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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在當官的時候,像是一個透明人,一直都是閑庭野鶴般的不怎麽積極,可到了老家,這個老蔣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整天琢磨官場的事。他又不是腦子不好使的人,主要是心思太活絡,以前沒有多少定性。而且身邊也沒有什麽幫襯的人,就算是後來有了人幫襯,機會又哪裏是那麽容易等的到。於是,三十多歲的一個人了,還是一事無成。


    以至於老蔣都沒臉迴老家見老娘,更別見鄉裏鄉親的問起他在外頭的風光!


    哪裏有的風光嘛!


    這些年盡都是東躲西藏的過日子,十年間倒是有三四年倒是能夠有個正式身份出門,其他時間都要躲著警察、探子,他的身份倒不會上通緝的名單。隻不過有時候人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真要被抓了,說不定哪天都被濫竽充數的押赴刑場了。


    所以,老蔣最怕有人問他,這些年在哪裏發財?


    生意做的大不大?


    有沒有當官?


    帶兵手底下有多少人馬?


    這些東西,和他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他幾乎連生活來源都沒有,還能有什麽風光的機會?


    可是當他成為了奉化的縣太爺,那一刻,老蔣家再一次好發跡起來,就連家裏的醬菜店的生意都要比以前好上不知道多少,更不要說絡繹不接來送禮的人。這就是官場帶來的好處,而王采玉更是欣慰,兒子終於知道迴家了。


    這些年,除了過年過節的時候,難得有錢匯到家裏,平日裏老蔣自己連溫飽都湊著,哪裏還有錢貼補家用。他還要替戴季陶養兒子,加上自己花錢也是大手大腳習慣了,根本就沒有餘錢拿迴家。好在這次戴季陶從張靜江哪裏拿到了一筆散夥費,迴家之後至少大包小包的沒給家裏丟人。


    再到縣城裏走馬上任,一下子,蔣家也能成為奉化的顯貴!


    在官場,很多事情瞞不住人,浙江的官場也是如此,一般來說,本縣的官員都是外縣派遣來的,很少有老蔣這樣在奉化當老爺的。有人會琢磨,有人會打聽就是沒有人想到老蔣竟然是王學謙看中的人才。因為層次太高,沒覺得老蔣能夠巴結上這位爺。


    可是架不住有人會猜測,會不會老蔣和市裏麵的大人物有來往?


    比如說市長,就是新來的。


    對於巴結上司,被老蔣一同拉來的戴季陶表現的非常抗拒,這位心裏頭酸的緊,就怕見到熟人。而寧波的新任市長宋子文,可不就是在上海和廣州時期的熟人嗎?要是他混的稍微號一點,也不在乎見不見熟人,可問題是他和宋子文的身份差了十萬八千裏。


    戴季陶是給老蔣當幫手,說起來還是老蔣的下屬,這身份,見到熟人不要臉紅嗎?


    “要見你去見,我可不想見他!”


    戴季陶原本是想說巴結人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就改了。這年頭,能活著就不不易,把臉按在褲襠裏,能活到哪裏算哪裏。戴季陶是真的怕了,廣州的亂象已經不是他一個執行委員能夠控製得了的了。甚至連孫大先生恐怕也力有不逮。想著在奉化,老蔣一個月的收入一百五十大洋,他也有近一百的收入。


    這些年,總算是見到了真金白銀。讓戴季陶很想感慨一下人生,人和人的差距為什麽會這麽大呢?


    好歹他也是留學過日本的,要是在上海灘找事做,混個這點工資也還是有希望的。宋子文不就是去了美國嗎?好吧,他的是學士,人家的是博士,含金量不一樣。可大家都算是留洋歸國的學子吧!


    憑什麽他當市長,自己卻隻能當縣長的跟班?


    戴季陶一心要感慨人生的起伏,老蔣也是沒有一點辦法,他隻能在邊上苦勸:“大哥哎,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來都來了,就見一見又怎麽了?再說了,大家都是從國黨混出來的,彼此算是一類人,在寧波也算是有個照應。”


    別給臉不要臉了,你敢當著麵跟宋子文說,自己和他是一類人?看他不用大嘴巴子抽你!


