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外傳來的聲音,沉冽滄桑,擲地有聲,更是中氣十足,帶著十成的威懾力。


    大家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蘇東魁一聽這聲音,更是但是腿一軟。


    西門和葉雲琛動作很快。


    「麻煩大家讓一讓來——」西門吆喝起來,「你們蘇家真正的族長來了!」


    「都愣著幹嘛,還不散開點。」葉雲琛招唿人讓開,很快從正門到前台,中央被分割出了一條一米寬的路。


    這二人更是急急往外走,扶著蘇老爺子往裏走。


    蘇老爺子穿著一身黑色長袍,相比之前,臉型確實削瘦許多,隻是那雙眸子卻森然肅穆,淩厲非常。


    畢竟是馬匪出身,你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子匪氣,此刻疾聲厲色的模樣,更是駭人。


    眉眼瘦削,眼神犀利,比那淩厲的鷹隼,還要銳利幾分,眯著眼睛,直視著台上的蘇東魁,鶴髮白須,就連那微抿的嘴角都透著一絲寒意,微微眯著眼睛,打量著他,帶著一絲興味,那睿智內斂的眸子仿佛凝結著一層怒色。


    此刻大廳內還放著悠揚的交響樂,忽然被人掐斷,整個大廳旋即宣如死寂,氣氛壓抑得沉悶。


    最主要的是,他一手拄著黑色龍頭拐杖,一手持著一米多長的皮鞭,緩步朝著台上走過去。


    「蘇爺爺,您慢點兒。」葉雲琛和西門扶著他。


    「嗬——繼續說,我也想聽聽,你準備如何踩著我上位!」蘇老爺子厲聲嗬斥。


    蘇東魁雙腿發軟。


    他下意識的扭頭看著身後的三個兒子,也不知道具體看著誰,震驚到驚慌失措。


    「我還沒死,你就巴巴的想上位,蘇東魁,你這是在詛咒我嘛!」蘇老爺子額頭青筋突突直跳,抓著皮鞭的手指,因為激動,輕輕顫抖著。


    「爸,你不是病了,所以……」蘇東魁臉色白得嚇人。


    蘇老爺子素來強勢霸道,他自小生活在父親的陰影下,對他的畏懼,那是從骨子裏帶來的。此刻看他抓著皮鞭朝自己走來,嚇得當即白了臉。


    「我病沒病,和你試圖篡權有什麽關係,我看在你心裏,我這個父親是早就死了吧!」蘇老爺子厲聲道。


    「蘇爺爺,他可真是太過分了,還說是因為蘇侯你才被氣病的。」西門開始添油加醋。


    「哎,這也沒辦法啊,誰讓蘇侯這孩子可憐呢,親媽走得早,親爹還一個勁兒往他身上潑髒水,當著大家的麵都敢這麽說,背地裏說不定都往他身上紮小人!」葉雲琛咋舌。


    「難怪蘇侯這病一直不見起色,總有人試圖害他,憂思過度,這病怎麽可能好!」


    「做人不能這麽沒下限啊……」


    這西門和葉雲琛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蘇東魁當時黑了臉,而蘇老爺子更是怒意橫生,死死瞪著台上的人。


    「不疼他也就罷了,你還有臉在這麽多人麵前說他的不是,我以前和你說的話,我看你是全當成耳旁風了。」蘇老爺子抬手將扶著自己的二人撐開,自己走到台上。


    台下眾人已經亂成一片,蘇東魁更是緊張忐忑,看著蘇老爺子朝著他一步一步走過去。


    心底的巨大恐懼,已經讓他身子忍不住有些顫抖了。


    「這是未登天子位,先置殺人刀嘛!」葉九霄聲音沉冽醇厚,駭人聽聞的十個大字,在眾人心中激盪起來。


    「這般薄情寡義的人,要是真的讓他當了蘇氏族長。你們以為他真的會為你們謀福利嗎?」葉九霄輕笑。


    「恐怕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剷除異己!」


    葉九霄話不多,卻字字珠璣,眾人心底無不掀起狂瀾。


    蘇老爺子還在,就敢這麽張狂,試圖篡權上位,野心不可謂不大。


    「蘇東魁,你還有什麽想說的?」蘇老爺子看著這個唯一的兒子,心下更是又急又氣,雙目赤紅,滿目瘡痍。


    「爸,我真的以為您身子抱恙,我把群龍無首,我才……」蘇東魁任是如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才準備取而代之?你膽子倒是很大!」蘇老爺子一聲嗬斥,嚇得他心亂如麻。


    「爸,我真的不是想取而代之,我純粹就是擔心蘇家……」


    「擔心蘇家?」蘇老爺子抬手一揮,皮鞭瞬間抖落,「我們蘇家的宗族大會,你卻叫了這麽多外人過來,還都是盛都名門,你這是準備當著大家的麵做什麽?有什麽家族的內部事務需要當著外人的麵才能解決?」


