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華清從沒覺得在別墅的日子如此難熬,這裏明明有許多她與孩子的美好迴憶,她拚了命地想要迴想,腦海裏出現的卻都是莊睿寧虛弱地躺在病床上的畫麵。


    她謹記著要讓自己休息好,在睡前喝的牛奶裏丟了一粒安眠藥,可惜收效甚微,好容易睡著的幾個小時還全都是噩夢。


    入秋以來,白晝漸短,早上七點外麵的天甚至都還沒亮透。


    一束微光從未拉實的窗簾縫隙照射進來,淩華清大汗淋漓地從噩夢中醒來,那些還曆曆在目的場景令她唿吸都凝滯,心髒更像是被攥緊一般疼得厲害。


    進浴室洗了把臉,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太太,陳小姐來看您了。”


    陳思思一看到淩華清就被她這幅形容枯槁的樣子給嚇到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簡直不敢相信,不過幾天的工夫居然能讓一個人變成這副模樣。


    她淚點本就低,一把將人抱住就哭了出來,“華清,你……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淩華清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最後隻硬邦邦擠出一句,“別擔心,會沒事的。”隻是這話也不知是說給陳思思聽,還是在安慰自己。


    莊睿寧這一出事,公司裏原本屬於淩華清的大部分工作就都壓在了陳思思身上。


    盡管陳思思心中擔憂不已,可兩人都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將人安慰一番後,她還是沒再多做逗留,而是趕去了公司處理事情。


    老人家畢竟見過大風大浪,跟莊老在家裏休息了一天,兩人雜七雜八地聊了許多,淩華清的狀態總算好了些許,臉上也有了氣色。


    將人帶迴家的本意也並非故意讓他們母子分離,現在她既然轉好了,自然也沒有再繼續將人扣住的理。


    第二天一大早,莊老差人將淩華清送到了醫院。


    剛走到門口,一陣喧鬧聲從病房裏傳了出來,她不由心生詫異,從門上那扇小窗望進去,便瞧見一個西裝革履的光頭男正站在莊穆玄麵前說著什麽。


    一旁的桌子上堆滿了果籃之類的東西,沙發上還並排坐了好幾個穿著學校製服的小孩子,宋老師也在邊上站著。


    淩華清隱約猜出來人身份,一時卻沒有推門進去。


    從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見病床那處的全貌,那光頭男麵色殷勤,莊穆玄卻沉著臉,一副下一秒就要將人趕出去的表情。


    連著在醫院守了幾天,莊穆玄的耐心已經快到臨界點,對校長這幅嘴臉更是反感到不行,“這件事沒得商量,我不可能會低調處理。”


    他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若非現場還有其他孩子,估計早讓保鏢趕人了。


    校長諂媚的笑僵在臉上,下意識摸了摸腦門,“莊先生,這話也不是這麽說的。我們也不是說不對此事負責,不然也不會特意走這一趟。”


    “但您也知道,辦學校這種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聲譽,這件事要是鬧大了……”


    莊穆玄還沒說話,淩華清已經忍不住推門走了進去,不受控製地吼道:“孩子是在學校出的事,現在人都還沒醒過來,你怎麽能跑到這裏說出這種話來?”


    盡管理智告訴自己,莊睿寧的出事是有人刻意為之,跟眼前這人並沒有直接關係。


    可不管怎麽說,如果不是學校在管理上出現問題,這一切本就都不會發生。況且現在人都還生死未卜,他怎麽敢?怎麽敢跑到這裏來希望自己能把這件事給低調處理?


    話音落下,病房裏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淩華清餘光瞥見被嚇到的孩子們,後知後覺自己有些反應過激,心中不由懊惱。


    她有些煩躁扶住額頭,長出一口氣後,過了幾秒才道:“不好意思,我這話說得可能過了些,不過人太多會打擾到我兒子休息,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好嗎?”


    一聽這話,校長頓時有些尷尬,“這是自然,那我下次再來,下次再來……”


    淩華清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人拉住,她怔住一瞬,垂眸看去便瞧見一張有些熟悉的麵孔。


    她還記得,這是跟莊睿寧關係非常不錯的那個叫做歡歡的孩子。


    歡歡年紀還小,一開始也不免被淩華清給嚇到,可又想到莊睿寧跟她說過好多次,他的媽咪是特別漂亮、溫柔又厲害的媽咪,這才壯起膽子將人拉住。


    小小軟軟的手掌隻牽住淩華清一根手指,歡歡甜甜地笑了笑,“莊睿寧跟我說過,他的媽咪特別厲害,所以他一定也會很快醒過來的。”


    孩子笨拙的安慰令淩華清眼眶一熱,她勉強止住眼淚,蹲下身去與她平視,“歡歡說得對,他一定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自從莊睿寧出事以來,淩華清在對待孩子這件事上就十分敏感。


    莊穆玄沒敢讓那孩子再多待,借著送校長和老師離開為由將歡歡給抱了出去,開門時正好與來通知的護士撞上。


    “莊睿寧家屬,醫生請你過去一趟,說是有關於孩子病情的事情要詳談。”


    聞言,莊穆玄下意識停了步子,淩華清卻搶在他之前開口道:“你去送送他們吧,醫生那邊我過去就好了。放心,我沒事的。”


    像是怕他擔心,她頓了頓又補上後麵那句。


    上一次來到辦公室還是前天暈倒的時候,淩華清在門口給自己做了一番心裏建設,終於推門走了進去。


    醫生看見她也有些意外,關切詢問道:“身體怎麽樣了?”


    淩華清勉強笑笑,“好多了,多謝關心。”


    她咬了咬唇,下定決心般地補充道:“不過不知道您讓我過來是有什麽事?”


    醫生趕忙擺手,“莊太太,你先別激動,該說的我那天其實都已經說了,這次找你過來主要是希望能夠盡快將手術日期給定下來。”


    他看了一眼麵色慘白的淩華清,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你也知道,以孩子現在的情況來看,手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那些後遺症暫且不說,一旦失敗……甚至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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