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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維鈞,民國最具傳奇色彩的外交官。


    他的傳奇人生簡直就是一部充滿了光芒的履曆,到處都散發著金色耀眼的光芒。就像是他的長相,太好了,以至於多少千金小姐迷戀這位英俊非凡的外交總長。


    這其中也包括宋大小姐。作為女賓,她入場隻能挽著弟弟的手臂,遞過請柬入場。可是宋大小姐能夠感受到弟弟身體僵硬的如同是在寒冬臘月裏在外頭凍了一晚上的豬肉,手不是手,腳不是腳了。


    宋大小姐眼神就從沒有在顧維鈞的身上轉移過,不過她還沒有忘記橫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不屑道:“你緊張個什麽勁?今天的主角可能是子高,也可能是他,但絕對不是你。”


    他?


    宋子文瞬間秒懂,宋大小姐口裏說的那個他就是顧維鈞。說實在的宋子文並不嫉妒顧維鈞,他們兩個人算是校友,都曾經在美國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深造過。但是顧維鈞要比他大六七歲,他在哥倫比亞大學求學的時候,人家已經迴國了,所以雖然有所耳聞,但兩人從來沒有見過麵。


    不過對於外人來說,顧維鈞和宋子文的這層校友關係已經是不一般了。留美生本來就少,不像是留日生,日本陸士的聚會每次都能包下一個大館子,還嫌棄地方太小,人太擁。可是留美生,如果單獨說一所大學,可能一張十個人的桌子都不見得坐得滿。在民國,這種留洋的同門關係一點都不比同一個老師教導下要遠。連宋子文都覺得顧維鈞是他親近的學長前輩。


    而且,顧維鈞還是哥倫比亞大學裏的名人,他擁有屬於自己的‘傳說’,曾經是大學校刊的主編,這對於美國人上流社會的子弟來說都是陌上的榮譽,卻落在了一個東方小子的身上,這讓在西方世界普遍被輕視的民國留學生之中,有著莫大的榮耀。崇拜者無數,宋子文雖不至於崇拜,但對於顧維鈞也是頗為敬重。可惜兩人並不認識,貿然上前多少有些失禮。


    加上長姐那炙熱的眼神,滾燙的熱情,讓他頗感壓力。


    幸好,長姐長相不大為社會主流接受,恐怕顧維鈞也吃大不消,要不然宋子文就該為姐夫孔祥熙的帽子顏色擔心了。


    尤其是當宋大小姐看到顧維鈞身邊的黃慧蘭,瘦地如同是幹柴一樣,棱角分明,開始為顧維鈞鳴不平:“他身邊的那個女人怎麽可能配得上他?”明顯是女人和女人之間最為無解的嫉妒。


    孔祥熙和顧維鈞相比,都是留美博士,耶魯大學也是一流名校。但要說其他條件,單說長相的話孔祥熙就是一塊泡在糟鹵裏的自暴自棄的豆腐幹,而顧維鈞是雪白雪白的豆腐腦。


    挽著自己的姐姐,抬腳進入主宴會廳,頭頂近十米高出懸掛的水晶吊燈,一排排的排列整齊,在燈光的作用下,散發著光彩奪目的光芒。仿佛這一刻,他感覺不到這是在上海,而是在巴黎的那座宮殿裏一樣。宋子文這時候卻感覺不到了一絲的緊張,反而宋大小姐緊張不已。開始的時候他確實非常緊張,因為如此高端的宴會,他真沒有參加過,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打招唿,放眼望去,都是陌生人。


    而在高級宴會上,通過一個不經意的問候和交談是結交名流的很好機會。當年他在花旗銀行做辦事員來賺取學費的時候,就從那些熱情過分的同事口中知道了一些紐約上流宴會的規則。


    可知道是一迴事,看到又是一迴事,能夠在到處是陌生人的環境之中,找到可以合作的對象才是關鍵。


    這些他都沒有經曆過。


    在場的,至少是上海灘上的頂尖名流,浙江、上海、江蘇,乃至民國官場上的重要人物,但最主要的還是上海灘的名門望族,都是擁有家族頂梁柱存在的才有機會獲得邀請的資格。比如說盛家,盛宣懷之後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代表盛家,就不會獲得邀請。等於盛宣懷死後,盛家在上海灘頂尖名流的行列裏,除名了。宋子文雖說是長在上海,對於故鄉有著那種特備敏感的熟稔和理解,青年遊學美國時的思念,還有迴國之的近鄉心怯,都加深了他對故鄉的理解。可是上海灘的頂級名流對他來說還是太過遙遠。


    可就算是這樣規模的宴會,在王學謙眼裏,也不過是一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宴會。因為宴會背後的內容在場沒有幾個人有資格參加。這是一場國與國之間較量,商人……銀行家……根本連知曉的資格都沒有。他們隻是看客,是陪襯,當然這些人也樂在其中。


    可就算是這些被忽略了的社會名流,也並非是對政治家毫無抵抗力的弱勢群體。麵對政壇上不得誌的政客,他們一樣擁有強大的影響力。隻有擁有足夠實力的政客才會獲得他們的青睞。


    說是勢利也好,說是現實也罷!


