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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相對凝視,良久,盛恩頤和王學謙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沒錯。家父在世的時候,有一天囑咐我,讓我分家的時候接下漢冶萍。在他眼中,似乎隻有我才能保住這份產業,但老實說,當時在下已經在歡場薄有才名,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當時父親為什麽如此看重我。”盛恩頤終於揭開了謎底,而這個謎底,一旦透露出來,將掀起軒然大波。


    盛恩頤,盛家最不爭氣的兒子,竟然是被精明的盛宣懷看重的接班人。


    是盛宣懷太相信兒子,還是盛恩頤偽裝的太好,將來可能會一飛衝天?此時此刻的消聲覓跡,不過是暫時的迷惑敵人。


    可王學謙的心中細細一品,就感覺出盛宣懷的識人之明來。或者說,知子莫如父,盛恩頤或許在某些方麵讓當父親的盛宣懷非常失望,可在安排身後事上,他還是利用了兒子的紈絝習性,好逸惡勞,才能保住漢冶萍在盛家人的手中,一旦有一個強勢的盛家繼承人,想要將漢冶萍全部開發出來,那麽這個家夥距離危險就不遠了。


    “知子莫若父!”王學謙心中感歎,終於明白了盛宣懷的良苦用心。


    漢冶萍已經不可能給盛恩頤帶來利益,但是中國通商銀行確實是難得的優良資產,而股東之中,朱葆三、葉澄衷等人,都是信譽非常好的商人。他們或許可能不希望盛恩頤進入管理層,對銀行的業務橫加幹涉,但也不會因為盛恩頤年紀小,就欺騙他,克扣他的紅利。


    用盛恩頤的懶散,來穩住日本人,用老朋友的信譽,不至於讓兒子後半身衣食無憂。


    這份用意,或許當年的盛恩頤看不出來,但此時此刻,他要是再看不出來,就不會叫住王學謙,商議如此重要的事了。不知不覺之間,兩人的稱唿也變了,王學謙稱唿盛恩頤為‘四哥’,盛恩頤稱唿王學謙為‘子高’。


    不過在此之前,王學謙非常好奇,盛恩頤怎麽會看出來他對漢冶萍有興趣的?忍不住好奇道:“四哥,我從來沒有和漢冶萍的任何一個股東接觸過,你是怎麽知道,我會對漢冶萍感興趣的?”


    盛恩頤想起這些,感覺有些尷尬,不過想起王學謙和那個人似乎關係很好,要不然也不會……?


    這才勉勵一笑道:“保羅是一個可靠的秘書,不太合格的老師,但如果有一份職業最不適合他的話,我想說是當‘特工’。他那個人,心裏有點事情,都寫在了臉上了。”


    保羅?


    王學謙當然清楚,盛恩頤口中的這個保羅是誰?就是當初他央求的宋子文,幫著他刺探漢冶萍的信息。隻不過王學謙不好在背地裏說朋友的壞話,來博取盛恩頤的好感。反而模棱兩可的說道:“保羅是一個認真的人。”


    盛恩頤緊接著說:“沒錯,隻不過他太認真了,讓人一看就懷疑,要不是舍妹……”


    差點隨口說出妹妹和宋子文兩人之間的那段愛情,盛恩頤立刻轉移了話題:“子高和子文年紀相仿,想必也沒有結婚吧?”


    怎麽迴事?


    不會是盛恩頤想要請買強賣吧?


    開什麽玩笑,雖然宋子文不見得這輩子和盛愛頤有比翼一起飛的機會,但要是這時候,盛愛頤的身邊要是走入一個男人,那麽無疑是宋子文的情敵。


    再說了,對於說媒,王學謙躲都來不及,更不要說招惹這位因為戀情,而鬧的沸沸揚揚的七小姐了。


    “在下早有婚約,在海外十多年,每每深夜思鄉難寐,想的人的影子都有些模糊了……”


    本來王學謙還算說的挺溜,可是連他自己也說的有些假,這才停住了話題,嘴角留著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拿起茶杯掩飾心中的尷尬。


    兩人雖然有心合作,可除了一開始說出合作的意願之後,卻開始東拉西扯起來。都在等著對方提出條件,隻有心裏能夠承受,才會有下一步的意向。


    可讓盛恩頤生氣的是,王學謙明明是很想,可突然態度模棱兩可,甚至給人一種要打退堂鼓的樣子。這下子,心急的可是盛恩頤了。


    而王學謙呢?


