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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都是客隨主便,哪裏有喧賓奪主的道理?”


    陸瀚自然要替盧永祥說話,就在蔣方震咄咄逼人地說出指揮權問題的時候,他也清楚浙軍是不會要求指揮權的,因為要來也沒有用。作戰區域在人家的地盤上,軍隊也是人家的多,這個指揮權要來了之後也指揮不動,還不如不要的好。


    可蔣方震的要求同時也不是無的放矢,確實是有這方麵的需求。


    浙軍參戰,不能完全聽命於盧永祥的指揮部,這是一個最基本的道理。真要是將指揮權完全交給盧永祥,別看盧永祥現在好說話的很,到了戰場上,肯定會將浙軍當成炮灰來用,而且是最昂貴的炮灰。


    盧永祥貌似對陸瀚的開口很不悅,其實也是在試探王學謙的底線:“陸參議怎麽說話的,浙軍兵強馬壯,王督又是本大帥的盟友,友軍之間談什麽誰主誰輔的話,還不快給王督賠個不是?”


    “王督,在下魯莽了。”


    陸瀚裝模作樣的站起來,抱拳道歉,毫無真情可言,更多的是讓人看到了敷衍的不耐煩。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王學謙開口,並沒有打量陸瀚的表情,似乎將他這個人遺忘了似的,讓原本準備譏諷幾句的陸瀚有種算盤落空的失落。


    王學謙抬手做出一個請的樣子,雙方迴到了喝茶沉默的狀態,不過很快王學謙又一次開口:“盧大帥,不知這次貴部準備多少兵馬應對山東方麵的變數。”


    “四個師。”


    一說到軍隊的數量,盧永祥頓時豪氣頓生,光從數量上來說,這支軍隊已經和閩浙兩地的總兵力相當了。可要說成色,還真不怎麽樣,士兵訓練倒是沒有間斷,但是強度不夠。體力儲備不足,無法持久作戰。戰鬥強度稍微大一點,第一天生如活虎,第二天就歇菜了,要是高強度的戰鬥持續三天,就該準備退兵了。不僅是盧永祥部這樣,民國大部分的軍隊都是如此。


    而浙軍完全沒有這方麵的壓力,營養好,士兵訓練充足,能夠滿足長時間的高強度作戰。加上準備的優勢,或許盧永祥麾下的四個師在其他督軍眼裏是一支勁旅,但在浙軍的麵前,其實戰鬥力一般。


    就算是戰鬥力一般,但用四個師也足矣讓在山東還立足未穩的齊燮元緊張不已。


    不過,這在王學謙看來還遠遠不夠,因為這些軍隊不可能都投入到前線作戰中去,那麽投入多少攻擊部隊,就成了一個未知數,也是戰鬥強度的主要衡量的標準,如果投入一個師,齊燮元甚至可能也派一個師,大家打仗玩,目的就給曹錕看,他們都沒閑著:“不知盧大帥準備用多少兵力防範河南和安徽的威脅。”


    這話一下子就戳中了盧永祥的軟肋,有多少都不把握,那是多多益善,有多少用多少。


    盧永祥深知自己在整個北洋督軍之中尷尬的位置,除了短暫和皖係聯盟的奉軍、‘國黨’、浙軍之外,幾乎都是敵人。要不是陳光遠和直係的關係也很微妙,他連出兵的膽子都沒有:“一個混成旅,外加一個師的兵力,多了徐州前線就打不起來了。”


    正是這個道理,徐州前線如果真要作戰的話,區域並不小,以棗莊為中心,北抵兗州,南至徐州琅琊一線,東到臨沂,幾乎包括尼山以南、大運河以東,山東境內所有的平原地區。上萬平方公裏的作戰區域,這點兵力,真的很不好說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那麽前線就應該隻有兩個半師了,除去留守徐州的部隊,攻擊作戰的軍隊有一個半師已經很不錯了。”蔣方震像是故意似的給王學謙提醒,雖說帶兵打仗可能差了很多。但王學謙在督軍位置上也鍛煉了兩年了,對於基本的軍事估算還是不會錯的。


