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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衛挺生滿嘴跑火車的樣子,唾沫橫飛,王學謙倒是沒什麽,沒想到陳布雷卻是麵如死灰,似乎一時間,有點信仰崩塌的跡象。雖然看衛挺生說的口若懸河,但王學謙卻有種莫名其妙的陌生感。思索再三,總覺得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走出車站不遠,衛挺生還在胡亂吹噓,國立東南大學有多麽好,但是看到王學謙來接人的汽車的那一刻,似乎愣住了。


    “琛甫,怎麽了?”


    衛挺生指著王學謙的座駕苦笑道:“英國車?不少錢吧?”


    這年頭,在遠東的英國車有一輛算一輛,高檔汽車不會超過百輛。上海灘有錢人已經不算少了,但能用的起英國高檔汽車的,也不過是鳳毛麟角。動輒五六千,甚至上萬大洋一輛汽車,連富豪也不見得能夠下如此決心買上一輛英國豪華車。


    可王學謙的座駕,確實是一輛英國車,如假包換,而且還是最貴的幾款汽車之一。


    衛挺生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是買的嗎?”


    “不是。”王學謙麵色古怪的愣住了,沒想到衛挺生會這麽問。


    聽到王學謙肯定的迴答,衛挺生又開心起來了,笑著拍著王學謙的肩膀笑道:“子高,我承情了。想不到我衛挺生,這輩子還有機會坐上這麽好的汽車。”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摸著擁有強勁十缸發動機,彪悍馬力的限量戴姆勒汽車,臉上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


    “當初我在華爾街證券公司實習的時候,就看到過證券公司老板有這樣麽一輛汽車,寶貝的跟親兒子似的。連碰都不讓碰,逢人就談汽車經,就怕沒人知道他的座駕是英國戴姆勒。我聽當時的同事說,這車在英國都要賣快2000英鎊,在美國的售價幾乎等於三輛最新款凱迪拉克?”


    正在擺放行李的鍾文豹聽到這話,都忍不住一陣激動。


    原來哥們開的車是如此的牛叉,心頭不免一熱,胸膛也挺拔了不少。


    “哇啊!澳洲鴕鳥皮,沒有一絲的斑點和色差,渾身沒有一處傷疤。整皮就為了縫製這一個椅子,太奢侈了,這麽不靠譜的事,也隻有英國佬能幹得出來……”


    衛挺生迴頭笑著對王學謙感慨道:“要是當年我被這車給嚇住了好,2000英鎊,好家夥8000美元啊!換成大洋的話,至少要兩萬,這還是車嗎?簡直就是會跑的保險庫。”


    “你在證券公司工作過?”


    “多稀罕啊!哈佛博士期間不都是去華爾街實習的嗎?”


    王學謙正愁找不到一個熟悉證券行業的人,來代替他管理東方投資公司,順便成為上海第一證券交易所的主席。


    沒想到,他正為此時發愁,卻撞上來一個。心中頓時有了計較,一定要把人留下來。兩人先後上了車,在車裏,衛挺生也是東摸摸,西看看,好奇不已的樣子。


    正當他想要開口招攬的時候,讓他意外的是,衛挺生突然轉移話題,問王學謙道:“剛才說到哪裏了?”


    王學謙臉色一黯,心說:“說到哪裏不該問你嗎?”


    不過他沒有顯露出絲毫的不悅和不耐煩,笑著說:“好像說到了國立東南大學美女多,質量高,而且一個個都是未婚少女,應該很適合單身漢在這所學校尋找真愛。”


    “對真愛,就是真愛!子高,還是你透徹,就兩個字就說出了我們學校的最大優勢。”衛挺生口口聲聲的拍馬屁,絲毫不為自己的自誇自擂而臉紅,反倒是有些沾沾自喜。


    “男人需要事業,但是在此之前,需要一個在背後默默支持你的新女性,這才會讓你沒有後顧之憂。但是你知道,一個有著良好家教,擁有不錯學識的新女性是多麽稀缺嗎?”


    ……


    聽著衛挺生的話,王學謙反倒是有些認不出來這個人,還是當年在寒風裏,臉上帶著青澀的稚嫩的學子嗎?


    說話一套、一套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哈佛出身的經濟學家,反而有點像是買保險的。給人一種氣結掉落一地的自暴自棄的感覺,王學謙托著下巴,狐疑的看著衛挺生。


    可能是被王學謙的眼神看的不習慣了起來,衛挺生從長衫的兜裏摸出手絹,擦了擦亮晶晶的額頭,心裏一陣發虛。


    “琛甫,你怎麽迴事?”王學謙幽幽道。


    衛挺生小心的問了一句:“子高,你告訴我閑不閑?”


