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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祥生走也沒地方走,留下有覺得不合適,頓時頭皮有些發麻。也不敢看孟小冬,低著頭用眼睛的餘光瞟,不一會兒,就感覺雙眼發酸。想了想還是,還是找個托辭去汽車裏等,這才躬身道:“王小姐。”反正禮多人不怪。


    孟小冬最見不得的就是把她當成王學謙的女兒,這算是怎麽迴事?萬一要是哪天她真成了王學謙的小妾,還要不要做人?冷眼盯著馬祥生,半晌才悠悠道:“會聊天嗎?”


    忽然像是機關槍一樣,說道:“不會聊天,躲一邊去。”


    馬祥生臊眉耷眼的迴到了汽車上,這一天的功夫,他把這輩子該生的氣,都生了個遍。


    不懂事的手下,不明情況,還興奮的奉承:“馬哥,剛才你那下子,兄弟們都嚇傻了,好一招排山倒海,這架勢,這功夫……”


    “滾一邊去。”


    馬祥生氣的打了對方一拳,沒想到受傷的手背上傳來刺骨的疼痛,他疼的弓著身子,差點在後座上打滾。


    再說,王學謙的心情好不好。


    其實說不上好,說不上不好,隻是想笑,卻沒敢笑出來。


    他倒不是怕了黃金榮,隻是作為主人,嗤笑一個客人的短處,有些不地道。


    杜心武是內家功夫的宗師,就養氣的功夫,在上海灘幾乎無人能夠比得上他。


    醫武同源,如果杜心武有心思從醫的話,根本就不用拜師,就能坐診各大藥房。


    如果說外家高手,首先是一個厲害的跌打醫生。


    那麽內家高手對於診脈,醫理上的理解,絕對不亞於一個名醫。就像是唐代的藥王孫思邈,醫學上的成就不用多說,而他本身又是真武門下的內家宗師高手名醫華佗,也是形意宗師。


    所以。被後繼無人攪合的心神不寧的黃金榮,左一個要生兒子,右一個後繼無人。


    這才有了杜心武幫他把脈,而後。讓黃金榮後悔不已的事。


    雖然不育不孕對於杜心武是一個比較偏門的領域,但中醫講究天人合一,五行相濟。有些東西都是相同的,比方說肝不好,臉色就發暗,眼睛幹澀腎水不足,就會引起陰陽不調,生育困難。


    隻不過把個脈,黃金榮也沒多想。


    這把歲數了,都已經看開了。找的名醫也是一大把。調理來,調理去,都成藥罐子了,啥動靜都沒有。


    也不在乎多一個醫生看,少一個醫生看了。


    可讓他後悔的是。杜心武和別的醫生不一樣。滬上的名醫給黃金榮診脈,還知道稍微掩飾一些,說些模棱兩可的話。


    比方說:黃老板這幾天是否腰酸不得勁,不要緊,補補……


    到了這個歲數,腿腳酸軟也是常有的事,您老不要多想。


    ……


    當然這些話要是往深處想。就一個意思,您老洗洗睡,這樣對你好,對你的女人也好。


    可杜心武不這樣,他講究一個言傳身教。


    什麽叫言傳身教?就是讓黃金榮自己明白,他身體的那個部位不好。


    比方說現在。杜心武喝著香茗,眼珠子乜斜的看著黃金榮虛腫的臉,指使道:“穴位不對,再往上一點,對了。按下去……”


    “哎呦……”


    黃金榮眼珠子都直了,痛的肝都顫了,額頭上更是冷汗涔涔的往下掉。可是看著杜心武的眼神越發的神奇。誰能想到,手臂上輕輕一按,而且還是他自己按下去的,能痛的哭天喊地的?


    “前輩,我這是哪裏不好了?”


    “肝不疼啊!”


    黃金榮明悟,剛才似乎真是痛的快讓他把持不住,一臉的擔憂道:“我的肝也不好了啊!”


