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靈犀一行人直接搜索到邊境線,方才掉頭離開,迴去的路上,越野車一路顛簸,汪靈犀斜靠在車窗邊,目光所及之處,除卻焦黃的野草,稀稀落落的荒樹,就隻有漫天黃沙。


    穿過沙漠,是廣袤無垠的原野,偶有幾處人煙,更顯空曠,越發荒涼。


    高原風刀割麵,稀薄的空氣,讓人唿吸困難,衣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驕陽如火,卻化不開人心底的陰寒與淒涼。


    「汪隊,這些是我們搜到的東西!」宋義坐在她身邊,已經行駛了八九個小時,她一言不發,靜得可怕。


    「嗯。」汪靈犀悶悶應了一聲。


    「我們和你一塊去盛都?」宋義舔著幹裂到滲血發白的嘴角。


    「不用,孟隊還有遺留下的一些任務需要完成,你還有事情要忙,我去就好了。」汪靈犀垂頭看著軍綠色的背包,血跡幹涸,呈暗紅色,不用多做思考,她都知道當時現場多麽慘烈。


    據說對方足有百人,帶著重型武器,孟紹酉一行人,隻有十五人而已,生還八人,確認死亡六人,一人失蹤。


    宋義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並沒多說什麽。


    **


    汪靈犀連夜迴了趟部隊,將搜集到的證據向上麵匯報一番,確定這些遺留物和這次行動任務不相幹,才讓她帶走。


    她開車到達盛都的時候,已經是隔天清晨。


    「隊長,到了。」阿良偏頭看著汪靈犀,他倆輪流開車,從部隊到盛都,足足23個小時。


    「嗯。」汪靈犀睜開眼,灰藍色的天空,壓得很低,讓人有種窒息感,空氣中懸浮著霧霾灰塵,讓人喉嚨幹澀嘶啞。


    汪靈犀已經撐了好多天,眼睛熬得血紅,嘴唇幹澀得發白出血。


    「直接去孟家?」阿良啞著嗓子,試探著詢問。


    「去吧。」


    車子抵達孟家的時候,沒想到孟浴風就在院子裏,隔著老遠看到軍車,就笑著迎了上去。


    「紹酉……」漂亮的桃花眼,迎著晨曦,好像裝著璀璨的星河,她原本拿著相機正對著院子裏的一些花草拍照,穿著簡單的素色連衣裙,幹淨簡潔。


    汪靈犀率先推門下車,「浴風!」幹燥到嘶啞的嗓音,讓人聽著都頗不舒服。


    「靈犀啊,紹酉和你一起迴來了?」孟浴風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聯繫到孟紹酉了,她打量著車內,除卻阿良,沒見到別人。


    「沒迴來?」孟浴風笑容逐漸僵硬。


    「嫂子好!」阿良乖巧的叫人,隻是看她的眼神卻一直閃爍躲避,始終不敢迎上她的目光。


    「別在門口站著,先進屋。」孟浴風招唿兩人進來,她當時正在門口拍照,收拾了相機,抱起躺在嬰兒車裏的兒子就徑直往裏走。


    「唔——」孟小六吮著奶嘴兒,朝著汪靈犀揮舞著胖乎乎的小肉手。


    三人進屋,孟浴風抱著兒子,「你們喝什麽,眼睛怎麽熬成這樣?給你們弄點菊花茶?明目的。」


    「浴風……」汪靈犀雙手緊緊扯著手中的一個暗色袋子。


    「怎麽了?你別一臉嚴肅的,怪嚇人的。」孟浴風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愣是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