    王學謙點頭道:“看來徐州前線想要打起來可能性不太大。”


    “怎麽,子高你覺得齊燮元沒有決戰的決心嗎?”盧永祥心頭一緊,似乎有被人窺探了內心的緊張。


    王學謙搖頭道:“不是齊燮元有沒有決心,是你們都似乎缺乏決心。這場仗似乎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默契仗,這樣看來,盧大帥你要的似乎不是浙軍的參戰,而是王某一個保證。真要是如此的話,王某倒是可以先表示立場,浙軍絕對不會背信棄義,在貴部北上之時乘機進攻蘇錫一帶。”


    盧永祥支吾道:“防範孫傳芳和馮玉祥的部隊一部分是地方駐守部隊,不會動用前線作戰部隊太多。估算下來,應該可以保證在前線有是三個師的,盧某這些年戰戰兢兢地過日子,總算想明白了,低調總是會被人欺,隻有展現出自己的實力,才會有更加安全的地盤。所以這次盧某決心和齊燮元一戰,以正其名。不管是齊燮元如何想,盧某是下定決心了,山東是盧某的老家,盧某絕對不能容忍齊燮元將盧某的家鄉父老賣給日本人的卑劣行徑。徐州打不起來,就在棗莊,棗莊打不起來就道兗州。如果我部攻克泰安,濟南將無險可守,還看齊燮元能否安心當賣國賊?”


    好吧,王學謙總算是搞清楚了,盧永祥說是‘以正其名’,那都是假的,這家夥根本就是看出來齊燮元是一隻軟柿子,心裏頭憋著壞呢?


    另外,盧永祥的作法也是秀肌肉,讓曹錕知道他盧永祥不是那麽好惹的。當然拉浙軍入甕,是充分地展示實力,同時讓曹錕忌憚,不敢過分的幹預東南的政局。


    “但我所擔心的是,如果浙軍參戰,誰也保證不了孫傳芳和馮玉祥會不會也加入戰場。就曹錕來說,他最願意看到的是消耗齊燮元實力,最終將其在長征沿線直奉大戰之前,徹底剔除齊燮元威脅的同時,將皖係的勢力壓製在一個毫無危險的境地。江蘇賦稅在全國來說也是最高的省份之一,這恐怕才是曹錕和燕京方麵無法容忍的原因吧?”


    兩家大戰,一家拉偏架自然能夠得到不少的好處和優勢,如果是五家混戰。或者是兩對三的聯盟對陣。其不說盧永祥將徹底失去反抗的空間,連王學謙都要緊張不已。


    好在,中原的主力作戰部隊對於穩定北方的局勢來說至關重要,曹錕也好,吳佩孚也罷,都不會輕易動用。這關乎到北方政壇軍事的穩定,在外有強敵的情況下,尤為重要。


    這也是為什麽曹錕下令,吳佩孚謀劃的這場中原內戰的規模,被他們從一開始都控製在兩個省份之內,山東和江蘇。而不是山東、江蘇、安徽和河南。一旦這四個省份交戰,對於在長城前線的直係大軍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


    因為民國最重要的兵工廠之一,同時也是直係最大的軍火來源漢陽兵工廠北上的運輸道理將被徹底封鎖。


    大戰在即,漢陽兵工廠從專注於槍械生產,轉而全部投入到了彈藥的生產,每月僅炮彈的產量就從原先的2000左右,增加到了一萬發以上,子彈更是達到了200萬粒。步槍的產量,卻從原先最高的15000支,下降到了7000左右。兵工廠北上的軍火主要通過兩條運輸的途徑,主要是盧漢鐵路直接將軍火運送到燕京,其次就是津浦線,運送到天津。齊盧之戰,肯定津浦線的安全無法保證,隻能選擇盧漢鐵路。


    漢陽兵工廠,這家民國最大的兵工廠,不僅僅是北洋的命根子,連在北洋內部都是被各方勢力垂涎欲滴的寶貝。遠的不說,如果馮玉祥參戰了,就馮玉祥的尿性他絕對敢攔截北上的軍列,將軍火私吞下來,占為己有。因為擴軍速度太快,馮玉祥除了自己的衛隊等少數的精銳擁有全部的槍械之外,不少新擴軍的旅,不少士兵還拿著大刀長矛,簡直就是烏合之眾。


    西北軍統帥馮玉祥會練兵不假,但訓練的士兵再勇敢,也不能拿著大刀長矛替他去搶地盤吧?


