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覺得很有意思,吃著兩個小丫鬟準備好的酒菜,細酌慢飲。兩杯下肚,可以長籲短歎說些她們聽不懂的話,可以附庸風雅吟些趁景的詩,兩個小丫頭無論他說什麽竟然都能側耳聆聽,而且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真是好聽眾啊,雖然有可能是裝的,也可能是職業習慣,但是陸雲不介意。在異世找兩個聽自己抱怨和憤青的人可不容易。


    就這樣,三人笑嗬嗬的對飲,仿佛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


    陸雲發現兩個丫鬟都很好言,問什麽都會笑眯眯的迴答,很討喜。


    幾杯下肚,陸雲膽子便開始壯起來。二十一世紀勾.引小女孩的經典語錄從嘴裏飄出來,再配些韓劇裏的甜言蜜語,把兩個小女孩哄得五迷三道。


    《西廂記》再度被他搬了出來,剛講個開篇,就有四名美人從後艙房間走出圍攏過來。陸雲想要停下打招唿,琥珀忙豎起手指示意四女安靜稍坐,還一邊拉著陸雲的衣袖催促道:“接著說,接著說呀。”


    陸雲看所有人沒有要中斷自己繼續講下去的意思,也就樂得行那些虛禮。


    對於《西廂記》,陸雲講過一迴,如今再次講來毫不拖遝,而且隻覺得思感如同泉湧,增加了一些有趣的韓劇情節,把張生和崔鶯鶯的愛情故事娓娓講述,就像春風拂麵,暖陽揉心。


    待快要講到結局,正不知該把結局弄成喜劇還是悲劇,不禁停了下來。


    “怎麽不講了?”


    “對啊,別發愣,最後到底怎麽樣了?”


    “對啊對啊,到底怎麽樣了?”


    一群鶯鶯燕燕竟然挽起他的手臂一個勁地搖,令他覺得自己正在萬花叢中戲,人生得意莫過於此了吧?陸雲想。


    “適才講到哪裏了?”她迴過神問。


    一位穿著粉紅色衣裳的女子忙道:“講到了長亭送別後,張生行至草橋店,夢中與鶯鶯相會,醒來不勝惆悵……”


    陸雲認得她的聲音,是澡房裏兩姐妹中的妹妹。瞧了她一眼,隻覺得她臉蛋圓圓的,一幅十分純情的模樣。


    又環顧眾女一眼,隻覺得四女各有姿色。


    心中腹誹道:“怎麽吹簫女孩沒露麵?也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匆忙間竟忘了問。”


    嘴上卻繼續講述《西廂記》大結局道:“張生考得狀元,寫信向鶯鶯報喜。這時鄭恆又一次來到普救寺,捏造謊言說張生已被衛尚書招為東床佳婿。於是崔夫人再次將小姐許給鄭恆,並決定擇吉日完婚。恰巧成親之日,張生以河中府尹的身份歸來,征西大元帥杜確也來祝賀。真相大白,鄭恆羞愧難言,含恨自盡,張生與鶯鶯終成眷屬……”


    喜劇總是令人欣喜,陸雲講罷,六名清河女向往不已。


    陸雲仔細打量著眾人,發現這個時代的精神文明還真是很匱乏,一個故事也能令她們迴味良久。


    趁著幾人感觸良久,陸雲才有機會細細觀賞眾人。


    除了兩個丫鬟,粉、紫、綠、藍,四色衣服,四個風韻女人,長得雖然不是絕色,但比起大多女孩卻勝出一籌。


    隻論清河女的姿色,玲瓏畫舫也算實至名歸。


    陸雲作為現代人,對美女的免疫力比這個時代之人強大得太多,這四名美女在他眼中雖然長得不賴,卻沒到被蠱惑的程度。因此,隻是端詳了一會兒,便神色如常。


    “我叫陸雲,你們都叫什麽?”


