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總理施工的泥瓦匠目瞪口呆。喃喃道:“公子這是要把茅房做成廂房呀……”


    “廂房?”陸雲奇怪道。


    泥瓦匠道:“廂房用來住人,用來睡覺的。您這茅房如此奢華,比廂房還要好上三分,小人看用來睡覺亦可,還不是廂房麽?”


    陸雲有些惡心,這也太誇張了些。在廁所裏睡覺,隻有這些土包子才不會覺得惡心。


    嘴上卻不忘記叮囑:“青石板接縫一定要接好,縫隙不能留。還有,排汙道一定要用我的設計,斜度,彎道要嚴格按照圖紙來做,這樣有利於防臭和清潔……”


    泥瓦匠皺著眉頭道:“可是公子,這麽一來,運來的石料都不夠用呀。”


    “沒事,我又訂了一車來,馬上就到。這活計還得抓緊幹,爭取天黑之前把活幹完。工錢我多付兩成。”


    泥瓦匠聽了,頓時笑逐顏開,跟同來的匠人們通了氣,一邊催促所有人用心施工。陸雲也是忙得直喘粗氣,廚房、澡房、茅房三個地方輪團轉。對於泥瓦匠來說,這樣的改造算是新事物,所以很多的細節都需要陸雲指導,陸雲可不會客氣,到那裏都能說上一兩句。盡量讓施工按照自己預期的進行。


    陸寧兒提早收攤迴來,看到施工的場麵有些目瞪口呆。用了這麽多的青石料,這得多少銀子?她心裏一下就慌得沒了底兒,對著陸雲問東問西,杞人憂天的樣子就像個管家仆婦。


    “不是說隻整個廚房麽?怎麽澡房和茅房也……”


    陸雲白了她一眼,道:“因為看不順眼,反正都要做,順手就一起做了。”


    陸寧兒一點兒也不相信他的話,覺得他早有預謀。隻是,如此大動幹戈,花的銀子肯定不少,心疼得圍著陸雲絮絮叨叨。


    “皇帝不急太監急,花的可是我的銀子,你操哪門子心?去廳裏喝喝茶不好嗎?”陸雲終於忍不住她的喋喋不休,沒好氣道。


    “哦,也對哦……不是花我的銀子……”


    她這才想起這一茬,因為不用花她的銀子,她也就閉了嘴巴。樂得在一旁為匠人門端茶遞水。


    陸叔迴來的時候正看到改造結束。灶台增加到了三個,地麵整平鋪了青石板,中間的案桌是重新砌的,也是青石覆蓋,四周牆壁用三合土重刷過。廚房已然煥然一新。


    澡房、茅房竟然也用青石板鋪地,就連四周牆壁也是如此,他有些目瞪口呆。


    看到陸雲爽快地掏出二十兩白銀給牙人,牙人和一幫子匠人笑得合不攏嘴,而他的臉頓時黑成鍋底。


    敗家啊敗家……整整二十兩白銀,就修葺了一個廚房、澡房和茅房?說出去被人笑死……


    他陰沉著臉吩咐女兒做飯。陸寧兒期期艾艾道:“今天的粉沒有賣出多少,而且廚房亦暫時用不了,還是吃粉吧。”


    陸叔冷哼一聲,老大不高興。陸璟卻笑道:“想不到陸大哥這般有錢,一出手就是二十兩銀子,大哥知不知道,二十兩銀子在鄉下都能買一畝田了。”


    陸雲尷尬道:“知道是知道,可是田地對我來說沒有一點用處,還不如把家裏改造好了,用起來也舒服方便。”


    陸叔歎了口氣道:“這宅子不是你的,你何苦花這個銀子?豈不便宜了我們?”


    陸寧兒道:“就是就是。”


    陸雲無所謂道:“我不是交了十兩銀子租金了嘛,好歹要住上大半年的,所以這三房改造是必須的。”


    他們當然不能理解陸雲此舉更多的是為了自己那要命的潔癖,他搖搖頭,並不想過多解釋。


    陸璟卻在一旁十分尷尬道:“哎,宅子不是讓我抵了嘛,一個月之後,還不知道有沒有錢贖……”


    陸叔瞪了他一眼:“你操哪門子心?過些天我迴趟老家,把家裏的地賣了,總有些銀子,宅子總能保住。我現在更擔心羅老爺和夫人以及小姐的安危。”


    ……


    陸雲在廂房裏,歡天喜地的試穿著新衣裳。這是下午的時候衣店送來的定製衣服。穿起來十分的合身。戴上書生帽,再加上自己奶油小生的模樣,像極了大戶人家出身的翩翩公子。


    翌日,陸雲穿著新衣去了岑記茶樓。


    他很享受人們矚目的感覺,而不是當初那種奇異的眼神兒。


    喝完茶,陸雲去了米行。買一擔大米和麵粉,以及一桶菜油。之後去雜貨鋪買了洗澡用的皂角和刷牙用的柳枝。想到家裏那一個共用的澡盆,陸雲猛搖頭不願去想。嘴巴一張,銀子一扔,又買了一個新的木製澡盆。多付二十文錢,讓雜貨鋪夥計下午的時候送貨上門,自己則到處滴溜亂轉。


    悠閑信步一般去了菜市場。髒亂差永遠是菜市場的代名詞,與前世不同,這裏的菜市場菜色要少得多。雞、鴨、魚、豬、羊、狗,一般的肉食都有。而青菜大多不知名,可能都是野菜,認得出來的也隻有大白菜、生菜、菠菜、包菜等。瓜類卻很多,菜瓜、冬瓜、黃瓜、絲瓜、茄子等。除此之外,還看到蘿卜、蓮藕、竹筍、青椒以及各類蘑菇和各種豆類……


