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溫家


    溫家的老爺子和老夫人早些年就過世了,家中隻有三口人,蘇侯第一次拜訪,也是準備充足。


    除卻盛都的土特產,還根據溫家父母的喜好,給他們準備了見麵禮。


    「快進來吧,鄴城不比盛都,外麵風大,冷!」方芷招唿兩個人進去。


    蘇侯和溫言笙的時候,早就傳到了鄴城,溫家的鄰居聽說今天蘇侯迴來拜訪,聽到有動靜,有不少人都出來圍觀。


    「呦,這就是笙笙的男朋友啊,長得可真俊,比電視上還好看。」


    「可不是,和笙笙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真般配。」


    「阿芷啊,你們家笙笙是不是要準備辦酒了啊。」


    ……


    「劉姨,你可別說了,孩子都被你說不好意思了!」方芷笑著。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都是要結婚的,聽說你比笙笙還大了幾歲?」一群人直接圍了過去。


    「嗯。」蘇侯其實並不算擅長與人交流,忽然被一群大媽圍起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幾歲好,事業有成,還知道疼人。」


    「這孩子看著有些瘦啊,阿芷啊,你迴頭可得給你女婿好好補補身子,瞧這胳膊,太細了。」


    「對了,你和笙笙要結婚了,以後準備住哪兒啊?盛都?那笙笙豈不是要嫁到外地?不過現在交通發達,其實嫁到哪兒都一樣……」


    ……


    蘇侯這都沒進門,就享受了一次被七大姑八大姨圍觀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像動物園被觀賞的猴子。


    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還隻能笑著。


    「好啦,孩子趕車很辛苦,迴頭我再帶他倆去拜訪你們,我們先進去了。」最終還是方芷幫他解圍了。


    蘇侯以為七大姑八大姨已經很可怕了,他哪兒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


    **


    溫家他還是第一次來,他們家和他想的完全不同,麵積並不大,複式別墅洋樓,粗粗看過去,也就近百平,柔和的暖黃色裝飾,巨大的落地窗前,是大一片掛在牆上的綠植牆,看得出來是自家培育的,就連地上的毛毯,都是自己編織的,整個家氛圍溫暖平和。


    這要是不知道他們家背景,隻會以為他們家是個普通中層,誰會想到享譽全國的頂級名門,居然住在這裏。


    大隱隱於世,說得就是這樣吧。


    溫家百年都是如此平和處事,所以才讓那些人更加敬重。


    「別站著,坐吧。」方芷指了指沙發。


    她在盛都待了小半個月,也蘇侯接觸非常多,對他並沒之前那般抵製。


    自己女兒總歸要嫁人的,蘇侯對她又極好,還是自己父親一手帶大的,人品脾性,身家背景都一清二楚。


    就像陸舒雲、趙琪華說得那樣,與其找個不熟的,知根知底的多好,這蘇家雖然現在有些人丁單薄,但是嫁過去,笙笙絕對不會被欺負,更沒婆媳矛盾,一進門就是當家主母,這種事可遇不可求。


    方芷原本對蘇侯還是有些顧慮的,結果在盛都這段時間,愣是被陸舒雲等人洗腦了,此刻看蘇侯倒是越發滿意。


    溫潤平和,謙和如玉。


    溫家又是書香門第,倒是極配。


    「對了,我爸呢?」溫言笙打量四周,卻沒見到自己父親身影。


    方芷還沒開口,溫家的傭人走過來,「侯爺,我們老爺請您過去一下。」


    蘇侯心裏咯噔一下。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我陪你過……」溫言笙話說了一半,就被方芷打斷了。


    「你過來和我一起做飯,讓他一個人去就成。」方芷笑著將溫言笙拉到了廚房。


    「可是……」


    「你爸又不吃人,你怕什麽,來廚房幫我打下手。」平時方芷不怎麽下廚,今天蘇侯過來,她才特意準備了一下。


    「侯爺,請吧!」傭人笑眯眯看著他。


    不得不說,小姐眼光是真好,這侯爺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長的是真不錯。


    **


    蘇侯跟著他往溫家後麵走,卻不知道,這溫家居然有地下室。


    「下麵可能有些冷。」傭人提醒。


    「不礙事。」蘇侯第一次見嶽父,肯定不能表現得畏寒怕冷,那他肯定覺得自己體弱,照顧不好溫言笙。


    隻是剛剛進入地下室,一股陰風襲來,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他胳膊無意蹭到牆壁,涼意徹骨,頭頂燈光雖然明亮刺目,可是寒意從腳底襲來,讓人無端心裏發寒。


    走了一間屋子,蘇侯發現,地下室,堆砌最多的是藏書,還有竹簡一類,看樣子年代久遠。


    不過鄴城地勢偏北,地下室一點都不潮濕,倒是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冰庫,用來藏書,不怕發潮,更不怕蟲蛀。


