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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的浮塵還未來得及平定,甫暗下的路燈似是仍有昏黃色的燈光要透出來,細看時卻是晨曦的折射。並沒有太多人會注意到這樣的場景。年輕的白領在街邊等待公車,妝容精致卻遮不住滿臉沉重的倦意。轎車一輛又一輛唿嘯著過去。裏麵乘坐著的是這個城市裏略微富裕但是依舊每天疲於奔命的中產階級們。


    而這個點上,通常不太會出現“上層人士”的影子。更多的,是牽著孩子的母親,玩命似的一路狂奔的害怕遲到的公司小職員,騎著電摩打算出門辦貨的大叔,等等等等的小角色。路邊的早餐店永遠人滿為患,唿喊聲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早練就過耳不忘的神奇本領。


    其實哪裏不是人滿為患。公車站、超市。各種的交通路線像蜘蛛網一樣覆蓋到城市每個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像貨物一樣被裝卸著。整個城市有如一個繁忙的空殼。大家都在奔忙。奔忙著各自艱難的生活。


    李建國和許靜宜早早地起來了,他們要去應聘,對於他們來說,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有興奮,有希望,當然也有迷惘,但更多是滿滿的幸福。殘雲收夏暑,新雨帶秋嵐。下雨過後的空氣,帶著絲絲飄香的泥土的氣息。深深吸一口氣從心底感到一陣涼爽,此刻許靜宜的靈魂漂浮並快樂著,因為她已把傷痛留在了昨天,今天是嶄新的一天,如同被雨洗刷了心靈。


    “沿著這條馬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利德威電子廠了,江夢遠就在那上班。”李建國指著不遠處的龐大建築群接著道:“看到沒,那就是利德威,聽江夢遠說,那隻是在東莞的一個分廠。”


    許靜宜望著前麵龐大的建築群啊了一聲道:“那麽大的廠子,還隻是一個分廠,那老板可真有錢。”


    李建國也很羨慕道:“是啊,人比人氣人,貨比貨得扔,以後,那裏就是我們生活的地方,有你的地方都是天堂。”


    許靜宜用媚眼掃了他一眼,眼角全是笑意,可想到未來,又是滿滿擔憂。李建國早與她心靈相通,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深情道:“別怕,有我,便是死,我也在你前麵,塵世間,除了與你分離,已經沒有讓我害怕的事。”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迴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許靜宜輕輕地吟道。許靜宜是個聰明的女人,聰明的女人懂得抓住男人的心,總能讓男人在不經意中感動著。


    李建國早在很多年前就掏心掏肺地深愛著許靜宜,但每每,許靜宜還能每天都感動著他。就像現在,一句直教生死相許,便讓他感動得差點落淚。


    利德威電子廠大門口早就圍滿了應聘的人,大大的招聘廣告十分顯眼地張貼在廠門口。李建國和許靜宜擠過人群,利德威大門緊閉,但旁邊有個小門,緊挨著是保安室。李建國走到窗口對值班保安道:“大哥,我是來應聘的。”


    真是巧,那值班保安正是昨天去叫江夢遠的小許。小許或許沒認出李建國,每天進進出出那麽多人他也不可能都記住。“應聘哪個部門。”小許看了一眼李建國,覺得有些眼熟。


    “品管課。大哥,你不記得我了,昨天我還麻煩讓你幫我叫江夢遠呢。我是江夢遠的朋友。”


    “我說怎麽眼熟了,那你進去吧。”小許立馬笑指著一幢大樓道:“人事課在一樓。看到沒,靠右那間。”


    “大哥,謝謝。”李建國拉著許靜宜道:“她和我一起來的,也是來應聘的。”


    小許點了點頭,心裏暗自讚歎,這女人真漂亮,真有女人味:“那你們就一起進去吧。”


    人事課負責招聘的於絹最近很煩,廠裏需要各種崗位,員工緊缺,優秀的人才更是零星無幾。特別有一些關鍵崗位,還需要長相甜美,氣質高雅。比如說現在總經辦就緊缺一位文員。可那時候的大天朝之國,改革開放還沒有如春風一樣吹過兩江南北,根深蒂固的觀念中都是在以進國企為榮,南下打工絕大多數都是農民工,便給招聘工作帶來了一定難度。


    李建國和許靜宜進了人事課,讓於絹眼前一亮。那個男人好漂亮,她心裏讚了一句。李建國一雙劍眉下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高蜓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那進來的女子似乎長得也好看。或許關乎女子天生忌妒有關,許靜宜的漂亮也就被於絹直接忽視。所以在於絹看來許靜宜漂亮隻是、似乎而以。


    “你們是來應聘的吧。”於絹熱情地招唿李建國。李建國進來看到人事課圍了了十幾人正在填簡曆有些忐忑,主要怕是自己應聘不上,他倒是不擔心許靜宜,隻是對自己沒信心。簡單地說就是怕不能和許靜宜朝夕相處。他真真愛她到了極點害怕分離。


