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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民國海軍之中,或者說整個華夏海軍的創始之後的幾十年裏,魏瀚的意識總是走在最前列的一個人。


    他是一個純正的海軍人,很多時候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隻要他認為有必要,就會一頭紮下去,不問結果。


    這樣的一個人,卻在要麵對東南政權的第一人的那一刻開始懷疑,王學謙是否是一個有著卓越眼光的決策者。從左宗棠開始,繼任者沈葆楨同樣在海軍方麵頗有建樹,但當時的局勢並非是這些人要發展海軍,而是當時的華夏如果沒有海軍,就不得不麵臨列強就像是逛自家菜地,然後掰下一根新鮮的黃瓜一樣理所當然。


    有著強烈民族感情的人都無法容忍這種主人被忽視的場麵,於是就有了海軍。


    之後的幾十年裏,證明的一個事實,海軍的待遇很好,擁有太多的特權,而且這些特權都被上位者容忍了下來。


    整個朝廷都在容忍一支軍隊的時候,可想而知,要是沒有某種需求,海軍的處境會何等的尷尬和無助。


    可當時的大環境,對海軍來說還算是不錯的。至少容忍,也代表著一定的希望。時過進遷,希望已經沒有了,留下的隻有是失望。除了那個時代培養下來的海軍人還試圖用他們本就不受政壇高層喜悅的姿態出現在各種社交場合,以期待未來的某一天裏,會重塑這種輝煌。


    魏瀚在心中默默的祈禱了一會兒,他不相信神,也不相信上帝,隻是希望能夠獲得一點好運氣,不是為他,而是為了海軍。


    尤其是,王學謙表示讓一個為國家付出了一生精力的老人來拜訪,是一個執政者對功臣的忽視,他會親自來馬尾拜訪魏瀚。當然這種私下的拜訪,不會引起太多的震動。站在任何一方。都不希望在這時候被無關的外界所打擾。


    不過魏瀚老爺子還是穿上了海軍軍官禮服,早早的等在門房的附近,不時探出腦袋觀察一下街麵上是否有大隊的人馬出現。


    督軍的出行並不簡單,可讓老頭擔心的是。似乎他家附近多了一些陌生麵孔。


    當汽車進入視野的那一刻,魏瀚匆忙站起身,扶著軍帽,從領子開始雙手按著順序檢查禮服上的褶皺。這種鄭重的樣子,就連他的管家都很不理解。他家老爺當年可是南洋大臣的心腹大臣。是被寄予厚望的海軍艦艇建造的總工程師。


    從身份上來說,王學謙是上官。


    來拜訪一位在屬地的官僚而已,帶不帶禮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表示他的態度,重視。


    這就足夠了。


    “老爺子,這是一件德國孩子都非常喜歡的玩具,承載著德國幾代人的海洋夢想,但願您會喜歡這樣的擺設。”王學謙拿著一個禮盒,雙手遞給魏瀚。


    在見麵之前,他其實很詫異,民國竟然有造艦師。並主持建造過第一代鐵甲艦,並且在同等規模的艦艇之中,還能處於先進的地位。這種職業在歐美,是一個國家的財富,很難想象,在民國卻在一個幾乎被廢棄的軍港之內不被重視。


    魏瀚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蒼老的雙手撫摸著禮盒,低聲問道:“我能打開看一下嗎?”


    “當然!”


    王學謙禮讓的抬起手,示意魏瀚可以隨便打開。


    禮盒打開了一道縫隙,然後蓋子被掀開之後。呈現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如同梭子一樣的物體,但要比梭子大的多,這個鐵皮製造的玩具,其實已經不能算是玩具了。


    因為。沒有一個孩子會有力氣玩耍一個重達幾公斤的鐵殼子。


    但如果是一個德國人的話,絕對會對這個模型表現出足夠的欣喜,因為這承載了德國海軍最後的希望。自從日德蘭海戰之後,德國的公海艦隊名存實亡,英國海軍雖然損失遠遠超過德國海軍。但其龐大的存在艦隊,讓德國已經失去了大洋上真刀真槍較量的地位。


    德國海軍不得不選擇另辟蹊徑來遏製英國人在海洋上的優勢。


    最早的潛艇來自美國。其實從達芬奇的畫冊中就有描述,不過當時的科技水品並不能建造這種複雜的船隻。實現這一偉大構想的是美國人,在風帆時期,潛艇就已經被發明並建造。當然,當時的潛艇很危險,誰都能想象在潛入水下之後,隻能靠著水手手動搖動螺旋槳前行的潛艇是多麽的不靠譜。