    傭人停在一個房間前,敲了敲門。


    「老爺,侯爺來了。」


    「讓他進來吧。」男人聲音略顯滄桑,卻還是透著平和。


    「侯爺,請吧!」傭人一推開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麵而來,而眼前的一幕,饒是淡定如蘇侯都忍不住傻了眼。


    這壓根就是個小型實驗室啊,各種瓶瓶罐罐,裝著許多動物標本,還有許多醫療器材。


    此刻男人穿著白大褂,坐在椅子上,低頭不知道在做什麽。


    「愣在門口幹嘛,過來坐!」男人出聲。


    蘇侯打量四周,隻有他對麵有幾個椅子,他抬腳走進去。


    那股血腥味越發厚重,當他目光觸及到那男人手中的東西時,差點就要吐了。


    他居然正在解剖一個蛤蟆……


    而且已經開膛剖腹了,一手拿著手術刀,一手拿著鑷子,知道在它腹部翻找什麽,透明皮質手套上都是血,就連戴著的白色口罩也沾染上一點。


    這分明就是個屠宰現場?


    他知道溫言笙父親學過醫,他以為就是學了些簡單的醫護知識,溫言笙壓根沒提過,他爸是可以拿手術刀的啊。


    溫修儒餘光瞥了他一眼。


    「坐啊,我很快就好。」


    「謝謝叔叔,初次見麵,我是……」蘇侯強忍著從腹部湧出的噁心感。


    他可沒那麽重口,麵對被解剖的支離破碎的動物,能無動於衷,他可沒想到,一見麵,就是這般血腥的現場。


    簡直比嶽老大還可怕。


    也太生猛了。


    「我知道,蘇侯!」溫修儒說得漫不經心,「聽說你身體不好,別幹站著,坐吧。」


    「其實我現在身體好多了,我……」


    「你知道為什麽蛤蟆能跳得遠嗎?」


    「嗯?」


    「因為它有三個腿部關節。」溫修儒停下手中的動作,手術刀在燈光下,泛著陰冷得金屬光澤,「這隻蛤蟆是本就死掉的,我帶來解剖一下,平常的話,這種益蟲不是我解剖對象。」


    蘇侯對醫院和手術刀這些,身體本能不喜,所以看到這些,整個身子都涼透了。


    溫修儒將解剖器材放到一邊,抬手摘了沾了血的手套,又摘了口罩,方才認真看著蘇侯。


    他和溫言笙眉眼有些像,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平和溫潤的氣質,舉手投足更是優雅,其實溫修儒長得並不算是出眾,但是周身的氣質卻是絕佳,這讓他人群中,都顯得拔萃出眾。


    腹有詩書氣自華,用在他身上毫不為過。


    「聽說你在蘇氏晚宴現場,和笙笙表白了?鬧得還挺大。」溫修儒眉眼染笑,卻讓蘇侯心裏有些發亮。


    他剛剛分明還持著染血的手術刀,這會兒卻能對著自己笑得那般溫潤。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


    「沒有及時來拜訪叔叔,是我做得不夠好,當時我在鄴城,也多虧了叔叔照拂,不然我的身體也不會恢復……」


    溫修儒一笑,「早知道,你是衝著我女兒來的,你以為我會照拂你?」


    蘇侯心裏咯噔一下,讓自己冷靜下來,「溫叔叔,我是真的很喜歡笙笙,所以……」


    「我也沒說要反對你們,我隻是覺得需要再考察一下而已。」


    蘇侯以為溫修儒一上來,肯定會為難自己,卻沒想到他並沒反對。


    這讓他原本提著的一口氣稍稍鬆懈。


    隻是接下來的事情,卻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


    這溫修儒,明麵兒上說不反對,可是行為動作,對自己分明是排斥的,隻是在溫言笙麵前,一直是和藹可親的慈父模樣。


    簡直比嶽老大和汪家人更可怕,你還不如直接說,我要如何你才能滿意,他是典型的兩麵派,心口不一。


    又是高級知識分子,這要是真的和你動起心眼,你壓根玩不過他。


    蘇侯在溫家幾天,不是陪著他在實驗室解剖死去的小動物,就是和他一起做飯。


    溫修儒說得非常好聽。


    「以後笙笙嫁到你們家,就很難吃到我做得飯菜了,你學幾樣她愛吃的菜,以後可以做給他吃。」


    這可把溫言笙感動壞了,抱著他的脖子,就說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隻是你做雞肉做魚肉,完全可以買已經殺好現成的啊,他非不,非得逼著蘇侯和他去鄉下買草雞,這就罷了,還得親自動手殺雞。


    他是學醫的,動作幹淨利落,蘇侯可不行啊,差點沒被雞啄死,人家還說他一個大男人,沒用,倒是把蘇侯氣得夠嗆。


    「親自動手的才更有誠意,疼媳婦兒這事兒啊,小夥子,你得慢慢學!」


    那天蘇侯第一次殺生了。


    而這個嶽父一上來就給他的人生上了一課。


    這做飯過程就更不必說了,蘇侯壓根沒下過廚,雖然他學得快,但也難免出錯。


    然後他就用一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看著他,等一頓飯折騰下來,蘇侯哪裏還有心情吃啊,尤其溫修儒還坐在他對麵,笑得慈祥和善,蘇侯卻食不知味。


