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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海灘,身份地位永遠沒有比錢來的重要,因為不同於天津,北洋政府高官退隱之後的首選之地。上海雖然也有,但屬於短暫停留,基本上都是‘國黨’逃難的地方。


    不過相比之下,天津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隻要幾個小時,就能從天津坐火車抵達民國的政治中心,京城。


    可上海不一樣,北洋的官員在上海養老,基本上就等於放棄了東山再起的打算。


    而‘國黨’雖然蹦躂地挺歡實,可還是屬於前途渺茫的一個閑散群體。


    掌握上海灘真正命脈的不是政客,而是買辦,大銀行家,洋行的洋人董事,大資本家……隻有這些身份的人,才能進入工部局,工董局,成為董事,成為上海灘最核心圈子的成員。


    有錢,才能讓租界的外國領事館都忌憚幾分;有錢,才能在租界擁有超級豪華的大花園;有錢,才能在黃浦江上停泊遊艇;想怎麽玩,就怎麽玩……


    上海是一個很現實的城市,現實到讓很多人都充滿了希望。就像是杜月笙這樣,如果在北方,他隻有從軍一條路,運氣好的話,沒有在當兵的前幾年掛掉,然後上保定軍校,上下打點,然後訓練出色很可能會被選上去日本士官學校學習……


    而除此之外,就是讀書。


    讀書比當兵的投入大多了,杜月笙父母早亡,在親戚家渾渾噩噩地養大成了半大小子。當兵能領軍餉,讀書……這個就別想了。杜月笙的親戚之中,真沒有能夠供養他讀中學,上大學,甚至留洋的親戚。他的命運從出生那一刻就已經注定了,稀裏糊塗地長成一個半大小子,然後去上海灘學徒。


    至於能夠學成什麽樣?


    真不好說。


    葉澄衷也是學徒出身,朱葆三也當過學徒……但這些人都是上海灘過去的大人物,成就了一番了不起的事業。杜月笙也想這樣,至少他對現在的大哥生活已經有些膩味了。


    混混,終究是混混。


    江湖,畢竟是江湖,當不了朝堂。


    在上海灘,想要上進是很容易,在某個行業做出讓人驚歎的成績來,自然會獲得足以匹配的社會地位。比如說黃金榮,從一個法租界的街頭巡捕做起,到法租界華人總巡捕,在青幫之中獲得了讓人無法企及的影響力和聲望。


    不過,麵對法租界的總巡捕,總領事,洋行大班……他該低頭的時候,還要低頭,該哈腰的時候,還得哈腰。


    青幫畢竟上不了台麵,是個不入流的身份。黃金榮也不會因為在青幫中擁有超然的地位,而真的以為自己能夠左右上海灘的意誌了,連上流社會都不見得會看得起他。更不要說接納他了。


    可是自從他成為房產交易所的幕後老板之後,一下子從法租界總領事唿來喝去的手下小嘍囉,成為了座上賓。那個掛著少校警銜的皮埃爾少校,站在黃金榮麵前的時候,也有了討好的笑容。這就是社會地位,在杜月笙當學徒的時候,他不會看到;當他剛進黃公館的時候,掌管一家賭場的時候,他也看不到;當他幫著黃金榮打理三鑫公司的時候,他也不會看到;可是當他突然要站在上海灘獨當一麵的那一刻,他發現了自己身上最大的短板……混混。


    政客,混得好的,死了,運氣好一點甚至會有國葬。


    將軍也不會差太多。


    可是混混……就算死了誰會在乎,就像是張嘯林,死了就是死了,誰在乎?和死一隻貓,一條狗,有何區別?


    混混,隻能是橫死街頭,這是規律,也是最符合混混身份的休止符。


    當然,這種說法不是絕對的。隻不過杜月笙感覺到人生瓶頸的之後,內心刻意的一種緊迫感下的幻覺,當不得真。而想要獲得更重要社會地位的他,卻像是鑽進了牛角尖似的,開始無休止地較真起來。等他想明白了,或許會坦然一笑,可在此之前,這是他的逆鱗,摸不得碰不得。


    在三鑫公司,點齊了可以動用的款子,杜月笙頓時豪氣萬丈,感覺天下盡在掌握之中。


    三百萬。


    這是三鑫公司近期能夠動用的所有款項,這筆錢有他的,也有黃金榮的,同時還有金廷蓀的。相比和黃金榮隸屬關係不同,他和金廷蓀是朋友,互相合作的朋友。


    作為朋友,金廷蓀感覺杜月笙魔障了,無可救藥地胡思亂想了,需要潑一盆冷水,讓他的好兄弟清醒一下:“杜兄弟,我們是做歪門生意的,做正經生意,我們沒有人脈,你知道顧阿四吧?”


