠻,本王倒是要看看,幾年沒遇,神勇王連見我一麵都不肯見,會給我送來什麽禮物?」


    溫明擔憂地看著我,我深唿吸了一口氣,大聲道:「王爺,這個禮物非同小可,你確定要當著所有人的麵送嗎?」


    西達眉頭一豎:「本王做事光明磊落,在場的都是我的兄弟,沒有什麽需要躲避的。」


    我眉頭一挑,如此自信?西達未免也太過相信所謂的兄弟情了吧?


    我覺得自己似乎猜得到一點他角逐皇位失敗的原因,肯定不是百姓說的那般簡單。


    不過這樣也好,當著所有人的麵,西達不心動,就不相信他所謂的那些兄弟們不心動!


    好男兒誌在四方,如果能封侯拜相,誰願意窩在這山溝溝當個狐假虎威的山大王?


    我從另外一個袖子裏將明黃的聖旨給抽了出來,莊重道:「西達將軍,這是我們王爺給您送來的禮物,越國任命你為南蠻皇上的聖旨!」


    西達眼睛一瞪,其他士兵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有的人甚至驚唿出聲:「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我反問道。


    我整了整臉上的神色,問:「自從西羅登基為皇上後,他可有把當初越國發下的聖旨給公開出來?」


    「當初他用聖旨起兵殺出重圍,入主東宮,可有人懷疑過?」


    看著士兵和西達的臉色,很明顯,全都沒有。


    我心更加鎮定了,打開了聖旨,直接念出了裏麵的內容:「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蠻西達大將軍護南蠻有攻,為人誠懇正直,深受南蠻百信愛戴……特封為南蠻皇上,欽此!」


    聖旨的內容都大同小異,我改了下詞句,一字不差地念了出來,他們都在我前麵,也看不見聖旨到底是什麽內容,我這謊說起來鎮定自如。


    念完了聖旨,抬頭一看,西達和各位士兵臉上都一片驚疑,我眉頭一皺,厲聲道:「大膽西達將軍,還不趕快下跪接旨!」


    「將軍、將軍!」西達還在考慮當中,其他士兵就在那急切地唿喚著他,臉上全是一片希冀,希望他趕緊接旨。


    西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士兵,似是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臉色一肅,抿著唇從馬上跳了下來,跪在了地上雙手一伸,作出接旨狀。


    「溫明,過來。」我出聲道,讓溫明放下了手中的人質,來到了我的身邊攙扶著我下去。


    走下馬車的時候我的腿肚兒都是打著顫的,好在有裙子的遮掩,其他人都沒看出我的異樣,隻有溫明知道,他握的我的手很緊,似是在給我力量。


    我穩住步伐一步步走到了西達大將軍身旁,手中的聖旨並沒有立刻給他,而是低聲道:「大將軍,不知神勇王給你的這份禮物,你可滿意。」


    西達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說話。


    我繼續道:「看看你身邊跟隨你的兄弟,你可以忍受奪嫡失敗的痛苦窩在這窮鄉僻野的地方,但他們呢?他們還這麽年輕,有大好的年華可以去奮鬥,你捨得讓他們待在這種地方嗎?」


    西達繼續沉默著,我也不氣餒,沉默也是一件好事,起碼他沒有直接反駁,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已經跪了下來接旨了!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他內心深處對那至高無上的皇位也是渴望的。


    我之所以不給他聖旨而是跟他說這些話,是望他看見了聖旨裏的內容後莫要怪我假傳聖旨,也是望他,給我一個承諾……


    我清了清喉嚨,大聲道:「西達將軍,我們王爺將這一份厚禮送上,可不是平白無故給你的!」


    我拿過溫明手中的箭矢,對準著聖旨,冷聲道:「你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不肯答應,我就將聖旨給劃破,與你鬥個你死我活!」


    西達抬起頭憤怒地盯著我,剛想要站起來,周圍的士兵又叫道:「將軍!」


    西達掃視了士兵一眼,似是有些無奈,又有些妥協,聲音沙啞道:「我答應你,得到聖旨之後,放你們離開,當做沒看見過你們。」


    我嘴角輕輕一勾,這就是權力的誘惑啊……西達作為一個失敗者被發配到了邊疆,心裏若是沒有不甘,我不相信……


    我給他的,隻是一縷火苗,將他熄滅的雄心壯誌給重新點燃了起來。


    「西達將軍言出必行,神勇王還曾跟我提起過你,說你是一個君子,還望西達將軍不要忘了剛才說過的話。」


    我手心微微冒出了一些汗,這是一場豪賭,賭的就是西達的人品!


