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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蔣誌清也清楚,他已經是窮途末路,還要藏著掖著,故作矜持,那就是犯傻了。不過他也有點腦袋發暈,腿腳發軟,總覺得王學謙卻如此痛快的幫他,讓他心中沒底。


    “是有一件事想要子高幫忙。”


    “物品交易所的事情我已經聽說過了,一般來說和信托公司的債務糾紛,還不至於太麻煩。這次‘信交風暴’的波及,上海灘有一半以上的信托公司都麵臨倒閉的困境,或者已經倒閉。大小的交易所倒閉更是不計其數。”


    雖然民國政府借鑒國外的交易所法則,在一地,隻允許有一家證券交易所存在。


    而在上海,合法的擁有交易所身份的就隻有兩家,上海證券交易所,還有就是上海物品交易所。前者是交易債券,股票的交易場所;後者主要經營期貨。雖然物品交易所主營業務是糧食,棉花等實物期貨,但是交易最火爆的還是物品交易所的股票。


    而‘恆泰號’和大多數倒閉的經紀人商號,也都是炒作交易所股票,最後倒閉的。


    但上海有兩個租界,公共租界和法租界。


    租界內部,民國政府管不了,這就催生了很多沒有被民國政府授權的,但卻在經營股票,債券,甚至期貨的交易所。規模很小,實力也很弱。不少都是因為一些滬上的小銀行,投機家發現證券交易所利潤可觀,才偷偷開辦的。數量超過50家,大大小小的交易所幾乎在一夜之間,就從上海灘絕跡。


    不過蔣誌清對這些也不清楚,他實際上連股票的買賣都還沒怎麽弄清楚,更不要說談論什麽股票經了。


    隻能跟在王學謙的身後,一邊點頭,心中卻在暗暗焦急,王學謙說這些到底是什麽意思?


    是想要幫他,脫離苦海?


    還是要調侃他?


    其實他此時此刻看王學謙的眼神有些複雜,當初他是非常清楚,孫中山對王學謙的器重,在‘國黨’內都是從來沒有過的。即便當初的汪兆銘,刺殺攝政王出獄,也沒有受到那樣的禮遇。


    蔣誌清還打聽到,當初王學謙和孫中山在西摩路花園洋房裏的談話,兩人是火藥味十足的。


    反正,在西摩路的洋房裏的老媽子傳出來,好幾次,孫先生都是臉紅脖子粗的從書房裏跑出來,然後在樓梯間兇猛的抽煙,之後再迴書房理論,周而複始的好幾次……


    蔣誌清雖然這些年都作為邊緣人,一個純粹的失意人,對這件事也是有所耳聞。當初,他也別派去假裝和王學謙迴寧波老家,就是孫先生讓他去探聽消息的。


    但是半道上,他在杭州不告而別,才沒有再聯係。


    其實造成當初在火車站上的偶遇,還是費了不少心思的,陳群、戴季陶都是當麵囑咐過他,當然知道王學謙身份更多一點的陳群,也透露了不少消息。隻不過宋子文送他去火車站的時候,表現的非常冷淡,讓他敏感脆弱的神經,有點抗拒。


    就蔣誌清看來,王學謙當然沒有必要接受孫先生的招攬。


    隨著對王學謙的了解更多,他發現將來孫先生隻能求到王學謙的時候,卻絕對沒有可能王學謙會求到孫先生。兩人根本就不是成長在一個階層之中的人,對於信仰,理念,截然不同,王學謙怎麽可能像張靜江那樣,成為孫先生的追隨者?


    這也隻是蔣誌清心底裏的小心思,但是他更多的是,想要擺脫負債累累的現狀。


    磕磕絆絆的把自己的經曆和王學謙說了,看到王學謙沉默不語,蔣誌清也沒來由的緊張起來。


    正好樹林邊上有一個長凳,就像是公園一樣,供人休息的場地。


    “先去那邊坐坐。”


    蔣誌清無奈,跟著王學謙在長凳上坐了下來,但是卻像是下級拜見上級一樣,半個屁股挨著長凳,其實就是蹲著,不一會兒的功夫,他的臉就有些漲紅了。


    其實王學謙考慮的問題更深入一些,他和蔣誌清非親非故的,‘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真要替蔣誌清把債務償還了,別說自己,就是蔣誌清時候都要懷疑,王學謙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這可不是幾百塊的小錢,而是將近‘小十萬’的一筆巨款。


    說句喪氣話,‘國黨’還有之前的同盟會,這麽多年,天天嚷嚷著要籌款,要**。從者如流,響應者不少,可是收到的捐款,最大的一筆,也就六七萬,還是張靜江當初在法國匯給同盟會,用來組織起義的費用。


    八萬元,還是給他個人償還債務,蔣誌清就是再天真,也不會相信,王學謙是處於同鄉之誼,這麽幫他。


    說難聽點,這個時代,除了幫兒子能如此不遺餘力之外,兄弟之間,都很少聽到當哥哥的一下子幫弟弟償還八萬元的債務。


    再說了,王學謙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其實要知道他掙錢速度的人,都要哀怨的驚唿,這比龍卷風刮來的都要容易的多。王學謙皺眉道:“你剛才說,那個董什麽,是青幫的人?”


