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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宋子文在王學謙的辦公室,被他‘擠兌’走之後,王學謙心驚膽戰的,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這才坐著車,有心在上海街頭逛逛,看到共舞台前熱鬧非凡,這才跟著人群進來聽戲的。


    沒曾想,水土不服,根本受不了京劇中的熱鬧場麵,聽得更是人雲亦雲。


    大為失望的離開自後,看著天色不早了。


    決心迴家,汽車剛剛拐進大門,就發現在院子裏,停了一輛不是他的小汽車,車很普通,通用的汽車。但是車號挺熟悉的,細細一樣,苦笑一聲:“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


    沒成想,中午說的話是重了一點,按照宋子文的脾性,估計少說三五天,多則十天半月,不會上他家門。可沒想到,竟然晚飯還沒到,就在他家的客廳裏等著他了。


    估計……要是他迴來的晚一點,都能把何阿英給他留的那份晚飯給吃了。


    “先生,宋少爺帶著他姐姐來了,就在客廳裏。”何阿英欲言又止的樣子,顯然,她也有些擔心這位宋家的小姐。


    既然是姐姐,就不會是宋三小姐。


    按三小姐的脾氣,要是在客廳的落地玻璃窗前,看到王學謙的汽車拐進來,少不得要打開窗子,探出腦袋,奚落他幾句。不過,姐姐?不會是宋家大姐吧?


    王學謙不由的一哆嗦,宋家的大姐潑辣勁十足,麵相威儀,要是這位大姐來找他的晦氣?估計還隻能忍著,不然把宋家的這顆‘震天雷’給炸響了,他也沒好果子吃。想當年,在美國,這位大姐可是揪住美國總統的小辮子不放,不依不饒的樣子,連總統隻能對當時隻有14歲的小姑娘低頭。這個小姑娘就是宋靄齡,而當時的美國總統正是富蘭克林-羅斯福的叔叔,西奧多-羅斯福。


    可進了門廳,卻聽到裏麵的談話語氣輕鬆,但帶著一種柔和的甜糯,聽聲音都不像是宋家大小姐駕到的樣子,再說了,緊走幾步,穿過直廊,走進了客廳。心中雖然起疑,但王學謙卻裝出熱絡的樣子:“你們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好讓我有所準備?”


    可突然他愣住了,眼前這位可不是宋家大小姐,反倒是麵目柔和,長相婉約,性格也和江南的小橋流水一樣,看似古井無波,卻別有韻味的二姐。


    “二姐?”


    “子高,聽說你迴來了,可一直沒有機會碰上給你接風。今天子文帶著我來,正是請你去家裏吃飯。”


    宋家二小姐不同於大姐的潑辣,三妹的跳脫,抬手舉止之間,給人一種大家風範。宋家的三個姐妹,說起來,大姐更像是大戶人家的姑奶奶,整天沒好臉色看;而三小姐,卻像是被寵壞了的丫頭,看似高傲,恭維的人很多,但真要遇上身份很高的人,估計就歇菜。


    而宋家的這位二小姐,卻像是大院裏的小姐,小姐是小姐,卻是前夫人生的。


    三姐妹,三個截然不同的性格。


    要說孫大炮是一塊百煉鋼,卻也逃不出這位二小姐的一汪秋水。


    “你和子文先聊,我迴去準備了。”


    說完,宋二小姐,或者更貼切的說,是孫夫人眼神中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無奈,離開了王公館。當宋二小姐走出公館的那一刻,就聽到了宋子文的一聲歎息。


    對於父母來說,中間的孩子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可正是這種不經意的忽略,往往是這些孩子更早的成熟,雖然可能是外表柔弱,但內心極有主見,也就是常說的外柔內剛。


    宋子文心虛的看了一眼王學謙,眼神一接觸,就心虛的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樹梢。這才說道:“原本我以為你氣走了我之後,會找個地方玩到半夜迴家。可我也沒想到,你子高還是一個顧家的人。”


    “所以,你帶著你二姐來我家裏堵門來了?”王學謙也算看出來了,宋子文有心逃避,但宋家二小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肯定是受到了孫中山的勸說,才無奈搭上自己的兄弟,尷尬的來到王學謙的家中,等人。可是說出了目的之後,宋家二小姐再也無法在王學謙的家中待下去了,托辭,離開了王家。留下宋子文請人。


    宋子文原本想著無功而返,心說:這樣也好,讓他那個好折騰的姐夫死了心。卻還沒曾想,王學謙一大早,天沒黑就迴家了。


    “看來你在上海灘也沒有什麽朋友。”


    “朋友多了,應酬就多,也煩人。”


    ……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的說的不亦樂乎,最後還是宋子文氣弱,才吐露道:“不要怪二姐,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個人……哎,實在不敢恭維。”


