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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落地玻璃窗之前,老馬有種想要一頭撞上去的衝動。


    聰明人也會問出傻問題來,隻是概率非常低而已。也就是在剛才,他就一個不小心,問出了一個讓他後悔萬分的一句話。


    當時,王學謙正和衛挺生兩個人在研究,如何將上海灘的遊資一網打盡,最好是消滅敵人,壯大自我。但這在馬寅初的眼中,變得非常可笑,因為他中覺得,如果王學謙把手中最後的籌碼都扔了出去,他還有多少機會可言?


    “小王,你不覺得,萬一要是你辛辛苦苦的創辦的東方鐵路公司,在這次股市博弈中,最後落入他人之手,那麽你手中的錢還有什麽用?”


    王學謙吃驚的看了一眼馬寅初,良久,卻長歎一口氣,走到馬寅初的麵前,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口氣中帶著憐憫似的,說道:“老馬,你知道,為什麽你可以看到人家口袋裏的錢,但卻不能裝進自己的口袋裏嗎?”


    馬寅初沒好氣的說:“廢話,因為我是正人君子。再說了,我盯著別人的錢幹什麽?”


    “經濟,不就是研究讓別人口袋裏的錢,給自己辦事嗎?”王學謙的問題並不是非常專業,這讓馬寅初覺得,對方有些敷衍他的意思。


    衛挺生也站出來,眼神看向馬寅初的那一刻,也有些異樣,揶揄道:“老馬,以後你隻要做研究別人口袋裏有多少錢,至於掙錢?還是拿一份死工資吧,不然你一大家子人,非被你虧的露宿街頭不可。”


    “為什麽?”


    王學謙無奈道:“算賬不是這麽算的,你想啊!我手中擁有東方鐵路公司60的股票,而且還是在股市拉高之後投入市場,也就是說,我擁有鐵路股票溢價至少三四倍的收益,比如說每股在10元的時候。拋售鐵路股票。”


    喝了口茶,王學謙繼續說:“即便對手把我手中的股票全部吃進,要是運作的恰當的話,最後落入我手中的資金將超過1億元。有了這筆錢,我能把鐵路從燕京修到廣州,還要一條浙江省內鐵路當寶嗎?”


    衛挺生幸災樂禍道:“別說1億了,就是5000萬,我都認為子高也會欣然賣掉股份。”


    平白無故,在短短的兩個多月裏,投入了差不多五六百萬的資金,其他貸款可不是王學謙的實際投入。


    一下子能夠掙10倍的收益,這個結果對任何一個商人來說,都已經是一本萬利了。


    還有什麽生意。比這種生意更來錢?


    哎……難道這輩子隻能做一個教書匠了嗎?


    馬寅初的心情有些氣餒,不得不說,這是他人生中,遭遇的最大一次嘲諷。


    悻悻然的耷拉著腦袋,離開了證券交易所的大門。在不遠處,一個偌大的工地上,一幢大樓正拔地而起。馬寅初知道,那是一幢外表看起來像是古希臘風格的高大建築,雖然現在還看不到那些雄偉的地標建築,但一台台打樁機,日夜不停的施工。給人一種非常殷實的畫麵感,這個地方最後拔地而起的,一定是一幢會讓世人驚訝的大樓。證券交易所在大樓建成之後,入駐那幢金碧輝煌好的大廈。


    相比王學謙這裏的輕鬆環境,在物品交易所情況就是另外一種景象了。


    馬濤的意外拋售物品交易所的股票,讓投機者開始恐慌起來。一開始的時候,投機者雖然恐慌。但是還處於觀望的態度,但接連三天,每天一萬股的拋售,接連的打擊著每個人脆弱的神經。


    這種打擊。讓整個交易所的投機者,都有種在油鍋中被煎熬的絕望。


    “第五天了,那個混蛋,是那個混蛋……”


    “這個家夥是不是瘋了,讓大夥都掙不到錢?”


    “要是讓我知道他是誰,非弄死他不可。”


    “跌了,又跌了2塊。”


    “不行了,老子不等了,不然非虧成馬。”


    ……


    各種各樣的聲音都有,但是情緒中,無疑都帶著一種已經讓人難以控製的焦慮了。


    在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內,幾個交易所的大股東和經紀人商號的主事人,聚集在一起,目光都看向了張靜江。


    而此時,張靜江雙手交差在大腿上,卻意外的走神了,他想著在廣州的孫中山,陳炯明是否會按照約定,讓出整個廣州的權力?


    革命是否有機會組建自己的軍隊,他的那個小老弟,可能在這次組建軍隊中,獲得機會嗎?


