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一席話,瞬間又將所有人的視線拉迴到了溫言笙身上。


    那姑娘微微躬身站在方老斜後方,素白的手指,輕輕揉著他的肩頭,附在他耳邊似乎在說著什麽。


    琉璃燈的光線,飄飄灑灑落在她身上,銀色禮服好似一團團揉碎的星光,絢爛而璀璨,之前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幾個人紛亂的糾葛中,完全沒有好好打量她,此刻仔細一看,這姑娘生得確實漂亮。


    剛剛大家還在猜測這她的身份,侯爺這一輩的幾位爺,娶的大多不俗,尤其是西門居然娶了嶽老大女兒,倒是最出乎人的意料。


    所以大家對侯爺的另一半也是格外關心,都在思忖到底什麽樣的姑娘才配得上他。


    隻是聽說姓溫,大家思來想去,愣是沒想到鄴城。


    不是沒想到,是沒敢往那裏想!


    「噯,這位老爺子什麽來頭啊?和蘇老爺子平起平坐?」


    「你們這些年輕人或許不懂,這位老爺子來頭可不小。」


    「不就是治好侯爺病的那位?」那人語氣倒是不甚在意。


    「不就是?」身側一個中年男人嗤之以鼻,「這位老爺子早就不問診了,隻給相熟的人瞧病,或者是上麵的……」他伸手指了指頭頂。


    「這方家以前就是世代禦醫,專門給上位者瞧病的。」


    「你去問問整個盛都,有哪家沒受過方家的恩惠,這方家隻有一個女兒,又遠嫁到外地,這二三十年,這位老爺子一心撲在侯爺身上,比較低調而已。」


    「你迴去問問你爺爺,整個盛都,誰不給方家麵子,人家這是從祖上就積累的福澤蔭庇,就是九爺、二少他們,不都得恭敬地喊聲爺爺。這郭家哪裏來的這麽大的臉,去得罪方家!」


    眾人議論紛紛,邊上的郭佳妮和鍾欣越發腿軟發抖。


    而此刻和她們同樣震驚的莫過於《盛都日報》的幾位了,蔡主編還以為自己今年是走了什麽鴻運,居然能得到侯爺的獨家專訪,還能進入蘇氏晚宴,以為自己是託了郭佳妮的福。


    這會兒才算明白,自己這是供錯大神了。


    「外公,您喝點菊花茶,消消火。」溫言笙又重新捧了茶過去。


    方老隻是冷哼一聲,饒是壓了口茶,也是心火難消。


    「主編,方老我知道,但是溫家……」雜誌社的同事扯了扯自家主編的衣服,試圖窮根追底。


    「要是我沒記錯,方老的獨女,外嫁的是鄴城溫家!」邊上一個媒體同事出聲解惑。


    「鄴城溫家?」那人狐疑,「沒怎麽聽過啊。」


    「沒聽過也正常,不過你要知道,就現在上麵那位,據說就是師承已經過世的溫家老爺子,溫家老爺子去世,他都是親自前去憑弔,行的還是兒孫大禮。適逢老爺子冥壽,他都親自撰寫文章祭奠。」


    「上麵的圈子,最注重師承關係,而在文人圈,那些名門大家,他們師承何處,你往上數數,十個中有九個,都是溫家一派的。」


    「溫家古代經營書院,專出狀元帝師,從古至今,你自己算算,溫家這圈子人脈,到底有多廣!」


    「都說南城汪家是頂級軍門權貴,那這溫家絕對是首屈一指的絕世名門,無出其二!」


    幾人聽著倒是雲裏霧裏,不過心裏對溫家卻也有了初步的印象。


    低調的隱世名門。


    「其實按理說,方家當年也很顯貴,但是配溫家獨子也是略顯不足,不過當年這樁婚事,據說是上麵那位撮合的,這兩家對他都有大恩,他作為媒人穿針引線,兩人又剛好看對眼,倒是促成了一樁美事。」