    「小六好像要換尿布了,我得給她去換個尿布去,你們先坐,別客氣!」孟浴風抱著孟小六就直接往樓上走。


    「隊長,這個……」阿良一個糙漢子,真的不懂該如何和女人打交道。


    「你在下麵等著吧。」汪靈犀提著袋子抬腳跟到了樓上。


    **


    孟家沒什麽傭人,樓上安靜極了,隻有孟小六咿咿呀呀的聲音從一個房間幽幽傳來。


    「小六要乖,這個不能咬。」


    「壞小子,扯媽媽衣服幹嘛,等爸爸迴來,打你屁股,聽到沒!」


    「說好等他迴來給你取大名的,一走倒是沒了音訊,幸虧還有我們小六……」


    「他要是再給你取什麽保家衛國,將軍立業的名字,我可不答應他,他……」


    孟浴風聲音越來越小,直至後來,隻聽到隱忍模糊的哭腔。


    汪靈犀靠在門口,眼底已然一片猩紅,熬得血紅的眼睛,幾乎流不出一滴眼淚,屋裏的人,死死咬住嘴唇,低低的嗚咽抽泣聲,就好似鋒刃,割得人撕心裂肺。


    直到她聲音小了,汪靈犀才敲了敲門,「浴風……」


    「進來吧。」她聲音嘶啞幹燥。


    汪靈犀推門而入,孟浴風坐在床邊,眼眶徹底紅透,正幫孟小六換尿布,愣是沒抬頭看她。


    「他……」孟浴風以為自己已經做足了準備,當第一個滑出嘴角,眼淚還是沒忍住,簌簌往下流。


    「是不是迴不來了?」聲音顫抖到了極致,以至於整個身子都在觳觫發抖。


    汪靈犀走過去,伸手把她摟到懷裏,「對不起!」


    她聲音很輕,手臂卻用力把她抱緊,「浴風,對不起!」


    孟浴風手指緊緊扣住她的衣服,眼淚宛若決堤,不可控得一個勁兒的滑落。


    「嗚嗚……」那低沉的抽泣聲,就像是鞭子,鞭撻著汪靈犀的心髒,她入伍之後,不乏有戰友從身邊一個個離開,可是孟紹酉不一樣,太了解,那種感覺,無異於剜心。


    也不知過了多久,孟浴風才頹然的跌坐在床上。


    「這些……」汪靈犀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我們最後隻能找到這些。」


    「隻有這些?」孟浴風抬頭盯著她,那雙眼睛,絕望、震驚,還有質疑,「連個人都不能幫我帶迴來嗎?」


    汪靈犀隻能幹澀的說了一聲,「對不起。」


    孟浴風失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袋子。


    裏麵的東西很簡單,一個染了血的小本子,一個被血水泡透的照片,還有一些雜物。


    本子放開兩頁,就是18年的年曆,上麵用紅筆標出了她的生日,還標出了孟小六的出生日期,滿月日,百歲日,還著重標出了七夕情人節……


    孟浴風手指咬著嘴唇,往後翻了幾頁,都是一些簡單的瑣事,直到翻到最後,上麵記錄著這樣一頁文字。


    上麵滿滿的都是各種詞語,洋洋灑灑寫了半頁紙,直至最後,他圈出了一個名字。


    「『召伯有成,王心則寧』,希望他以後能做一個讓天下安寧平和的人,大名就叫孟則寧!」


    「總嫌棄我取名字不行,這次總該滿意了吧,反正再和我鬧,那我也沒辦法了,詞典都翻爛了,看書簡直要命。」


    「女人真是麻煩,名字嘛,順口就行,計較那麽多幹嘛!」


    ……


    孟浴風咬著嘴唇,「嗬,出任務了,還不忘拿著小本本記著我的不好。」她嘴唇打顫。


    拾起一側的照片,照片是當時他離家的時候,孟浴風特意洗出來的,他說要貼身帶著,現在照片迴來了,人卻……


    照片後麵,還用她之前用鋼筆寫的一家三口名字,孟紹酉的名字,已經被血漬暈染得模糊不清了。


    她偏頭看著汪靈犀,「人呢?就沒了?」


    「目前是失蹤狀態,部隊一直派人在尋找。」


    「多久了。」


    「半個多月了。」


    「在哪裏失蹤的?」


    「浴風……」汪靈犀怕她找過去,自然不肯說,「我們已經派人在全力搜查了。」


    「你放心,我不過去,我就想知道,他有沒有可能迴來?」


    這種問題,汪靈犀沒法給她一個準確的答覆。


    這裏麵還有一份不知何時寫好的休假申請,日期恰好是今年七夕,還沒送審,恐怕……


    再也沒有審批的必要了……


    此刻孟小六忽然嗚咽嗚咽的哭嚎起來,孟浴風咬緊嘴唇,把兒子抱到懷裏,「怎麽了?哭什麽……」


    向來乖巧的孟小六,第一次哄不好,哭得上氣不接下去,險些哭暈過去。


    「浴風,我來哄吧。」汪靈犀剛剛將孩子抱到手裏,孟浴風身子一軟,直接昏死過去!


    「浴風!」汪靈犀聲音很大,阿良大跨步衝到樓上,「趕緊把她抱起來,送去醫院!」


    **


    孟浴風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後了。


    病房裏人很多,顧華灼坐在床頭,攥著她的手,手心一片冰涼,她微微一動,顧華灼立刻開口。


    「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顧華灼眼睛紅腫,顯然剛剛哭過。


    孟浴風搖搖頭,「小六呢?」


    「他在我們家,我媽在家帶著,別擔心。」消息砸過來,所有人都是暈的。


    作為軍人,尤其是特種兵,隨時都要麵臨犧牲的危險,但是心裏有底,和麵對現實又是兩迴事。


    「你餓不餓?這裏還有粥,先吃點。」顧華灼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聲音越發嘶啞。


    葉九霄等人則站在房間另一邊,也是垂眸斂眉,房間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你們都迴去把,我想睡了。」孟浴風往被子裏鑽了鑽,聲音冷靜得有些可怕,「灼灼,你下次去我家,把我床頭那個袋子拿來了,之前在網上學著給小六勾了雙虎頭鞋,準備留著他過年穿的,一直沒弄好。」


