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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國人在某些方麵很務實,他們不像法國人那麽感性,不高興了,就是不高興,哄都哄不住。而英國人的務實表現在他們對民國的重視程度上,本土艦隊的試驗剛剛結束,戰機擊敗巡洋艦的報告剛剛送到內閣,作為外交代表團就從無線電台得知了這一消息。


    按照英國內閣的要求,要重視,要特別重視王學謙的立場,盡力挽迴。


    而原本準備秘而不宣的外交團,從外交幹涉的態度一下子轉變,在抵達新加坡之後,通過使館和民國政府溝通,表明出訪的意圖。曹錕並沒有感覺到這其中的不同,對他來說,都是狼來了的危機。可不同於曹錕,對外交嗅覺敏銳的顧維鈞感覺到了其中的不同,認為這是英國人態度轉變的一個契機。


    當然,也是他的契機。


    之後,他開始認真研究浙江,乃至王學謙這段時間的一言一行,包括新聞報道。確實讓他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於是他判斷,王學謙手裏應該是有他不為所知的手段。有了這個念頭,他就想知道王學謙手裏的底牌到底是什麽?


    磨嘰不是他的性格,但卻成了他騷擾王學謙日常的一種手段。


    “子高,你到底還隱藏了什麽手段?外麵都說英國艦隊再來一次,都是有去無迴,這到底是不是真的?”顧維鈞追著王學謙問。對顧維鈞來說,王學謙如果擁有這份手段,能夠為他所用,關稅的問題就很可能會鬆動。


    在關稅問題上,五國聯盟並不是牢不可破,之前占據巨大份額的德國和俄國,相繼因為歐戰和國內革命,被迫或者主動放棄了對民國關稅的控製。而剩下的日本擁有的份額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其實是沒有任何主動權的。


    而民國和法國……正在蜜月期。


    不要問為什麽,法國人就是這麽任性,兩國民間的往來親密無間,中法大學辦的如火如荼,數千民國學生湧入法國的馬賽,而法國人打開方便之門,就已經說明了法國政府的立場。在政府積極推動之下,顧維鈞有信心讓法國人在關鍵的場合點頭,因為法國在民國的工業品輸出幾乎可以忽略不算。反倒是進口數量不少,因為法國的工業品製造業滿足其殖民地以及殖民地人口的需求就已經不錯了,無力去爭奪民國市場。工業和總產值占據世界總產值的7%左右,這個數字僅僅是英國的一半,美國的四分之一。而法國人擁有的殖民地麵積比是歐洲的近兩倍。先比而論,本國需求就消耗大量的工業品,而殖民地的消耗之後,法國能夠大規模出口的工業品數量已經不多了。所以,法國對民國市場的爭奪態度並不如英國積極。那麽,剩下份額最大的英國的態度就成了至關重要的一個堡壘。攻克了,關稅問題迎刃而解,要是僵持,那麽就要變得遙遙無期了。


    王學謙對此堅決否認:“沒有的事,報紙上的話你也相信?”


    作為政府高官,外交總長的顧維鈞,看了一眼王學謙之後,仔細端詳和品位了王學謙的話,隨後認真的點頭道:“我相信。”


    這下,該王學謙傻眼了。


    顧維鈞不信邪地跟著王學謙,他不是一個刨根問底的人,但是眼瞅著英國人就要來民國了,領銜這支規格並不小但規模不大的談判團的是英國海軍部的部長,內閣成員。其次才是外交部的遠東司事務司司長,另外還有殖民部的高官。


    反正對於顧維鈞來說,這是一場民國有史以來威脅最大的外交危機。因為英國派遣的外交團的規模是曆史上最大的一次,而且來勢洶洶。可同時又是機會,如果王學謙能夠頂得住壓力,他完全可以為民國獲得更多的利益條件。


    可苦於自己手中沒有拿得出的底牌,反而北方長城沿線的局勢越來越緊張,讓他有種底氣不足的擔憂。可顧維鈞還是想要掌握一切,至少在談判桌上是如此。首要的是掌握一切的資源,這個要求被王學謙拒絕;其次,他需要掌握一切的情報,王學謙告訴他報紙都是騙人的,顧維鈞不相信,他堅信王學謙的話水分太多,還不如報紙來的有良心。


    對此,王學謙煩不勝煩。


    當然他也明白顧維鈞的心思,這家夥肯定也憋著一股子精氣神,準備在這次外交談判中大獲全勝。如果真的存了這樣的心思,王學謙也愛莫能助。


    說王學謙狹隘也好,自私也罷。眼下的他不是三年前,需要靠著北洋政府的承認獲得冠冕堂皇的執政地方的大權。當然,他也可以學著南方的地方軍閥的樣,城頭大王旗變幻,來完成政權的交替。可那樣做的話,對於政府威信,推行政策來說會有很大的麻煩。底下發對的聲音會更多,不得已,王學謙采用了捷徑來提升自己的正統身份。


