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四年,是我們人生中的一個重要階段。雖然苦樂相半,但卻是我們走向社會的一個起點。不管你準備好沒有,不管你以怎麽個心態走出去,你麵對的將是一個嚴峻的現實:就業與生存。人們都說,大學畢業了,也就等於是失業了。這句話在我身上是一個很完美的體現。

    我與周文雅在接近市郊的地段租了一間房子,作為我們對這個城市多個用人單位進攻的據點。走出大學校園,我們這群畢業生,暫時都成了無業遊民。我和周文雅都沒有迴各自的家鄉,畢竟這個北方的大都市更能體現我們的價值與夢想。於是,整天揣著一些我作為一個本科畢業生的憑證,奔波於各大求職場所。可是,我的求職路上滿是艱辛與坎坷,一點也不比我的戀愛經曆更順利。但我想,好事多磨,吉人自有天象。假如我是個吉人的話!

    周文雅憑借她在大學時代在一些不出名的雜誌刊物上發表的酸澀文字,終於找到了一家更不出名的雜誌社,尋求了一個暫時檢閱分發整理稿件的差使。上班的第一天,我就覺得她和我說話的語氣變了。就連厚鏡片後的那雙深陷的眼睛也發出了趾高氣揚的光芒。一個美好的前程在向她招手示意。我想,不久的將來,一個著名的編輯就會誕生在這間小得不能再小的屋子裏。想到這裏,我的心裏打了個寒戰。以後的歲月裏,我與編輯大人在做愛的時候,我是要變得小心翼翼還是更加粗野更加賣力氣呢?為了縮小我與她之間一下子形成的落差,我不得不加快了求職的步伐,降低了求取職務職別的標準,隻想盡快找到一份工作,來維持我與周女士的同居關係。好在,我還有一個想象力豐富的特長,總是夢想著有一天能飛黃騰達。比如一覺醒來,我成了總統,或者是突然間有了一個億萬富翁的老爸,要不就是腦袋遭到了一股神秘力量的襲擊,一下子成了一個具有超凡能力的強者,現在的網絡小說上不總是這樣描寫嗎?

    可是,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我仍然一無斬獲。好在,我的一些同學和我的境況沒什麽區別。要不,我真的無法向周編輯大人交代。盡管,編輯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但始終沒有提出把我踹開的要求。心裏有沒有我就無法考究了。為此,在我走進“龍騰集團”的大門後,也沒好意思提出分手。盡管,內心的懊悔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在我沒有工作的日子,我要是提出分手的話。我想,周文雅會舉雙手讚成的。如果,我要是知道,我今生勢必會走進“龍騰”的話,隻要我再堅持晚進去幾天,她會不會就忍不住提出分手了呢?人生真的是無法預測,無法更改。

    就在周文雅已經正式被提升為那個編輯部的一個欄目的責任編輯的時候,我幾乎絕望地想去酒店去應征服務員了。和我有同樣經曆的一些同學已經早我一步這個想法了,有的已經去實施了。滿城的求職的大學生們,包括那些研究生,博士生,有幾個真正找到了適合自己的職位了?求職之路,可謂千軍萬馬過一根獨木橋,有過一次那樣的經曆,你的人生就滿是坎坷的味道了。

    那天,我和孫軍去酒店應征服務員。然而,也是因為身高的原因,我落選了。孫軍一個勁的拍我的肩頭,安慰我。我想,不久以後,他就會穿上紅上衣,藍褲子,必恭必敬地站在富豪大酒樓的門口,給進出的貴賓們舉手示意了。一想到我連這個機會都得不到,我的心裏就堵的慌,想大聲的罵幾聲。罵誰呢?就罵這該死的世道和不盡人意的身高吧!

