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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群的劍眉不知不覺耷拉了下來,他怎麽也想不到,孫中山會對一個才迴國不足一個月的年輕人,讚譽有加,甚至還帶著一種平等的語氣似乎說的不是一個後輩,而是**誌士一樣。


    別看孫中山為人謙和,但骨子裏還是非常傲氣的。


    沒有這點傲骨,他也不會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早就被挫折壓的心灰意冷了。


    陳群追隨孫中山已經快十多年了,擔任他的秘書,也有三四年時間,朝夕相處,潛移默化之下,他哪裏能不知道這位的性格?外表謙和之下,是誰也不服誰的性格,聽到孫中山真誠的誇獎一個人,還是比他小了近三十歲的人,即便是陳群早有準備,也是有些恍惚。


    陳群咬牙切齒的離開,他絕對有理由認為孫中山是被人灌了**湯,竟然以‘國士無雙’來評價一個對‘國黨’毫無好感的家夥,階級立場哪兒去了?


    這不是昏了頭,還能是什麽?


    出門後一打聽,原來知曉,這個王學謙的家夥跟三小姐在軋朋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孫中山厚著老臉誇獎自己未來的連襟,怎麽啦?


    可反過來想,孫中山真的僅僅是為了誇獎王學謙,而專門叫來陳群,聊了很多沒影子的話?


    說起來,陳群對孫中山的性格早就了如指掌,跟在身邊三四年,睡覺打唿嚕吧唧嘴什麽的,陳群不見得知道,但是孫中山求人辦事,卻總是左右躲閃的眼神,讓他記憶尤深。


    走在馬路上,不時有黃包車飛奔而過,空車的車夫會好意的扭過頭來,對陳群笑著問候一句:“先生,坐車嗎?”


    陳群總是擺擺手,表示自己快到了。


    毫無頭緒的走在馬路上,心裏頭卻在想剛才孫中山說的話,可他又束手無策。一邊是老上司,自己追隨了很多年的**先驅,將來自己這輩子的政治生涯,多半還要依靠在孫中山的身上;可另外一邊呢?是段宏業,盧筱嘉,一個是北洋政府皖係的靈魂人物段祺瑞的兒子,雖說天高皇帝遠的,呆在京城的段祺瑞也管不到上海的事,可身份地位都在,對陳群這樣的小人物來說,也隻能仰望,小心應對。或許段宏業不過是一個得罪不起的人物,而盧筱嘉呢?


    浙江督軍,盧永祥的兒子,租界外麵還駐紮著浙江軍的一個混成旅。


    陳群有一萬個理由,讓盧永祥難堪,甚至落魄的被趕下台。怎麽說,陳群的兩年牢獄之災,都是拜這位皖係軍閥所賜。但想要打擊一省督軍的盧永祥,實在是太難了。


    悲觀的想到,他陳群一介書生,哦,不,現在已經是上海灘的一個專門‘擺茶局’的老流氓,麵對這兩個‘巨無霸’,怎麽想都是炮灰的結局。


    迴到公寓裏,看著冷冷清清的房間,在茶幾上放下鑰匙,歎了一口氣。拿起茶葉罐,搖了搖,發現已經沒有茶葉了,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剛坐下,想要緩一口氣,電話卻在此時,突兀的響了起來。


    “誰啊!”


    “這……恐怕不太好吧?”


    “我去問問。”


    ……


    放下電話,陳群的眉頭蹙起來,電話是王學謙的秘書打過來的,口氣異常的強硬,陳群找的地方不安全,需要更改地方,不然就不來了。


    更改見麵地點?


    陳群恨不得將手中的電話摔在地上,可想到一個電話機也不少錢,悻悻然放下話筒。心裏是一陣的煩躁,心說:早知道這份錢不好掙,沒想到快要成了裏外不是人了。


    不給他陳群的麵子,他倒是不在乎,麵子哪裏有錢實惠?


    看發覺自己像是一個傻子一樣,被人耍的團團轉,這就讓他有點難受了起來。而王學謙選定的地方,更是讓陳群苦不堪言,不知該如何向段宏業解釋,他甚至可以預見,段宏業是絕對不會同意王學謙選定的地方。倒不是偏僻,而是在上海灘巡捕房的做過事的人都知道,這個地方可不是外鄉人能造次的,天王老子都不行。


    八裏橋路,一個非常不起眼的小馬路。


    但是就是在這條並不寬闊的馬路上,擁有一個公共租界享有非常特殊地位的地方,‘寧商會館’。


    這是誰也碰不得的地方,即便是巡捕房抓了‘寧商會館’的人,最有也要乖乖的送上門,並準備好被人罵一頓的覺悟。而‘寧商會館’處理過事,即便是殺人案件,巡捕房也不能過問,這就是‘浙商’的實力。當初,這個地方可是同盟會在上海灘最安全的集會地點。因為,即便是巡捕房的人知道會館裏躲著**黨,但不管是華人巡捕,還是英國巡捕,都沒有權利進去抓人。


    在‘寧商會館’,王學謙的安全絕對有了保證,但段宏業和盧筱嘉呢?