    “‘凍大腸’,哦,不,說錯了,是董大昌。碼頭的一個頭目,手下有七八十個弟兄,有些實力。”蔣誌清急忙迴答道:“在我們的商號倒閉之後,董大昌逼著我們把投資合同改成了借款合同,還是按照日利三分計算。當時我們也是無奈,可是我的合夥人說,其實我們欠他的錢一共才隻有五萬,可是他卻要我們按照股份分攤,落在我頭上卻變成了八萬元,這錢……估計是還不上了。”


    聽到這裏,王學謙心裏頓時有些底了,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既可以讓蔣誌清不會懷疑他別有用心的幫忙,也能夠幫助蔣誌清解決債務的問題,不過前提是蔣誌清需要有些損失:“知道陳群嗎?”


    陳群是上海青幫中的‘八股黨’之一,地位很高,輩分也高。


    王學謙一說,蔣誌清當然明白其意思,就是利用幫派裏的關係,讓陳群幫忙說話,將這筆債免掉。其實董大昌也掙了不少了,畢竟張家一口氣就支付了十來萬的款子,他已經掙了一倍的利潤。


    再貪,難免會惹怒道上的人。


    蔣誌清無奈道:“陳群估計現在去了廣西,不在上海。再說……”他放著後半句話不說,其實也不太相信,陳群能夠讓董大昌退步。畢竟,陳群在青幫中的名氣響,地位也高,但畢竟在上海沒有弟子,更沒有實力,在實力為尊的世界裏,名氣和地位都不能當飯吃,隻有實力,才是橫走世界的籌碼。


    其實蔣誌清最希望的是王學謙出麵幫他說句話,要是那個傳言是真的,當初叱吒上海灘的張嘯林,是因為得罪了王學謙被殺的話,那麽董大昌還真不敢在王學謙麵前炸刺。


    王學謙繼續問:“董大昌?沒聽說過,他的地盤在哪裏你知道嗎?”


    “就在十六鋪客運碼頭附近,他在那裏有一家賭館,專門拉碼頭上剛來上海的客商,進了賭場之後,非把客人身上的財物盤剝幹淨,才放出門。”這倒是董大昌最喜歡幹的買賣,蔣誌清這麽說也沒有什麽錯處,但是在這個時機說,無疑是貶低董大昌的人品,希望王學謙能夠嫉惡如仇,把這個混蛋青皮給好好收拾一頓,最好能把人做了。


    但王學謙是那種正義感爆棚,嫉惡如仇的人嗎?


    顯然,蔣誌清的小算盤打錯了地方。他是準備幫蔣誌清脫離困境,但也不是這麽個幫法,如果真是以權勢壓人,他就別做生意了,改行去和董大昌做同行得了。


    於是,王學謙搖頭道:“我是一個商人,威逼不了他。”


    蔣誌清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飛揚的眉毛也耷拉了下來,顯得暮氣沉沉。


    “不過我認為,有一個人應該能夠幫到你,或許可能讓你這筆債款一筆勾銷也說不準。”王學謙拒絕了蔣誌清最想看到的一個方案,卻又給了他一個希望。


    再說了,王學謙和青幫的關係,藏著掖著都來不及,怎麽可能為了一個蔣誌清,就把身份透露出去?


    眼神透著無盡的失望,蔣誌清唉聲歎氣道:“這個人隻認錢不認人,想要讓他放手,恐怕不容易。”


    “法租界裏,即便是手下的人再多,實力再強橫,但是麵對一個人,還是要笑臉相迎的,不然他們就別想在法租界混下去。”王學謙笑道。


    蔣誌清心中一動,王學謙說的人他也想到了,黃金榮。不過他和黃金榮說不上話,更不要說讓黃金榮幫他了,當然王學謙能夠帶他去,就另當別論了。


    隻要黃金榮‘擺茶’,董大昌不得不認栽。


    不然黃老板發怒了,分分鍾教他做人。


    正當蔣誌清想要站起來,表示一下感謝的時候,王學謙卻阻止道:“你先別忙著謝,黃老板哪裏我能幫忙給你說上話,但是黃老板要替你出頭,必須要有一個由頭。江湖人,講究的事出有因。你也總不能讓黃老板為難。”


    “什麽由頭。”蔣誌清驚愕道。


    王學謙眼神忽然間嚴肅起來,正色道:“明天你登門的時候,以弟子的身份準備一份拜帖,不然他也不好替你開口。”


    蔣誌清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加入青幫,拜黃金榮為師。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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