    也就是懷著這種心情我走進w公園的。w公園的南麵有一個小湖,平平靜靜的一小塊水域,泛著暗綠色的光芒。世上有一些東西,你說不出為什麽,就是喜歡。

    她就坐在橋頭的一塊石階上,眼睛若有若無地看著湖麵及其遠處的天空。她所保持的姿勢很特別,有一種靜止了的傷感。

    應當說,她引起了我的注意。對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我總會表現得特別熱情,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從她的側麵看,她已經很美了!如果,當時要是有周編輯在我的身邊的話,我是不敢在這個從側麵上看上去很美的女人身後放慢腳步的。周文雅女士對我要求很嚴,不允許我盯著女人看,尤其不允許盯著漂亮的女人看。

    我一邊放慢了腳步,一邊心想:連個門衛的差使都找不到,還不讓我去欣賞女人,那我還不如一頭紮進這個湖水裏。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她忽然轉過頭來:

    “喂,請站一下!”

    聲音很輕,輕得象一片羞卻的樹葉落在平靜的湖麵上。

    但我卻清楚地聽見了,於是我愣愣地站下,木訥地問:“你,你有什麽事嗎?”

    她望著我,輕輕一笑:“你感到很意外嗎?”

    “有點。”我一麵掩飾著我的驚訝,一麵換上了一副親切而又和藹的麵孔。因為我麵對的是一個既美麗又可愛的女子。我估計她與我年紀相仿,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或者再大一點。但是,漂亮女人的年齡你很難估計準確。她除了渾身上下無法隱藏的高貴氣質外,很難在從她的身上找出別的異常之處了。但我發誓,我根本就不認識她。

    “先生,請允許我以這個我並不習慣的稱唿來稱唿你,你可以幫我一個忙麽?”她的語氣很誠懇。“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疑惑地問。

    “先生,我在這裏坐了很久了。我在等一個人,一個可以幫助我的人。在你之前,走過去好多人,我不失時機地請求他們的幫助,卻沒有一個人肯願意。因為他們認為我有毛病,精神不正常。”頓了頓,“你不會也這麽認為吧?”

    我笑了笑,“沒,你說吧,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很簡單,我的一枚戒指被我不小心給弄掉下去了,你能給我撈上來嗎?”她的語氣很平靜,臉上也不露聲色。

    暈倒!一個戒指,在幾米深的湖裏撈上來?難怪有人說她精神不好。

    當時,在我的腦海裏閃現無數個念頭,比如:這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她的戒指是不是真的掉進湖裏去了?真掉進去了,為什麽不去找公園的管理人員?或者打110,至少應該把她的家人及朋友找來幫忙,假如她的戒指很貴重的話。或者,她在戲弄,以她傾國傾城的容顏來做誘餌?

    但我從她的眼神裏沒有看出絲毫搞笑的成分與不正常。但這也的確是個難題。假如真有一個戒指在三米深的湖底的話。好在,我的家鄉有一個水庫。我孩提時代的夏天都是在它的懷裏長大的。我和我的一些少年夥伴,都練就了一身過硬的水裏功夫。

    還有一點必須說明的是,我當時的心情失落到了極點。我急需一次發泄或者懲戒,初夏微涼的湖水能刺激我極度疲憊的身心,一個陌生女子的戲弄遠比周文雅女士的嘮叨更能讓我感到人生的悲涼。

    於是,我甩掉外衣,一個猛子紮進橋下的湖水裏。但是水下的視線很模糊,我努力尋找了一會,什麽也沒有看到。我浮出水麵,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正關切地注視著我,滿眼都是驚訝與感動。

    “兄弟,就在這個位置,你再仔細找找,要是找不到就算了,別受涼了。”

    我換了口氣,再一次潛入水下。這次,我沒有白辛苦。

    水底的沙石與青苔中有一個發著微微瑩光的戒指,那是鑲嵌在上麵的藍寶石的光芒。我連忙把它抓在了手裏。沒有想到,我的這次無意識的舉動,竟然為我的人生添上了重重的一筆。

    我浮出水麵,看到她依舊關切地望著我。我衝她揚了一下手裏的戒指,她的臉上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給!”上了岸,我顧不得擦拭身上的水珠,連忙把戒指送到她的眼前。因為我覺得那一定是一個昂貴的東西。她猶豫了一下,才接過去。

    一陣風吹來,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她忙把我的衣服拿過來。等我穿好了衣服,她突然問我一句:

    “你有女朋友嗎?”