    “還有更嚴重的,手掌攤開,對了,這個穴位……”杜心武用手中的折扇指著黃金榮手掌的一個穴位,輕聲道:“慢慢用力,對……”


    “喔謔謔……”


    可放開手,黃金榮驚奇的發現,他雖然疼的死去活來,可是原本有些花的眼睛,突然亮堂了起來,看遠處的景物也清晰了不少。老頭樂了,笑道:“前輩,固然有效果。”


    別看黃金榮在杜心武麵前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要是換一個醫生敢這麽折騰他,早就一巴掌搧上去了。他雖然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青幫天字輩的,可實際上,遇到大字輩的杜心武,他也隻能夾著尾巴做人。真要是惹怒了青幫高層,十萬青幫子弟,吐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他哪裏囂張的起來?


    於是黃金榮就這樣,痛,並驚喜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小秘密。


    時不時的抱怨道:“前輩,我不咳嗽,難道肺也不好了?”


    “我懂,還是你懂?”


    黃金榮臉色頓時垮下來,不得不承認,杜心武是他遇到最神奇的醫生,沒有之一。


    見杜心武這麽折騰黃金榮,連王學謙都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老師,黃老板擔心的是……”


    溫婉的提醒杜心武,這黃金榮不是擔心身體哪裏出了問題。而是生兒子的偉大事業。


    黃金榮想起來,當時杜心武是幫著他看看是否能生育來著,頓時期望的凝視杜心武,獻媚道:“杜前輩,您看我哪兒?”


    “沒戲。”


    兩個字,卻一下子給黃金榮的美好願望給判下了死刑,這讓原本還帶著希望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可杜心武還在說:“腎虛還能補補,他這是腎水幹涸,已經沒有了補的必要,別說娶個年輕的女人,娶一百個也是白搭。他的女人要是有了身孕,也是別人的。”


    黃金榮尷尬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裏那個氣啊!你直接明說,老朽是個帶把的太監不得就得了嗎?還憋著壞的奚落老子戴綠帽子。


    露蘭春的事,黃金榮雖然不打算短期內追究,可對他來說,從身體上,精神上的打擊是巨大的。強忍心頭的怒火,黃金榮站起來:“這天色也不早了。黃某先告辭了。”


    王學謙倒不好意思起來,心說:“黃金榮雖然名聲不太好,但也沒有得罪過他。反倒是幫過他幾次,這份情還是要記著的。”


    這才抱歉道:“杜老師性子有些直。您別忘心裏去。”


    黃金榮的臉也鬆垮垮的,眉毛也耷拉下來了,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從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老年,精神頭一下子萎靡成一個耄耋老人的模樣。哀怨道:“是老哥太貪心了,這輩子榮華富貴,什麽都享受過,已經不虧了。”


    這話聽著,就透著一股子悲涼,王學謙心裏聽著也部落冷。想到黃金榮的來意,這才說道:“尊夫人的事一定讓黃大哥為難了,不過小弟有一個辦法,能讓賢伉儷和好如初。”


    黃金榮想起來,他那裏是來王公館看病來的?差點讓杜心武這個老雜毛給帶進溝裏去。


    “賢弟有何辦法?”


    “其實這是您的家務事。我也不好幹涉。但如果你真想消除嫂子心頭的顧慮,隻要在黃家的子侄中,讓她選一個養子,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如果將來黃大哥真有繼承人,也不在乎多分出去一份產業吧?”王學謙這倒是貼己話,簡直就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黃金榮眼前一亮,高興道:“這辦法好。好。賢弟真是大才。”


    王學謙摸著鼻子,看著黃金榮腳步輕快背影,心說:這那裏是什麽好辦法,大家族裏不都是常用的辦法嗎?隻不過黃金榮的出身,似乎對這些接觸比較少而已。


    送走了黃金榮,王學謙倒是想找杜心武問問。他什麽時候會看病的,而且還是那麽偏門的不孕不育症。


    可是杜心武卻優哉遊哉的搖著腦袋,說:“我是騙他的。”


