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蘇漸就知道,單憑一個赤鋼和秦爽這個所謂總管在城門,想要抓住三十多個雪族人,也是休想。而且城門士兵的數量並不多,很明顯就是另有埋伏。


    蘇漸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感知過周遭的一切。他早就知道,有十餘個物化境以上的修行者在附近埋伏。


    所以,當那兩個人出現的時候,蘇漸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反應。他利用意術在瞬間就控製了兩人的行動,為白麟爭取到了時間。


    白麟微微偏頭,餘光掠過一人,驕指如劍,刺向一個人的小腹。


    就在這時,那個人的身子突然移動,躲過了這一指,然後身不由己地撞在一棵樹上,將那棵碗口粗的樹木撞得攔腰截斷。饒那人是物化境的武修,也被這一撞撞得口吐鮮血,委頓不起。


    蘇漸吐了吐舌頭,心道:哎呀,出手太重了。


    他的本意是讓那個人躲過白麟的攻擊,卻沒想到用力太大,反而把那個人撞得不輕。


    “白麟,住手!”


    蘇漸出口已經太晚,白麟已經一腳將那個赤鋼的另一隻手踩在腳下,隻聽見骨裂之聲劈啪作響,赤鋼慘唿,臉色煞白,看起來是無比的痛苦。


    蘇漸皺眉,高聲道:“夠了,住手!”


    白麟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迴腳,往蘇漸走來。


    秦爽看著他往自己走來,臉色如土,下意識地想要後撤,卻不知道怎麽的,一腳踩空,跌坐在地上。


    白麟看著秦爽,殺氣騰騰。


    蘇漸搖頭。


    “好了,白麟,冷靜一點。非要我叫你師父來嗎?”


    人世間有很多的怪現象,其中一種叫一物降一物。就算是蘇漸,也休想讓白麟老老實實,但是隻要提到南萱,就算是白麟再怎麽桀驁憤怒,也會立刻從最兇猛的雪原狼變為一頭小綿羊。


    那是因為,自從從秦爽的手中脫難,白麟便一直和南萱師徒相稱。在白麟的心目中,那個少女,不僅僅是自己的師父,更是自己的姐姐一樣的存在。


    白麟皺眉,走到蘇漸身邊停下,說:“我知道了。”


    蘇漸覺得自己比秦爽還要擔心。


    雪族人天性崇尚自由,這或者也是他們能與狼共舞的一個原因吧。相應的,對這些限製了他們自由、侮辱了他們尊嚴的人,那些奴隸販子,他們,白麟,自然也就無比的憎厭。


    蘇漸瞄了一眼周圍,見那些雪族人已經趁亂和那些普通百姓一起出了城,馬上鬆了口氣。


    他笑著對秦爽說:“那個,秦總管啊,起來吧……”


    秦爽聲音微顫道:“蘇漸,你你……你身為書院教習,居然敢縱徒行兇?你信不信我告上主人,告上紫微閣,拿你們兩人治罪?”


    修行人有修行人的世界,在大周,這個世界的最頂端,並不是皇帝陛下,而是紫微閣和神鴉司。


    因為神鴉司有幾個可怕的人物。


    而紫微閣,則掌握著天底下所有修行者的行蹤、底細,和拿辦一切犯罪修行者的權力和能力。


    如果是別人,聽到這樣的話,或許會緊張。


    但是蘇漸不會。


    不以境界實力論,他如今是大周國的奮威將軍,太傅,太保,太師,還有靖遠侯的爵位……這些身份加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實際地位並不比丞相要低多少。


    “拿我治罪?”


    蘇漸輕笑一聲,收起了扶他一把的念頭,說:“行啊,你去吧。我家在哪裏你也知道,歡迎你隨時去。不過我先提醒你一句,我隻是帶著徒弟出來逛街,就被你們幾個又打又殺的,還有那麽多的武修要偷襲我徒弟,這筆帳,我也會登門討迴的。”


    事情很簡單,不過是蘇漸帶著書院弟子出來散心,然後就被幾個武修偷襲。就算是紫微閣、刑部,去任何一個地方,蘇漸都不怕他們。


    秦爽這時才發現,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麽計。


    蘇漸想了想,又說:“反正我們也是正當防衛,白麟,給你一個機會,報仇……”


    秦爽可是親眼看見就連赤鋼都雙臂已殘,自己哪裏受得了那個雪族少年的三拳兩腳?他連忙說:“不不不,將軍,侯爺,蘇太傅,我……小人剛剛失言,還請太傅萬物見怪……我……”


    他連忙扇起自己的耳光來,急道:“我……該死,我瞎了眼,有眼不識泰山……”


    他的臉頰漸漸鼓了起來。


    蘇漸搖搖頭,便不再理會他,踏上了迴府的路。


    秦爽心中忐忑,停下了自摑。


    就在這時,白麟的臉突然離他很近。


    就連白麟的唿吸,他都能感受到,那樣的冰冷,還有可怕。


    白麟注視著他,目光仿佛一把刀,狠狠地插進了秦爽的心裏。


    秦爽心裏,哪裏有半分的怨毒,隻留下了恐懼。


    “哼。”


    白麟冷笑,起身,離開,跟上了蘇漸的腳步。


    ……


    蘇漸轉到了一個茶樓裏,要了四籠包子,一壺茶水,笑眯眯地為白麟倒上。


    白麟看起來仍然有幾分不悅,他沒有喝那杯茶,而是抓過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在咬某人的骨肉。


    蘇漸好心提醒道:“飯前便後要洗手……你剛剛碰了那個赤鋼的手,不嫌髒嗎?”


    白麟瞪了蘇漸一眼,說:“我們雪族人,就算是的敵人的血也會喝。”


    但是,說歸這麽說,白麟似乎還是覺得有點惡心,於是放下了那包子,拿起筷子,重新夾了一個包子,細嚼慢咽起來。


    “這就對了嘛。”


    蘇漸笑著,想到那些雪族人到了城外自然有新月組的人接應,心裏輕鬆了不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總是有點不安。


    白麟突然道:“拿我當誘餌,然後讓他們混水摸魚,看不出你還真是挺聰明的……不過你為什麽幫我們雪族人?”


    蘇漸不明白白麟為什麽突然這麽問,但是這個看起來隻是十幾歲的孩子,明顯已經有些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思想。


    比如,民族和民族之間的芥蒂。


    還有仇恨。


    諸如此類。


    蘇漸語重心長道:“不是幫雪族人,而是幫人……隻要有人有困難,受苦難,不管那個人是雪族人,還是周人,楚人,宋人,梁人,隻要是人,我都會幫,都願意幫。”


    白麟望著蘇漸,眼神古怪。


    過了好半天,他才說:“你又不是長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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