    “啊!我有了。”我慌亂地答到,這個女人的天生麗質讓人浮想聯翩更讓人無法抗拒。

    “嗬嗬,我隻是隨便問一下。我想,假如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把這個送給你,當你送給她的禮物。”

    她的眼睛像是一潭深不可測的碧水,清瑩的波動中,有你永遠無法撲捉的信息。

    “不,不。”我連忙拒絕。一麵拒絕,一麵想象周文雅女士要是見到這個戒指時的驚喜與疑惑的表情會是怎麽樣的生動與誇張!而且她會追問我一生這個戒指的來曆的,不論我怎麽訴說,她也不會相信的。那簡直是把一個隨時都能引爆的“炸彈”拿迴去,假如我們真的能過一輩子的話。況且我怎麽能收下這麽貴重的東西,最主要的是這個女人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她的真正目的是什麽?在那個夏日的午後,我簡直就像進入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空間,而麵對的更是一個不真切的女人。可是,就那麽真實地發生了並繼續著。

    “怎麽?不喜歡嗎?”她的眉毛一挑。

    “不是的,君子不奪人所愛。”我想,這樣的物件一定是女人間的至愛。至於我是不是君子這個問題在這裏不便討論。

    “嗬嗬,其實這枚戒指是我兩個禮拜前扔下去的。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這麽做,但是我不能給你個滿意的答案。因為我都不知道是為什麽?我怎麽說你才可以明白呢?這麽說吧,我就是無聊,無聊得不知道用什麽方式來發泄自己內心的複雜情感。把這樣一個價值不菲的東西扔掉,也不會讓我的內心有絲毫的震蕩。隻是,我不想讓它像我一樣,在水底的沙石和泥濘中埋沒璀璨的一生。所以,我叫住了你。也就是碰碰運氣,或者說是一個無聊的玩笑。沒有想到你真的跳了下去,你的水性怎麽那樣好呢?你讓我驚訝,也讓我感動。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麽能讓我感動的了?這些日子,我經常來這裏度過我百無聊賴的一天,我喜歡這片寧靜的水域。希望它能給我的內心一絲安慰與淨化。因為我快麻木了,也快要瘋掉了。沒有人能挽救了我,我的世界早已經是一片痛苦的汪洋。我給自己下過一個定義,我是一枝被人從樹上折下插在瓶子裏的花,遲早要枯萎的。我的命運早已經寫好,就等著我一步一步走完。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和你說這些?是我長久孤寂的心靈急需一次撫慰,還是我淒慘的人生道路上遇見了一個知己?你幫我撈起的這枚戒指,是躲避不了被扔掉的命運的?既然是你把它從水底撈起,它自然就歸你所有了,假如你不嫌棄的話!”她動情地說著,臉上終於湧上了一股傷感的神情。

    我能感覺得到她的內心一定承載著太多的痛苦與不幸。這是個不平凡的女人,一定經曆了人世間無數的滄桑與坎坷,要不不會表現得如此波瀾不驚?我最看不得女人的痛苦了,盡管是一個陌生的女人。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對她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情感。

    “我不知道怎麽稱唿你才好?不管你遇到了什麽,不管你過著什麽樣的生活,隻要認真去麵對。沒有什麽過不去的‘火焰山’,相信自己,給自己一條出路,人生也許會變一個樣子的。你看我吧,我在l大學畢業快一年了,仍然沒有找到一個體麵的工作,可是我對自己還是充滿了信心與希望。”人啊,就是有意思。剛才還為了一個給人把門的差使而耿耿於懷,現在卻安慰起別人來了,而且還講出一番冠冕堂皇的人生哲理來。

    “嗬嗬,謝謝。”她的臉上洋溢了一絲久違的笑容,“和你們這些年輕有誌氣的大學生在一起,讓人振奮。”