    「蘇東魁!我年紀是大了,但我不是老糊塗,你打得什麽主意,還需要我多說嘛!」


    「到現在你還敢和我狡辯!」


    蘇東魁此刻卻目光一轉,看向站在自己身側不遠處的秦瑤,「爸,是她,都是她和我說,說你身體不行了,讓我取而代之,是她鼓動我的!」


    秦瑤當時臉色變得倉皇無助,「東魁,你在說什麽啊?」聲音害怕得拘謹而又膽怯。


    「不都是你一直鼓動我,我才……」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種話?」秦瑤眼神無辜而又純粹,「我怎麽敢詛咒老爺子,還攛掇你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來的這種通天本事。」


    「你這賤人,你還不承認!」蘇東魁直接衝過去,不待眾人反應,朝著她就狠狠踹了一腳。


    「啊——」秦瑤本就踩著十幾公分的高跟,被他這一踹,整個身子一歪,直接朝著台下栽去。


    「媽!」蘇越川當即衝過去扶住了秦瑤,要不然她肯定直接滾下台麵。


    「都是你一直給我吹枕邊風,要不然我怎麽敢怎麽做!都是她害的……」


    秦瑤被踢得臉色煞白,整個人更是小心翼翼扶著腿骨,「東魁,你……老爺子,您就當這是我的錯吧,您要打要罵,衝著我來好了。」


    說著推開蘇東魁,朝著蘇老爺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什麽叫就當是你的錯,我看這本來就是你設計好的,你這個賤人,你還敢害我,看我不打死你!」蘇東魁說著抬腳就去踹她。


    「爸,您冷靜點!」蘇越川急忙擋在自己母親麵前。


    「你給我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蘇東魁說著推開蘇越川。


    身側的蘇豫川也急忙上去阻止。「爸,爺爺還在這裏,您冷靜點兒!」


    「你讓我怎麽冷靜,這賤人想要我死,啊——」


    蘇東魁話都沒說完,蘇老爺子忽然執起鞭子,那鞭子打在空氣中,發出一記悶響,鋒利的風刃,直直朝著蘇東魁揮過去。


    「啪——」的一下,自是皮開肉綻,悽厲的風刃聲,驚得在場眾人,無不驚駭。


    葉九霄直接抬手,將顧華灼按在了懷裏。


    這麽血腥的一幕還是別看為好。


    「唔,你鬆開我,正關鍵時候啊!」顧華灼急了。


    「這有什麽可看的。」葉九霄按著她的後腦勺,「得注意胎教,我不想咱以後的兒子也這麽暴力。」


    「哎呦,葉九霄,也許你第二個孩子,就是個女孩呢!」西門調侃。


    卻被葉九霄狠狠瞪了一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


    蘇老爺子這鞭子,精準無誤打在蘇東魁後背上,疼得他身子趔趄,險些跪在台上。


    「自己做錯事,還敢往女人身上賴,蘇東魁,你真是讓我太失望了!」蘇老爺子聲音顫抖,攥緊皮鞭。


    蘇東魁剛剛抬頭看一眼自己的父親,沒想到迎麵就是一鞭子。


    台下眾人紛紛轉頭,不敢直視這畫麵。


    蘇東魁抬手準備遮擋,奈何這力道太大,猝不及防,鞭子掃到他眉角,差點將他眼睛直接打瞎,接著又是一聲悽厲的慘叫。


    「爺爺!」蘇明川試圖過去阻攔。


    「今天你們三兄弟,誰敢攔我,我就連著他一塊兒打!」蘇老爺子聲音擲地有聲,不容置喙,想要上前阻攔的人都紛紛止住腳步。


    「爸,我錯了,爸——」蘇東魁小時候也被老爺子打過。


    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還是被鞭子抽,這不僅僅是身子疼,這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灼痛。


    **


    蘇老爺子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蘇東魁,抬手扔了皮鞭,拿起一側的話筒,隨著一陣刺耳的電流聲,大廳死寂一片,隱約可聞蘇老爺子那沉悶壓抑得唿吸聲。


    「我作為蘇氏族長,教子無方,生出了這麽個混帳東西,我愧對蘇家的列祖列宗,今天我當著蘇家所有嫡係旁支的麵!」蘇老爺子頓了一下,聲音抑製不住的發顫,「我……」


    「我要將蘇東魁從家族中除名!」


    整個大廳頓時亂作一團。


    除名?這就等於驅逐啊!


    「從此之後,他與我蘇家再無半分關係,待我百年歸西,我名下的財產,一毛錢都不會留給他!」


    蘇老爺子口氣生硬卻又擲地有聲。


    蘇東魁滿目驚駭,跪在那裏,幾乎忘記了身體的疼痛。


    「我蘇某,從今以後,就當沒這個兒子!我要和他斷絕一切關係。自此之後……」


    「我們蘇家將不再有這麽一個人!」


    他們不懂蘇老爺子抱著多大的決心才說出這番話,可是從他顫抖的聲音聽得出來,他也在強忍著什麽。


    「爸,你不能這樣對我,爸——」蘇東魁幾乎是跪趴著抱住蘇老爺子的大腿。


    蘇老爺子攥緊話筒,身子微顫,一言不發。


    「老爺子,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畢竟您隻有這麽一個兒子啊。」


    「是啊族長,東魁這事兒確實做得不對,但是除名……您這不是逼他去死嘛!」


    「他可是您的親兒子啊,您就真的這麽忍心?」


    ……


    台下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幾乎都是在為蘇東魁求情。


    蘇老爺子深吸一口氣,垂眸看著跪在腳邊的人,忽然抬起一腳,將他猛地踹開!


