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兮兮迴到家,一遍又一遍地琢磨,孫青雲這事,自己還要不要繼續追究下去。此前她是擔心孫青雲背後的人想對安家不利,所以必須搞清楚,但這些日子和孫青雲相處下來,他並不像這麽壞的人。他的確是有所圖,但若說為了一己私利,便狠下心拿無辜的人墊背,她是斷不相信的。


    但顧雋說的也有道理,孫青雲是顆棋子,棋子又怎麽會知道下棋的人的動機呢?也許孫青雲從沒想過要安家的錢,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背後的人圖的是什麽。若不弄個清楚明白,始終也是個隱患。


    真是令人頭疼。


    她捏了捏眉心,讓雙喜去燉點補腦湯給自己補補腦。雙喜端湯迴來的時候,手裏順帶夾著幾封信,說是前幾日便送來的,因為送信的人把信偷偷塞進門縫,鬼鬼祟祟的,信上又寫著是給小姐的,管家擔心有詐,便將信扣下來,想著等老爺迴來再定奪,正巧老爺這幾日沒迴來,就一直扣著了。但她看著信上的筆跡有些眼熟,便跟管家要過來了,估摸著應該是給小姐的。


    安兮兮拿過來一看,可不是麽,蘇少軒的筆跡,他從前寫過那麽多信給她,他的筆跡,雙喜自然多多少少認得。


    雙喜差點都忘了蘇家少爺這號人物,他不是就要成親了麽,怎麽還會寫信給小姐?


    “怕隻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安兮兮撿了最上麵一封拆開來看,果不其然。


    “小姐,蘇少爺說什麽來著?”雙喜好奇地問,雖然她對這個蘇少爺已經完全沒有好感了,但這種前任的來信,往往都很狗血,她實在很想知道,這個蘇少爺在上次寫了那樣一封信跟小姐劃清界限以後,現如今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安兮兮拿著信,一字一句地給她複述:“他跟我訴苦呢,說蘇家綢緞莊最近出了一些生意上的問題,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秋,然而作為未來親家,方家卻不肯相助,不僅如此,方家甚至還有了悔婚的打算。”


    “懂了。”不用聽下去,雙喜也知道,“他後麵肯定是說,他很後悔沒有守住對小姐你的承諾,小姐你才是對他最重情重義的人,他現在別無所求,就希望小姐你能原諒他當初的所作所為,那他就算是流落街頭,也沒有遺憾了,對吧?”


    安兮兮目瞪口呆地看著雙喜,要不要這麽神?連流落街頭這四個字,她都猜到了。


    “那當然了啊,他要是不賣慘,小姐你怎麽會借錢給他呢?”


    “原來他是想借錢,”安兮兮鬆了口氣,“我差點以為他想重新迴來追我呢。”


    雙喜也不知道她為何能這麽輕鬆,這蘇少爺也太沒臉沒皮了,居然還好意思把信偷偷塞門縫裏,自己都知道惹人討厭,怕上了門招打,倒好意思求人原諒了。


    “那下一封呢?”


    安兮兮又拿起第二封信,是昨天送過來的,內容基本和上一封差不多,隻是措辭更懇切了一些,還說他去方家看望方小姐的時候,竟被方老爺打了出來,額頭受了傷。雖然經大夫包紮以後已經沒有大礙,但總覺得有些頭暈,迷迷糊糊之間,總是迴憶起過往和她的點點滴滴。


    “我和他有個屁的點點滴滴啊?”安兮兮厭惡地把信一扔,“不過就是那些年蘇家和我爹做生意,蘇老爺帶著他來拜會的時候,見過幾麵罷了。他寫的信,我可是一封也沒有迴過,他送的禮都是借著他爹的名目送的,我也是一樣沒用過,怎就點點滴滴了?”


