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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維鈞冷著臉,說道:“沒什麽,驚著你了,抱歉。”


    “還說沒事,手都紅了。我給你揉揉。”南洋的女子,可要比民國的大家閨秀放得開的多。黃夫人小心翼翼的輕柔丈夫的手掌,眼神中滿是散不盡的柔情。眼前的男人,似乎這輩子都看不夠似的。讓她無法自拔。


    黃蕙蘭,黃夫人,顧維鈞的第三任夫人。


    她說話帶著一口濃重的南洋口音,聲音很嗲,或者說,說話的時候裝出一副很嗲的語氣。可是口音卻有種生硬,這讓顧維鈞總是感覺有些太假。


    出生在上海嘉定的顧維鈞,對於吳語可一點都不陌生,相反還很熟悉。相比吳語中那種柔情似水的婉轉,宛如江南的水鄉,話的口氣,在顧維鈞這個新婚丈夫耳中,確實有些東施效顰的嫌疑。好在黃夫人長期生活在英國,他們還可以用英語交流。但總讓他感覺有些美中不足。


    他前一任妻子唐寶玥,是前國會總理唐紹儀的千金,兩人是兩情相悅,自由戀愛。隻不過天不遂人願,一場西班牙流感,徹底拆散了這個美滿的家庭。兩年多前,唐夫人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兒,撒手人寰,離他而去。


    對於新婚的黃夫人,顧維鈞說不上是愛也好,還是接受了一個自己的狂熱崇拜者也罷。


    總之,他在生活中總是找不到和亡妻那種心靈上的難舍難分的感覺。


    不過黃夫人出身南洋首富黃家,家資頗豐。不僅出錢給他在美國置產,連破敗的公使館都在她的出資下,修繕一新。不僅如此,從娘家拿來的錢,也都交給顧維鈞使用,自己卻享受在公使夫人的高貴之中。無法自拔。


    表麵上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但家庭的氣氛,並不濃鬱。至少置身其中,顧維鈞是感覺有些空落落的。


    總之,顧維鈞的這次再婚,讓他感覺幸福好像離他越來越遠了。當然這等私密的話,他也不好找人問。再說了,他也沒有那種可以知無不談的朋友。好在他和王學謙並不是太熟,要是兩人的關係真的和王學謙、衛挺生之間的關係,到了無話不說的地步。按照王學謙的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毒嘴,肯定會將原本是癡女一往情深的感情戲碼,曲解了不可。


    王學謙到時候肯定會說:“你丫都被富婆包養了,還要什麽幸福?這不是腦袋被門給擠了?”


    好在他倆的關係僅僅停留在學長和學弟之間,真要是無話不說,顧維鈞的心頭還不被膈應的成仇人不可?可不知王學謙本性的顧維鈞的眼中,他的這位學弟,就成了一個有能力,有才華。有涵養,有家世的四有好青年。


    原本以為是收了一個資質絕佳的小弟,隻要調教一二,可以成為自己在政治上的一大臂助。


    可是直到現在。連好涵養的顧維鈞都能氣的拍桌子,摔茶壺。可見他給自己找的不是一個小弟,而是一個大爺,還是那種處處給自己找麻煩的大爺。


    雖說。王學謙在進入燕京仕途的時候,他也沒出多大的力氣。


    這話說出來有點讓他也琢磨不透,因為他在上海約見了王學謙之後。就迴到了燕京。在顧維鈞看來,王學謙雖說學成歸來,但要政治經驗沒政治經驗要官場關係,沒有官場關係,簡直就是一個官場白丁。他原先的計劃,就是選定王學謙為他的隨員,或者下屬。


    職位嘛!


    一等參讚。


    別小看這一等參讚的官職,看著管不住幾個人,但是外交官一直是在名流政要之間往來,得到的臂助和人脈,將是其他部門的職位根本就沒法比的。


    這才是顧維鈞心裏最初的想法,當然他將這個提案提上去了之後,卻讓他有點懷疑。也不得不懷疑啊!


    至少顧維鈞還沒有認為,自己的麵子在燕京政府會這麽吃香。


    他原本隻是將王學謙出任外交官的想法,告訴一下時任外交總長的顏惠慶,一等參讚有難度的話,那麽二等參讚還是可以商量的。別看參讚這個職位不管事,也沒多大的權利,但級別高。像張靜江在年輕的時候,張家就為他謀了一個駐法公使參讚的職位,花了白銀十萬兩。


    可見,想要憑借關係就拿下這麽一個要職,有多麽不容易。


    可讓顧維鈞納悶的是,他的提議剛剛提上去,總統徐世昌被驚動了,陸軍大元帥曹錕也被驚動了。這兩位雖然是站在敵對陣營之中,但麵對王學謙的問題,卻出奇的統一。


    兩個實權派大人物相繼認定,參讚太不適合王學謙。


    這下,讓外交總長顏惠慶也為難起來。


    要是參讚太那麽就隻能是公使。可是民國時期,公使也不是隨便就派的,像是歐洲的民國駐英國公使,駐法國公使等等,其實並不是隻和英國和法國進行外交溝通。法國的公使還兼任西班牙、比利時等國家的對外事務。而民國駐英國公使,更是麵對整個英聯邦國家,幅員遼闊的大英帝國還沒有龜縮在歐洲的孱弱,此時的英聯邦國家,加上殖民地,足足有三千多萬平方公裏,人口四億。可見公使的重要性。


