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趙氏之母房氏跪坐在榻邊罵道:“你個狠心的姑娘,不想想你老父老母,連孩子也舍下了!”


    “我可憐的外孫,小小年紀剛離了爹,又沒了娘……嗚嗚……”


    趙東明的叫聲又在外麵響起:“昨天還好好的閨女,怎麽一夜時間就走了?你說,是不是你逼她了?


    ……


    我就知道,你是個不能信任的,我告訴你,今天我說什麽也要把外孫接迴去!”


    “趙兄,兒媳的事情我亦是痛心非常,但是琦兒終歸是我楚府子孫,你莫要胡攪蠻纏!”


    趙氏之事不管如何都是楚府之失,趙東明有怨氣也是正常,說說狠話發泄一下楚正宇也就隻當沒聽見,但是事關孫子卻不能再退讓下去。


    “什麽?我好好的女兒說沒就沒了,我這外孫再在你這府上待下去,豈不是哪天沒了我也不知道?”


    這是什麽話,他的親孫子在他的府上怎麽會沒了!


    楚正宇鐵青著臉道:“一派胡言!


    我體諒趙兄失女之痛,但你卻不能信口雌黃,我楚正宇的子孫我自有計較,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你……”趙東明覺得楚正宇簡直不可理喻。


    “好了,你先閉嘴!”


    趙家主本想讓弟弟先對著楚正宇歪纏一陣,再由自己一錘定音,沒想到楚正宇雖然心有愧疚,頭腦卻很清醒,便讓弟弟退下,以免顯得趙家沒有風度。他拱拱手正打算親自上陣,卻被一個倉皇的聲音打斷。


    “老爺!”


    煙霞自楚喬走後就將信放在貼身的小襖裏,就被人搜走。哪知道等來了趙府來人,趙東明就一直抓著楚正宇吵起來,看到趙家主打斷了趙東明的吵鬧,忙開了口喊他。


    “少夫人留了信給您!”


    趙東明認出這是女兒的貼身丫鬟,一個箭步衝過去,生怕楚正宇來搶。他將信拿到手上,還斜著眼睛看了楚正宇一眼,看到他站在那裏沒有動,才放心地籲了一口氣。


    趙家主忍不住搖頭,看著渾身透著都事無不可對人言般坦蕩的楚正宇,弟弟卻被顯得十分小人之心。不過他也沒想到楚正宇居然一點也沒有攔截這封信的打算,如若不然這丫頭決計到不了這裏。


    “讓楚將軍見笑了!”


    而楚正宇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卻隻是說了一句:“無妨,楚某問心無愧!”然後就一言不發。


    趙東明打開了這封寫著“父親親啟”的信,剛剛看了一眼,眼睛就紅了:“父母親大人膝下,猶記去歲相約遊園,孰料春日未到,不孝女再不能承歡膝下。是兒之過。


    夫君之事,公公所作所為,兒雖有怨言,卻十分理解。父子親情血濃於水,然一人之事不可累及全族。父親心中不滿多為兒擔憂,兒不勝感激。


    於公此乃軍國大計,於私此為楚府之事。父親一不為朝官,二不為楚府人,實無必要於此事過於揪心。


    兒何其有幸,夫君遭難仍為母族不棄,然正如公公所為,兒雖有私心,卻不能因私廢公,累及全族。


    夫君之事,若王上不罪,則兒歸家為父母兄弟添負擔;若王上怪罪,則趙氏或因兒而破家毀族,此局唯兒改嫁方可破。


    然,以上情形,無一為兒所願。為今之計,兒隻能已死以避事。


    父母大恩,隻能來世再報,惟願父母親平安康泰,萬不可因兒悲傷太過!


    另兒將琦兒交托於二弟楚喬,望父母親不時憐惜幫襯。


    不孝女嬌娘叩首。!”


    趙東明讀完信後,“哇哇”大哭起來,哭的滴淚橫流,完全沒有一絲儀態。


    “嬌娘……我的嬌娘……你這樣懂事是做什麽?你看的這樣通透又是做什麽?……嬌娘啊,人生難得糊塗,你怎麽就沒學會?……嗚嗚……”


    趙家主看到弟弟突然崩潰大哭,忙走過去將信拿在自己手上讀了起來,鼻子一酸,使勁地吸了兩口氣,拍了拍弟弟的肩。


    楚正宇看著親家之舉,想起自家大郎,突然沒有了一點爭吵的興致。兩個同樣失意的人,有什麽可吵的呢,好好商量也就罷了。


    他剛想上前去安慰趙東明,眼角卻看到了楚喬牽著楚臻琦緩緩地走過來。


    楚臻琦眼睛紅腫,臉上還掛著淚痕,已經換上了白色的素服,頭上帶著孝,小小的身子被裹在略顯寬大的袍子裏顯得更為弱小。


    楚正宇一瞬間大怒,他明明還專門叮囑楚喬先不要告訴孫子趙氏的事,沒想到不過轉眼的功夫,他就把人帶來了!


    隻是他的怒氣還沒來得及爆發,趙東明就一把將楚臻琦抱住:“乖孫,乖孫,我可憐的乖孫!你從今天起就沒了娘,你以後可怎麽辦?……


    這以後,天冷了誰來告訴你添衣,天熱了誰告訴你加冰,困了誰告訴你休息,餓了誰又來告訴你吃飯?


    我可憐的琦兒啊,老天不開眼啊……”


    楚臻琦其實還不懂得什麽叫“過世”,二叔告訴他母親不在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所以來見她最後一麵。可是母親每日都會把他叫到身邊,告訴他吃飯穿衣,還告訴他寫字練武,怎麽就會見不到了呢?


    原本他是不相信的,隻是一想到日後就再也見不到母親,他的心裏就會很難過,所以他才忍不住流淚。但是現在外公也這樣說,而且還哭的這樣傷心,他突然地就明白了,這肯定是真的。不然一向見到他就哈哈大笑的外公,怎麽會哭的這樣傷心。


    楚臻琦再也忍不住,掙紮著就要往母親的寢房跑去。楚正宇卻看準時機,一把將他攔住了,就要將他帶離這裏。


    楚臻琦大哭起來,拚命地朝著寢房伸著手:“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要見娘!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你放我下去,我要見我娘最後一麵,我不要再也看不到她!你放我下去,放我下去!……祖父你放我下去!”


    楚正宇不管孫子的哭鬧和拳腳,隻是覺得不能讓他小小年紀看到過世的人,隻是楚臻琦的這句話讓他突然就想起了大郎。


    大郎母親去世之時,他也隻有十歲,也是這樣在自己懷裏掙紮,拚了命一樣要去看他母親最後一眼。


    大郎如此,孫子也是這樣。可是當時大郎還有自己這個父親在,而孫子卻連父親也見不到了。


    楚正宇對孫子突然湧起了十分的憐惜。他慢慢地將孫子放在地上,拿手給他擦了擦眼淚,啞著聲音道:“好,祖父放你下來,隻是你不要哭,看到你哭,你母親走的哪能放心呢?”


    楚臻琦生怕祖父改變主意,趕緊點頭,舉起袖子在臉上擦了兩下:“嗯嗯,孫兒知道了!”


    楚正宇直起身牽起孫子的手,親自把他交給已經從房內出來的房氏,拍拍孫子的頭:“去吧,和你外婆一起去看你母親!”


    楚喬看著一下子轉變了態度的楚正宇,心裏有些驚訝,但是也沒有過於糾纏,反正不論如何,總是達到了他的目的,讓琦兒見到了大嫂。


    況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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