    正如曆史上大多數的發明一樣,誕生地並不青睞這些偉大的發明。


    而在異地開花結果之後,型潛艇的出現,讓英國人的海洋優勢蕩然無存,而無限製潛艇作戰,一度讓英國人在工業革命之後,首度發現原來饑餓也會降臨到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之上。


    這是屬於德國海軍的一個神話,也是德國海軍最後的掙紮。


    王學謙送給魏瀚的禮物就是一個鐵殼的u型潛艇模型,沒有比這種禮物會讓一個造艦師更加的興奮和欣喜。他就像是一個在聖誕節得到了想了一年的禮物的孩子,偷偷的想要觸摸禮物而不敢伸手,深怕弄壞了那件承載了他所有寄托的禮物會損壞一樣。


    “來富!”


    “是老爺。”


    “去院門口,告訴所有人不準走動,來客一律不見,讓人迴去。”


    “這……”


    “還不快去。”


    “是老爺。”


    打發走了管家之後,魏瀚就盯著陳布雷看了一眼,王學謙心知肚明,對陳布雷點了點頭,後者習慣的走出了花廳。


    “大……”


    民國的‘大帥’文化,已經讓整個官場習慣‘大帥’兩個字再也不是權力的象征,而是一種身份的恭維。王學謙笑道:“魏老爺子,巴玉藻和王助都視您為長輩,您也不妨看成我和巴玉藻一樣的同輩後進,叫我子高也可以,或者直唿其名。”


    “直唿其名是不妥當的,好吧,子高,你送我的玩具我很喜歡。但在老夫的眼中,這並不是玩具,而是戰爭武器。”魏瀚勉強笑了一笑,隨即聲色道。左宗棠創辦馬尾船政的時候。他不過是一個青澀的小夥子,自然不會被已經是位極人臣的左宗棠賞識。


    “沒錯,這確實是一種武器,但也是海洋弱國想要在短期內,水麵艦艇勢力極不對稱的非常時期。短期內獲得海防安全的最有效的辦法。”王學謙直言不諱道,他甚至不擔心魏瀚理解不了這種因為無法填平的差距,而產生的無力感。


    門戶大開,不過是處於絕對弱者最無奈的辦法。


    在沈葆楨主持南洋事物的時候,他已經名聲鵲起。而這裏的南洋並非是指南海諸洋,而是長江以南的清朝省份的管轄,並包括最重要的兩江三省。


    魏瀚見高官的經驗並不少,但他卻有點吃不準王學謙的用意。因為他造艦師的身份讓他明白,想要發展潛艇部隊,是非常不容易的。在技術上。要比水麵艦艇難得多。加上西方對潛艇技術的封鎖,民國很難從西方列強那裏獲得潛艇技術。隻能自己摸索,結局很可能是幾年內沒有絲毫進展。


    從種種跡象來看,西方世界對潛艇技術的看重,絕對是屬於國家核心機密。在u型潛艇出現在戰場之前,這種海洋新型艦艇並沒有太多的表現。


    一方麵,因為技術不成功,潛艇實際上是夾板貼近水麵的軍用船隻,無法發揮神出鬼沒的戰場效果;加上魚雷技術的發展趨於滯後,難以擔當戰場主力。左右潛艇戰場潛力的因素不是別的。而是攻擊手段。


    魚雷。


    大型魚雷的開發,就是潛艇最有利的作戰保證。


    魏瀚似乎已經摸到了王學謙的脈搏,但讓他詫異的是,王學謙並不是一個軍事專家。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別說和海軍的交集了,就是和陸軍的聯係也沒有。


    可突然間,王學謙似乎一下子仿佛開竅了,一躍成為民國地方大員中的軍事新星。尤其是在戰略上的眼光,這是一個物理學者該有的眼光嗎?也沒有聽說過王學謙身邊的智囊有精通海軍裝備研究的人才。他是怎麽想到的?


    僅僅是憑借德國在一戰中後期的無限製潛艇戰嗎?