    「滾開!」那一腳極重,提在蘇東魁心口,疼得快要吐出血來。


    「我素來說一不二,我心意已決,大家若是還認我這個族長,就無需多言,這麽多年,因為他,我們蘇家始終在人前抬不起頭來做人,我忍了他近三十年,總想著等他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會成熟收斂,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想讓我死!」


    「我沒你這種兒子,今天就算你出門被車撞死,我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蘇老爺子說得決絕,台下眾人,就是再想勸說,此刻都紛紛偃旗息鼓。


    他們知道,這蘇東魁算是大勢已去。


    「爸,我真的錯了,您原諒我這一次,爸——」蘇東魁滿目驚駭,要是被蘇家驅逐,他活不過三日的。


    「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蘇老爺子深吸一口氣。


    「爸,我錯了,爸——」蘇東魁跪在地上,不停懺悔,「我對不起您,爸,給我一次機會……」


    「你隻是對不起我嘛!」蘇老爺子挑眉瞪著他,「蘇東魁,你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是潤之母子!」


    蘇東魁身子一抖。


    「你讓我一次機會,誰來給我兒媳婦兒一次機會?」蘇老爺子強忍著牙顫,「都怪我當年不夠絕情,不夠狠辣,給你了你一次又一次傷害他們母子的機會。」


    「我一直覺得總有一天,你會幡然悔悟的,可是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你親手毀了三個女人一輩子!」蘇老爺子聲音發顫,「我早就該如此決斷,也不至於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麵!」


    「爸,媽臨走之前,你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我的,爸——」


    「你還敢和我提你母親!」蘇老爺子氣急,一腳踹在他肩頭,將他直接踹翻過去,「要是她還在世,你在她手上,早就死了八百次了!」


    蘇東魁此刻已經完全崩潰,驚惶無措,一身狼狽,整個人就像是抽空一樣,眸子渾濁,要逐出蘇家的巨大驚懼,已經要將他吞噬殆盡。


    蘇老爺子瞪著他,因為情緒過於激動,甚至聲音都要發不出。


    就算是葉九霄也沒想到,蘇老爺子會如此決絕,做出這種決斷,可是轉念一想,也是他活該。


    蘇東魁這些年背地裏做的醃臢事可不是,以前有蘇家護佑,現在被驅逐,恐怕不出三日,就得橫屍荒野。


    蘇老爺子扭頭看著身側的三個孫子,「你們還有誰想替他求情的,我現在就特批你們,和他一起滾出去!」


    誰都不是傻子,就算他們在蘇家毫無建樹,單憑著這層身份,這輩子也能衣食無憂,跟著蘇東魁,別說出路了,恐怕出了這個門,是生是死都無法保證。


    蘇東魁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沒有一個兒子站在他麵前。


    「你自己看看,你做人到底有多失敗!」蘇老爺子氣得身子直顫。


    「老爺子,出事了!」蘇家人從外麵小跑進來,一臉驚懼,腿一軟,甚至直接跪趴在地上,「出大事了……」


    「到底什麽事,讓你慌亂成這個樣子!」蘇老爺子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外麵都是部隊的人,已經將老宅團團圍住了,馬上就要帶人衝進來了!」


    所有人都傻了眼,當即驚慌失措。


    蘇老爺子眸子一沉,下一秒,以陸淮和孟紹酉為首的二人已經大步跨入了蘇家,荷槍實彈的軍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將整個大廳圍住。


    「陸淮?」蘇老爺子眸子倏然收緊。


    「蘇叔,不好意思,打擾了。」陸淮穿得正式得體,還別著工作證,如此聲勢,必然是來抓人的,上迴抓的是蘇明川,這次不知道又是針對誰的……


    汪延年一路小跑的跟進來!


    「臥槽,我就睡了一覺,怎麽全都跑進來了,也不知道叫我一聲。」


    陸淮伸手捏了捏眉心。


    「之前給我配的軍刀在哪兒呢,怎麽沒了!」汪延年摸了摸口袋,「要是被我知道,是誰拿了我的刀,我非分分鍾用小李飛刀,飛到他褲襠……」


    「喏!」孟紹酉憋著笑,從懷裏摸出一把軍刀遞給他,「舅舅沒收的。」


    汪延年哪兒敢再接過刀啊,隻是悻悻一笑,「舅舅這麽做肯定還是有道理的,哈哈,我在夢遊,我肯定沒睡醒,你們繼續忙……」


    說著扭頭就走!卻被陸淮直接扯住了衣領,拽了迴去。


    顧華灼把頭埋在葉九霄懷裏,她絕不承認,這人是她弟弟。


    現在是什麽情形啊,他還敢在這裏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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