    “騙他的?”王學謙吃驚道。


    杜心武嘬了一口茶水,笑道:“這是點穴的功夫,誰按誰疼。誰疼誰知道。當初我練這門功夫的時候……”顯然這位當初練功的時候,沒少遭罪。突然,他盯著王學謙期許道:“子高,你根骨不錯,這門功夫就挺適合你。”


    “少則十年,多則一輩子?誰練誰傻。”王學謙不為所動道:“可你不怕蠱惑他往死穴上暗,萬一出了個好歹,你別忘了,他可也是上海灘的風雲人物。”


    杜心武不負責任道:“他又沒有內氣,死不了,連癱都不能。而且這些穴道雖然是猛了一點,但是力道不大的話,就是平時疼一點,對於身體其實是有好處的,你看師傅我,就知道沒少受益。”


    王學謙後怕的退了兩步,他心裏對杜心武的堤防等級,從橙色,一下子竄到了紅色。


    不過他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說他這輩子無法生育,這也是騙人的?”


    “你就這麽不相信為師的本事?”杜心武氣道:“當然是真的,不過他是天生的,屬於腎精不通導致的,我的話雖然不好聽,但他這輩子就是一個無兒無女的命。”


    “腎精不通?這都能看出來?”王學謙不解,對於這些,對他來說實在是太玄妙了一些,連半知不解都說不上。不過他總覺得,杜心武有辦法,試探道:“師父,你不會有辦法治療吧?”


    說起這話,杜心武倒是來精神了,似乎有一種迴味的味道浮現在臉上:“有是有,不過有些難辦。”


    “那麽可能幫到他嗎?”


    杜心武長歎道:“當初為師東渡日本,在東京帝國大學學習農科。當時農學院有一個教授。”杜心武抬頭看了一會兒天空,想了想,補充道:“是個瘋子。帶著教研組和學生做了一個實驗,就是把雄兔子小的時候用手術都紮結了,等到長大成熟了,快發情的時候,用一種特質的軟管,疏通。兔子不大,就這麽長的一根管子,慢慢的,一直通到底部……”


    杜心武比劃著,王學謙的臉色一下子緊張起來,聽著都讓他小腹刺痛,不由的夾緊雙腿。腦子裏滿是綁在手術台上的兔子,絕望的慘叫,這該有多疼啊!


    小裏插管子,能受得了嗎?


    杜心武接著說:“如果是人的話,我估計,大概要四十公分的管子,才行。隻不過,當時一百多隻兔子,隻有一隻活下來了,和其他雄兔子一樣,活蹦亂跳的,不耽誤禍害母兔子。要是他命大,或許能活下來。”


    好家夥,搞了半天,原來獸醫才是杜心武實打實的專業技能。


    正當王學謙在為黃金榮默哀的時候,杜心武的臉上有了一種決然的厲色,咬著牙說:“要是黃金榮敢豁出去,為師……”


    王學謙連忙擺手道:“放心吧,師父,他也不敢豁出去。徒兒擔保他沒這膽量。”


    杜心武聽到王學謙說的如此堅決,也是大為失望,落寞道:“我估計他也不敢,所以剛才沒說。”


    王學謙心說:多稀罕了,是個人都不敢把命交給獸醫。


    似乎是剛才太緊張了,王學謙的臉色有些驚恐和慘白,讓他知不道是的,不遠的花叢裏,兩個小丫頭正盯著王學謙的表情看著,一個勁的打眼色。


    “你去說。”


    “你闖的禍,你去說。”


    “我是幫你……”


    咬耳朵的竊竊私語,王學謙聽不到,不代表杜心武沒聽到,看了花園的一角,嘴角微微上揚道:“你們兩個小家夥,別躲了,我都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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