    這顯然不夠,因為這個時代的海軍,還是大炮巨艦時代,大噸位的超級戰列艦才是海洋的霸主。潛艇的作用還未被世界各國海軍關注。尤其是作為海上霸主的英國,本能上懼怕潛艇的神出鬼沒,但卻依然固執的認定戰列艦才是海軍大國的標配。


    原因很簡單,戰列艦是爭霸海洋和港口的超級怪獸,而浮出水麵的潛艇連一艘護衛艦都幹不過。潛艇更多的作用是威懾和防守作用,但如果想要攻守兼備,確實是強人所為。


    英國在海上的戰略目標是進攻,而不是防守。


    霸主是絕對不能做偷偷摸摸的事,尤其是在大是大非麵前,展現雄風的關鍵時刻。潛艇?哼,不過是暗地裏下刀子的膽小鬼,雖說英國人心裏怕的要死,但卻霸道的叫囂潛艇是違反道德底線的低劣武器,法國人想要搞,門都沒有。對於其他國家,也在技術上封鎖。就算是‘幹兒子’日本想要,也不給。


    所以,潛艇是海洋弱國的戰爭利器,是維護弱國海防,短期內獲得安全的最有利的武器。但想要憑借民國的技術水平,從無到有,恐怕太不容易。


    “潛艇技術要比水麵艦艇難得多,裝甲防護變成了次要考慮的問題,但鋼材的抗壓能力,艦艇內部複雜的管道係統,高性能的密水艙,排水設施,還有水下推進係統的切換等等,都是一個困擾人的問題。自己研究,恐怕很難。”魏瀚沒有把話說死,但也將技術難度說了出來。


    潛艇的難點在於是一項全新的領域,至少對於民國的海軍來說是如此。


    魏瀚想了想,開口:“如何解決技術上的問題,很多領域對我們來說,非常困難。”


    說是有備而來有點誇張了,王學謙畢竟不是潛艇專家,但不妨礙他用比旁人多一點的眼界來找對一個合理的方向,比如:“動力方麵容易解決,柴油發動機帶動發電機作為潛艇的動力,在下潛之後,儲備電池提供短期的應急動力。”


    “這倒是一個辦法。”魏瀚對潛艇並非一無所知,但他也僅僅是建立在有限的參觀的前提上。


    “密封設備需要考慮材料的通用性,橡膠的出現給這一難題提供了很大的可能性。不過需要試驗驗證,這一點巴玉藻等人就能夠做到,他們是工程學專家,並不缺少這方麵的學識。”王學謙擔心的不是潛艇的外部設備,而是一些至關重要,關乎性命的問題:“現在最困難的並不是這些,一個是儀表,潛艇在水下,如果沒有精確的儀表,潛艇在水下寸步難行。”


    這話倒不是危言聳聽,卻是如此。水下一百米,對於潛艇來說已經是擔負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如果臨界點出現偏差,就會導致船毀人亡的結果。


    就像是一隻被壓扁的罐頭,潛艇不同於水麵艦艇,在水下出現無法挽迴的事故,將會造成無法挽迴的結果,沒有人能夠在水下破損的潛艇裏逃生。


    “儀表和閥門這些都可以解決,你或許不知道,德國的伏爾鏗造船廠和我們的關係很不錯,技術方麵完全有條件派技工過去學習,而且在幾十年來,我們都有很好的合作。”魏瀚給王學謙介紹了一個不錯的合作者,而且是意外的合作者。


    伏爾鏗造船廠不僅僅建造軍艦,而且是德國潛艇建造的重要船廠,主要建造u型潛艇。就算德國的軍工廠被解禁之後,也就是1923年末,像伏爾鏗造船廠還會難以維持。原因很簡單,因為條約規定德國不能有海軍,更不要說潛艇了。這家工廠在無法開工的前提下,必然會遭受毀滅性的打擊。


    “您是說挖人?”


    “挖人?”


    魏瀚有點反應不過來,這種手段太過粗魯,違背朋友之間的友誼。當然王學謙有一大套說辭等著他。很不幸的是,魏瀚竟然難以反駁:“好吧,你算你說的都對,但這也是一筆不菲的費用。”


    “但這是最值得支出的費用。”王學謙肯定道:“接下來就是人的問題了,潛艇需要指揮官,水手……”


    “這個我已經培養了一些人,但是不多,隻有二十多人。八年前,那還是袁世凱當政的時期,海軍就已經開始籌備了發展水上飛機,潛艇等新兵種,巴玉藻等人就是這個計劃的成員之一。潛艇方麵也有人才,可惜無法進入設計領域,隻能學習一些實用性的人才,大部分在金陵的海軍基地。”


    王學謙暗道:“天助我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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