    “是長腿阿四?”


    要是換一個街頭混跡的小人物,聽到顧竹軒的大名,必然挑起大拇哥,喊一聲:“顧四爺!”


    可杜月笙卻並沒有將顧竹軒看在眼裏,當然這是表麵的現象。顧竹軒這個人,在上海灘的青幫裏也算是一號奇人,江湖上的人能打的不算本事。但是如果能在短期內就混到一個好名聲,手下兄弟讓江湖大佬都開始擔心的人才,真不多見。


    顧竹軒就是這樣一個人,來上海灘的時候,幹的第一份活是扛包,沒多久,就換了拉洋車,也當過租界的巡警。最後跟著黃金榮當手下,當然他的老頭子不是黃金榮,而是和黃金榮一個輩分的劉登階,算不得黃金榮的嫡係。


    按理說,顧竹軒這樣的外來小弟,根本就不用黃金榮擔心。


    不給資源,不讓他參與掙錢的買賣,顧竹軒也撲騰不起來。可讓黃金榮詫異的是,才兩年功夫,他就不得不用手上巡捕房的權力,一點點的壓製顧竹軒。這小子太能折騰了,弄一個黃包車車廠,竟然網羅了上千小弟,一個個都是有膀子傻力氣的憨貨,連黃金榮都覺得要是火拚的話,他的手下那幫中看不中用的貨色,肯定要完蛋。


    後來,四爺被擠兌出了租界,去了閘北發展。


    別人或許對顧竹軒有種好奇,有點敬意,可這在黃金榮手下兄弟裏,這種敬意是絕對不會有的。杜月笙說顧竹軒是‘長腿阿四’就是諷刺顧竹軒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拉車拉地好。


    金廷蓀點頭道:“除了他還有誰?你難道不知道這家夥在閘北都快成精了,自己糊弄了一下盧永祥的小公子盧小嘉,然後在閘北組建了一個保安團,這小子當上了團長……”


    “我呸!”杜月笙很生氣:“這熊玩意都當上團長了?這團長也太不值價了吧?”


    可內心的嫉妒是說什麽也無法平息的,他也想當團長,想要光宗耀祖的好不好!


    金廷蓀有點愕然,他的本意並不是要說顧竹軒當官的事,再說了,保安團長這種‘黑狗子’,有什麽好炫耀的?反而他對顧竹軒投資實業的情況更加關注,畢竟在上海青幫裏,顧竹軒絕對是一個野心勃勃,還敢於趨炎附勢的家夥。青幫的人,自稱江湖人,這個江湖人並不是說說的,而是表明了一種立場,不和官場牽扯太深。


    民國之後,這種態度一度改變,因為上海灘出了一個陳其美。


    可畢竟幫派的生意都不能算是正當生意,幫派和社會名流、政府要員的距離實在太遠。金廷蓀的本義是想要勸解杜月笙不要執迷不悟,當然這話要委婉地說,不然杜月笙就算和他的關係再好,也會翻臉的:“顧阿四不僅僅是當官了,他還做生意了,甚至還大張旗鼓地開辦了一家玻璃工廠,可是你知道一年多了,這家工廠愣是沒有投產。”


    杜月笙挺胸道:“他也就開個車廠的本事,畢竟自己拉車也是一絕。可要是辦工廠,就他那樣的腦子是玩不轉的。”


    言下之意,杜月笙認為自己完全有資本,也有資格,玩出花來。


    金廷蓀見狀,知道也勸解不了,幹脆不說了。他和杜月笙不一樣,他是那種沒有多少野心的人,沒有當官的指望,也沒有成為大資本家的打算。


    平日裏管理三鑫公司之外,他還幫著黃金榮管理共舞台。他喜歡聽戲,也喜歡戲園子的日子。


    歎了口氣,金廷蓀東拉西扯的說了一些不相幹的話,就離開了。


    高鑫寶湊過來,低聲問:“大哥,金大哥來到底是為什麽?”


    杜月笙本來是不想說的,可是心裏卻有點煩悶:“估計是覺得輪船公司的風險太大,可能我們玩不轉。”


    “碼頭上都是指著我們吃飯的,玩得轉碼頭,就能玩得轉輪船,怕啥!”高鑫寶大大咧咧地拍著胸脯道,有種表決心的決然和底氣十足。


    杜月笙一想:對啊!輪船公司,說白了,就是碼頭和船上的事情。上海灘的碼頭如此複雜,他都能駕輕就熟。難不成別的地方就成龍潭虎穴了?


