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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城銀行總經理周作民被罷免!


    北方最大的銀行,準備落戶上海!


    ……


    一個個碩大的黑體字標題,對於平頭老百姓來說,也沒啥好擔心的,可是對於在上海舉辦銀行年會的各地銀行家來說,無疑是一場大地震。


    王郅隆本來是個商人,用蛇鼠一窩來形容他的性格雖過分,但也不至於差太遠。


    可是蔫人也有三分性格不是?


    東躲西藏的日子久了,連王郅隆心頭的怨氣,加上家裏人擔驚受怕的緊張,本來就瞧不上曹錕,現在被曹家老四的小動作撩撥的像是爐子裏煝燃了的煤塊,濃煙過後,火苗一下子就竄湧上來了。


    王郅隆的心情就和被貓撩撥的欲死欲仙的老鼠一樣,搏命一擊,雖說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但至少也要在貓的臉上咬下一道口子。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動靜鬧的太大,把貓嚇住了。


    王郅隆不管這些,有家不能迴,政治盟友一個個倒台,長期支持的‘安福係’成了過街老鼠,連帶著他也成了過街的老鼠……這股子怨氣,要是悶在心裏,早晚要憋出病來。


    不熟悉王郅隆的人,以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這老頭,傻了。傻到憑借一己之力,去對抗大總統府。


    熟悉王郅隆的人當然知道,這位是怨氣大了,要是別人惹他也就算了,曹家?


    那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上海,本來就是全國的新聞、文化、經濟中心,普通弄堂裏的老百姓都能胡謅幾句洋涇浜英文的主,看到《申報》上王郅隆的反擊,以及金城銀行做出的反應,頓時想到了曹錕,這位新鮮出爐的大總統的本性。貪財,用盡一切辦法斂財,簡直就是民國史上最大的貪官,沒有之一。


    壞到缺德冒煙倒是不至於。但招人恨。


    一時間,四馬路上和‘妓?院’共存的小報社內,燈火通明,煙霧繚繞。用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大總統曹錕內心最最陰暗的部分。


    “號外,號外,據確切消息稱,燕京總統府決定追加人頭稅,男女老少都要繳納!”


    “號外。號外,財政部危機,國庫空虛,據消息稱收繳地方庫房,充實國庫!”


    ……


    可惜曹錕看不到這樣的新聞,如果他看到的話,他立刻會驚歎,民眾的力量是無窮的。他想到的,沒想到的;想到,沒敢幹的。正琢磨想要實行的……總之,市麵上的小報紙都給他想周全了。要是照這樣下去,總統府的那些吃白飯的參議幕僚,都該去死。因為他們的作用,甚至不如小報上的虛假消息來得更有用。


    大部分都是好事者的以訛傳訛,但不要忘了,全國銀行公會在上海舉辦。


    雖然邀請的名單之內,沒有廣州等地的銀行。


    但是比如在南洋的一些華僑銀行,比如資本超千萬的南洋銀行等也是派遣人員參加了這次在上海的峰會。


    上海,西郊。


    平時難得一見的高級小汽車一輛接著一輛的進入一處占地頗為寬闊的豪園之內。這是銀行公會在上海建立的最大的一家俱樂部。園內坐落著十來棟洋房。隱秘在高達的綠色之中。園區內設施一流,甚至有一個小型的馬場,高爾夫球場,網球場。西方上流社會喜歡擺弄的時髦貨。這裏一樣也不缺。


    保衛措施也是非常嚴密,讓這個豪園,更添加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雖然園區造價驚人,占地更是寬闊,但是對於銀行公會來說,這不過是九牛一毛的小花費。但卻能夠溝通同行之間生意的往來。本來就不僅僅是單純的一個度假勝地,而是銀行公會內部的聯絡,溝通的主要的場所。


    對於銀行來說,在園內,購置一套十幾萬的別墅,小銀行受不了,但是大銀行呢?整個銀行公會呢?


    控製著十幾個億龐大資產的銀行公會,能在乎這麽一點小錢?


