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門下,飄揚著聚寶號商徽的旗幟,在夜風裏微微飄蕩。應天府到了晚上一般禁止出門,但對於外出行商的商號,能拿到宵商令,就能順利的通過城門。


    聚寶門對應著連接應天府的商路,是少數能在夜間開城門的地段。


    商賈運貨,一些珍貴的貨品大多不會選擇白天出貨。


    行商走夜路,秘密運輸一些珍貴的寶貝。


    這樣的規矩,對於聚寶門守城的城門郎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今晚來這裏等到開門的是府裏有名的聚寶號,這家商號出手闊卓,而且和上頭有些關係。


    四下打點的銀子,讓今晚守夜的兄弟們多了頓花酒。


    城門郎笑嗬嗬的收迴手上的一錠銀子。


    收取行商的一些碎銀,是他們守門士兵的一條財路。


    雖然有著出城的文書和宵商令,但對付這些守城門將的胃口,花費不了太多銀子,喂飽了他們,混個麵熟,往來再行商路也能通個方便。


    沒有必要,為了一些銀子交惡這些官爺。


    手上的銀錠不大,掂量掂量卻有三四兩的分量。


    今晚聚寶門守城的城門郎,是沈三爺的熟人。


    這個疤臉的兵人,留著絡腮胡子。


    他姓趙,雖然行道上的人都喊一聲趙將軍,可老趙自己心裏門清。


    他不過是個混到頭的老兵油子,軍伍裏出身,混到應天府一個城門值守的官職。


    真正的城門郎將,那是從六品的袍子,哪裏是他這種八九品的芝麻烏紗。


    .......


    底下尊稱一聲趙將軍,趙郎將而已。


    誰家的將軍,每個月就五六兩的鶴俸。


    城門值守的官小,但能撈不少油水。


    沈三爺的這錠銀子,抵得上大半月的俸祿。


    商號行商的時候,都會散一些金銀,為首的三五兩,當值的士兵每人二三兩碎銀,碎銀不多,喝頓酒,聽個曲卻是足夠。


    他看著城下聚寶號的車隊,大大小小有十五輛馬車,還不算拉運的貨擔和隨從。


    .......


    “三爺這一趟做的可是大生意啊,馬車就有十幾輛,怕是有不少賺頭。”


    .........


    大晚上跑來聚寶門等著開門行商的,哪家運的不是寶貝東西。


    收了銀子,趙郎將的態度溫和了不少。


    負責打點關係的沈三爺,此刻圓潤的臉上笑的眼睛咪成一條縫。


    他拱了拱手,開口笑道。


    ........


    “托福,托福。


    小老賺的都是些辛苦錢,聚寶號的生意才是大頭,小老也不過是替主子代勞而已。今晚這一趟貨物運的急,得通聚寶門一趟,趙郎將多多費心。


    底下的人手腳不仔細,小老還得下去盯著一些。


    今晚辛苦趙大人了,迴頭咱迴來了,再請大人吃酒。”


    ........


    商號裏響當當的一號人物,沈三爺做事也是八麵玲瓏的主兒。


    城門的這些人,他親自出麵打點,給足了麵子。


    聽著沈三爺的話,趙郎將也清楚人家的大事。


    收了銀子後,拿人手短。


    抱拳拱手,他拍了拍身上的盔甲,開口應道。


    ........


    “成,三爺您忙您的去。


    聚寶門底下安分的人,哪家不長眼的敢在城門底下鬧事。兄弟們這身盔甲穿的都快生鏽了,就指望竄出來一個愣頭小子,能給老趙我漲漲軍功。


    聚寶門開啟的時辰,也是有規矩的。


    三爺自己留心一下,商隊最多隻能再耽擱半個時辰了。”


    ........


    提醒了沈三爺一聲,趙郎將催促著一些收了碎銀的士兵,手腳麻溜一點。幫著商隊的人,搬搬貨物。


    聚寶門雖然可以通商,但過了時辰,隻能等到雞鳴的時候才會大開。


    一臉笑意的告別趙郎將,沈三爺一路穿梭在商隊裏。


    他靈敏的擦過幾座馬車,側身到一輛看起來不大,並非特別顯眼的單駒馬車外。


    敲了敲窗子,沈三爺壓低了聲音,開口說道。


    ........


    “小公子,貨物都已經裝運完畢,小老讓底下的人再檢查一遍。


    最多半個時辰,咱們就要出發了。


    我替您物色的一位高手,算算時間也快到了,一路上您得收斂點,切莫耍性子,人家可是難得的高手,這一趟能跟著我們聚寶號行商路,還是小老意外求來的。”


    ........


    溫和的叮囑了一句,沈三爺對馬車裏的這個小公子,態度出奇的恭敬。


    明麵上,這位沈三爺才是聚寶號的話事人。


    馬車裏的這個小公子,輩分還比三爺低了兩輩來著。


    聽著沈三爺的話,馬車裏很快傳來一聲帶著許些稚嫩的脆音。


    .........


    “三爺爺,商貨沒有問題的話,隊伍還是快些出發的好。


    您雇刀的那些人,有幾個有真本事。


    您說的那位好手,功夫再高,還能比得上咱們家裏的劉爺嗎。”


    .........


    “哎呦,小祖宗嘞。


    您一會兒見了人,可別嘀咕。


    小老挑的人,絕對靠譜。


    而且誰說人家對上劉老頭,就一定會輸的。倘若是切磋交手,老劉的那些把戲看著玄乎,可真放到江湖草莽的搏殺之局,誰死誰生,難說。”


    .........


    微微一笑,沈三爺拍了拍車窗後不再說話。


    他的目光凝望著商隊的一角,一處堆貨的麻袋旁,零零散散站著七八名佩武的刀手。


    這次隨行的刀手,沈三爺沒有挑太多,但每個人都有兩把刷子。


    作為刀手裏討飯吃的人,這些家夥一個個麵色沉穩,小心的打量著四周。


    唯有一個看起來闊綽的放蕩公子,手裏提著壺酒,衣袍上滿是胭脂香氣。


    他的脖子四周還殘留著女人家的咬痕,不知道是從哪個風月地浪蕩迴來的。


    大大咧咧,吆喝著身旁的刀手,看看誰有雅興一起喝一杯。


    十兩銀子,一天功夫就花的差不多了。


    唐簡人浪蕩在刀手群裏,沒有幾個人正眼瞧這個放蕩公子。


    一看這身子骨虛的,還敢來吃刀手這行的飯,該不會衝著聚寶號的名頭,心想一路上沒啥危險,渾水摸魚混進來的吧。


    聚寶號真是啥人都敢收?


    麵對著唐簡人邀酒的熱情,經驗老道的刀手,沒幾個願意搭理他。


    唯有一根極長的杆子,突然挑走了唐簡人的酒壺。


    .........


    “公子好雅興啊。


    聞著這酒香,應該是釀了滿年頭的小春蘭。


    這可是江月樓花魁娘子的私釀,可謂酒中佳人。


    您這一小壺怕就得十兩銀子,江月樓是江南名地,公子能淘得這樣的佳釀,想來也是走南闖北的一號人物。


    旁人眼拙,沒有福分受用這等佳釀,在下鬥膽,討一口酒喝。”


    .........


    刀手之中,有個靜坐在沙袋上的男人。


    他留著淺淺的八字胡,手上握著一把極長的刀,比起刀,或者更像根筆直的晾衣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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