    「不急,過年還早……」


    「我想弄。」


    「嗯,我迴頭拿給你。」顧華灼啞著嗓子,咬緊嘴唇,「浴風……」


    「之前想給紹酉織個毛衣的,軍區冬天挺冷的,線都買迴來了,一直沒動手,估計也沒有……」她聲音壓得很低,房間裏的人卻都聽得一清二楚。


    「浴風……」顧華灼眼底一片濕熱,實在找不到好的說辭安慰她。


    「好睏。」孟浴風笑著翻了個身,背對著所有人,肩膀微顫,整個人抑製不住的顫抖著。


    說好迴來的,說好今年情人節一起過的,說好的……


    孟浴風死死咬著嘴唇,掐住被子的手指,骨節青白,瑟瑟發抖。


    葉九霄示意大家先跟自己出去。


    「灼灼,你陪她一下。」


    現在這種情況,是斷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病房的,這要是做了傻事,他們這群人都難辭其咎。


    **


    病房外


    葉九霄手中掐著一根煙,抽了好幾口,周身籠罩著一層霧色,眉目卻越發犀利深刻。


    「現在隻是確定失蹤,生死還是另外一迴事。」西門斜靠在牆上,同樣嚴肅,「既然這樣,其實他還是有可能……」


    「我們加派人手,總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再不濟,我親自去一趟,那片沙漠,我以前去過。」葉雲琛從退役之後,遊歷四方,足跡幾乎遍布國內,「怎麽可能一個人大活人,憑空消失。」


    蘇侯看了一眼葉九霄,「九霄,這件事……」


    「我去吧。」他吸了最後一口煙,將菸頭狠狠掐滅在垃圾桶上,手指僵硬青白。


    帶著一股子狠勁兒。


    「哥,你去做什麽?公司現在這個樣子,你得留在公司,我去得了,那邊我也算熟。」葉雲琛擰眉。


    「這件事有我的責任。」葉九霄深吸一口氣。


    「你的責任?」


    「那個走私集團和蘇家有牽扯,我想讓他幫忙找一下是否有能證明蘇豫川涉嫌其中的罪證。」葉九霄壓著嗓子,聲音低沉幽冷。


    「蘇家走私的事情,不是隨著蘇東魁入獄,已經被徹底打擊了嘛,怎麽還……」西門錯愕。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麽賺錢的生意,真那麽容易割捨?」葉九霄冷笑。


    「但是現在的情況?」


    「我之前入伍,和那個集團打過不少次交道,他們的路數我很清楚,況且……」葉九霄沉吟片刻,「我和紹酉曾經並肩作戰,他的性格我很清楚,他會去哪裏,藏在哪兒,或者做出什麽事情,我能大致推斷出來,這件事我去做最合適。」


    「九霄?」蘇侯擰眉,「現在外麵太亂,保不齊就有人想要趁著你出去,把你……」


    「嗬——」葉九霄冷笑,「就怕他不動手!」


    「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那邊地廣人稀,範圍又大,召集一些人手,做個計劃,再……」蘇侯不想他這時候出盛都,變數太多。


    「放心,不會有事的,我離開這段時間,盛都這邊,就靠你坐鎮了。」


    「你……」


    葉九霄手指掐著一截菸蒂,在垃圾桶上狠狠按壓,「我會帶他迴家。」


    蘇侯還想說什麽,但是葉九霄去意已決,根本不會聽任何人意見。


    **


    孟紹酉失蹤,可能蒙難的消息,不脛而走,短短一天內,整個盛都已經傳開了,因為涉及軍部,媒體沒敢公開明說,但是民間卻已經傳出了許多版本。


    更有媒體拍到,葉九霄從醫院出來,直奔機場的畫麵,有消息說他是去找孟紹酉的,另一種傳聞說他是去接孟紹酉遺體。


    而此刻大宅內的男子,低頭撥弄著一方紅色請柬。


    「葉九霄走了?」那聲音清潤,透著點點笑意。


    「嗯,我親眼看著他上飛機的。」


    「我們的人都安排好了?」


    「當然,隻要他一下飛機,保證他有去無迴。」那人語氣狠絕,「爺,您怎麽知道葉九霄一定會親自出去找人?」


    「他這人把兄弟看得很重,當年汪靈犀出事,他都能不顧危險,親自營救,孟紹酉和他可是生死兄弟,他不可能無動於衷,這個男人……」他低頭哂笑。


    「看似涼薄,但隻要入他眼的人,都看得極重,驕傲自負,他以為自己真能一往無前,無往不利?」


    「這次恐怕……」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葉九霄的飛機一旦落地,就強勢打壓葉氏,我就不信,這次還壓不垮他。」他眼底透著自信的笑意,「這次我要讓盛都的圈子,徹底重新洗牌!」


    「汪家那邊需要防範嗎?」


    「山高水遠,他家勢力再大,也伸不到這裏。」


    「侯爺那邊……」


    「公司不是他的,他對葉氏公司運營,一概不了解,能幫上什麽忙?」


    「葉二少呢?」


    「一直跟著他哥屁股後麵轉,他哥一出事,他能掀起什麽風浪。」


    霧霾色的天空,陰沉得讓人覺得壓抑,一場風暴即將席捲盛都。


    ------題外話------


    我最近真的木有虐啊,訂閱下滑得好慘,連月票都木有人送我,o(╥﹏╥)o


    人家九爺就是在蓄勢而已,為了更好地反擊做鋪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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