    實力,才是一個政客在頂級圈子裏活動的底氣。如果沒有,請靠邊站,這裏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


    就算是孫大先生在上海,能夠得到名流的邀請機會也是很少的。尤其是那些站在頂端的名流,記得當年孫大先生受到哈同夫婦的邀請,住在了哈同花園裏,那段時間,‘國黨’恨不得全天下的人知道這一消息,上海灘頂尖名流哈同先生支持孫大先生的主張……


    當然,哈同一個猶太人,對於孫大先生的主義是漠不關心的,他不過是臨時起意而已……說這話,有點敗士氣。可‘國黨’高層誰不知道這裏麵的含義?不能說!不敢說!‘國黨’一直以來都找不到正確的政治方向,以前有一個清政府可以去敗壞,屬於目標明確的時期。到了民國,袁世凱倒施逆行地想要當皇帝,算是給‘國黨’找到了一絲機會。可說到底,‘國黨’迷惘了,孫大先生迷惘了。沒有一個可行的政治綱領,‘國黨’隻是一夥烏合之眾;沒有一個可行的目標,任何有效的目標都是水中望月。


    深諳其中詬病的孫大先生,痛定思痛,決心研究出一份能夠帶領民國走上富強之路的綱領性文件《建國方略》,尷尬的是,因為文件內容太過浮誇被有識之士嘲笑成為不懂經濟的夢想家,獲得了‘大炮’的名頭,讓他有苦說不出。


    且不說別的,幾十條重要條目之中,就鐵路建設就要花費大概在十億兩白銀左右的投資……這種龐大的建設至少需要五十年以上,但他覺得十年可能差不多了……


    幾次想要挽救革命熱潮都不成功的孫大先生開始了政治生涯上的下坡路,開始了漫長而又艱辛的在野生涯。


    說白了,就是讓追隨者越來越多,實力越來越強大。完成這個構想的唯一可能就是能夠讓普通民眾都接受革命的思想,喚起民眾的熱情。而占據民國最大比重的貧困百姓迫切的願望是有飯吃,有衣穿。如果‘國黨’做不到這一點,必然會被曆史的洪流所淘汰。至於短時間內獲得熱捧,這不能說明什麽。孫大先生的建國熱情,在辛亥革命之後還沒有出門,就絆倒在了門框上,兩顆門牙掉落在視線可及之處的尷尬,讓‘國黨’很長時間都沒有緩過來這口氣。


    連孫大先生自己都知道,哈同的用意不過是一種趕時髦而已,和‘國黨’表示一種親近。當初正好是辛亥革命成功不久,民國給地的官員和名流都有種對‘國黨’表示出善意的意圖。哈同不過是其中之一,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宋子文跟著‘國黨’的時候,沒有趕上‘國黨’的好時候,那是一段無比黑暗的時期,‘國黨’正處於被國人冷落,甚至忽視的時代裏。


    他經曆的最多就是像一個餓著肚子的街頭雜耍藝人一樣,用自以為最煽情,最激昂的語調,蠱惑街頭的國人掏出荷包,拿出三瓜兩棗的錢幣用來支撐‘國黨’搖搖欲墜的財政。不得不說,這和他理解的政府形象差別太大,以至於他非常理解‘國黨’中那些大員們經常會動搖的信心,一直在左右搖擺之中舉棋不定。他要不是被家人綁住了,無法割舍親情的束縛,也早不幹了。


    顧維鈞抵達,作為主人的王學謙自然要表現出主人的氣度迎接一番。這可把宋子文給為難的,他和長姐本來就是跟在顧維鈞夫婦身後,前麵被堵了,躲又躲不過去,一時間有點不上不下的感覺。


    “少川兄!”


    “子高,你可終於露麵了!”


    顧維鈞說這話的時候簡直就是如釋重負,他在上海可真是待夠了。堂堂民國外交總長,竟然無法主持外交斡旋的磋商,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尤其是英國外交代表團說的那一句讓他氣的半死的話:“顧總長是否能代表王總督做出外交決定?”