    可如今,他已經完全不需要這個身份給予的便利。他已經徹底完全的掌握了浙江地方政權,包括一些交通並不便利的區域。浙江、福建的政權已經牢牢掌控在了他的手中。他不需要外力的支持,就能獲得足夠的內部威信來執行他的複興計劃。


    其影響力已經通過鐵路不僅僅抵達了衢州以外的江西上饒地區,另外通過鐵路延伸,甚至到了湖南、江西、廣東和廣西的邊界地區。


    可以說,南方督軍裏,不少人都已經要看著王學謙的臉色行事。


    比如江西督軍陳光遠,他就很聰明的有了依附王學謙的打算。而湖南的張敬堯,控製湘江地區都磕磕絆絆的,也急需一個外部強大的勢力支持。


    原先張敬堯的依附目標當然是曹錕,但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遠水解不了近渴。曹錕遠在北方,根本無法對他提供足夠的支持力,而王學謙的橫空出世,讓張敬堯看到了希望。之所以沒有像江西督軍陳光遠那樣表態,是因為張敬堯擔心王學謙還過不了英國人這一關。


    試想,在外交談判中之中,如果王學謙能夠完勝英國人,那麽等於他一下子控製了長江以南兩個重要的省份,隻要他想的話。


    而顧維鈞的立場是站在燕京政府,也就是大總統曹錕的立場上看待問題的,解決問題的。這已經不符合王學謙的立場和需求。他隻能站在自己的立場,地位不同了,所需要考慮的問題也將出現明顯的變化。這是王學謙無法改變的,也是民國任何一個政客都無法改變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是說的這個意思。


    “好吧!”


    王學謙做出無奈狀,終於給顧維鈞說了一句真話:“如果英國人再派艦隊來,我隻能投降了!”


    這話嗆的顧維鈞一陣的咳嗽,隨後臉色通紅,仿佛快被自己喉嚨裏的唾沫淹死的倔強青年,咬著後槽牙吐出幾個字:“我不相信!”


    說完,顧維鈞走了,最近他一直在和王學謙玩這樣的遊戲。用他的話來說,以真心換真心。因為顧維鈞很認真的表示,他對第一時間考慮王學謙的利益,不過王學謙當機立斷地表示,他不相信。


    這迴顧維鈞將這句話還了迴來,讓王學謙好不氣惱。這家夥簡直就是故意的和自己過不去。


    他也清楚顧維鈞的用意,但是王學謙並不認為眼下的民國是談判關稅的好時機。曹錕的控製力在北方都已經是捉襟見肘了,而在南方,其勢力根本就無法滲透。這樣的一個政府,連起碼的控製力都沒有,還想要收迴關稅,簡直不啻於癡人說夢。


    當然,王學謙也不會將自己的底線交給顧維鈞,而顧維鈞也大概已經猜到了,王學謙要收迴的是杭州的日租界,還有在廈門的英租界。這兩個地方,對他的威脅太大,也是刻不容緩。


    至於杭州的日租界倒是好辦,日本在杭州的租界小的都隻能辦個貨棧,麵積雖有三百畝,可其實根本就沒有多少日本人在杭州。還被王學謙很下作地將日本杭州租界周圍打了圍牆,鬼子出入都要經過大門,而大門外是浙軍的崗哨……


    當然鬼子要是不要臉的話,可以在圍牆四周任何一個地方開一個狗洞,就小鬼子的身材構造,簡直就是給他們量身訂做的便門。可惜這時候的鬼子還是要臉的,沒這麽幹,這讓戴笠的手下很失望,他們等那一天已經很久了,甚至還弄來了一台照相機,專門記錄這一曆史時刻。


    這是王學謙的立場,也是他絕對不能退讓的目的。在正常的曆史之中,英國人放棄廈門的租界是在北伐軍進入福建之後,可現在是民國十三年,哪裏有什麽北伐軍?


    廣州臨時政府連桂係的勢力都擺不平,還有商團,加上內部的爭權奪利,表麵上看轟轟烈烈,但實際上是爭權奪利,危機四伏。想要英國人吐出來廈門的租界,必須要動用一個讓英國人麵子上下的來台的手段。而原本王學謙是希望顧維鈞去談判,可看顧維鈞的意思,在側重點上已經和他偏離了。


    他們雙方想要談判的結果截然不同,出現這個問題的原因是從雙方立場決定的。


    顧維鈞代表民國政府,自然要站在國家的立場上去看待問題。就算是曹錕是一個扶不起的阿鬥,他也不會放棄自己的立場,更不會為王學謙去服務,這是他作為民國外交次長的根本。


    而王學謙?