    至於閑不閑這樣的問題,王學謙是非常難迴答的,說起來……他不由的看了一眼秘書陳布雷,看上去陳布雷像是挺忙的樣子,按理說,他也應該很忙才對。


    不過……


    衛挺生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一副成竹於胸的樣子,大包大攬的說:“放心吧,子高。我們學校物理係就缺少你這樣的教授,不……物理係主任的位置,我看就你合適。薪酬的話,按照規定是460元一個月,不過我可以給你添個零頭,給一個整數,500。這點錢在上海灘算不得什麽,可是在南京能夠過得非常滋潤了。”


    王學謙差點氣的跳起來,朗聲道:“大哥,這是我的台詞,你可不能這樣明搶啊!”看了一眼衛挺生熱絡的樣子,炙熱的眼神,還有殷切的希望,愣了一會兒,王學謙才開口道:“琛甫,你當校長了?”


    在王學謙的印象中,也隻有當了國立東南大學的校長,還是籌備期的,才會如此不留餘力的誇讚所在的學校多麽好,多麽優秀。可衛挺生在王學謙問話之後,搖了搖頭,說:“校長不是我,說起來這個人你也認識,算是你哥倫比亞的校友,郭秉文。14年迴的國,這次創辦國立東南大學正是他的提議,我不是在教育部嗎?就被他借用到了南京。現在是學校校長助理,籌委會成員。”


    王學謙想了想,點頭道:“有點印象。”


    “這就對了,他是學教育的,跟張彭春一個導師,實驗主義教育大師杜威教授的得意弟子。不過我說的其他都是真的,南京高師雖然不是男女同校,除了分開上學之外,女學生的質量還是很高的,而且這次我們學校招生中,女學生也能報名。”衛挺生偷偷摸摸的小聲在王學謙的耳邊說道,像極了小區大媽之間,傳遞消息的樣子。


    衛挺生,哈佛經濟學博士,教育部職員,國立東南大學籌委會成員(借調性質)……


    一個個身份聯係起來之後,王學謙的心中感覺到,他還是非常有機會將衛挺生綁在他的戰船上的,尤其是衛挺生當初還在美國的華爾街工作過,博士生在交易所實習,肯定不是接觸最簡單的櫃台交易,多半是分析機構工作。這樣的人,肯定是不滿於民國的金融體係,如果能夠讓他出任東方投資銀行的董事長,他不是就能脫身了嗎?


    “對了,琛甫。你這麽死乞白賴的忽悠,有人聽你的嗎?”王學謙好奇的問道。


    “什麽叫死乞白賴的忽悠?雖然我這段時間招攬教授的成果微乎其微,但也是成功的有人被我說動了。”衛挺生一聽這話,要不是在這裏,說不定都氣的蹦起來了。


    不過說到成果,顯然衛挺生也頗為自滿。


    畢竟這個年頭,一所沒名氣的新辦大學,想要招攬幾個有真本事的教授還是很難的。


    不過拉關係,四處遊說之後,還真的有人被他說動了。在唐山交通大學擔任教授的茅以升在信中答應,下個月南下,準備在新學年進入國立東南大學擔任工學院教授。


    這一成果,足以讓他自傲不已。


    1910年庚子賠款留美學生中,讀到博士迴國的,都是在這兩年。茅以升也是去年才迴來的。


    在母校任教,也不過是為了彌補母校培養他的感激之情,不過他所在的學校在北方,而且正值直係、皖係、奉係四戰之地,機遇擺脫戰爭的波及,才答應來了衛挺生,南下任教。


    茅以升?


    橋梁專家,土木工程專家?


    王學謙想起來,曆史上安全運行70年無事故的錢塘江大橋不就是茅以升設計建造的嗎?他正在為滬杭線,蕭甬線連接起來,並成滬寧線。需要在錢塘江上建造一座橫跨兩岸的大橋而謀劃。構建成為連通整個浙江南北的鐵路幹線而努力。這下子倒好,連造橋的本尊都冒出來了。


    王學謙好像聽說過,茅以升可是對橋梁工程有著瘋狂的熱愛。


    甚至不用拍電報,隻要在報紙上登報,浙江鐵路幹線要全線連通,建造錢塘江大橋,招攬國內人才的消息。說不定過幾天,看到消息的茅以升就會眼巴巴的背著被服褥子來上海堵門了。


    不過為了讓這位老兄心裏更舒服一些,王學謙不介意在電報局拍上一份熱情洋溢的電報,然後……嘿嘿……


    在電報局,衛挺生臉色古怪的將茅以升的地址告訴了王學謙,現在不過是七月,距離約定的南下時間還有一個多月,衛挺生能拍著胸脯保證,茅以升肯定是在唐山。


    在電報局,他看王學謙偷笑的背影怎麽那麽賤,讓他莫名的有點心虛?


    於是不太放心的走到王學謙的背後,伸長脖子偷偷的看了一眼王學謙從發報員那裏拿迴來的電報底稿,一看之下,頓時大吃一驚,嘴角發苦道:“子高,你太不地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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