    明知道盛恩頤可能胃口很大,再一頭紮進去,那自己還不成了冤大頭?漢冶萍鋼鐵體係隻有整體出售,對王學謙來說才能獲利,單獨購買一部分,或者購買股份,對王學謙來說,不僅不能化解鋼鐵這塊短板,甚至還會被拖住巨額的資金。


    其實,單獨購買萍鄉煤礦,也能夠盈利,但如果是買煤礦的話,對王學謙來說意義就不那麽大了。


    還不如現在放棄,免得到時候後悔。


    其實在漢陽鋼鐵廠生產的鋼材,隻能夠在普通建築,鐵軌等,對鋼材工藝不那麽嚴苛的產業才能應用。短時間內,即便王學謙擁有了漢冶萍,也還是緩解不了今後幾年,手中的工程需要大量進口鋼材的事實。


    而且,如今的漢冶萍,今非昔比。


    產能下降,巨額的債務,使得這家近代中華工業的大型工廠,已經失去了活力。


    單單一筆巨額的債務就讓所有想要買下這家鋼鐵聯合企業的商人望而卻步,而政壇上的大人物也樂的看見這家企業日漸破敗。畢竟,漢冶萍控製在盛家人的手中,而盛宣懷的身份對政壇上的大人物來說,一個滿清的遺老遺少,就足以讓他們不遺餘力的刁難。


    在晚晴和民國,都知道漢冶萍是清末的南洋大臣張之洞最重要的政績,也是他在臨時之後,最大的遺憾。


    漢陽鋼鐵廠、漢陽槍炮廠、大冶鐵礦場、萍鄉煤礦……大大小小,幾十家工廠匯合起來,才成為一個漢冶萍。也是亞洲第一個,完整的鋼鐵聯合企業。包括鐵礦石,煤礦,鋼鐵廠,下遊的機械製造公司,武器製造廠等等。


    如果全部發展起來的話,完全能夠滿足民國當時民用,陸軍和海軍的鋼鐵需求。


    可想而知,如果盛家派出一個強勢的當家人,出任漢冶萍的總經理,那麽對於日本來說,將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甚至日本高層會相信,漢冶萍一旦被發展起來,那麽中日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差距,將在短時間內縮短。


    這是日本的執政者無法容忍的,如果嚴重的話,派出殺手也在所不辭。


    “現在,漢陽的鋼鐵廠已經快停工了吧?”王學謙不經意的一句話,讓盛恩頤愣住了。


    隨後,盛恩頤表現出他對王學謙道聽途說的結論予以反駁:“子高,這可不能亂說。漢陽鋼鐵廠的高爐,還都在運轉,怎麽可能會停產呢?每年運往日本的生鐵就有這個數。”


    說完,盛恩頤得意的比劃了一下。


    可王學謙卻表現出懷疑的眼神道:“八十萬噸?”


    盛恩頤臉上突然一熱,倒不是熱的,漢冶萍的兩期工程,按照英國人的預計,一年的產量差不多就是王學謙剛剛說的數。可張之洞在的時候,漢冶萍已經是苟延殘喘了,怎麽可能一年有滿負荷運轉的產能?好不容易比劃了幾下,好在王學謙看明白了。


    “才八萬噸?”


    盛恩頤感覺就像是自己家的孩子,在學校鬧事,被老師喊去的家長一樣。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楚。


    日本三井財閥方麵,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漢冶萍’持續虧損,最後倒閉關門。


    所以一直維持著高爐不停,不至於因為高爐冷卻而報廢,但維持一個非常低的產量,讓盛恩頤有苦說不出。


    如果要是‘漢冶萍’能夠盈利的話,盛恩頤也不會想著賣掉這份產業。


    “工人已經跑光了吧?”


    盛恩頤聽著王學謙但有的話語,其實心裏也明白,這是做買賣之中的砍價,有心要走,可王學謙是這幾年,或許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有心買下漢冶萍的人,他也不想放棄,隻能硬著頭皮說:“還有七千人……不過都是老工人。”說完,他還補充了一句。


    “少了一些。”


    盛恩頤不做可否的點頭,此時此刻,他也感受到了王學謙的難纏。


    而王學謙心裏也在琢磨,盛宣懷到底留下了什麽後招,讓盛恩頤敢打包票,能夠把‘漢冶萍’全部轉讓給自己?


    這個疑問一直困擾著他,知道他問:“其實鋼鐵廠運營,就兩個因素,鐵礦石和煤礦。現如今,鐵路興起,煤礦的運營不愁賣家。據我說知,盛家在‘漢冶萍’的控製上,已經被削弱了,我現在正在運營鐵路,將來對煤礦的需求將持續增加。”


    言下之意在簡單不過,鋼鐵廠他不要了,隻要煤礦。


    漢陽鋼鐵廠用的是十多年前的設備,保養不利的情況下,早就陳舊不堪,不如買下一個煤礦,也能用上。


    可萍鄉煤礦恰恰是盛恩頤說了不算話的,因為萍鄉煤礦已經被日本人控製了。


    見盛恩頤臉色遲疑,王學謙終於猜到了,原來盛恩頤手中掌握的是大冶鐵礦。大冶鐵礦是難得的露天鐵礦,從地表開采,需要的設備有限,隻要足夠的炸藥就能夠滿足開采的需要。想明白了盛恩頤手中的籌碼,他這才嘴角一笑即隱,直白的問道:“四哥手中拿著鐵礦的股權,為什麽不早說?”


    這下,連盛恩頤都毫無防備騰的一下子,臉色驚變,跳起來,驚叫道:“你怎麽知道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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