    作為後來者,遠東銀行購置的別墅,在園區內的位置並非是最好的,相對其他銀行來說,更顯得偏僻一些。但隨著一場‘信交風暴’之後,遠東銀行雄厚的資本一下子露出了水麵,仿佛是一個洪荒巨獸一樣,吸引同行的眼球。


    加上東方投資銀行開始涉足上海的房地產,還有鐵路,港口。


    無疑,這次銀行峰會,總部在上海的遠東銀行,頓時成了東道主,地位一下子凸顯了出來。加上王學謙的經商之道,更是聚攏了有實力的同行。於是本來位置不太好的別墅內,卻是來訪的人不斷,別墅前麵的停車場上,更是擁擠不堪。


    往常一直輕悄悄的別墅內,傳出一陣高過一陣的辯論。


    這在銀行公會的俱樂部內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就算是在園中割草的花匠,也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麽多人擠在一棟別墅裏的場景,更別說那些女招待,一個個雙眼放光,擺弄額頭前的劉海,做出一副病怏怏的姿態來,希望有人能看上她們,從此一飛衝天。


    能夠來這個地方的人,那個不是身價百萬,據說還有身家千萬的富豪。


    可惜的是,沒有一個趕場的男人是正常的,都臉紅脖子粗的對準了站在會客廳中央的清瘦的五十來歲的男子。舌戰群儒,對於王郅隆來說,太過張揚,他也沒有這份本事。支撐他一直說到現在,完全憑借著是心頭的怒火,對曹家人的不滿,對直係的敵視。瘋狂之中,隱隱有種**的苗頭出現。


    “祝三兄,先喝口水潤潤嗓子!”宋漢章倒是好心,剛開始的時候,王郅隆的表情是那個激動啊!說話帶著天津口音,語速幾乎和快板無二,夾著極具地方特色問候家人的話語,讓在周圍的人一陣皺眉。


    不僅如此,這位由於是太過激動,口中滔滔不絕的例數曹家人的險惡用心之外,中氣十足的強調,夾帶著飛濺的唾沫星子。


    宋漢章也是受害者之一,從他不停的掏手絹擦拭眼鏡就可見一二。


    可惜。王郅隆壓根就沒打算領情,反而一甩胳膊,怒其不爭道:“宋漢章,你這個老好人當到什麽時候才算是個頭?”


    宋漢章愕然。不知如何應對。


    王郅隆壓根就沒打算給對方反應的時間,環顧四周之後,不耐煩的問:“子高怎麽還不來?”


    衛挺生作為王學謙的合夥人,下屬,朋友等多重身份。臨時充當了通信員的角色,迴答了王郅隆的問題:“快了,已經在路上了。”


    “他是發起人,難道準備躲在幕後看我們的笑話不成?這次曹家人手伸的太長,金城銀行首當其衝,王某人作為股東站出來和曹家鬥,自然無話可說,可是諸位,大家都是唇亡齒寒的道理,難道都不懂嗎?”王郅隆方正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天津的產業都讓曹家人占了去。反正他的身份過於敏感,除非段祺瑞能夠起複,不然對他來說,每一天都是冬天。


    眾人麵麵相覷,也不知道王郅隆是發了哪門子的瘋。


    其實,王郅隆冷不丁的站出來炮轟曹家,讓銀行界的同行們都嚇住了。曹錕再不濟,也是大總統啊!


    這王郅隆仿佛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訓下人似的,對曹家人開炮?


    都這樣了。曹家還能忍?


    雖然眾人都戰戰兢兢的等待著曹家的反應,或者說是大總統府的反應,才能做出決定。


    眼下的局勢,貿然開口。自然是把自己放在極端不利的局麵下,實為不智。


    “遠遠的就聽到房間裏傳來的說話聲,諸位這麽大的消耗,不如讓晚餐提前吧!”


    進門的這位,高人一頭的身高,臉龐英朗。雙目如朗月般的神采。來的正是東道主王學謙,他在門口就聽到了王郅隆帶到他的話,可是進門之後,卻絲毫沒有想要接茬的意思。


    這讓王郅隆在吃驚之餘,內心有些不滿:“子高,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學謙微微搖頭,他不相信王郅隆是個渾人。但是這位做出來的事,卻渾的不能再渾了。擺明了是讓曹錕下不來台。


    曹錕是誰?


    傻子,不過是背地裏調侃的私底下的話。當麵誰敢這麽說他?民國的大總統,就是再不濟,調動千軍萬馬過來,他們這些銀行家有幾個還能如此的風輕雲淡?


