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畫舫,美人添香,應天府的夜晚屬於公子風流,美人柔情。不夜長河上的畫舫燈火通明,照耀著這種皮肉之間的歡愉,也平添了絲風雅。


    穿再貴的絲綢錦緞,脫再罕見的粉袖羅裙,玩的無非是一樣的皮囊把戲,差別就是多費點銀子罷了。


    女人嘛,吹了油燈都一個樣,也就三個唿吸的事兒。


    李大貴一向信奉此道,因為他不是什麽有錢的公子哥,也見不到畫舫裏的清婉美人。


    他姓李,老李家祖上三代做的都是棺材鋪子的營生。


    到了李大貴這一代,應天府裏有家鋪子,還有個居住的小院,算混的人模人樣。


    步入中年,相貌有些清瘦,或許是從事陰行的生意,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陰沉。左眼皮上還生著顆芝麻痣,讓這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看起來沉悶又顯幾分精明。


    懷揣著一個小巧的錦囊,裏麵裝著零零散散積攢下來的二兩碎銀子。


    讓李大貴流連忘返的地界,距離秦淮河不近不遠,是片種了不少柳樹的巷子。


    當地人叫這裏柳葉巷,可門兒清的老客,都喜歡喚這裏留人巷。


    風流公子去的都是畫舫雅樓,不屑於此。


    這裏多的是應天府裏的升鬥小民,花點銀子圖一場快活。


    留人巷裏都是一排排老房子,屋頂鋪蓋著杏紅色屋瓦,被笑稱作杏花房。


    留人巷杏花房,玉人二兩弄春宵。


    老客之間流傳著一句打油詩,說的是這留人巷裏的女人,再貴也不過二兩雪花紋銀。


    二兩銀子,畫舫上一杯粗茶都買不來,在這裏卻可以換個大白饅頭的乖巧女人伺候你一晚上。


    倘若在平日裏,留人巷有那種入了奴籍的女人。


    她們不在乎錢多錢少,幾百個銅錢換成三四枚通寶就能在你麵前露的白花花一片。


    這些婆娘都是為了混口飯食,這輩子也就爛在了留人巷裏。


    ...........


    李大貴懷裏揣著的銀子,不是為了和那種女人討樂子的。


    據說前些日子,留人巷裏新搬來個姑娘家,多添了座花房。


    新房裏的姑娘家,生的嬌弱憐人,身子骨輕柔,俊俏的不比畫舫上的美人差。


    聽聞還是官宦世家的出身,可惜入了奴籍,跌跌撞撞流落到了留人巷裏討一份營生。


    這樣的貨色,三五個通寶可打發不了。


    小錦囊裏算上通寶銅板,足有二兩銀餘。


    二兩銀子,可以讓你在留人巷裏當皇帝,哪家婆娘的院門敲不開?


    夜雨中,留人巷生意不是很景氣。


    杏花房外掛花燈,那就是姑娘閑待閨中。


    摘了花燈,門上懸了恩客令,就意味著這院裏的姑娘已經有人捷足先登,正在春宵千金,您還得移步到別處。


    留人巷裏李大貴也是門清,他躲在屋簷下避雨,身上的大褂還是被打濕了小半截。


    新來的姑娘,住的院子偏僻。


    哪怕在留人巷裏,也是不起眼的小角落。


    抖了抖身上的水跡,李大貴的嘴角上揚,露出了幾顆略微發黃的大牙。


    他今兒運氣不錯,那姑娘的小院外還掛著花燈,瞧這模樣應該沒有被人搶了新鮮。


    躡手躡腳的挪到杏花房外,叩了叩院門。


    院門上的銅鑄叩環,是專門做的,可以發出很大聲響。


    果然,隨著李大貴叩門聲響起,杏花房裏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躁動。


    老木門被拉開的聲音有些刺耳,不過此刻李大貴完全不在乎這種噪音。


    默默的吞咽了一口唾沫,雙腿忍不住夾緊了幾分力勁。


    臉蛋很小,稚嫩的麵容上刻意塗了胭脂,但也蓋不住這姑娘家身上的青澀。


    水汪汪的大眼睛,這麽瞅上你一眼,讓男人從心底就發出一種憐惜。


    .........


    “素兒,見過老爺.........


    外頭雨大,老爺您,您濕了衣裳,還是快些進屋子來。


    我煮壺熱薑,可不能寒了身子。今晚天不好,沒有想到老爺您還能來素兒這院。”


    ............