    戴季陶充滿惡意的想到,他敏感的能夠從宋子文不屑的眼神之中,找到自己自卑的影子。其實,宋子文這是習慣,在國黨他就是看不慣拿群整天無病呻吟,卻在私底下爭權奪利的國黨高層們。尤其這幫人還沒有讓宋子文高看一眼的本事,這就讓這位留美博士更加鄙視了,覺得孫大先生周圍都是一群阿諛奉承的小人。


    戴季陶恐怕也會被他歸類為這樣一群人,所以,要說有人把宋子文和孫大先生身邊的其他人劃上等號,這位小爺肯定要暴跳如雷。


    老蔣知道,這是他大哥戴季陶的酸勁湧上來了,權也勸不住。想起以前的小兄弟,如今在浙江也是一號人物的戴笠,長歎道:“交情,交情,有來有往才是交情。斷了的,想要蓄起來就難了。”


    戴季陶這些天沒少聽老蔣念叨這位當年混跡在十六鋪碼頭的小兄弟,估計也知道自己的態度讓老蔣為難了,想了想,生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駕駛來:“進去吧,我看宋子文臉型還聽正,看著也不是炎涼之輩。”


    “不去了,大哥為難,當弟弟的也難受。愛怎麽招,就怎麽招了!”戴季陶或許是文人的酸勁,可老蔣真的是心裏沒底,他心裏頭發虛。別說戴季陶拖後腿了,就算是在後頭一個勁的慫恿,估計他也有點邁不動腿。


    戴季陶瞪眼道:“我們還要在人家手下吃飯呢?不敬著一點,以後咋辦?我能迴上海,你老娘孩子都在奉化呢?”


    老蔣一時間也為難起來,主要是他怕和宋子文沒有共同語言啊!


    想了想,還是覺得得進去,正準備邁腿呢?突然門唿啦一下子打開了,竄出來一個彪悍的健婦。雙手叉腰,臉上怒氣凜然,就是這長相說不好,就見著一個女人臉上還長出了橫肉,跟個殺豬的屠夫似的,兇相畢露:“你們兩個,別想要要,不讓我放狗!”


    老蔣剛想要躲,一聽要放狗,就立刻定住了身形,兩條腿的哪裏跑得過四條腿的畜生?於是臉上堆砌起來一團花團錦簇的笑容,不管好不好看吧,總要顯得是巴結人家:“這位大嫂誤會了”


    “呔,說誰大嫂呢?罵人呢?人家還是黃花大閨女”


    老蔣額頭上的冷汗都快下來了,這樣的黃花大閨女,估計到五十歲也找不到婆家。感覺跑也不是,留也不是,隻好把來意說了出來:“我是奉化縣新任縣長,是來拜見宋市長的,麻煩通報一下。”


    “就你還是縣長!”


    對方懷疑的眼神,讓老蔣的心靈再一次受到了全方位的打擊。仿佛他這個人真不配當縣長似的。可也怨不得人家這麽看,老蔣這個人瘦,渾身看著都好像沒有三兩肉似的。活脫的一個大煙鬼投胎,當官的要有官威,可是長相上的缺陷讓老蔣怎麽裝,都沒有那份氣勢和神韻出來。


    健婦雙手叉腰,反而一臉的篤定道:“在樓上就看見你們倆個鬼鬼祟祟的,從街頭那邊偷偷摸摸的張望,還說是什麽縣長?你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當縣長的命嗎?”


    老蔣的臉一下子被臊地通紅,被人鄙視他無所謂,反正人生就沒有得意過的光景。可是被一個目不識丁的女人看輕,這讓老蔣內心一下無法接受起來,嚷嚷道:“你就不過是一個下人,別以為宋子文有多麽了不起,他是王督任命的,我也是王督任命的,都是為百姓做事,他擺官威架子,我也認了。看你一個不入流的下人,老媽子,還敢炸刺!真以為自己能替宋家做主了不成?”


    “你老娘跟你拚了”


    “麻姑!”


    眼見兩人針鋒相對,戴季陶擔心不已,就兩人的戰鬥力來說,老蔣和宋家的那個健婦相比,恐怕打起來會吃虧,加上自己。戴季陶隻能長歎一聲:“百無一用是書生!”就算是白饒自己一個,估計也不頂事。


    好在,二樓的窗口有人喊住了要動手的女仆,老蔣一臉的怒氣,正要和宋家的人理論一二。這等惡仆當道,可是良善之家的待客之道?可一抬眼,他傻了腦子都轉不過彎來了。感覺有種天旋地轉的眩暈,甚至還為剛才的衝動羞愧了一刹那!


