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顧雋囑咐安兮兮接下來跟孫青雲見麵的時候不要說漏嘴,以免打草驚蛇,便準備離開。


    “等等,你不是要迴家嗎?”安兮兮問,“你怎麽往我家的方向走?”


    “對哦,我怎麽往你家的方向走?”顧雋轉了轉眼珠子,“我是想說順便去找找湛君瀟。”


    “可是國公府的方向不是……”


    “就這樣了,迴見。”顧雋腳底抹油,溜得飛快,迅速轉入另一條大街,然後一路彎彎繞繞逃迴浮香胡同。


    進了家門,他才終於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直接跟安兮兮說清楚,他又不是想吃軟飯,隻不過被牙郎騙了才買的這宅子,但他就是不想說,總覺得說出來,肯定會被她笑一輩子。


    他靠在門上,正思考著怎麽解決掉隔壁那幾個麻煩貨,突然背後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襲來,他還沒來得及迴頭招架,整個人已經往前一撲,趴在了院子裏。


    有人立刻以膝蓋壓製住他,順便將他的手反身一扭。


    “好漢饒命。”他立刻喊出聲。


    “現在知道求饒啦?晚了!”左邊的那個怒道,“這迴就是皇帝來了,也救不了你。”


    “這次還不人贓並獲?”右邊那個冷冷一笑,“我還隻當誤會了你,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自甘墮落。”


    顧雋翻了個白眼:“你們在說什麽啊?”


    莫北庭一把將他從地上抓坐起來:“你跟安家大小姐到底什麽時候開始的?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瞞著兄弟,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顧雋:“我跟她什麽時候開始了?根本就沒有的事。”


    湛君瀟抓著張嶄新的房契:“你不知道我有個親戚是做牙行生意的嗎?今天我正好去找他,沒想到卻碰見有個牙郎在幫你辦房契,地址這麽湊巧,在安家旁邊。你覺得我會認為這是巧合嗎?”


    顧雋無言以對,這他娘不叫巧合,叫啥?他才買下這個宅子還不到兩天,房契都還沒辦下來,就被湛君瀟發現了,天底下還能有比這更巧合的事嗎?


    莫北庭、湛君瀟:“快老實交代!”


    一盞茶後,莫北庭和湛君瀟總算放開了顧雋的領子,顧雋揉著脖子,覺得皮都開始痛了,要是再被他們揪著不放一會兒,他的小命怕是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原來七夕節那天晚上的白衣女子就是安大小姐,這麽說來,是她先看上了你?”莫北庭很是詫異,“沒想到她平時看起來眼高於頂,實際上還挺不講究的。”


    顧雋:“……”


    “這不重要。”湛君瀟問,“你們兩家不是結了仇嗎?怎麽安大小姐會突然看上你呢?”


    顧雋內心長歎,事到如今,也隻能繼續編下去了。安兮兮,你可不要怪我了。


    “你們不知道,其實她早就暗中喜歡我了,就是礙於有仇,不能跟我在一起,所以才一直隱瞞真實的感情。一晃眼五年過去,她現在想嫁人也嫁不了了,這才勇敢地跟我表明心跡。”


    “就算這樣解釋得通,那你呢?你總不會告訴我,你一早也喜歡她了吧?”


    “怎麽可能?我……就是耍耍她,機會送上門來,總不能放過吧?”


    見他目光躲閃,湛君瀟實在無法不懷疑,自己的好兄弟是不是陰溝裏翻了船對安家小姐動了心思。憑他對顧雋的了解,這家夥雖然這麽多年跟安家小姐不對付,也不至於小人到利用人家的感情來報複啊。但轉念一想,前不久他在國公府醉酒的時候,對權貴招婿的事情似乎頗為熱衷。難道說……