    塗抹了胭脂的小臉變得微微紅潤,可能這姑娘也想不到還有李大貴這種冒著大雨也要來溫存一番的老客。


    她穿著件水色的薄紗衣袖,外頭披了一件禦寒的春竹繡綢衣。


    喚作素兒的姑娘,沒有盤發,披散的頭發,用水色不太好的玉簪挽了一個寬鬆的發結。


    這樣的裝扮,讓她顯得更欲清柔。


    撐著白紙梅花的小傘,素兒身子輕輕往李大貴的身上靠了靠。


    聞著身旁的幽蘭香氣,李大貴仿佛迴到了年少時光,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勾人的小女人揉進骨子裏。


    拉了拉素兒的小手,李大貴笑嗬嗬的把手上的恩客令遞了過去。


    “不打緊,不打緊。


    沒有想到留人巷這裏,還能有素兒姑娘這樣的玉人兒。


    今晚能見姑娘一麵,莫要說淋點小雨夜寒,就是頃刻間被厲鬼吃了心,我也心甘情願。


    不過外頭的確起了風,不能讓姑娘傷了風寒啊。


    咱們快些進屋,然後再談。”


    接過素兒的傘,等到姑娘家摘下門外的花燈,掛上了恩客令。


    李大貴忍不住攥著嬌嫩嫩的小手,走進了溫柔鄉裏。


    小屋點燈,似乎還焚了淡雅的香料。


    辛辛苦苦積攢下二兩銀餘,也就意味著李大貴足足憋了近兩個月的火氣。


    隨著小屋的門輕掩,他迫不及待的去摟住麵前的姑娘,被客人突然抱住,讓素兒驚了一跳,不僅是嬌小的臉蛋,就連薄紗下隱約露出來的鎖骨肌膚都微微泛紅。


    “老爺,您.....這..........熱薑還沒有煮好呢。”


    手足無措的推攘了李大貴幾下,素兒呈現出來的小姑娘姿態,更讓李大貴火氣旺盛。


    他丟下手上的錦囊錢袋子,直接坐到屋子裏的閨房床上,對著素兒拍了拍床榻,開口打趣到。


    “無妨,老爺我火氣旺,這些小雨傷不到身子。


    倒是小美人你,怕是今晚得讓老爺虧損不少。”


    嘴上說著葷腥段子,李大貴看著嬌羞的小姑娘,急不可耐的挑滅了屋子裏的油燈芯。


    滅了燈,突然感到身前一陣酥軟,似乎有團透著香甜的溫暖傾到了懷裏。


    臉色嬌羞,聲音壓成了蚊聲。


    “請老爺憐惜。”


    怯生生一句話,讓李大貴再也按耐不住火氣。


    咽了口唾沫,摸著黑似乎扯下條絲帶。


    清涼的薄紗感順著這團溫暖的小東西滑落,熄了燈火,隻能借著螢光,看見隻小巧的白羊俯在床榻上。


    李大貴此刻情迷心亂,他甚至忘記了留人巷裏先講價給銀的規矩,也在滿是幽香的皮囊前,忽略了背脊上,一條微不可察的紅線。


    ..........


    衣帶聲漸解,白羊臥榻,本欲是春宵溫情。


    隨著屋子裏老木床的床腳“咯吱,咯吱”的輕晃了兩聲,漆黑的屋子裏突然照進了一縷月光。


    月光隨著雨花,還有飛濺的土塊碎瓦一並砸落到地上。


    轟的一聲巨響,屋脊上躍下個影子,影子握著把刀。


    踹開了床榻上的李大貴,刀風帶著雨水的幾分微涼,快準狠的砍在了床榻上的白羊頸。


    刀意涼,快到雨水都被逼成了一條線,看起來行雲流水般自然。


    握刀的是個帶著鬥笠蓑衣的少年,他身形不高,卻站的挺拔。


    從屋頂破瓦而入的瞬間,就拔刀砍下了素兒的腦袋,老練的像是一個刀尖上舔血的刀手。


    “他娘的.......你.....你.........”


    連爬到蹭的挪動身軀,靠到牆角。


    剛想罵幾句粗口,緩解一下心裏的恐慌,整個人就如同掉到冰窟窿一樣清涼。


    他看到了刀手蓑衣下的飛魚紋皮甲,和牛皮銅扣帶上懸掛的牙牌。


    銀鑄牙牌,雕刻飛魚圖騰,刻字顧野。


    李大貴就是忘記自己親爹叫什麽,也不會認錯北鎮撫司的牙牌,這是錦衣衛的命牌。


    北鎮撫司的錦衣衛,為何苦心竭力的要一個留人巷女人的腦袋。


    認出了牙牌,也看清了顧野手上的繡春刀,李大貴此刻屁也不敢放一個。


    瑟瑟發抖的蜷縮在牆角,餘光瞟了瞟那把青銅質感的修長寶刀。


    刀鋒上還滴著血水,隻不過......為何,血是黑的........