    枉她從前還覺得他為人憨厚,一往情深,一直不忍心說重話,哪怕他上次送了那樣的絕情信過來,她也一笑置之,甚至還交代爹爹到時候蘇方兩家成親莫忘了送賀禮,結果他倒好,現在蘇家出問題了,便想到她頭上了,還顛倒黑白。


    “按我說,小姐你就應該迴一封信去,狠狠地罵他幾句,讓他少在這做夢。連方家都瞧不上他了,更何況咱們安家。”


    安兮兮的確想這麽做,但內心深處迴憶起多年前兩人還稚氣未褪的時候,蘇少軒那羞紅了的臉,總歸是不忍。他應當是真心喜歡過她的吧,哪怕現在已經麵目全非,她還是想給他留一點餘地。


    “算了算了,到底一場相識,能幫的就幫吧,看看蘇家到底欠了多少銀子……”安兮兮又拆開第三封信,突然瞪大了眼睛,“五千兩?”


    雙喜在旁問:“小姐,這錢是您自己出呢,還是跟老爺拿?”


    安兮兮咆哮:“出個屁!讓他自己解決,五千兩?五十兩我還可以考慮一下。”就算放大所有情分,蘇少軒這個人在她這裏也就值這麽多了。


    雙喜摸了摸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小姐你真心軟了呢。”


    本來就已經夠煩躁的了,添了這麽幾封信,安兮兮覺得更頭疼了,正打算一股腦把這些信扔了,卻發現最下麵有一封筆跡與蘇少軒完全不同的信。


    “這是誰送來的?”


    雙喜搖了搖頭,她方才沒仔細看,還以為這幾封都是蘇少爺送來的,便一起拿過來了。


    安兮兮懷著好奇,拆開信,整個人瞬間呆住。雙喜見她宛若被點了穴一樣,伸手在她麵前掃了掃:“小姐?小姐?”


    安兮兮這才迴過神來,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看了一遍。她不是在做夢吧……


    “雙喜,我上次讓你教我繡的帕子呢?”安兮兮突然問。


    “收起來了啊。”


    “快拿出來。”


    “現在?”


    “對,就是現在。”安兮兮催她,又推了她一把,然後又舉起了信。


    雙喜摸不著頭腦,隻能去取那個帕子,也不知道小姐是發什麽瘋,上次迴到家突然說要學女紅,繡什麽手帕的,她耐心地教了半天,小姐倒好,繡了不到一片葉子就扔下了。她本來想直接扔了那帕子,後來想想,一片葉子也是怪難得的,就算繡得像蟲子給蛀了一樣,留著當個紀念也好,畢竟這是小姐第一次繡出來東西呢。


    誰能想到她還記著這帕子。


    好在是前不久才剛繡的,雙喜打開櫃子,一下就找著了。


    安兮兮捧著手帕,突然抬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她:“雙喜,有件事你真的要幫我。”


    雙喜露出不解的表情。


    “有沒有什麽速成的辦法,可以讓我一晚上就把這個帕子給繡好?”


    “有,我來繡。”


    “不行,必須是我繡。”


    “為什麽?”


    安兮兮心跳得噗通飛快,因為她從來沒想過,秦鑫會寫信給她,約她碰麵。她總覺得,這跟之前每次大家約好了一起去孫青雲家完全不是一迴事,他沒有提到顧雋,也沒有提到孫青雲。


    他好像就隻是想見她一個人。


    這代表了什麽?他有什麽悄悄話要跟她說嗎?


    不行,她不能高興得太早,也許,他隻是另有事情想找她呢,自作多情是不可取的,把期望降低,才不會有失望。


    但萬一,她是說萬一,秦鑫真的是……那她什麽準備都沒有,豈不是也很糟糕?


    “你別管為什麽了,反正,能不能嘛?”


    “那我把花樣減減,勉勉強強,應當也可以吧,不過小姐你可不能偷懶哦。”


    “放心,我就是不睡,也一定要繡出來。”


    於是,一夜過去,安兮兮頂著兩團黑眼圈,總算在晌午的時候把帕子給繡出來了。看著自己辛辛苦苦耕織出來的成果,她覺得——


    還不如不繡呢。


    這玩意兒要是拿到秦鑫的麵前,不是自曝其短嗎?本來秦鑫可能還不知道她如此粗枝大葉,這手帕拿出去,正好變成呈堂證物。


    但安兮兮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想起顧雋的話,還是硬著頭皮把手帕放入懷裏,這才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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