    “我叫宋玫,認識你很高興。”她向我伸出了友好的手。

    “謝子函。”我迴應。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喝杯咖啡,就當我對你的謝意。”宋玫真誠地向我發出了邀請。她穿著一套淡雅的裙裝,十分得體,將她婀娜多姿的體態襯托得像一個美麗的夢境。一抹酥胸,盛開得恰到好處,若隱若現,給你無限的遐想。神情清淡,氣質高雅,一頭燙染的秀發,潔白修長的雙腿。她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動人心魄的女人了。我想,我要是敢拒絕她的邀請,我會狠狠地煽自己一個大嘴巴的。於是,我說到:

    “那怎麽好意思,不過,我要是拒絕一個漂亮小姐的好意,那我就太不禮貌了。”我不是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在這樣一個美麗的湖畔,遇見這樣一個絕色的女子,是我前世修來的緣分。

    玫瑰咖啡廳,五號桌。潔白的桌布,一枝散發著淡雅香氣的玫瑰被插在一個瓶子裏,靜靜地開放。

    不一會,兩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端上來了。

    “謝子函,你說你是l大學畢業的?”她問。

    “嗯,是的。”我答。

    “你學的是什麽專業?”

    “國民經濟管理。”

    “哦。”她哦了一聲,開始低頭喝咖啡。

    “宋小姐,我可以問你一下,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現在又在哪裏高就嗎?”

    她聽我這麽一問,神色有些暗淡,苦笑了一下說,“我沒上過大學,我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

    “哦,為什麽呀?”我有些驚訝。

    “嗬嗬,不為什麽,不過是每個人的經曆不同罷了。”她平靜地說。

    但是我能感覺到她的經曆一定很特別,最起碼是坎坷之類的。她沒有說,我也不好追問,怕不小心觸摸到她的傷心之處,弄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麵不歡而散。不知道為什麽,我對這個女人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是她身上無法掩飾的高貴氣質,還是她傾國傾城的容顏?抑或是她眼中那一絲不易覺察的淡淡憂傷,還是嘴角那一抹笑靨,在這個浪漫而又溫情的傍晚所產生的像夢幻一樣的色彩?她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芳香,那是她與身具有的女兒香與名貴香水的混合體,讓我心曠神怡,如浴雲端。我看得癡了,也迷了,完全忘記了自己是誰,在這樣的夢裏,我不願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對我說:“對不起,我得迴去了,天色不早了。”

    “哦,是嗎?嗬嗬,與你在一起,我覺得時間過得好慢。”我戀戀不舍地說。

    “認識你我很高興,再見了,謝子函先生。”她說著站起身來。

    “好吧,不過,我怎麽才可以再見到你?你的電話,或者是其他的聯係方式,比如qq之類的。”我想,既然上天安排了我與這樣的一個絕色女子相遇,一定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的。

    “嗬嗬,我看還是算了吧。我是一個不詳的人,隻會給身邊與周圍的人帶來不幸與災難。不過,認識你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陪我度過這個漫長而又無聊的下午。好了,再見吧!”她說著向我伸出了纖纖細手。

    我遲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有點涼,但是柔軟細滑。我的手掌心滲著汗水,散發著熱氣與真誠。

    “再見,宋玫小姐。”

    “嗯,”她抽出自己的小手,一個優雅的轉身,然後離去。這時,一首優雅悲傷的樂曲響起,彌漫了整個廳子與傍晚。後來,服務生遞給我一個紙團,我打開一看,是那枚戒指和一個電話號碼,我連忙揣在了兜裏。

    好多年後,我依然會想起這個背影與音樂。城市的燈火若即若離,我總是懷疑我的眼睛與記憶。這樣一個女子,在我的生命裏真的出現過嗎?我站在那裏,不停地問自己,不停地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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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咖啡廳,來到大街上,天色已經有點暗了。我連忙打了一個麵的,向家趕去。我想,我一定要趕在周文雅之前到家,要不又該挨罵了。我想,我萬一要是沒有周文雅早到家的話,那我就說,和同學在一起吃飯了,是孫軍那個斯非拉著我不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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