    「當年十裏紅妝的盛況,不比前兩年汪家的遜色。」


    「按照你們這麽說,這侯爺要是真的娶了這溫小姐,豈不是如虎添翼?」


    「豈止是如虎添翼,我覺得他都可以直接上天了!」


    ……


    底下這群人三言兩語得討論著,瞬間就把方家和溫家扒了個底朝天。


    之前都是參加晚宴的女人艷羨溫言笙,覺得她能得到侯爺垂青,簡直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現在換成男人羨慕蘇侯了,這特麽的娶了溫家的女兒,這晉升速度,堪比一步登天,這是哪裏修來的福分,簡直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好嘛?


    **


    大家的每一句讚美吹捧,在中間這三人耳朵裏,都像是一記重錘,恨不能將他們的心髒砸出一個血窟窿才好,郭佳妮身形虛晃一下,淩亂的頭髮,那張紅腫的臉,驚恐到扭曲變形。


    「不可能的,不可能——」她不斷往後退,忽然迎上溫言笙那張絕美精緻的小臉,更是激動到幾近崩潰。


    「簡直蠢透了,這都惹了什麽人家啊,到後麵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以前肯定經常欺負人,隻是沒想到這次惹到了大神而已,被打臉了吧。」


    「豈止是打臉,我看整個郭家都得玩完。」


    ……


    每一句譏嘲,好似針錐利刃,恨不能將她蠶食鯨吞一般!


    方老已經喝半盞茶,忽而將杯子摔在桌上,「剛剛到底是誰說,要弄死我們家笙笙的,還不利索得給我站出來!」


    葉雲琛原本正嗑著瓜子,郭宇就站在他桌邊,他看他一副被嚇傻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忽然抬腳,踹中他的大腿,將他直接踢了出去!


    「啊——」郭宇猝不及防,若非他及時剎車,那肥胖的身子,非得直接摔在地上。


    隻是他的身子肥碩,想要穩定身形也不容易,下意識扶住身邊的桌子,卻被西門狠狠踹了一下腿彎。


    郭宇毫無準備,半條腿直接磕在瓷磚上,疼得他齜牙咧嘴,他雙手撐著地麵,單膝跪地,剛剛試圖站起來,忽然從不遠處飛來一個喝空的玻璃杯,砸在他另一個腿彎處!。


    毫無預警。


    力道極重。


    「噗通——」一聲,郭宇直接跪在了方老與蘇老爺子麵前!


    「不好意思,手滑!」嶽清和手指搭在顧華灼身上,笑得人畜無害。


    眾人心裏真是一萬個臥槽想說!


    您是不是都手滑兩次了,一次扔中人家腦袋,一次又把人砸得跪地。


    不過這西門和嶽清和夫妻倆配合倒是相當完美。


    郭宇畢竟是個快五十的男人,自恃在盛都還有些臉麵,直接跪在地上,當真是難堪至極。


    「是你說的?」方老握緊茶杯,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方老,我是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這是您外孫女,我……」郭宇一邊說著,一邊試圖站起來。


    「砰——」方老抬手一揮,茶杯直接在他膝蓋邊碎裂,搭配著淺黃色的幾朵菊花,白色瓷片飛濺,愣是劃傷了郭宇的手背還有臉。


    「難不成這人不是我外孫女,是別人的孫女,就能讓你這般欺辱作踐?」方老一聽他這話,更是氣炸了。


    「誰家孩子不是自家的心肝寶貝,怎麽著,仗著有幾分權勢,就能隨便欺負人?今天是遇到了我,這要是旁人,我看人家孫女都得被你欺負死!」


    「簡直混帳,盛都是你們家的麽?由著你們這般欺負人?」方老氣得直接從凳子上跳起來,走過去,對準他的肩膀,就狠狠踹了一腳!