    湛君瀟心下一沉,老顧該不是想一勞永逸吧?以前他借著安小姐針對他的機會斂了不少財,近幾年安小姐自顧不暇,找他麻煩的次數少了許多,他的日子也捉襟見肘起來。雖然他沒有表現得很在意,但人的習性往往如此,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想再過清貧的日子,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靠坑靠騙,過得了一時,卻過不了一世,萬一安小姐走運嫁了出去,就等於斷了生財之道。最好的辦法,自然是……


    一往深處想,湛君瀟的心更灰了。


    其實缺錢大可以跟他們說啊,何必出賣自己呢?剛剛他跟在牙行的親戚一打聽才知道,這裏已經變成軟飯男大本營,京城幾大軟飯王都搬到了這裏。他現在還嘴硬地說什麽想耍耍人家,怕是自願送上門去被人耍吧?


    退一萬步說,吃軟飯也罷了,何必吃得這麽出格呢?搬到這種地方來,也太不要臉不要皮了。


    “你們幹嘛這樣看著我,你們不會不相信我吧?”顧雋問。


    “說實話,真的很難相信你。”莫北庭道,“你知道你隔壁住的都是些什麽人嗎?”


    “不就是京城四大軟飯王嘛。”


    湛君瀟和莫北庭露出詫異的眼神,滿臉都寫著“你看,你果然知道,你就是奔這個來的吧”。


    顧雋不以為然:“我住在這兒又不代表我跟他們是一樣的,那要是我住皇宮裏,難道我就是皇帝了嗎?”


    莫北庭:“我懂,你和他們本質上還是有區別的。他們什麽客人都接,但你絕對不會,這一點我還是信得過你的。”


    湛君瀟:“你不會想軟飯硬吃吧?雖然我也不大喜歡那個刁蠻大小姐,但一碼事歸一碼事,吃軟飯就得有吃軟飯的覺悟,不能沒有良心。”


    顧雋雙拳瞬間握緊:“我再說一遍,我,沒有,吃軟飯,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打算。”


    說完,他看見湛君瀟和莫北庭就這麽靜靜地盯著他,麵無表情,一點兒也不打算相信他的樣子。


    “好吧,我老實交代,我是貪圖她的美色,這總行了吧?”顧雋把心一橫,決定兩權相害取其輕。


    莫北庭立刻將手貼到他的額頭上:“你沒事吧?你貪圖美色也找個年輕一點的啊。”


    “她怎麽不年輕了?她比我還小兩個月呢。”顧雋下意識反駁,“而且,她就算不年輕,也不代表沒有美色啊。”


    “你居然覺得她有美色??你在逗我嗎?”


    “隻要不是瞎了眼的人,都會覺得她好看吧?”


    莫北庭迴頭看著湛君瀟:“慘了慘了,看來得替他找個大夫看看眼睛了,他居然覺得安大小姐長得好看。”


    “早聽說有種病的病症是審美偏差,以醜為美,但我一直以為隻是傳說,沒想到今天真的見到了,而且得這個病的,還是我的好兄弟。”湛君瀟一臉擔憂,走過來拍了拍顧雋的肩膀,“現在我終於明白你這些年為什麽沒有成親了,原來,你不是不想成親,是有病。放心,身為兄弟,我就是傾家蕩產都會找到名醫幫你治好的。”


    顧雋整個人愣住,有種懷疑人生的驚愕:“難道你們真覺得安兮兮不好看?”


    兩人齊刷刷搖了搖頭。


    莫北庭:“豈止不好看,簡直就是醜。”


    湛君瀟:“也別說得那麽難聽,畢竟尊夫人是天下難得一見的美人,你標準自然要高一些。在我看來,安大小姐也就是平平無奇吧。”


    莫夫人才叫平平無奇吧!顧雋內心呐喊,完全沒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一個圈套。


    就在他目瞪口呆,差點真以為自己眼睛出了問題的時候,對麵兩人突然互相擊了個掌。


    莫北庭一臉興奮:“看,我說什麽,我就說他肯定喜歡上人家了,你還不信。”


    湛君瀟咬牙切齒:“我怎麽想得到呢?這麽多年老顧每次提起安大小姐,都是仇深似海的樣子,居然有天會喜歡她?我真是寧願相信他出賣自己了。”


    莫北庭:“這你就不懂了,你跟你夫人是門當戶對、媒妁之約後才見的彼此,當然沒有那種命中注定就是你的感覺。我就不同了,我認識輕輕的時候……”


    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簡直當他是個死人,顧雋怒了:“你們夠了!還是不是兄弟了?居然這麽玩我!”