    這話問的,讓顧維鈞心塞不已。按理說,王學謙是民國的官員,可曹錕已經指揮不動王學謙了,從某種曾度上來說,擁有全麵壓製北洋軍政府的空軍和海軍的浙軍,已經能夠威脅到北洋軍政府在江淮一帶的統治地位。這是不爭的事實,要是惹怒了王學謙,南北夾擊之下,直係絕對無法抵擋奉軍和浙軍的進攻,尤其是浙軍的海軍,已經是民國最為強大的海上力量。


    顧維鈞當時很想說:“王學謙是民國的官員,政府的決定他必須執行。”


    可這樣的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更不要說準備好談判的英國人和日本人。可見顧維鈞心裏的怨氣一點都不小,反倒是王學謙很淡然地笑了笑:“扯嘴皮子的事可做不完,先不忙?”


    “還不忙?”


    顧維鈞心頭就是一緊,他可做不到王學謙這樣的風輕雲淡,他是曹錕的內閣外交總長,不是王學謙的外交顧問?王學謙是不著急,可曹錕著急啊!這位爺,最怕的就是和洋人打交道了。來自燕京的電報是一份比一份著急。


    反倒是王學謙一伸手,對宋子文打起了招唿:“保羅。”


    宋子文正想要偽裝成不被注意的老鼠,溜著牆根往宴會廳裏鑽,被王學謙叫住,隻好挪動尊駕,尷尬地麵對顧維鈞問候道:“顧學長,您好!”


    “宋子文,哥倫比亞大學經濟學博士。”宋子文到美國之後是先進入的哈佛研究生院,獲得碩士之後進入哥倫比亞大學攻讀博士。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哈佛畢業能夠讓他在華爾街找到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用來填補他的學費和生活費。


    顧維鈞倒是有點意外,宋子文還沒有全國皆知的名頭,不過他是博聞廣記的人,腦子反應很快,隨即就想到了宋家,心中頓時有底了。笑著伸手道:“你好保羅!不知道這次來上海?”


    “是迴家看望家人。”宋子文有點不敢看顧維鈞的眼神,總覺得有種東西在刺痛自己。明麵上,他們是敵對勢力的政治陣營,屬於喊打喊殺都不為過的。可是在上海,他有硬氣不起來。


    宋小小姐也享受了一把和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但是在握手的時候,還是讓黃慧蘭眉頭一蹙,顯然有點不太樂意。可能是覺得宋大小姐眼神中的光芒,似乎對她丈夫有種不好的念頭和想法。


    而顧維鈞也和宋子文結伴進入宴會廳,兩人聊起來了。作為留美生,他們有很多東西可以聊。比如說美國的見聞,學校的趣聞,還有在美國的經曆和一些政治經濟上的見解:“保羅最近在忙什麽?”


    “瞎忙!”


    說出這話的時候,連宋子文都感覺有點不對勁,這不是王學謙的口頭禪嗎?


    那家夥要是懶得迴答人起來,就用‘瞎忙’這樣的話來應付。一度宋子文覺得王學謙當官之後做人很虛,不實誠。這是必然的,當了官還說真話,在民國就沒有活路走。


    可是當自己也這麽迴答的時候,宋子文有種說不出的悲哀,什麽時候他也開始變成這樣了?


    顧維鈞眉宇間有種捉摸不定的自得,不熟悉的還真看不出來這位眼下的心思,不過很快宋子文就不用猜了,因為顧維鈞已經對他提出了邀請:“保羅,作為學長我希望看到你能夠獲得社會的普遍認可,也就是我們這些人應該獲得的人生成就。”說這話的時候,顧維鈞有著一種超脫的氣質,讓身邊的兩個女人為之著迷不已:“但是恕我直言,你迴國之後我看不到你任何有在政壇發展的好機會,商業上的機會也不多。對你的遭遇,我很痛心啊!”


    “耶!”宋子文擔心地發出了一種老鼠被人不小心踩住的尷尬聲音,這讓他感覺很窘迫,尤其發現自己的蹉跎,已經慘不忍睹地是讓同為校友的顧維鈞覺得痛心!


    說句不誇張的,宋子文自問沒有做過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來啊!