    所以,吳佩孚是絕對不希望看到河南也被拖入占據,給馮玉祥借口侵吞軍火的。再說,漢陽兵工廠的軍火是直係作戰的最重要的戰略資源,絕對不能有失。


    各種原因之下,才導致了燕京方麵決定讓齊燮元和盧永祥交戰一段時間,而不會選擇用周圍的兵力對任何交戰一方的幹預。因為一旦出了閃失,誰也無法負得起這個責任。


    所以,王學謙擔心的浙軍參戰會導致周圍的勢力恐慌,或者是成為借口,肆無忌憚地加入戰局的擔心並非是杞人憂天,而是很可能成為真事。


    盧永祥對此也深為擔憂,不過他想好的借口有點讓他臉上發紅,心虛的緊,深怕王學謙聽後勃然大怒:“浙軍參戰確實會讓孫、馮的勢力可能卷入戰局,所以……所以,還請子高諒解,這也是老哥的為難之處。”


    王學謙嗬嗬地笑著:“盧大帥,您還沒有說到底如何處理,怎麽就會讓我生氣呢?”


    盧永祥咬了咬牙,似乎下了一個異常艱難的決定:“子高,我的意思是讓浙軍不打旗號,不做申明,暗地裏參戰。”


    “你是說讓浙軍偽裝成貴部?”王學謙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盧永祥為難道:“隻有這個辦法才能消除各方的窺視,當然為兄是絕對不會讓子高吃虧的。盧某隻要子高保證能夠有一個浙軍的主力師加入戰場,四個師的作戰勢力,足夠讓齊燮元沉沙折戟,不過浙軍戰鬥力強大,在下希望能夠擔任主攻……”


    “主攻?盧大帥,你這種想法未免可笑了一點吧?”蔣方震冷笑道,臉上陰雲密布,就差指著盧永祥的鼻子破口大罵,這哪裏是讓浙軍參戰,簡直就是讓浙軍給盧永祥做嫁衣,這樣的好事虧盧永祥也能想得出來。


    盧永祥尷尬之極,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過分,但他是通過自己的幕僚想到的最好的布局方式。


    就齊燮元的嫡係主力第六師,如果麵對麵碰上浙軍的任何一個主力師,恐怕都很難招架。原因很簡單,單對單的講,浙軍師一級的火炮數量是北洋十二個主力師的三倍,小口徑近距離的曲射炮,也就是迫擊炮的數量更是和對方的重機槍數量相當。加上機槍的數量,簡直就是碾壓齊燮元第六師的實力,不管說齊燮元部會不會一觸就潰,至少能夠讓齊燮元一開始就陷入慌亂之中,吃一個大虧。


    不過盧永祥的小算盤雖然打的好,但連他自己都很難相信王學謙會痛快地答應下來。


    果不其然,王學謙當即搖頭道:“王某之所以會考慮浙軍參戰,是介於齊燮元投靠了日本人,做出了賣國的無恥勾當。可一旦浙軍連參戰都遮遮掩掩,讓王某如何有臉麵麵對浙軍熱血參戰的將士。盧大帥這話休要再提,不妥!”