    溫修儒還一副慈父的模樣,不停給他夾菜,要是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溫修儒是把他當親兒子看待的。


    「爸,你也太偏心了,隻給二哥夾菜。」溫言笙忍不住抱怨。


    「我對他好點,他才會對你好啊,這點道理都不懂。」溫修儒笑著看著自己閨女。


    蘇侯嘴角忍不住抽搐兩下。


    他怎麽會遇到這麽腹黑的嶽父。


    還不如直接打他一頓來得痛快。


    因為溫言笙好久沒迴家了,溫修儒這幾天也不工作,專門在家陪她,而蘇侯這個「準女婿」自然得時刻作陪,盡力表現自己。


    這期間溫修儒倒是帶他去了不少地方,一般都是協會,什麽書畫協會,圍棋協會……


    蘇侯對這些還算了解,但都是皮毛,遇到這些專業協會的大佬,他的知識儲備,就顯得不夠看了,尤其是和溫修儒對比。


    他這哪裏是帶他出來見見世麵啊,他這分明就是在變相的「羞辱」、「嫌棄」他啊。


    溫修儒倒是十分溫柔得拍著他的肩膀。


    「年輕人,不懂沒關係,你的路還很長,慢慢學,畢竟叔叔吃得鹽,比你吃的飯多,你覺得不如我,也是正常。」


    「你說有我這麽出色的父親在,笙笙怎麽會喜歡上你呢?」某人笑得慧黠。


    「蘇侯啊,我不是說你不好,其實你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能力和知識儲備已經相當不錯了,隻是比我稍微差一點而已!」


    蘇侯心如死灰,卻還隻能賠著笑,「我會慢慢學的。」


    「你知道自己不足就好。」


    蘇侯側過頭,已經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這幾天下來,真的是被打擊得不行。


    溫修儒都是以己之長,攻別人短處,偏生蘇侯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每天都被軟刀子戳啊戳的,一顆心,早就鮮血淋漓,還不如直接揍他一頓來的幹脆。


    他以前覺得西門和葉雲琛遇到嶽老大、汪鳳舉已經挺倒黴的,還同情過他倆,現在才知道,最倒黴的人居然是自己。


    再想想葉九霄的嶽父嶽母,那傢夥絕對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


    這溫修儒就是史上最腹黑的嶽父。


    這幾天下來,蘇侯愣是被硬生生折磨瘦了一圈。


    **


    「二哥,你最近怎麽瘦了啊。」溫言笙越看越覺得蘇侯瘦了,他本就清瘦,現在又掉了一圈肉,怎麽可能不明顯。


    蘇侯剛剛要開口,對麵的嶽父大人一記溫柔刀射過來。


    他隻能笑著迴答,「沒事。」


    「估計是飯菜不合口味吧。」溫修儒說得輕鬆。


    「是嘛?」溫言笙蹙眉,蘇侯之前在溫泉山莊療養,多是吃得鄴城菜啊,也沒說不合口味啊,「今天蘇爺爺打電話過來,說想你了。」


    「那我們……」蘇侯是巴不得離開溫家的。


    「才住幾天啊,我難得碰到這麽投緣的人,我還準備和你多交流一下呢,再住幾天!」溫修儒笑著挽留。


    「就是啊,多住幾天,你倆在,家裏還熱鬧,不然就我和你爸兩個人,怪冷清的。」方芷也是眉眼帶笑,「蘇叔那邊有你外公照顧著,不會出問題的,蘇侯啊,你也安心在我們家住下。」


    「二哥,你說呢?」溫言笙自然得徵求蘇侯的意見。


    「他肯定沒意見,我們相見恨晚,他巴不得在我們多住幾點,是吧,蘇侯!」溫修儒笑得人畜無害。


    「是啊!」蘇侯隻能硬著頭皮答應。


    這能告訴他,這麽腹黑的嶽父,到底要怎麽搞定啊。


    **


    而就在當晚,蘇侯和他對弈的時候,忍不住開口想要提迴盛都的事情……


    「溫叔叔,其實我公司現在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是嘛?」溫修儒執起棋子,觀察這棋盤。


    「有些需要我親自……」


    「做領導人,要知道識人善用,若是凡事親力親為,要那些屬下做什麽?」


    蘇侯嘴角抽搐兩下。


    「其實我近期就想和笙笙迴盛都,所以……」蘇侯鼓足勇氣,終於開了口。


    「什麽?迴哪兒?」溫修儒抬頭看著他。


    「就是迴……」


    「風大,聽得不清楚!」


    蘇侯嘴角抽搐兩下,他們在室內啊,哪裏來的風?


    他想起自己以前曾經用風大為由騙過方老,現在發生這種事,隻應了一句話……


    出來混總要還的!


    ------題外話------


    侯爺啊,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侯爺:我可能會死的!


    我:風太大,我聽不清……


    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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