    「爸!」「外公!」


    方芷和溫言笙看他衝過去,也是被嚇了一跳,畢竟快八十的人了,還氣勢洶洶抬腳踹人,看著也是嚇人啊。


    眾人都沒想到,這方老會直接動手,都被嚇了一跳。


    郭宇隻覺得肩膀一陣劇痛,整個人就被方老踹翻在地,他剛剛試圖爬起來,肩膀又被人狠狠踹了一下。


    「我今天要是不打死你,我真是出不了這口惡氣。」


    「爸,您冷靜點!」方芷拉住他的手。


    「你別攔我,不然我連你一塊打!」方老也是被氣懵了,這話一出,方芷直接鬆開手。


    方老看著慈祥,其實年輕人脾氣也不算好,平時特別好說話,你要是惹他生氣了,也能把你打得半死。


    「方老……」郭宇被狠狠踹了幾腳,已經疼得齜牙咧嘴。


    「體型肥胖,中年謝頂,滿臉橫肉,腳步虛浮,你這不是腎虛,就是縱慾過度,還不知節製!人活到這個歲數,說話還不經過大腦,我今天就好好打醒你!」方老氣得身子發抖。


    眾人無語,您這不僅是對他進行身體上的折磨啊,還對人家心靈進行摧殘,連腎虛都說出來了。


    其實方老本就因為郭宇這話氣得不輕,又聽說溫言笙被關,自然更加氣急敗壞,隻是那兩個畢竟是小姑娘,他不好計較,就把這團邪火全部撒在了郭宇身上。


    「好了老方,差不多了!」蘇老爺子起身拉住他。


    方老畢竟年紀大了,踹了兩下,就氣喘籲籲,伸手掐著腰,「簡直混帳,我還治不了你了!」


    倒是此刻一群身著警服的人快步走了進來,與兩位老爺子打了招唿,就直接朝著郭佳妮和鍾欣走過去。


    「有人報警,說你們非法禁錮他人人身自由,對對方身心都造成了嚴重的傷害,證據確鑿,煩請你們跟我迴去調查!」警說著出示一張逮捕令,不等郭佳妮和鍾欣反應,冰涼的手銬已經掛在了兩人的手腕上。


    「不要,放開我,爸——救我!」郭佳妮當即慌了神,不斷和郭宇求救。


    郭宇平素也是養尊處優的,什麽時候遭過這份罪,疼得都要昏死過去,此刻恨不能就沒生過這個女兒,哪裏還有心情救她。


    而鍾欣身子一軟,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完了!


    徹底完了……


    「那這位……是什麽情況?」警察指著蜷縮在地上的郭宇。


    「哦,這位先生剛剛不小心摔了一下。」蘇侯挑眉。


    眾人腹誹:尼瑪,睜眼說瞎話啊。


    「那這裏就沒我們什麽事了!」這些警察也是有眼力勁兒的,「不過迴頭得請溫小姐和我們迴去做個筆錄。」


    「嗯!」溫言笙點頭同意。


    「我待會兒就陪她一塊兒的。」蘇侯的意思很明顯了,現在已經沒你們什麽事了。


    這郭宇還打算和警方求救來著,沒想到人家從他身上跨過去,愣是正眼都沒看他。


    「你們還愣著幹嘛,這樣的人,還不趕緊給我請出去,丟人現眼,我們家的晚宴還要不要繼續了啊!」蘇老爺子話剛落,一群訓練有素的蘇家人,已經快步走過去,抬著郭宇就大步走了出去。


    與其說是請,不如說是扔!