    別人能玩得轉,自己一定也能玩得轉。


    高鑫寶見杜月笙臉上的陰霾散去之後,如同雨後的天空,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趁熱打鐵道:“大哥,你看我行不行?”


    說話間,高鑫寶擺弄了一下橡木桶一般的身材,卻愣是要做出風流倜儻的感覺,要不是兩人的身體重量實在太過懸殊,杜月笙真想一腳把眼前這個混蛋踢出門去。


    “你又鬧什麽妖?”


    “大哥,讓我當輪船公司的經理吧!老板是您,兄弟我給您盯著……”


    “滾蛋!”


    高鑫寶這個貨的德行,杜月笙一目了然。這家夥,沒有女人是過不了日子的,又好賭,又喜歡貪杯,總之身上幾乎沒有優點,都是缺點。且不說大達輪船公司是否是他杜月笙的產業,就算是拍賣成功之後,也要維持輪船公司的經營項目。


    要是讓高鑫寶在船上,用不了三天,準烏煙瘴氣地沒有人敢坐船。


    倒是可能將幾條船變成賭船和花船,在這兩個項目非法的時候,這種生意當然有市場。可是在民國,這些生意都是合法的啊!誰沒事去船上耍?贏了錢,被賭場的打手扔黃浦江裏怎麽辦?


    再說了,高鑫寶就是一個混吃混喝的打手而已,除了一肚子‘下水’,別說墨水了,就是想個歪主意,都是害人害己的損招,腦子不好使,還想打理生意,杜月笙真不敢用這樣的貨色。


    在一個黃道吉日。


    也就是拍賣當天。


    杜月笙堅持這一天是黃道吉日,是他揚名立萬的一天。帶著手下來到了環球大廈,三十層的高樓在遠東絕對是一等一的高度,氣度不凡,一股磅礴的氣勢撲麵而來。


    還真別說,在飯店門口,還真遇到了一位老相識,顧竹軒。


    說起來,兩人沒什麽交情。顧竹軒離開黃公館的時候,杜月笙還在水果碼頭瞎混。從黃金榮的根上的過節,他們應該是不對付的主。不過兩人的表明功夫都做的不錯,顧竹軒一臉好奇的打招唿:“杜兄弟也是來湊熱鬧?”


    “顧兄不是也來了嗎?”


    “瞎弄,瞎弄!”顧竹軒長得人高馬大,不是杜月笙折這種小身板能夠對抗得了的,加上嗓音洪亮,給人一種豪爽的江湖大俠的感覺。一開始,杜月笙也是好奇,顧竹軒怎麽不進去?


    大廈的主宴會廳在六樓,在大樓的大廳裏,算怎麽迴事?


    難道是等人?


    杜月笙原本準備客套兩句就抽空離開,可是好死不死的顧竹軒似乎談興很濃,沒有打算放人的意思。杜月笙隻能拖著,不過很快他就揭開了謎底,顧竹軒竟然想要在拍賣會前弄一張請柬,原來這位沒有被邀請之類。


    知道了這些,杜月笙頓時心情廓然,宛如春風吹拂,陽光沐浴的大草原上,杜月笙打馬高歌的暢快。


    沒想到還沒有進拍賣場,就讓杜月笙感受到了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這種感覺讓他有種豪飲瓊漿玉液的清爽,對高鑫寶趾高氣揚地吩咐道:“按著我的請柬,先去上頭登記,我陪著顧大哥再等等。”


    這混蛋杜月笙竟然把他當成耍猴的了,想要看戲!你都有了請柬,還瞎咧咧個啥?還不趕緊進拍賣場?來爺們的麵前找自信來了,犯得上嗎?顧竹軒臉都氣歪了,大達輪船公司是他非常中意的產業,要是價格合適,他不介意舉債買下這家公司。因為他就是蘇北人,而大達輪船公司的主要業務都在蘇北。


    除了長江上的客運和貨運之外,大達輪船公司簡直就是江淮區域內最理想的輪船公司。


    如果拿下這家公司,對他的事業將是突飛猛進的幫助。


    可惜,他就算是求爺爺告奶奶,也沒有弄到一張請柬,隻能在門口撞運氣,萬一遇到一個他吃得住的家夥,這請柬不就弄到手了嗎?沒想到一直讓他看不起的杜月笙都帶著請柬來了,這世道還講不講理啊!


    “顧大哥,不等等再走……”


    在顧竹軒想要殺人的眼神下,杜月笙背身亮相,開口就唱起來:“……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


    高鑫寶附和:“鏘鏘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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