    “宋夫人”


    “我呸,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我家小姐,還沒有出閣呢?你叫誰夫人?”


    大宅院裏女子,身邊多半會跟著一兩個健婦,有時候當成保鏢來用,可以省心不少。宋三小姐也找了一個,就那張生人勿近的臉,就給她擋去了數不盡的麻煩。可問題也不少,一個有膀子蠻力的傻女人,五大三粗的像個男人,說話毫不顧忌。說好聽點是直爽,說難聽的愚笨。反正有利有弊,一轉眼,她的這個女保鏢就將她的底給陌生人說了出去。


    她其實一眼就認出了老蔣,雖說兩人隻有見過一次麵,可那個光頭足矣讓人記憶猶新。宋三小姐也知道,老蔣那天被王學謙胡亂給了一個官,好像是縣長,沒想到是來寧波下麵的縣當縣長,還在哥哥宋子文的手下當官,想想就覺得有意思。在她看來,老蔣是一個長的很逗的人要是老蔣知道自己在心上人的心目中是這樣的一個印象,估計連死的心都有。


    老蔣還沒有從眩暈中迴過神來了呢。讓戴季陶推了一把,才恍惚道:“小姐小姐好!”


    說完,感覺口氣有點輕薄,立刻正色道:“蔣某是新任奉化縣長,還請小姐告訴令兄,蔣某從奉化來寧波拜見。”


    “兄長出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宋三小姐款款從大門口走出來,端端的一個妙齡女子,論長相,比宋三小姐好看的不知道有多少,她也不過是中上的姿色。可是要說論氣質,在民國的女子中沒有幾個能和她比的。


    別看宋三小姐年紀已經二十六七,可能活到百歲的女人,就算是三十歲,看上去也要比同齡的女子年輕的多。加上略施粉黛,畫眉素色中帶著一抹自信的氣度,更平添了一份英氣。


    老蔣迷戀這樣的女子,說實在的,在戴季陶看來也不算是毛病。


    可關鍵是


    宋三小姐打量了一下戴季陶,看著眼熟,可就是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其實宋三小姐被她大姐拉著去廣州住了小半年,國黨的不少高層都見過。但是她不參加廣州的社交舞會,在孫大先生那裏也不會刻意地介紹這個小姨子。所以,很多國黨的成員都認識宋三小姐,可是她卻因為無法和人名對應起來,多半記憶都是模糊的。


    “有什麽事情告訴我吧!”宋三小姐接著補充道:“家兄不收禮,如果兩位要送禮的話,就不用開口了!”


    老蔣是想要送禮來著,可是兜裏沒錢,要是籌備一些奉化的土特產,臉上又掛不住。所以他是帶著拜帖來的,不過並非是錢財,而是他當年創辦的報紙。


    男主人不在家,加上宋三小姐還未出閣,於是老蔣就沒打算頂著一個騷擾宋家女眷的罵名,硬要去家裏等宋子文迴來。而是鄭重地拿出了一份報紙,看紙張不太好,可能有些年頭了,顯出一種破敗的色彩。宋三小姐覺得有點髒,沒勇氣接下來,讓女仆拿了過來。


    老蔣卻鄭重道:“這是在下在日本的時候創辦的報紙,等宋市長迴來之後,還請轉交宋市長,請他斧正。”


    “好吧!”


    宋三小姐答應地有些勉強。


    可老蔣的心裏頭卻仿佛燒開了的水壺似的,歡唱地想要高唱一曲。對宋三小姐就一個念頭這個女人好溫柔!


    “走了,迴去了。”戴季陶拉著老蔣,臉上臊得慌,他本以為來見宋子文丟人的會是自己,沒想到最後他這個兄弟犯傻了。誰都看出來了,老蔣是對宋三小姐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覺。戴季陶恨不得一巴掌把老蔣給抽醒。


    醒醒吧,那位可是宋子文的妹妹,在美國長大的。就你這樣的醃臢貨,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別做夢了。再說了,老蔣也已經結婚了,而且結了兩次二婚都不算啊!


    宋子文要是知道老蔣有這份心思,別說給老蔣穿小鞋了,就是掐死老蔣的心思都有連帶這戴季陶這個難兄難弟都要跟著倒血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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