    “人傑,現在的股價已經迴落到了173元一股,這個價格再迴落下去,就要引起恐慌了。”


    砰的一下,其中一個中年人,奮力的拍打了桌子,氣唿唿的站起來大罵:“馬濤那個混蛋,現在已經連人影子都看不到,我就知道,這小子是要把大家口坑死。”


    在一開始,馬濤的股份其實也並不那麽多,讓人奇怪的是,忽然之間,這小子的股份一下子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7萬股,這甚至比不少物品證券所的發起人的股票數量都要多得多。


    可讓人納悶的是,馬濤意外多出來的股票,像是一夜間從地裏長出來,根本毫無根據可查。尤其是在銀行貸款,信托公司的授信之中,都沒有這筆巨額貸款的出現。


    那麽馬濤從哪裏來的錢呢?


    以前,很多人都在猜測這小子的來錢路數,非常可疑。


    但現在,這些人已經顧不上了,馬濤的行為,已經等於是在他們的頭上懸了一把鋒利打大鍘刀,什麽時候落下來,他們就等著身首異處吧?


    “人傑兄。”


    在邊上的人碰了張靜江一下,他才驚醒過來,現在是在開會,物品交易所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或者說,他們這些大投機商,已經被馬濤逼的毫無退路了。


    張靜江雙手在座椅上扶著,調整了一個坐姿。自從他的一隻腳漸漸的開始麻木,知覺也越來越他的性格就變得更加沉默了起來。


    看了周圍的同仁,眼神掃視之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馬濤這是自尋死路,如果這小子再不明就裏,看來我們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了。”


    “現在想要殺他,都找不到他的人。”其中一個商號的老板,捂著腮幫子,這段時間,虛火太旺,半邊臉都已經腫了起來。


    張靜江吃驚道:“怎麽可能,他不是住在貝當路的花園洋房裏嗎?怎麽可能一下子找不到人了呢?而且他的股票不是每天都來交易所交割嗎?我預計的沒錯的話,前幾天他的股票能夠順利交割,還是人們對價格有所期待,如果今天他還想交割一萬股的話,那麽他就要失望了。”


    作為孫中山委派的物品交易所籌集資金的專員,說起來也好笑,炒股為革命籌集經費,要是在後世的股市,這不是破罐子破摔,還能是什麽?


    “他已經兩天沒出現了,要是他出現在交易大廳的話,我想很多人都會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這麽嚴重?”


    “人傑兄,你真該去交易大廳看看,那些人的眼神,比餓了三天的狼都要兇狠。”


    “這麽看來,我覺得有人在背後搞我們。”


    “去查吧?費時間,眼下隻能雙管齊下,一方麵籌集資金,按照市價,買下馬濤手中的股份,另外散步謠言,就說是股市下跌,是有人想要用低價,吸納股票。另外,我們還要籌集一部分資金,用來拉高股票。”


    在王學謙和衛挺生的證券交易所,以及東方鐵路公司籌建以前,在做的那個不是上海灘對證券最先了解的人。要說他們不懂如何操縱證券市場,為自己謀利,那麽上海灘就沒有人了。


    但眼下,顯然這些人都不知道,這些危機並不是他們內部的人造成的。


    而且眼下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們退出。


    現在的股價,正在下跌的過程之中,就拿張靜江來說,他手中握著四萬多股物品交易所的股票,按照市價,可以值將近700萬。但是如果他想要拋售的話,那麽已經在下跌過程中的股市,會進一步下跌。


    如果其他人也這麽想的話,很快大量的拋售將出現,到時候,已經沒有多少後備資金的投機者們,將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手中的股票,每天都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下跌,最後一文不值。


    “按照大家的約定,這次難關也需要大家一起同心同德,化解這次難關。”這一刻,聞蘭亭坐不住了,他作為物品交易所的股東,發起人。本來他可以袖手旁觀的,但是這場危機如果擴大的話,將波及到整個物品交易所,甚至從此一蹶不振。


    而作為物品交易所的大老板的虞洽卿,卻去了寧波,而且一去就是兩個多月,現在用電報聯係,也頗為不方便。


    “現在按照浙商的規矩,抓鬮。”


    這是一個但危難時期,浙商成幫行走天下的時候,想出來的辦法,就是在困境中,每一個抓到的人,按照紙上的內容,履行義務,沒有講價的機會。


    張靜江用力的抿著嘴唇,有些緊張的從布袋子裏拿出了一個小紙條,上麵寫著:“大洋30萬。”


    這一刻,他想要反駁,但想了想,還是選擇不說。


    這些人根本就想不到,窮途末路也隻不過是在這一瞬間。當他們身上最後的一滴血都被壓榨出來之後,等待他們的絕對不會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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