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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騰了一整天,顧維鈞心力憔悴,但總算聽到了一個好消息,唐紹儀終於答應見王學謙一麵。


    至於去不去廣東,還另說。


    不過,站在顧維鈞的立場,他是非常希望唐紹儀能夠親自去一趟廣州,把‘國黨’內部都穩定下來。可是,一來,唐紹儀是否有這個影響力,他非常懷疑;另外,就是唐紹儀有沒有一個合適的借口,在離開廣州才幾天時間,又迴到廣州。


    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


    但是顧維鈞眼下考慮的可不是這些,而是唐紹儀先答應了下來,至於接下來的問題,他已經沒轍了,幹脆都讓王學謙自個去辦算了。能者多勞,反正王學謙這小子,整天不消停,估計有辦法能讓唐紹儀帶著一個合適的借口去一趟廣東。


    顧維鈞打算和嶽父約定好時間,就準備迴去了,畢竟妻子還在匯中飯店,他也出來一天了。平時他們都是雙雙進出,這次因為是來唐家,所以才沒有帶黃蕙蘭。


    估計在酒店等了一天的黃蕙蘭,也該著急了。


    “嶽父,明天您有時間嗎?我讓子高準備一下,登門拜訪。”顧維鈞開口道。


    唐紹儀原本是想一口應承下來,一來,他想要見見這個青年才俊;二來,他覺得這也是一個機會,改變他現狀的一個機會。其實他從離開廣州,在黃埔碼頭上船的那一刻就有些後悔了,可是要讓他迴去,還真的放不下這點麵子,就僵在這裏了。


    雖然,知道現在,王學謙還都沒有從政的意思,但是一個寧波守備旅就能打敗了李厚基,而且還是正麵擊潰兩個師的閩軍,可見王學謙絕不簡單。


    當然,大多數人把功勞都算在了軍事奇才蔣方震的身上,可是知道內幕的人都清楚,蔣方震根本就沒有隨軍。前線指揮的就兩個人,名不見經傳的溫應星,還有就是王學謙。


    一個是沒有帶過兵的留洋軍校生,一個是物理學博士。


    這對軍旅組合,別說在民國,就是在世界範圍內,也是獨樹一幟。


    可就是不可能的事,就讓王學謙幹成了,這難道不是奇跡嗎?能夠創造奇跡的人,唐紹儀是非常期待的。


    不過他對顧維鈞說的有些異議,擺手道:“不合適,我這裏不方便,也不知道周圍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唐紹儀的話中帶話,可能是租界的巡捕房,也可能是‘國黨’的人。想了想,才說道:“我看我去見他好了。”


    “啊!”顧維鈞還真沒看出來,王學謙竟然有這麽大的麵子。


    民國前總理,親自登門拜訪。


    雖然是前總理,但畢竟是一國的首腦,王學謙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就是再有成就,畢竟年紀放在這裏,哪能當的如此厚愛?


    這也是顧維鈞常年在國外,迴國之後,也是在燕京的時間比在上海多得多。


    自然不會知道,王學謙在上海,乃至浙江的巨大影響力。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和王學謙有利益交往的人都太高端了,他接觸不到。就像當初,段祺瑞私自浙江鐵路,在政府層麵知道的,也就那麽寥寥幾個人。


    迴到飯店的顧維鈞,自然有好一番解釋。


    畢竟打從女兒生下來,女兒大部分時間都是黃蕙蘭在帶著。他的這個女兒和後媽黃蕙蘭比他都親近,也是沒辦法的事。黃蕙蘭雖然喜歡宴會,出風頭,可是她絕對不會因為這些事,而耽擱女兒洗澡、睡覺、講故事……


    這一點,連他這個當父親的都不見得辦得到。


    倒不是他不愛自己的女兒,而是缺乏這種耐心。


    好在黃蕙蘭也明白,作為孩子的外公外婆,當然有理由讓孩子在家多住兩天。她這個後媽對於唐家來說,畢竟是外人。


    見黃蕙蘭沒有絲毫不悅的樣子,他也隻是愣了愣,之後就一門心思的胡思亂想。王學謙到底有沒有辦法,說服他嶽父唐紹儀再次隻身去廣州。另外,也暗暗擔心,唐紹儀會不會提出一些讓王學謙都感覺為難的要求。雖然顧維鈞還隻是初步了解這次反英運動中可能涉及的大人物,都不是他能夠得罪的。


    或許唯一能夠吸引唐紹儀就是,隻要運作得當,被英國人控製的鹽稅,很可能被收迴民國所有。


    至於將來如何瓜分鹽稅,對於顧維鈞和唐紹儀來說,就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事了。


    臨睡之前,顧維鈞還暗自禱告:“但願一切順利。”


    第二天,做了一晚上夢的顧維鈞,滿腦子都是鹽稅、關稅。似乎還有在談判桌上的爭論不休。


    迷迷糊糊之間,發現有人在搖晃自己。


    等到他睜開眼,才發現是妻子黃蕙蘭,擾人清夢是很讓人厭煩的,這一點顧維鈞也不例外。隻是他還沒等發脾氣,卻見黃蕙蘭說道:“達令,汽車已經在飯店門口等著了。”