    除歐洲列強之外,和民國建交的國家太少,總共也沒有幾個。


    值得民國派遣公使級別外交官員的,就更少了。一個蘿卜一個坑,動誰,也不合適。


    法國,英國,日本,美國,俄國……


    而且王學謙還沒有外交官的經驗,用起來也不放心。最後迫於強權人物的一天三問之下,顏惠慶靈機一動,在外交部內部建立一個新部門,就新建一個司的編製。主管當然是司長,在外交大樓裏,劃出一片辦公區域,就算是交差了。但是人員,經費都暫緩撥付。其實也就是一個閑職,不管人,也沒人可管。全部門就王學謙一個人,但是聽著高大上,歐洲司司長,似乎民國外交上和歐洲列強的政務都歸他管似的。


    實際上並不是這麽一迴事,因為在歐洲的三個公使,都是民國外交部資曆最深的外交官,就是顏惠慶這個總長也不見得買賬,更不要說王學謙這個新人了。


    可從明麵上看起來。王學謙儼然是外交部中第三把交倚,頭頂上能管的上他的,隻有總長,次長。


    想起這些,顧維鈞就隱隱有些生氣。


    一不留神,王學謙竟然和他這個外交功臣脾氣平座了,但顧維鈞也知道,平白無故的,總統徐世昌和大元帥曹錕可不會過問一個無足輕重的官場新丁的任職。肯定有他不為所知的原因。


    心思不太重的顧維鈞,也想到了王家,在浙江的顯赫地位,才讓總統徐世昌和大元帥曹錕另眼相看。至於其他的也沒有多想。再說了,王鴻榮也是當過一省民政廳長,要是在前清,就是布政使。也是高官子弟。


    想到這些,心裏也漸漸的平衡起來。


    他哪裏想得到,他眼中的這個品學兼優的好學弟。已經墮落成為了一個軍火犯罪,還朝著新時代軍閥道路,一步步的走了下去。


    王學謙在官場的關係,也已經接觸到了顧維鈞都無法接觸的高層。段祺瑞,曹錕也都和他有所聯係。


    他隻是氣憤於,原本按照顧維鈞的想法,王學謙在接到任命之後,雖不用馬不停蹄的來到燕京報道。也應該想著動身,為國效力。可讓他猝不及防的是,王學謙竟然一聲不吭的就在上海就職了,甚至還有種要把民國外交部從燕京搬到上海來的鬧騰勁,和英國人交涉上了。


    這英國人貪汙鹽稅衙門的事,和你一個外交部的新丁有什麽關係?


    可王學謙倒好,還跳出來,在公開場合發表評論,痛斥英國人侵吞中國主權,剝削民國百姓的血汗錢。


    文章的用詞雖然和當世大儒無法相提並論,但是造成的影響卻是巨大的。


    因為王學謙的官方身份,讓英國人不得不聯想到是否是燕京方麵的授意?但是王學謙任職外交部都已經登報了,任命也已經下來了。沒想到,這位倒好,在上海一個人拉開膀子和英國人鬥起來了。還把整個民國外交部都蒙在鼓裏了。


    連日來,英國公使天天找民國外交總長顏惠慶的麻煩。


    不厭其煩的顏惠慶,隻能選擇躲避,去了西山療養,這季節,寒冬臘月的,那裏是住山裏的時候啊!


    可見外交總長大人,即便去山裏出家,也不願管這攤子事,這下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顧維鈞的身上。原本他還想著王學謙來燕京之後,他提點一下這位學弟為官的一些基本的道理。沒想到,最後還是他眼巴巴的從天津坐船來上海,去見王學謙。


    這口氣,說起來,怎麽能讓他舒服得了?


    心頭本來就有氣的顧維鈞,越想越窩囊,加上看到報紙上王學謙竟然還和遊行組織走的這麽近,心中更是焦急。立刻吩咐飯店大堂給他準備汽車,去王學謙家裏堵人。


    沒想到夫人黃蕙蘭也嚷嚷著要去。


    沒辦法,顧維鈞知道他的這個妻子,什麽都要用最好的,讓飯店準備了一輛高級汽車。上車後,就直奔西摩路的王公館。


    在顧維鈞的印象中,西摩路是屬於比較偏僻的地方,想著王學謙在上海的房子也是一般的花園洋房而已。


    不過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十幾年前,他在聖約翰讀書的時候。


    看著大為變樣的城市,顧維鈞也有些感慨滄海桑田的變化。突然,黃蕙蘭叫住了司機,命令司機跟上一輛黑色的高級汽車。


    顧維鈞雖心頭不滿意妻子的浮躁,但還是耐下心來,說:“蕙蘭,我們是去拜訪朋友……”


    “你知道什麽呀!前麵那輛車是戴姆勒汽車,一年才生產30輛,可是隻有皇室和上等貴族才能有機會買得到。”黃蕙蘭絲毫不在意的橫了一眼顧維鈞,眼神一刻也不離開前麵的那輛汽車。


    這時候司機說話了:“夫人,您的眼光太準了。前麵的那輛汽車,是上海灘唯一的一輛戴姆勒汽車。屬於王公館,可不是一般的銀行家能夠擁有的。”


    “王公館?那個王公館?”顧維鈞皺眉道。


    司機眉飛色舞道:“還能有那個王公館,西摩路上的王家大花園唄!”


    顧維鈞心說,還想去找你,沒想到自己撞上來了。頓時惡狠狠道:“跟上那輛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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