    **


    眾人都沒想到,晚宴都沒開場,居然就如此精彩。


    蘇家人動作很快,立刻就把宴客廳清理得幹幹淨淨,這地上,就連一絲茶漬都看不到,就好像剛剛那幾人壓根不曾出現一樣。


    「笙笙啊,真是受委屈了,來,爺爺給你的,壓壓驚!」蘇老爺子忽然從懷中摸出一方暖玉遞給溫言笙。


    倒是惹得眾人紛紛側目,遠看那成色也知道絕非凡品,而且那玉石上方還鑲著金邊,金邊花紋繁複,卻隱約可見一個「蘇」字。


    「蘇爺爺,這太貴重了!」溫言笙一看那玉的質地,也不敢收。


    「這有什麽啊,都是自家人,別客氣!」


    「什麽自家人,別胡說八道!我們家笙笙還是黃花大閨女!」方老說著一把將玉石塞到蘇老爺子懷裏,「一塊破玉,就想弄個孫媳婦兒迴去,給你臉呢!」


    「什麽破玉,這可是……」蘇老爺子臉漲得鐵青。


    「怎麽著,難不成我們家笙笙,就值一塊玉?」方老輕哼,「想得美,走,笙笙,你以後離蘇侯那小子遠點,不是個好東西,這麽大事情,都不和我說……」


    溫言笙沒辦法,隻能被自家外公拖著走。


    西門抬手拍了拍蘇侯的肩膀,「原來還沒追到手啊,蘇侯啊,抓緊啊!」


    蘇侯白了他一眼,倒是沒說話。


    這秦瑤一看溫家和方家都沒接受蘇侯,倒是覺得還有幾分希望,立刻走過去招唿方芷,「溫夫人,您這邊請,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方芷微微點頭,卻連正眼都沒看他。


    蘇老爺子被方老當眾拒絕,倒是氣得不輕。


    「老二啊,你能不能抓緊點啊,你看到沒,周圍這些男人,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呢!」


    「要是笙笙被人搶走了,有你哭的!」


    溫言笙這身份擺在這裏,誰不想去她麵前刷在存在感啊。


    蘇侯抿著嘴,似乎並不急,「我心裏有數!」


    「你有個鬼數,她要是被人搶了,你……」


    「那我就打一輩子光棍!」


    「你……」蘇老爺子本來是來敲打他的,沒想到卻被他氣得半天沒說出話!


    **


    而此刻蘇氏晚宴已經快開場了。


    首先就是蘇老爺子上台致辭,無非是總結一些蘇家這段時間取得的成就,順便將蘇侯介紹給所有人。


    「自從蘇侯接手蘇氏開始,公司業績蒸蒸日上,這點大家也是有目共睹,接下來我把時間交給他……」蘇老爺子話音剛落,追光燈就落在了站在他身側的蘇侯身上。


    「晚上好,感謝大家今天抽空來參加蘇氏晚宴!」


    穿過話筒的公子音,清冽酥軟,聽得台下一眾女人芳心大亂,蘇老爺子微微抬眸看著蘇侯,眼底都是驕傲之色。


    **


    而此刻溫言笙並不在場上,正扶著方老去後台休息室休息。


    「哎呦,我的腰啊,疼——」方老扶著腰。


    「都讓您慢點兒了!」溫言笙嘆了口氣。


    「我去打電話,讓人給你推拿一下!」方芷立刻打電話把方老的徒弟叫了過來。


    這方老剛剛用力過猛,一不小心閃了老腰,此刻正趴在椅子上,哼哼唧唧疼得不行。


    「我去外麵找冰袋,給您冰敷一下!」溫言笙說著小跑著出了房間。


    此刻所有人都集中在宴客廳,她隻能去外麵找人詢問,殊不知一場蓄謀已久表白正等著她……


    ------題外話------


    其實寫方老的時候,忽然想到了我爸,我爸就是那種平時脾氣特別好的人,也很好說話,但是你不能把他惹急了。


    我小時候有一次鬧脾氣,就在家撒潑,然後……


    他把我的屁股打得都發紫了。


    反正那段時間,我都是趴著睡覺的o(╥﹏╥)o


    *


    話說方老剛剛不是很英勇嘛,怎麽把腰給閃了,哈哈,你家笙笙要被人拐走了,你還不快點過去……


    方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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