    “汽車,什麽汽車?我根本沒有叫車,是你叫的?”顧維鈞一連串的問題,讓黃蕙蘭不知道該先迴答哪一個,隻不過她有一個更好的答案:“是王公館的,對了,你去王家的時候,幫我問問,有沒有合適我們置業的房子。”


    “王子高派車來了?這小子,一副奸商模樣,估計問他還不如問街上的房產中介。”顧維鈞笑罵道,起床洗漱起來。


    坐在上海灘唯一一輛英國產‘戴姆勒’汽車上,澎湃的十缸發動機,賦予了汽車完全不一樣的動力。更奇特的是在街上的感覺,根本無視交通法規,街上的巡警一看到這輛車出現,頓時一副討好表現的樣子。戴著藤帽的巡警揮著棍子,鳴哨驅趕行人和汽車。


    進入法租界之後,更明顯了,簡直比總領事的汽車在街上,更氣派。


    在唐公館,剛上車的唐紹儀摸著後座的皮之,用一種唏噓的口吻說道:“早就聽說上海灘第一名車的風範,坐在上頭,感覺確實不一樣。”


    “嶽父,您要是喜歡的話。到時候給王子高提條件的時候,把這車要來算了。”顧維鈞開玩笑道。


    唐紹儀拉下臉道:“你小子,還以為這是在歐洲和美國的領事館的車,可以橫衝直撞?上海畢竟是民國的地界,別以為那些巡警見這車,就像是一副上官視察的樣子,這不在於車如何豪華?關鍵是看坐在車上的人。”


    “您老的聲望,要是願意,也是唿風喚雨的社會名流,到時候街頭的巡警也不會看人區別對待的。”顧維鈞恭維道。


    唐紹儀歎氣道:“要是街頭上的巡警知道是我坐在車上,估計就沒有這等特權了。”


    “這麽說,王學謙在上海灘有這麽大影響力?”


    ……


    後座的兩人說話,引起了開車的鍾文豹的注意。當然,他也感覺很有麵子,於是插嘴道:“兩位,你們不知道這法租界的巡警,都是黃金榮的徒子徒孫。我們少爺在黃金榮那裏有麵子,也僅此而已。”


    “就這麽簡單。”顧維鈞也聽說過黃金榮,法租界的神探。當然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青幫大佬。


    反倒是唐紹儀聽出了一點名堂,滿意的點頭:“是這個道理。在怎麽說,在租界還是洋人的地盤。國人的汽車被區別對待,肯定是有別的道理。”


    說話間,汽車已經開上了西摩路的林蔭大道,路邊的行人也漸漸稀疏起來。


    畢竟這裏是租界的富人區,道路兩邊都是獨門獨院的花園洋房。


    當汽車穩穩停在王公館的時候,顧維鈞看到王學謙竟然出人意料的出門迎接了。想起自己找上門來,還差點被當成尾隨的探子,差點被王學謙的保鏢給圍住了,心裏頓時酸溜溜的。


    在花園裏坐定,還沒說幾句客氣話,王學謙卻出人意料的直言不諱道:“這次請伯父來,是為了能夠收迴鹽稅。至於廣東那邊,希望地方上不要繼續再收取關稅,免得引起更大的爭端。”


    “為什麽不能收關稅?”唐紹儀這輩子最想做的事,就是收迴關稅。


    無關不成國。


    自從庚子之後,華夏的關稅,一直被英國人為首的幾國控製。雖說善後大借款是以鹽稅和關稅作為抵押,可是對於袁世凱來說,民國的關稅就在英國人的手裏攥著,他隻不過用原本被人奪走的東西,再換了一些錢來急用罷了。


    王學謙笑道:“伯父您真想聽?”


    “當然。”唐紹儀一梗脖子,臉上的表情凝重,給人的感覺是沒得商量的樣子。


    王學謙卻不動聲色的繼續擺弄著他的茶具,仿佛他的心思都在手中的茶壺和茶盞之中,絲毫沒有想要迴答的意思。等到茶泡好之後,王學謙伸手道:“請!”


    功夫茶看起來繁瑣,其實是一個磨礪心境的好辦法。


    至少,急脾氣是鼓動不起來的。


    唐紹儀拿起茶盞,在鼻尖聞了一下,讚歎道:“好水,好茶。”


    隨即抬起鬆弛的眼皮看了一眼王學謙道:“可惜功夫不到家。”


    噗嗤,顧維鈞雖然很不雅觀的被燙到了舌頭,但卻是幸災樂禍的樣子。顯然,見到王學謙吃癟,他心情頓時好起來。


    “好,伯父既然想聽,我就不妨說一下,關稅對於英國的重要性,而鹽稅在英國人眼中不過是雞肋。”王學謙神秘道。而他的這種表情,顯然是成竹在胸。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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