    而王學謙的心中還有一份隱憂,王郅隆是段祺瑞的擁躉,他的發跡,很大程度上借了‘皖係’的光。身上‘安福係’的影子太重,很容易被‘直係’的人盯上。還有可能把整個銀行公會都拉下水。


    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其他人願意看到的。


    金城銀行還有大股東安徽倪家在,如果不做出過分的舉動,曹錕多半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發生過。可是王郅隆跳出來,那絕對是兩迴事了。


    張鎮芳突兀的咳嗽一聲,他作為鹽業銀行的董事長,前清的進士,袁世凱時期河南督軍,要不是後來和張勳被黎元洪給擺了一道,把退位的溥儀抬出來,準備當一迴顧命大臣,創擁立之功。也不會讓段祺瑞關了好幾年,三年前才放出來,斷了仕途,專心搞起了銀行。好在他原本就是鹽業銀行的大股東,加上官場上的關係,讓鹽業銀行在北方有了傲視群雄的資本。


    張鎮芳的地位實在太高,既然他準備開口,自然沒人反駁。


    滿場到處是驚訝的反應:“張公,請說!”


    連準備豁出去的王郅隆都探了探身,小心道:“張公,誰敢攔著您啊!”


    張鎮芳滿意的點了點頭,隨著年紀的增長,眼光越見老辣,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王郅隆的內心想法,隻是不點破而已:“曹銳,這個奴才……”


    說起張鎮芳不得不說他的一個同輩份的親戚,袁世凱。他叫袁世凱叫哥,就算是罵曹錕是奴才,也無所謂。早年,袁世凱活著的時候,他怎麽說曹銳也不過分。隻不過時過境遷,袁家已經沒落,反倒是不起眼的曹家崛起了。可即便這樣,張鎮芳也不會怕一個曹銳,罵一句‘奴才’也不過分。


    可是在場的其他人聽著紮耳朵啊!


    曹銳再不濟,也是曹錕的親兄弟,他三哥可是大總統啊!這麽說,合適嗎?


    再說了,就是這個曹銳,自從曹錕上台之後,打著曹錕的旗號,到處斂財,已經是開誠布公的事了,就算是賣官鬻爵,也隻能是曹家人的獨門生意,說出來就不好聽了。


    張鎮芳嗬嗬一樂:“說禿嚕嘴了,習慣了。”


    宋漢章緊張的吐了一口氣,心中惴惴不安道:“好在都是自己人。”


    “對,都是自己人。”王郅隆趕緊幫腔道,心裏卻像是喝了蜂蜜水,美的不行。他也想這麽罵,可一來,他地位太低,後果太嚴重;二來,張鎮芳可以說的話,在他嘴裏就像是蛤蟆吞天,成了笑談。


    張鎮芳繼續說:“子高是我這些年看到的銀行界最富有頭腦的年輕人,他原本的意思老朽私下猜測。是以銀行工會的名義,聯名向曹錕政府施壓,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就曹錕那個性子,隻要給了台階下,自然不願意多事。等到曹銳被曹銳叫迴去了,該怎麽談生意,還繼續談。這是一個最穩妥的辦法。”


    王學謙受寵若驚道:“張公謬讚了。”


    張鎮芳擺手道:“你當得!”


    王郅隆原本期待的是張鎮芳能夠幫他說話,張鎮芳雖然下台了,可是門生故吏,在政府的關係多半要比他強的不是一點半點。


    可沒想到,張鎮芳一開口,就讓他大失所望,反而誇獎了王學謙的做法。


    這讓他有種反抗的不服:“張公,您老是我們北方銀行界的這個……”說話的同時,王郅隆舉起大拇哥,表示張鎮芳的地位:“難不成也怕曹錕不成?”


    可惜後者根本就不領情,心中不耐煩的想到,巨擘?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白麵還要多,你小子心裏會這麽想?倒是很可能把我張某人當成了冤大頭。


    “您老可要說一句公道話,這次王某人甘願當馬前卒,雖說是心甘情願。但諸位要是作壁上觀,難免讓人心寒。”王郅隆道。


    張鎮芳冷笑道:“是啊!你這個馬前卒都去衝鋒殺陣了,鬧出的動靜,都讓我們這些當壁上觀的人猝不及防了,再說你是小卒子那是太看不起你了,太貶低你了。原本一份報紙上的申明就能辦到的事,現在好了,你是徹底想要把曹家擠兌出去,你說,你還是一個馬前卒嗎?”


    王郅隆嘴角發苦,麵對張鎮芳這樣的‘老江湖’,官場,商場統吃的主,他連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算是段祺瑞囚禁了張鎮芳,也不敢把這位爺送進大牢裏了事。好吃好喝的供應者,就是沒有自由,宛如大爺。


    正麵反駁不敢,王郅隆眼珠子轉了一圈,隻能裝傻充愣道:“您老是說我使勁,使大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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