    四女笑盈盈站起來自我介紹。


    “奴家叫從雪。”


    “奴家叫水卉。”


    “奴家叫春寒。”


    “奴家叫夢婉。”


    四位清河女依次對陸雲行禮,藍衣從雪,體態豐碩。綠衣水卉,兩鬢潮紅,嘴邊有一小顆美人痣。粉衣春寒,臉蛋圓潤,年紀最幼,笑意醉人。而夢婉是談話姐妹中的姐姐,聲音最為動聽,氣質也最為獨特,淺笑之中泛起兩朵小酒窩。


    陸雲看到粉衣春寒和紫衣夢婉頭戴青翎羽花,知道是清倌人。而另外兩人戴有紅翎羽花,是紅倌人,便又將人細細對比一翻。清倌人麵目更為清秀,表情更為天真。而紅倌人眉目更加傳情,體態更加豐碩勾人,穿著也更加大膽,一塊抹胸鼓起,露出溝壑和一片雪白。


    “原來風塵女就是這般模樣,淺笑粉黛,守禮又曖昧。”陸雲暗忖。


    在他的觀念裏,風塵女隻是指紅倌人從雪和水卉。丫鬟和清倌人算不得是**,就像前世,他不可能把酒吧獻唱的藝人都當成**一個道理。


    “對了,公子您的頭發怎麽……莫非您以前是佛子麽?”粉衣春寒最是調皮,疑惑問道。


    陸雲摸摸頭上的短發,訕訕笑道:“我並非佛門弟子,這頭發是被歹人所剪,非我之願也。”


    “哦?此話怎講?”


    陸雲道:“此事說來話長,不但令我傷心欲絕,還十分丟臉麵,不提也罷。”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公子無奈斷發,豈不要傷心很久?”藍衣從雪露出哀傷的神色。


    陸雲一愣,暗忖:“傷心?哥哥怎麽可能會因為剪頭發而傷心?隻是,說了你們也理解不了哦。”


    隨即哈哈一笑,顯得十分豁達:“傷心自然是傷心的,隻是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事能盡如人意?既然無力迴天,自然要坦然麵對。”


    六女中有人不以為然卻陪著笑,有人動容,有人深思,有人神色依舊,總之神態各異,十分有趣。


    又喝了一輪酒,陸雲有些微醉道:“我看,你們都喜歡聽我講故事,要不,我再講一個關於你們的故事如何?”


    陸雲來到這個世界,一直孤單。如今鶯鶯燕燕相伴,雖是風塵女子,可也覺得熱鬧,男人的虛榮心悄然複活,感覺有時候還真需要旁人認可。特別是看到六女望向自己略帶仰慕的目光時,陸雲就覺得自己沒那麽可憐。至少,眼前之人要比自己可憐十倍百倍。既然都同是天涯淪落人,還管什麽尊卑禮儀?給予快樂,自己快樂,何樂而不為?


    “好啊好啊,公子出口成章,自是不凡。那我等就再洗耳恭聽。”六女興奮道。


    陸雲看她們歡喜,喝了口茶水潤潤喉,開始講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故事:


    書生李儒與京城名姬杜十娘情投意合,山盟海誓。


    杜十娘擺脫**從良,由於李儒害怕世人偏見,不願帶其迴老父家中,兩人返迴南方。途中杜十娘被鹽商孫富看中,貪圖其美色而挑撥離間兩人的感情,意圖將十娘占為己有,許諾以價值連城的百寶箱聘之,李儒禁不住挑撥,願意接受孫富的百寶箱把十娘賣與孫富,十娘發現了真相,才知道自己錯看了李儒。


    她心灰意冷,百寶箱作為倆人愛情的試金石,徹底試出了李儒的虛偽。第二天,杜十娘取了百寶箱,沉入了江底,自己也跳入江中尋死。


    岸上旁觀的人救不活杜十娘,將怒火燒向李儒和孫富。李儒追悔莫及,抑鬱成疾而終。孫福亦沒有好下場,終亡。


    陸雲把這個故事當成一個中篇來講述,言語之中多有無奈和傷感。講到最後,五女竟然慟哭抹淚,完全令他始料未及。


    杜十娘是名姬,她們也是,所謂同病相憐莫過於此。


    陸雲發現自己真的很邪惡!頭腦中不知不覺就想講這個故事。隻是想不到這個故事,卻能騙得許多傷心人的眼淚兒。


    “杜姐姐真是太可憐了。”


    “這世上怎麽會有如此負心漢?而且還把全心全意愛她的女人賣與他人……”


    “杜姐姐死得太冤枉了,奴心好痛……”


    陸雲愕然,久久說不出話來,這個世界是不是煽情的愛情故事太少,所以殺傷力才如此巨大?還是悲劇力量太過強大,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共鳴,令她們代入主角感同身受,同病相憐而無法自拔?


    哎,都是可憐人啊!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陸雲感歎道。末了又自言自語道:“淒美悲劇才是感動人心的泡妞神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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