    我將聖旨放入到了西達手中。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西達將軍,這個聖旨,你今晚才能打開。切記,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不拘陽謀陰謀計謀。」


    「你一定要慎重考慮清楚,打開了這個聖旨,就再也沒有迴頭路了。」


    話一說完,我將手給放開,無視西達忽然抬起頭來注視著我的目光,步履平穩地轉身離去。


    上了馬車,溫明擄走了其中一個士兵的馬更換了腿受傷的馬,馬兒一陣嘶鳴,我們重新踏上了逃亡路。


    溫明奔跑的速度很快,馬車內劇烈晃蕩著,我抱著夏侯冽,心也撲通撲通地跳得飛快。


    夏侯冽這時候睜開了眼睛,木然地看著我。


    我拍打著他的臉,顫著聲音跟他說:「夏侯冽,我剛剛做了一場豪賭,騙了西達謊稱有賜位聖旨。你說他會不會找上來?」


    夏侯冽就這麽看著我,沒有一點反應。


    我咬了咬唇,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哀求道:「夏侯冽,西達很厲害,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騙過他,求求你給我一點反應好不好,我們很有可能活不過今天了,你給我一點反應好不好……」


    眼淚簌簌落了下來,將他幹淨的衣衫染上了濕跡。


    原以為到了南蠻可以安定下來,沒想平靜隻有一天,我再次踏上逃亡的路,夏侯冽又變成了這樣,我該怎麽辦……


    不知奔跑了多久,溫明把馬叫停了下來,聲音從外麵傳來:「小姐,我們到了另一個邊陲小鎮,先下車休息吧。」


    掀起簾子走了出去,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馬不停地跑了一個白天。


    喬莊打扮了一番。我和溫明去了一家客棧略作修整。


    進入了房屋後,我立刻關上門詢問溫明:「他們有沒有追上來?」


    溫明搖了搖頭。


    我問道:「這座小鎮離我們剛開始進入的邊陲有多遠?」


    溫明想了想,道:「十幾裏路的距離,並不遠,隻是走過來很困難,兩座城鎮隻能走山路,想要到來並不容易。」


    我沉吟了一會兒,「等一晚上過去罷,明天早上看有沒有什麽風聲,在來決定是否繼續逃。」


    溫明皺了皺眉,「小姐,邊陲還是太過危險了,這裏常年有軍隊駐紮,一個不小心會暴露我們身份的。」


    我微微一笑:「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的地方,如果不是怕現在趕迴去可能會遇到軍隊夜晚疾行,我都想要跑迴之前的小鎮了。」


    我站到窗邊仰頭看著天上繁星,南蠻夜晚出來的星星比越國要多很多,隨意一瞄都是繁星漫天。


    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兵不厭詐。那些官員估計我們會拚命地逃,甚至會逃出南蠻境外也說不定,城與城之間的驛站也會設立重重關卡。」


    「我們一路跑來都是偏僻小路,沒有經過一個關卡驛站,這反而是一件好事。」


    溫明聽明白了我的意思,沉聲道:「小姐,溫明知道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忍不住感嘆了一句:「小姐,這一路走來,辛苦你了。」


    我抿了抿唇,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夏侯冽,是很辛苦……身體與心都備受折磨,如果我當時肯跟葉冉走……


    我閉上了眼睛,心下一狠,沒有如果!


    「溫明,你和他是怎麽認識的?」我聲音沙啞地問道。


    溫明轉頭看向了夏侯冽,「小姐,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我的身世全都是真的。」


    他話一頓:「隻是有一點,隱瞞了沒有跟你說。我將那個侮辱我的人殺了之後,被人識破了。」


    他眼裏閃過一抹懷念,聲音有些飄忽:「當時就是王爺破的案,官差將我給抓了起來,是王爺審訊了我,他問我為什麽要殺了那個人。」


    「我說,那個人該殺。王爺看了我好一會兒,忽然笑了,說的確該殺,然後他將我放了出來。」


    「當時的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就在王爺的知縣府外風餐露宿,幾天後,王爺把我給帶去了一個地方。」


    「我在一處黑暗的地方訓練了一年,出來後,王爺就把我派到了虞美人,點名要我保護你。」溫明看向了我,道。


    我眼眸微閃,心裏一片複雜,溫明這麽說,也解了我一樁心事。原來溫明早在認識我之前,就已經認識夏侯冽了,溫明並不是認識我之後被夏侯冽收買走的……


    我走到夏侯冽身邊,用手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低語:「那個時候我還這麽小,為什麽你就選中了我呢……」


    是啊,為什麽呢……我一直都很疑惑這個問題,虞美人裏比我聰明出色的孩子有很多,我明白自己的性格,懦弱不堪,非得人逼一逼才能進步……


    「夏侯冽,在我沒認識你之前,我和你到底發生了些什麽,讓你在我這麽小就惦記了我?你快點給我開口說話,給我動一動身子,我答應你,隻要你肯說話,我就原諒你。」


    「隻要你肯給我一點迴應,過去的事情我都不會追究,我也不會計較你為何要處心積慮的接近我,夏侯冽,你給我醒來好不好,你快點給我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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