    “大人饒命,小人就圖個樂子,和那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什麽都沒看到,您瞧瞧,我褲子都沒脫呢。”


    壯著膽子,想要狡辯自己是清白的。


    李大貴提著剛剛穿起來的褲子,卻被握刀的顧野一個手勢叫停。


    明明砍下了女人的腦袋,錦衣衛老爺,為何還一直保持著握刀的警惕姿勢。


    他迴過身,看不清臉,因為夜色裏顧野戴上了一個鐵鑄的麵具,麵具猙獰,像是修羅,又形似龍貌。


    “不想死就閉嘴。”


    冷冷的聲音讓李大貴徹底閉上了嘴,哪怕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幕再詭異,他也不敢叫嚷,也叫不出來。


    床榻上被顧野一刀砍斷腦袋的軀體,隨著一陣抽搐,居然緩緩坐起身子來。


    剛才的一刀沒有徹底砍掉頭顱,素兒的腦袋連皮帶肉的側垂在一旁。


    頭顱被砍斷,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皮肉連筋帶骨。


    本應該死的不能再死,可夜色裏,她用垂下來的腦袋,對著顧野嫵媚的笑著。


    “小郎君好生的心急,是也想和妾溫存一番嗎?


    沒想到你這麽耐得住性子,含著龜息丹在妾的房梁上淋了整日雨水,居然沒露出半分人氣。


    你有把好刀,剛才那一刀真俊,俊到妾還以為是督妖司的找上門了。


    你這麽俊的刀法,卻是一介凡人。


    錦衣人部隻管人間事,緝人捕案。


    你個吃皇糧的,為何要插手管暗部督妖司的渾水。


    人部緝人,暗部斬妖。


    小郎君你過界了,當真不怕妾吃了你的小心肝。


    你這年輕血氣的心,比那些腐爛味道的臭男人要香多了呢。”


    臉上還掛著溫柔的笑容,但此刻的畫麵的確談不上溫柔。


    素兒伸出手,把連著一層皮肉的腦袋重新按迴脖子上。


    瞧著床榻上這具沾滿黑血的美好軀體,顧野雙手握著手上的刀柄,一隻手掌輕輕地滑動,順過脊線,按壓在刀脊上,隨時準備出刀。


    黑血滋滋作響,被繡春刀上銘刻的奇特刀紋吸納進去。


    嘴裏吐出一顆白化的藥丸,顧野橫刀在前,凝望著血肉逐漸愈合如初的素兒。


    “丙字卷中品,一十四號宗錄,畫皮。


    你半月前從督妖司手裏假死逃生,靠著吸納這些男人的元陽血肉來恢複。這些天裏死在這屋裏的沒有十餘,也有七八。


    現在最多恢複到了丁等上的修為,沒想到我一刀還是殺不了你。”


    .............


    “嗬嗬,你又不是督妖司的禦史。


    凡人之軀,也想斬妖除魔。


    虧著妾多吃了幾顆人心,要不然剛才那一刀說不定真被你砍了。


    你手上的刀不錯,但你殺不了我。


    各退一步如何,我饒你一命,你離開當做什麽也不知道,畢竟你手上的繡春刀太利,妾也不想被小郎君臨死前砍上一刀。”


    扶穩了脖子上的腦袋,素兒溫柔的對著顧野開口提議,絲毫不介意自己光著軀殼。


    畢竟在它看來,不過一副皮囊罷了。


    默默的橫刀在前,顧野輕輕地向後挪動。


    他似乎想要離開屋子,修羅龍麵下傳來一聲幹脆的迴答。


    “好啊。”


    雙手依然緊握繡春刀,這是唯一可以克製妖物的兵器。


    瞧顧野的姿態,他似乎是死心了。


    一刀無法斃命,能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結果。


    素兒似乎很滿意他的選擇,可隨著顧野快要退到房門口時,他的身形猛地扭轉過來。


    足下生根,腰馬發力,緊握在手上的繡春刀被他橫刀脫手,飛斬出去。


    .........


    督妖司秘卷:


    【目前可解鎖情報】


    【督妖司】:錦衣衛暗部,同為鎮撫司所屬,直命於天子。多為奇人異士,洞天福地的異人組織而成。白天錦衣辦案,夜晚禦史督妖。欲入督妖司者,需經曆極其殘酷的考核,通過的人可授予督妖禦史之位。(未完全解鎖)


    【龜息丹】:錦衣衛專屬秘藥,服之可十二時辰內掩蓋人息,龜吸吐納,隱匿藏身之上品。(很貴)


    ............(待解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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