    湛君瀟和莫北庭這才趕緊過去安慰他:“不這樣做,怎麽把你的真實想法逼出來呢。大家都多年兄弟了,就不能坦誠一點嗎?”


    顧雋欲哭無淚,垂死掙紮:“我真的是為了耍她……”


    還沒說完,兩人已經坐在院子裏裏開始燒水泡茶,根本不打算聽他繼續說下去。顧雋無奈,隻能放棄。


    其實換做從前,湛君瀟自然是萬分不願意接受這種現實的,想想安家這些年是怎麽欺負顧家的,顧雋還在讀書的時候,安大小姐每次見到他便派家丁圍堵他,不追到天黑絕不打道迴府。後來顧大人辭官,安大富又時常去顧家門口施粥,擺明了要惡心顧家的人。似這樣窮追猛打的父女,他巴不得顧雋跟他們永遠扯不上關係。


    但這幾年他看著好兄弟終日醉酒,意誌消沉,又實在有些不忍。當慣了禦史府公子,突然變成一無所有的貧民,科舉不能考,婚姻大事也沒有著落,換了誰,都會覺得人生無望吧。雖然安大小姐是囂張跋扈了些,不過如果老顧喜歡,也未嚐不是件好事,畢竟煩惱之事,少一件算一件。


    莫北庭向來沒心沒肺,想法就更簡單了,感情之事本來就沒有辦法用常理判斷,一物降一物,情人眼裏出西施,隻要當事人喜歡,他們又有什麽好反對的。當兄弟的有今生沒來世,放開胸懷,換個角度看,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安家小姐長得明豔動人,又家財萬貫,也不算委屈了老顧。


    是以,兩人今天來之前,已經交流過一番,隻逼顧雋說實話,絕不幹涉他的選擇。不過——


    湛君瀟:“上次我把安小姐綁在後巷,引蜜蜂去蟄她,沒留下什麽疤吧?”


    莫北庭:“我那天在四海節搗的鬼,你可千萬別告訴安小姐啊,不知者不罪的道理你懂的。”


    湛君瀟:“說到這個,從前狹路相逢互相開罵的時候,大家也沒料到會有今天,安小姐不會介意吧?”


    莫北庭:“要是安小姐介意,你可得幫我們說說話,你知道的,輕輕跟她是多年姐妹,要是輕輕不高興,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顧雋死死盯著兩人,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已經被貼上“安兮兮所有物”的標簽,以及必須被迫跟他們同流合汙,成為“懼內一族”了。


    造孽啊。


    他也不打算解釋了,他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對了,告訴你一個消息,你指定高興。”莫北庭像是終於想起了正事,興奮道,“上迴我不是跟你說,六部大查之後留下不少職位空缺,朝廷有意再加開一次恩科嗎?聖上已經下詔了,你趕緊準備準備吧。”


    “當真?”驚喜來得太快,顧雋簡直有些懷疑自己在做夢。他雖然知道莫北庭的消息一定八九不離十,但怎麽也沒想到,會這麽快。


    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按道理,孫青雲應當不知道朝廷準備加開恩科的事情,下一屆恩科正常是在三年之後,那他就算想考功名也急不來,怎麽會被人以此利誘呢?


    除非,那個人也知道恩科即將加開的事。


    “老莫,加開恩科的事情,在聖上下詔之前,應當沒有幾個人知道吧?”


    “那當然了,這可是大事啊。我也是送典籍去給聖上的時候,站在外麵正好聽了那麽一耳朵。”


    “那除了聖上,還有誰知道?”


    “韶王啊。”莫北庭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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