    菜市場幾乎沒有男人,都是一些老仆婦。陸雲有些暈菜,一路走來,所有仆婦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一個讀書人竟然走進菜市場裏,這看看,那瞧瞧,有時候還問問價,這是多麽奇怪的事。


    陸雲隻覺得穿新衣服去菜市場不是一件明智的事兒。出了菜市場,往臨河商鋪走了一段,一個衙役敲鑼打鼓滿大街叫喚:“售鹽嘍……七日一售……大夥抓緊了啊……”


    一個臨河鋪麵前人潮洶湧,排起長隊售鹽。走近一看,商鋪賣鹽竟然還有兵丁把守,真是奇哉怪也。


    找個買鹽的老頭一問,才知道朝廷有榷鹽法,乃是官府專賣,而且為了控製經營成本,還不是天天售賣,而是七天一賣。


    一群人推推搡搡,把陸雲湧到隊伍裏。不一會兒,便有人對他喊道:“喂,到你了,買多少?”


    陸雲看到鹽巴像小山一樣堆在地上,青而不純,手指頭沾了沾放嘴裏啄了一口,有點澀。


    “隨便來點,怎麽賣?”


    “一斤五十文!到底要多少?”賣鹽的官牙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什麽?一斤鹽就要五十個銅板?陸雲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官牙瞟了他一眼道:“鹽價乃朝廷擬定,童叟無欺。”


    “怎麽這麽貴?比米價貴了許多倍……”陸雲粗粗一算,按照這個行情,一兩白銀才能換來二十多斤鹽巴。臥槽,天理何在啊。


    “呱噪!你到底買不買?不買就滾一邊兒涼快去!”他瞪了陸雲一眼道。


    陸雲看他高人一等的裝逼嘴臉就無比厭惡,一點服務意識都沒有,竟然還對上帝發橫。不就是個賣鹽的嘛,還賣的是粗粒吧唧的青鹽,次等鹽。不知丟人不說,還敢耍橫。


    “丫丫個呸的,老子吃過的鹽比這好十倍百倍,你們賣這些次等的雜鹽,竟然還敢這麽理直氣壯?你們怎麽不去搶?!”陸雲氣唿唿道。


    官牙一愣,賣了十幾年官鹽,沒想到今天遇到個愣頭青,不僅敢頂撞他,還說什麽他們賣的是次等的雜鹽,這天下的鹽不都一個樣?如此口無遮攔的汙蔑朝廷,若是引得百姓猜忌,自己這個小吏算是做到頭了,剛想要發火役兵丁抓人。正在他身後巡視的一名十分年輕的小官咳嗽了一聲,他心一凸,頂頭上司巡視,他忙起身見禮,嘴上叫著鹽課司大使費大人。


    那費大人也不管這許多,一走出來就瞪了陸雲一眼道:“打哪兒來的渾人,不知道青鹽是朝廷專售麽?嚷嚷什麽?不買你可以不吃啊,誰礙著你了?”


    陸雲正要還嘴,他立刻又給一旁的兵丁使了眼色道:“來啊,把這搗亂之人攆走,其餘人各司其責,繼續售鹽。”


    兩個兵丁得了命令,就欲上前抓陸雲,陸雲一看這兩兵腿腳靈活,而且身板結實,自己隻怕不是對手,說不定一個照麵就會被打個鼻青臉腫。


    好漢不吃眼前虧,走為上策。


    他對著費大人和那個惡吏豎起中指比了比,立刻轉身就跑。跑了一段距離,見兩個兵丁沒有追來,便迴頭不屑大喊:“狗眼看人低的狗官,賣次等雜鹽也這麽囂張,知道什麽才是好鹽麽?就不告訴你們,去你妹的雜鹽巴!”


    陸雲罵痛快了,見眾人紛紛側目,他趕緊掉底抹油。他也不知道自己發了哪門子瘋,又不是耍酒瘋,竟在大庭廣眾之下風言風語,頂撞官差。不過,經過這麽一通發泄,他倒覺得十分暢快,仿佛發覺了自我,這個樣子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賣鹽的惡吏當眾被人羞辱,早就臉紅脖子粗,但是始作俑者跑了沒有蹤影,他也無處發泄,隻得咽下這口惡氣,一臉陰霾。


    那年輕的費大人轉入店鋪後堂,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親隨奇怪道:“少爺,那人對您這般無禮,您不生氣嗎?”


    年輕人道:“哪裏有那麽多閑氣可生?人會老得快的呀,我問你,你不覺得那個人很有膽色嗎?”


    親隨搖搖頭:“膽色?我看也就是個無賴,或者就是個怪人。”


    那人道:“人是挺怪,穿著宛如讀書人,卻一點不像讀書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大戶的公子跑出來逗人耍。”


    親隨聽了自家公子的話,撓撓頭疑惑道:“那人不像逗人耍呀,好像真是覺得咱們賣的鹽很次很爛……”


    他自覺自己失言,不該口無遮攔。


    而那人根本沒有怪他的意思,反而驚喜道:“哦?你也有這種感覺?”


    他忙不迭地點點頭。


    那人扼腕道:“哎呀,早知道是這樣,應該把他抓來才好。”


    親隨不解,撓撓頭。


    那人自言自語道:“如今讓他跑了如何去找?”


    親隨奇怪道:“少爺,那人這般無禮,您怎麽……”


    那人一臉遺憾道:“哎,你不懂的,我就是想當麵問他一問,他說的好鹽究竟怎麽個好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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