    盧永祥有點措手不及,按照他的談判經驗,都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大家商量著來。哪裏有他提出了條件,對方一口迴絕的道理?這讓他頓時有種方寸大亂地慌亂。不由地緊張道:“子高,這是唯一的辦法,不是盧某故意要坑浙軍,而是完全是沒有辦法的事。中原不能亂,隻好不能大亂,一旦馮玉祥都介入進來,這個人可不是謙謙君子,簡直就是一個強盜,在他眼裏任何條件都比不上自己增加實力重要。”


    “盧大帥,您的第十師也是美械裝備,雖然火炮數量不足,但對上齊燮元的第六師恐怕也是占盡優勢吧?”蔣方震陰陽怪氣地擠兌盧永祥。


    盧永祥歎氣道:“我也將第十師拉到徐州沿線,可是淮河沿線怎麽辦?一旦安武軍東進,我徐州大軍將腹背受敵。而蚌埠原本就是安徽的鳳陽府,民國撤鳳陽府之後也是歸屬於安徽。盧某是乘著安徽內亂才暫時控製了蚌埠,不過沒有蚌埠,津浦線南線安全就成了一句空話,我總不可能將大軍的後路讓孫傳芳守著吧?”


    “可如果貴部主力北上,就一個第十師固守蚌埠,難道你就能肯定孫傳芳會不出兵奪迴嗎?”王學謙好奇道,因為齊盧大戰,確實是孫傳芳奪迴蚌埠控製權的絕佳的機會。


    盧永祥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也不想讓出蚌埠,可問題是他也沒有選擇:“其實,蚌埠雖然在我軍手中,但周邊的賦稅自從孫傳芳督軍安徽之後,一直都是繳到安慶。江蘇軍是駐軍不派官,而盧某也答應了孫傳芳,隻要徐州之戰一了,我部將撤離所有駐軍安徽的地區,包括碭山等地。”


    盧永祥想了想,他也知道要讓浙軍出兵,用什麽出軍費,給錢這種低級把戲絕無可能說動王學謙。


    別的不說,就王學謙手裏控製的錢,就足夠將盧永祥手下的軍隊高級軍官都收買過去。這絕對不是一個能夠說動王學謙的理由。就像是讓逃荒的難民臨時當打短工的麥客,對方自然感激不盡。可讓下鄉避暑的富豪當麥客,這不是等著對方掄起手臂,大嘴巴子抽人嗎?


    所以,盧永祥許諾了地盤,而不是錢:“事成之後,山東打下來的地盤都由老弟接管,盧某一分不要。”


    王學謙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盧永祥,仿佛內心所有的秘密在這一刻都被看穿一樣,讓盧永祥沒來由的緊張起來,正在這時候,王學謙卻笑道:“山東距離浙江上千裏,王某就算是三頭六臂也管不過來啊!”


    “那麽盧某讓出上海所有的控製權,原本上海道全境都給浙江?”盧永祥不得不忍痛讓出手中最大的一張底牌。


    可讓他不解的是,王學謙還是拒絕了:“不妥,上海土洋混雜,局勢微妙。有老哥在自然能夠化解不少外部的幹預。可要是王某獨享,在下擔心沒有這幅好腸胃。所以,上海的賦稅你我共享,原來怎麽樣,現在還是如此,將來也不用變。”


    我去!盧永祥心說,不會是看不上吧?


    臉上海一般的賦稅和控製權都無法說動王學謙,這就麻煩了,盧永祥心說王學謙不會想要蘇州吧?如果江蘇失去了蘇州的賦稅,就等於少了四分之一的控製權。


    而沒有了蘇州,上海還是能受南京控製的嗎?


    盧永祥還以為王學謙野心過大,專門挑著自己手中最好的東西下筷子,心裏這個恨啊!王子高啊!王子高。枉我還以為你是個讀書人,是個謙謙君子,原來心比土匪都還黑啊!


    可王學謙隨後說的話讓盧永祥徹底驚呆了:“王某不是貪得無厭的人,跟不是落井下石之輩。浙軍參戰不過是因為齊燮元要做漢奸,是可忍孰不可忍,群起而誅之是為了民族大義,於國於民問心無愧……”


    這話說的太漂亮了,連盧永祥都不禁懷疑王學謙的‘險惡’用心起來。在民國,督軍這個層麵,尤其是關係到戰爭,這麽可能就為了一句民族大義?這混蛋小子不會圖謀江蘇,把老子趕去山東吧?


    就和當年一樣一樣的……


    這不是累死傻小子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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