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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黃昏,李相之一臉沮喪的往家中趕。直到半路對著夕陽直歎了一句:“唉,為什麽每次迴家,都是不一樣的路呢?難道上天注定讓我成為路癡?天理何在耶?這太浪費時間了,來迴都得走三四個小時,看來得計劃一下了,在太湖邊上租個狗窩,都比浪費時間走路強啊。”


    第二日,李相之棄了蘇州城不進,拿著幾張水果蔬菜素描畫奔去太湖邊上,如他所願,風景賊好,美人賊多,遊客賊闊,心情賊不錯。這迴不替人作畫了,為了防備城管和流氓,李相之開始了叫賣生涯。


    李相之神色冷靜的朝一名過路客道:“噓!噓,上好的蘋果5……5張字畫,要不要?”


    “朋友!新生代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極品西瓜要不?唉,別走啊,沒說完,是畫……”


    “唉!你跑什麽,我都沒開口呢?”


    ………………


    知道各大城市車站那些盜賣手機的商販是怎麽過來的嗎?就是這樣的。


    一看到李相之的那種小人販的樣子,路人唯恐避之不及,走的近的來不及閃避,都會很客氣的送他一個字:“滾!”


    “你爺爺他二舅哥的!這不科學啊,難道我的推銷方式有問題?媽的!悔恨啊!老子要是能調配香水,設計bra,蒸餾白酒,調製彈藥,倒騰政治……也不用混的這麽淒慘吧!”李相之搖頭晃腦一陣,肚子就咕咕作響。突然間靈光一閃,“有了!果然是被逼出來的啊。不餓到垂死邊緣,是想不出如此妙招的。”


    打量片刻,李相之瞄上了一位大腹便便,體若二師兄的翩翩折扇公子哥下手,理由是腦袋大廢油多,轉動起來油花四濺思維容易打滑。


    李相之正了正衣襟,開始了影帝之路,三秒鍾不到,臉上頓時露出痛苦之色,背著那二師兄自言自語道:“不行!絕對不能把如此驚世之作賣掉。”


    那腦滿腸肥的公子哥被李相之突入其來的行為嚇了一跳。緊接著被他的言語所吸引住了。


    李相之餘光一掃,覺察胖子兄注意過來了,立即賣力表演道:“這可是先生的驚世巨作呀。唉,可是……弟弟的病……怎麽辦,怎麽辦……”突然李相之拿出一卷白色畫軸,細細撫摸,動作極其惡心,其中包含溶溶的不舍情懷。“沈周先生對我如此厚愛,親如子侄……不行,絕對不能當掉。”


    那胖公子驚了一跳,沈周是誰?莫說蘇州府了,就算整個大明朝哪個讀書之人不識?其一生舍棄科舉,誌在丹青開了一派的人物,他的驚世之作?要是騙到手那可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了。


    見李相之還在傾情演繹,那胖公子輕輕的拍了拍李相之肩膀。


    李相之‘嚇’了一跳,立即急急退了兩步,將手中之物藏在身後。滿臉防備的道:“兄台有何指教?”


    那胖公子擠出一堆笑容道:“公子有禮了,在下吳中龐誌,不知兄台如何稱唿?”


    “胖子?”


    “呃,是龐大之龐,誌向之誌,龐誌。”


    “哦,原來是龐兄,在下李逍遙。”


    “原來是逍遙兄弟啊。”


    見胖子一臉肥肉在眼前亂顫,李相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出來。


    “逍遙兄弟勿怪,適才你自言自語之際,龐某僥幸聽到了。”


    “什麽?”李相之大驚失色,連忙對龐誌搖手道:“在下一時胡言亂語,龐兄切勿當真,沈周先生待我親如子侄,愛護有加,在下如何會做出此等不義之舉,實在是誤會啊。”


    龐誌頓時信心滿滿的奸笑道:“逍遙兄弟,你看看,太慌張了吧,自個倒把想要做的事情先暴露出來了。”


    “啊?”李相之‘口不擇言’道:“龐兄救命啊,此事關乎我弟弟之生死,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會有如此下下之策。”


    “既然如此逍遙兄弟何不將字畫賣給我?”


    “你?”李相之‘驚訝’道。


    龐誌語重心長地道:“放心,隻要字畫精美,我也不會太寒酸了逍遙兄弟你呀。”


    “這?”李相之無奈的搖頭道:“好吧,不過這副畫並非水墨畫,而是沈周先生在月前酒醉靡靡,突然覺得口渴難耐,而想要以西瓜解渴,但如今季節怎會有西瓜此物,便突發奇想竟然拿起一支燒敗了的枯枝作畫,沈周先生酒醒之後見此畫,連自己也驚的說不出話兒來,在下實在三生有幸,恰巧那日在他府中做客……唉……”


    “快……快……快給我看看!”龐誌聽著聽著眼冒青光,頓時急不可耐的搶過畫冊。


    “唉呀!龐兄小心,小心啊,別撕壞了。”


    畫紙攤開,龐誌眸中精光一閃,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李相之見龐誌傻愣愣的盯著紙上,他心中可急了,暗忖:“******,這素描到底好還是不好啊,給我個語言描述啊?”