    “我倒是道聽途說的知道一些,當年同盟會放棄日本,轉而去了南洋,不都是錢鬧的嗎?求人給錢,臉皮不厚一些,可要不來。”王學謙長籲短歎道。


    “什麽話啊!宋、孫兩家是世交,當年你也見過幾迴。他那個人還算不錯,就是太理想化了,往往隻想好事,卻從來不會有最壞的打算。”宋子文有心說幾句埋怨的話,但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意思再簡單不過,就是不要讓王學謙對他二姐有意見,把責任都推到了他姐夫,孫中山的身上。


    王學謙落寞道:“你多心了。”


    宋子文歎道:“不是多心,而是不得不多想。這幾年我見二姐的次數也有限,總覺得她比以前更沉默了,而已更孤僻了。這都是……哎,這麽說呢?家門不幸的話,我父親在過世之前就一直在說。”


    “我聽你這話,有點酸溜溜的,似乎你對你那個姐夫很有意見。”王學謙開玩笑道。


    “以前有,現在沒有了,隻是看著二姐,我心裏不是滋味,有點難受。”早些時候,宋家人除了大姐之外,都認為宋嘉樹是被他幾十年的老朋友給氣死的,成見頗深。


    兩人都是站在迴廊下,目送宋家二小姐離開的方向。


    即便人已經連影子都看不到,但都沒有迴房間的意思,反而攀談起來。從宋子文的語氣中,王學謙判斷,宋子文應該是最不願意王學謙被蠱惑,加入‘國黨’的,更不願意看到‘國黨’的人,花著王學謙的錢,卻把王學謙當成傻子一樣看待。


    但當親姐姐出麵之後,宋子文也為難了。


    一個是多年的朋友,而另外一個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姐,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反倒是王學謙看出了有些端倪,孫中山急著想要跟浙江商團搭上關係,可能‘國黨’和‘粵商’之間並不如外界看到的那麽和睦,甚至已經出現了裂痕,隻是外界看的並不是那麽清楚而已。


    輕輕的拍了一下宋子文的肩膀,王學謙表情嚴肅,卻口氣輕飄的說:“你也別感慨了,這年頭,好白菜都被豬拱了,不是我們太弱小,而是敵人太強大。”


    我……宋子文難得的說點心裏話,語氣嚴肅的如同臨終遺言,可王學謙一句話,可還是被王學謙一句話的功夫就破壞了氣氛,讓他忍俊不已。笑罵道:“好白菜給豬拱了!哈哈……”


    宋子文剛開懷的笑了兩聲,卻反應過來,不管是白菜和豬都是宋家人,心中頓時氣的牙癢癢。可王學謙的比喻,確實形象,在宋子文的眼中,他那姐夫也不見得高到哪兒去,拋掉了身上神聖的光環,也就剩下了豬狗不如了。


    宋子文拉下臉來,說:“子高,我不希望你攙和到‘國黨’中來,至少現在來看,這個黨派沒有哪怕一丁點的希望。你和我不一樣,你身後站著的是財團,對於投身政治來說,財團有著天生的優勢,但也有無法彌補的劣勢。這一點,你恐怕比我更清楚。”


    王學謙見宋子文表情認真,鄭重的點頭道:“沒錯。對於財團來說,介入政治,一定是成熟期,而不是青黃不接,甚至幼小的政治勢力之中。這是不明智的,也無法獲得最大的收益。因為過早的介入,最可能的結果就是成為冤大頭。但對於個人來說,不能共甘苦,哪裏來的共富貴?”


    宋子文苦笑道:“原來你都清楚。也難怪,像你這麽精明的人,怎麽會看不出來?我是多心了。”


    其實王學謙不說這個冤大頭是誰,宋子文也能感受出來,同盟會成立之後,最大的捐助者就是江浙財團中繅絲商人中的豪商,張家幼子,張靜江。雖然張家並非舉族投靠,但給予的支持也是數十萬不止。張靜江本人能在同盟會中擁有現在的地位,都是他將所有的財產都悉數給了同盟會的結果。但即便是這樣,張靜江也無法在同盟會中掌握核心權力,這儼然成了王學謙的前車之鑒。


    升米恩,鬥米仇。


    現在的‘國黨’如果有大筆的資金注入,不僅是還了自己,也還了對方。


    “既然你都清楚,我就不多說了。不過還是當心一點,我姐夫或許看在二姐的麵上,即便你說話難聽一些,也不會計較,但他手下的人就難說了。”宋子文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下王學謙:“他也是快耳順之年了,也開始喜歡聽好話了。”


    王學謙想了想,才允諾道:“放心,我知道分寸。我想孫先生也是一個明白人,知道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說話間,宋二小姐離開已經差不過個把小時了,要是再不出門,天就要黑下來了。


    出人意料的,王學謙並沒有坐自己的車,反而是和宋子文擠一輛車,趕赴這次不同尋常的家宴。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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