    段宏業會答應嗎?


    萬一談判的時候,雙方爭執不下,周圍可都是王學謙的人,被暴打一頓扔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雖說雙方都是心有顧忌,才想到要坐下來一起談判,可真要談起來,都是年輕氣盛的天之驕子,爭執不下就動手,也不是不可能。


    這下,陳群的頭一下子大了起來,可想到段宏業的三根金條的謝禮,陳群頓時鼓足勇氣,說什麽也要把這個生意談下來,不然下半年的生活就要沒著落了。


    打通電話,等了好一陣,才聽到段宏業哼哼唧唧的在電話那頭,陳群立刻將交涉的內容說了出來,可他不敢說‘寧商會館’,因為太礙眼,隻能說,王學謙不同意在租界外談判,談判的地方隻能是租界內,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任選。


    也許是剛剛在‘過癮’,段宏業還有些飄乎乎的,不知所以,但好在腦袋還能用,不悅道:“這些南蠻,爺們在京城一言九鼎,會做出在談判時綁架,這等齷齪事的人嗎?”


    停頓了一會兒,這才繼續說:“好吧,租界就租界,你給我選在什麽地方?”


    陳群臉皺成了一朵菊花一樣,心說:我哪有資格給你選啊!嘴上卻一點都不忘恭維的話:“段大少,我這可是求爺爺,告奶奶的,連孫先生都求到了,對方這才答應下來,在八裏橋附近找一個地方,雙方坐下來聊聊。”


    “八裏橋?什麽破地方,聽著像是鄉下?”許是段宏業覺得不太對勁,反駁了一句。


    “沒有,肯定是在租界裏,公共租界。”陳群說話的功夫,額頭都見汗了,一是天熱;二是,這段公子也不好糊弄:“距離法租界公董局隻要走十來分鍾,熱鬧的很。”


    電話那頭,好像傳來了盧筱嘉懶洋洋的聲音,沒錯了,這對公子爺,正在抽鴉片。


    可盧筱嘉的聲音,卻讓陳群一下子宛如從頭到腳,被潑灑了一盆冰水一樣,真想破口大罵,小兔崽子,壞爺爺的生意。


    就聽得,盧筱嘉說道:“八裏橋,好像‘寧商會館’就在這個破地方,要是廣東人的地盤倒是不怕,可是浙商在上海灘連英國人都要給三分麵子,巡捕房都不敢去‘寧商會館’滋事,要是我們……這不就成了羊入虎口嗎?”


    陳群心說:“你們都是吃肉的,再怎麽說也輪不上吃草。”倒是他夾在豪商和豪門中間,裏外都不討喜。


    極像是個受氣的。


    勢比人強,陳群也沒辦法,加上段宏業說什麽也不答應王學謙選定的見麵地點,自然最後還要陳群費一番唾沫星子。


    隻答應了下來,租界見麵可以,但需要雙方都認同的地點。


    段宏業或許也被盧筱嘉傳染了一般,出奇的謹慎。陳群是不知道張嘯林的死因,真的以為和法租界救火隊向外界說的那樣,走火而死。再說,他也想不到,一代青幫大佬,會被王學謙這個毛頭小子給幹掉。


    知道張嘯林的死和王學謙有關的,在上海灘最多不超過十個人。


    清楚王學謙動手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超過五個人,芮慶榮,周傳根,這樣的手上也沾了血的更是連睡覺都不敢說夢話。而即便是黃金榮和杜月笙,也隻是猜測。


    雖然這種猜測幾乎是肯定。


    而盧筱嘉也對王學謙有所懷疑,總覺得這個人不好對付,但又說不出所以然來,至多隻能說疑神疑鬼,可心裏有了畏懼之心,那是肯定的。


    陳群無奈之下,隻好撥通了西摩路王公館的電話,好在王學謙已經迴家,聽到電話那頭指名道姓的要找他,也是一愣。


    這才想起,兩天前他收到的那張請柬。


    不過,王學謙對陳群的印象不太好,按照街麵上的規矩,這種兩頭聯係的人,多半是有點麵子,可沒有手下的幫派人物,多少有些來頭,但已無影響力。


    所以,王學謙根本就不用給陳群麵子,想也沒想,就直接說道:“後天下午,兩點鍾,艾多亞路、敏體尼蔭路路口見麵再說。”


    “王少……”


    陳群還準備討價還價的時候,電話中,傳來嘟嘟的聲音,顯然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掉了。


    還真的把他當成了唿來喝去的店小二?


    陳群氣的臉色鐵青,他一個‘國黨’幫眾,自然跟段大公子搭不上邊,主要還是李少川在暗中牽線搭橋,而李少川是段宏業的合肥老鄉,一個是李鴻章的族孫,也是公子哥一枚,幾句客套話之下,兩人就好的穿一條褲子一般。怒罵道:“李少川,老子跟你沒完!”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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