    他不可能接受地方的損失,軍隊作戰之後的勝利果實讓曹錕去采取,他要將這個果實留在閩浙,而且對王學謙來說,也別無選擇,他要是將這個果實讓出去了,他如何對浙軍的官兵交代,如何對戰死的烈士交代?他是浙軍的領袖,如果他都不為浙軍以及地方牟利了,他還如何服眾?雖然地方思想,看似格局不夠,但這一點就算顧維鈞說破天去,王學謙也不會讓。這就有了雙方在立場上的分歧。


    等顧維鈞離開之後,王學謙沉吟了一下,對陳布雷吩咐道:“按照英國人的行程,最多一個禮拜就會抵達上海,在此之前我要求你做一件事。”


    “您說。”陳布雷點頭道,雖然他的工作千頭萬緒,但主要的工作還是聽命於王學謙,為王學謙服務。


    “浙江方麵,也不用浙江,包括福建和上海,我們組建一個談判團和英國人麵對麵的談條件。”王學謙看似衝動的決定,其實是通過深思熟慮的結果。


    “顧總長方麵?”


    陳布雷有點驚訝,手中整理的文件一頓,吃驚地看向了王學謙。


    王學謙搖了搖頭之後,解釋了一句:“他和我們的立場不同。”


    陳布雷沒有多問,表示明白。身邊有一個忠心,有足夠能力的大管家,對於政客來說確實能夠省去不少事。沒過多久,陳布雷就擬定了一份名單,包括浙江方麵的代表,福建的代表,還有上海的代表,人數不多,但已經足夠牽涉到了方方麵麵。


    王學謙斟酌了之後,加了一個人,這讓陳布雷很疑惑,因為加的這個人,至少從王學謙的態度來看並不是太過信任的人,這個人就是從海軍總長位置上被擠兌下來的薩鎮冰,福建的本土派。


    “按照擬定的名單,福建方麵的人員讓他們盡快動身,浙江和上海的倒是不著急。”王學謙準備妥當,他已經下定決心,在外交會麵一開始將主動權抓在手中。


    那麽這個主動權就是他來唱黑臉,有多少怒氣都對著英國代表團發泄出來。


    到那時候,就算是顧維鈞設計的再好,英國人也不會認為顧維鈞有決定權,最後隻能看王學謙是否表態。


    而這一切,顧維鈞都還蒙在鼓裏。之所以不告訴顧維鈞,就是怕這位動不動生氣,萬一會燕京了怎麽辦?


    先拴住他在上海,反正顧維鈞在上海真折騰不出什麽浪花來。


    與此同時,東京,日本海軍軍部,一場是否接受陸軍少將鬆井石根提議的出兵民國山東的會議正在準備工作。


    島田繁太郎、山本五十六隱藏在將軍如雲的海軍總部,感受著那種自高權力的威嚴。不過他們的眼神還是停留在了那個穿著陸軍將軍禮服的家夥,鬆井石根。


    在帝國海軍的眼裏,陸軍那幫子落腳貨是上不得台麵的,帝國的陸軍幾乎沒有一次輝煌的勝利來證明自己擁有享有榮耀的機會。而海軍則不一樣,日本的崛起其實是海軍的崛起,兩次都被認定必敗的戰爭勝利,讓海軍成為日本國內最大的軍方勢力。


    “這個家夥有點嘩眾取寵!”島田大佐很不客氣的鄙視了一下陸軍土黃色的禮服,眼神中流露出不屑的輕蔑。


    山本五十六嗬嗬一笑:“聽說這個家夥是情報專家,可就是不知道他在軍事方麵是否能及格。”


    一個將軍被海軍的兩個大佐近距離嘲笑,海軍就是這麽霸氣,在日本根本就不要問為什麽,因為海軍有這份底氣和自信。


    鬆井石根的耳朵很好用,他似乎聽到了周圍人眼神不善的暗示,似乎在告訴他:小子,你來錯地方了。


    即便是裝出毫不在意的樣子,但鬆井石根還是內心倍感煎熬,他終於知道軍部的大佬不願意和海軍打交道的原因了。人家是全方位的鄙視陸軍,而且毫無理由。


    鬆井石根在一愣神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驚喜的喊道:“鬆岡君!”


    被鬆井石根叫住的鬆岡洋右反而像是被街頭識破的小偷一樣,後背猛地弓起來,臉色尷尬地問候:“鬆井君,好久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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