    “天呐……這……這……”胖子憋著一股氣就是下不去。


    李相之怒了:“把畫還給我。”


    “不!不!兄弟,我出十兩買下此畫。”


    “噗!”李相之雙目一圓。


    龐誌如此失態,正是應為李相之的素描功夫實在高了,簡直如黑白相片中的西瓜一般,那一絲一筆的紋理都顯得格外順暢自然,陰影效果之下,立體呈現,這西瓜猶如伸手可拿一樣,唯有那色澤的黑白分明是在證實這西瓜確實隻是紙上之物。


    龐誌頓時羞愧道:“即使沈先生丹青大作,起碼也得百兩以上……更何況這畫……要不二十兩。”


    “啪!”李相之對胖子蹬著眼睛,一手封在自己嘴上,竭盡全力保持不笑場了。李相之‘驚訝’的慢慢抹開手掌,道:“沈……這個沈先生的驚世之作呀?你竟然說要以區區二十兩買下?你這簡直是對沈先生的侮辱,更是對我的侮辱……”


    李相之心裏樂開了:“來盡情的侮辱我吧!”


    龐誌臉色一紅,隨即一琢磨,恍然過來,這是化主動為被動呀。頓時目光兇狠的冷笑道:“哼!李逍遙是吧?你也知道這是沈先生的大作,恐怕如今我大吼一聲,你下一刻就要以盜竊之罪入了縣衙大牢了。給你二十兩算我有良心的,要不是見你救弟心切,不惜出買自身名譽,本公子早就押你送官了。”


    “別介!別呀,龐兄說的在理,也罷,做了這樁買賣之後,恐怕我也得去監獄一趟了,但能在此之前將我弟弟救命金湊齊,也算了了心願了,多謝龐兄慷慨!”


    “唔!拿去吧!”


    這龐誌早點醒悟過來,估計幾兩銀子都能騙到手,但如今看到如此‘大作’,生怕李相之狗急跳牆直接動手損毀,也就不在意了。


    龐誌走了之後,李相之趁熱打鐵,還有兩張,一張是蘋果,一張是破舊的木板桌子,三張共得了約三十兩文銀,這要不是在被‘威脅’的情況下出的價,想必這畫值個大幾百兩都不是問題了。


    李相之竊喜,從小跟著他爺爺學了毛筆字,念了些古詩,學了繪畫,之後興趣使然讓他浸淫此道十來年,不僅在當初現實生活中幫助他度過難關,而如今也獲益頗豐。李相之直歎沒白學啊,這三十幾兩若是拿到後世那可就是兩三萬的紅臉毛爺爺了。


    李相之在太湖邊上采購了些肉食酒菜,誌得意滿的甩步迴家了,心想著要不是身邊沒個水彩顏料,非整出個大氣磅礴的油畫出來。但李相之不知道的是,這三幅素描畫畫竟然在一日後猶如龍卷風一般席卷蘇州城。


    第一個故事是沈周醉酒畫瓜,這就不多說了。第二個故事,大概是說沈周一日清晨坐在蘋果樹下,忽來一陣東風,一棵蘋果落地,頓有所悟,覺得這東風與蘋果給了他無限靈感,但他在咬了一口蘋果之後,才以燒棄的木炭作畫,畫成之後,沈周歎了一句:‘吾愛風’啊!第三個故事說,沈周直言不諱歲月如幽夢,一夢三百年,連臥榻之案都已經腐朽,人生不複年少了,遂以燃盡之木作畫,體現了木炭的不複青春之情。


    畫什麽便編什麽,李相之,才沒有那些煩擾呢。


    至於故事火爆的原因有三:其一,李相之三個版本的故事,越傳越逼真,傳的最神的自然是低層學生,再到目不識丁的平頭老百姓,最後三幅畫竟然相碰撞,因為就是其主人公就一個,所以有三群人馬在不斷爭執,結果愈演愈烈。


    其二:驚動了故事的主人公沈周。可想而知,沈老先生一把年紀了,這帽子戴的也夠高的了,這個冤枉啊,但比起蒙冤來說,沈周卻是見過三幅作品了,因為故事始終需要鑒定真偽的嘛。連沈周都歎為觀止。而那些故事,沈周一一聽過,都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雖然氣惱有人假借了他的名諱,但卻是對一把年紀的沈周來說耍的別俱開懷。這也當真算是一莊軼事了。


    其三:如此巨作何以有人竟然冒充沈周名諱進行秘密售賣,這作者被人相互猜度,甚至有人懷疑作畫之人,與沈周有世仇,結果又是一場臆想情節蔓延開了。


    第一個是市井中的流言,也算是良性的,第二點,是圍繞沈周身邊的知識分子對作品的驚歎,第三點,則是對作品主人公的猜度。


    而這一風暴締造者,如今正歡歡喜喜的在家中熟睡。一連三日足不出戶,李相之可不是能掐會算,這場意外風暴,他根本想都沒想過。而他在這三日之中潛心作畫,更把心思放在了故事情節上了。不錯!李相之嚐到甜頭了,準備再接再厲,直將自己的大宅安在太湖邊上為止。


    而李家村也熱鬧起來了,李相之闊綽的拿出十兩銀子買了許多肉食瓜果,挨家挨戶送禮。秀才還是那個秀才,隻是一夜小富,這讓李家村惶恐萬分,大明朝的社會底層農民絕大多數人手裏是見不到銀子這玩意兒的,農民大多都是自給自足,一般一兩銀子就足夠一戶人家一年的開銷了。村民們還道是李相之做了什麽賊事兒了,經過一翻勸解之後,眾人才欣然接受這個事實。李相之隻說了一句:若是我作奸犯科,那怎麽敢如此曝露錢財?若是真有其事,那就等官府來抓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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