    “保羅,不介意的話,來燕京吧。隻有在燕京才是你一展拳腳的舞台。我的外交部需要懂得美國事務的人才,你來的話,子高原來的位子給你,主管美洲事務的次長。”


    顧維鈞能夠如此說,等於是將曹錕內閣的外交當成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當然他有足夠的底氣說這樣的話,因為曹錕對他有著超越常人的信任。曹錕就是有這點好處,對於自己不熟悉的領域,他隻相信專業人才,而且給予足夠的信任……所以,他對國事一概不知。


    顧維鈞能夠如此看重他,這讓宋子文很激動,尤其是拋出的誘餌足夠光鮮……外交次長?要是早兩年有這樣的機會,還管孫大先生那頭幹什麽?可是現在……他卻開始擔憂起來,因為看似廣州的事業毫無起色,但已經相對熟悉了一些。但是去燕京,又搖頭從開始,這讓他有點吃不準,顧維鈞的用意。不會是誆他吧?


    顧維鈞見宋子文心動不已,他也沒有過分逼迫的意思,反而繼續蠱惑道:“當然保羅或許覺得外交官生涯太過寡淡了,那麽交通部和財政部都是可以選擇的。當然次長不太可能,但是主管一方的司長還是不難的。你可以用幾天時間考慮一下。”


    好吧,宋子文覺得自己的心裏頭住進來了一個魔鬼,而這個魔鬼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會攪合地他天翻地覆的不得安寧。


    可顧維鈞做事不漏痕跡,在他的感覺裏,好像是看在是校友的麵子要拉一把小學弟的樣子。這讓宋子文又感動,又為難。而這時候顧維鈞又在宴會上遇到了熟人,抱歉地點點頭就離開了。


    而黃慧蘭也在和宋大小姐交談了兩句之後,和丈夫顧維鈞迴合,心直口快的她一個勁的抱怨道:“我真不知道子高怎麽會認識這樣的朋友,我不喜歡那個女人,她看你的眼神感覺就像是要吃了你。”


    顧維鈞隻能苦笑不已,黃慧蘭自從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之後,就對他的生活,尤其是身邊的異性超出常人忍耐的緊張起來。其實都是沒有交集的人,隻有在宴會上打個招唿而已。當然顧維鈞是什麽也不會認為宋大小姐會是對黃慧蘭的外交總長夫人地位有所威脅的人,除非他眼睛瞎了……


    而在這個時候,宴會廳的門口似乎有些異樣,原本在門口的不少洋行外資銀行的洋人高級經理們做出了一個讓人詫異的舉動,紛紛站在門口兩邊,仿佛迎接什麽大人物似的。


    顧維鈞也是大為不解,叫住了步履匆匆忙著給王學謙匯報的陳布雷:“布雷,發生了什麽事?”


    “英國領事館那邊帶隊的是李?法勒男爵!”


    “他怎麽會來?”顧維鈞不禁皺起眉頭,覺得不太尋常,這場宴會舉辦的規模雖然很大,但說起來不過是暖場的宴會而已,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大人物出現。


    就算是他出席,也不過是臨時起意。而作為主人的王學謙,也會在宴會開始致辭之後就離開,誰也不會太重視這樣一場臨時召開的宴會。因為這場宴會的目的不是要達成所謂的政治目的,而是安定一下上海外國銀行和洋行的情緒,加上給本國商人一定的信心。


    說白了就是一場花錢粉飾太平的宴會而已,當然也是給上海灘社會名流一個放鬆和接觸的場合。


    陳布雷也是無奈道:“還有日本臨使館帶隊的竟然是外相幣原男爵……”


    看著陳布雷著急的樣子,顧維鈞看向了還神情自若和人談笑風生的王學謙。緊鎖眉頭,不禁在內心深處思量這些人到訪的目的,還一邊對陳布雷說道:“你快去給子高說一下情況,我在這裏等他。”


    顧維鈞故意沒有跟著去,因為他知道作為一方勢力的代表,王學謙身邊肯定有太多不希望他知道的信息。而陳布雷作為掌握王學謙身邊大量機密的助手,兩人的談話肯定會很私密,自己去,反而會讓陳布雷畏首畏尾,影響王學謙的判斷。


    見到陳布雷走來,他禮貌的點點頭,擺脫了和他攀交情的客人,兩人隨後一邊走,看似漫不經心的幾步路,卻故意避開了往來的三兩人群,從而保證兩人說話不被人聽去。


    “李?法勒男爵!”


    “幣原男爵!”


    ……


    王學謙沉吟兩句,隨後問陳布雷:“美國領事館方麵有什麽要求?”


    “不僅美國領事館,連法國領事館都已經來了人員提出,要增加參加宴會的人員。”陳布雷覺得事情很棘手,在他跟隨王學謙以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怪事。


    一個舉辦規格不算太高的宴會,忽然間大人物都要參加,還是在宴會快開始的時候,這等怪事,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因為,這些人一到場,宴會的規格可會直線上漲,但是主辦方已經做好的計劃勢必會被打破,給人以措手不及的打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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