    “是的呢,我們是來應聘的。”李建國答道。


    “那你應聘什麽職位?”於絹又問道。


    “品管課qc副組長。”李建國汗顏地擦了一把冷汗,他到現在都沒弄明白品管課是個什麽部門,qc又是什麽玩意。昨天隻顧著高興,也沒向江夢遠問清楚。要是人家問起,這不是鬧笑話。


    “那好吧,你先填一份簡曆吧,填完了我會帶你們一起見品管課主管,能不能被錄取他們說了算。”於絹把一份招聘表格給了李建國。


    李建國接過表格越發沒底,“還要見主管。”他心裏暗忖,這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不過,現在隻能硬著頭皮填資料了。


    “你呢?應聘什麽崗位?”於絹對許靜宜道。


    “好像也是品管課,聽說那缺一個文員,所以我就來了。”相對李建國來說,許靜宜自信多了。


    “你們是一起的吧?”於絹一邊給許靜宜派發表格一邊問。


    許靜宜點頭應道:“我們是一個地方一起來的。”


    於絹等所有人填完資料便帶他們去了生產區。到了品管課主管辦公室門口,於絹便說道:“你們在門口等,會有人一個個叫你們進去麵試。在等待的過程中,不要大聲喧嘩,小心會被取消麵試資格。”說她獨自一人先進去了。


    李小茹見是於絹,笑道:“絹兒,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還不是給你們部門帶人來了。”說完她喵了一眼坐在辦公桌邊的江夢遠道:“江課,人我給你帶來了,這都是應聘者的資料,他們都在外麵等。”於絹一邊說一邊把資料放在他辦公桌上。


    江夢遠把手上報表先放一邊,拿起資料粗略翻了翻,看到有李建國和許靜宜的名字,微微一笑對於絹道:“謝了。”然後把資料給了李小茹道:“小茹,你按資料擺放順序讓他們一個一個進來麵試。”


    “好咧。”李小茹接過資料叫人去了。


    於絹便道:“江課,我還有事,先撤,要是人選好了你讓他們找我,我自會幫他們把手續辦好。”


    “好,謝謝。”


    李建國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麵試,就像自已是牲口一樣等著別人來挑,問題是還能不能被挑上?這讓他感到十分屈辱。不管怎麽說,自己還是國企職工,隻是為了許靜宜,他放棄了紅帶子工作。但與生俱來的優越感讓他感到十分憋屈。


    應試者一個又一個進去,然後一個又一個出來,最後隻剩下三個人,李建國和許靜宜對望一眼,許靜宜道:“快輪到你了,加油。”


    果然,辦公室的門又一次打開,李小茹道:“誰叫李建國。”


    李建國道:“是我。”


    “那你跟我進來。”李建國跟著李小茹,辦公室挺大,還有套間。李建國暗忖:怪不得從門縫裏沒看到主管的模樣,等他剛進套間,看到江夢遠,明顯神情一愕,然後第一時間粗話就自然崩了出來:“靠,交友不慎,你這是在玩我呢,還故意讓我最後進來,你不裝逼你會死啊,不知道裝逼會遭雷劈啊,害得我在外麵擔驚受怕。”


    江夢遠哈哈大笑:“我就故意,你咬我啊,不過,還是要恭喜你,你被錄取了。”


    “太沒難度了,簡直是糟榻了我一肚子的學問,不過,看在你誠心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這份工作。”


    “還有比你更不要臉的人嗎?不跟你鬥嘴,你跟許靜宜去找剛才帶你來的那個女孩子,她叫於絹,她會幫你們辦好入職手續,你若有事明天開始上班,但是許靜宜辦好手續後要立即上班,這個是李小茹,品管課的文員,已經辭職了,許靜宜要盡快和她交接,這個沒問題吧。”江夢遠介紹李小茹給李建國道。


    “行吧,反正就是去賓館搬搬東西,再說也沒有什麽東西可拿,我一個人就夠了,我先辦手續去,晚上我請你吃飯。”


    “吃飯改天再說吧,最近生產太忙,沒時間,你先辦手續去,有事迴頭再說。”


    李建國出了辦公室,許靜宜一臉著急地問:“應聘怎麽樣了,有希望嗎?”許靜宜還是挺滿意利德威的工作環境,工廠大、幹淨、員工精神麵貌都挺不錯。而且工資待遇也不錯,她還是真心想和李建國一起呆在這裏,不說雙宿雙飛吧,但也能朝夕相處。故而她還是挺緊張的。


    李建國道:“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那小子真不是東西,故意整我。”


    許靜宜心裏一沉,聽李建國這麽一說,那是沒希望了。她又有些不甘心道:“然道我也不進去試試?”


    “試啥,走吧。”看到許靜宜臉色不好又問道:“咦,你好像不高興?怎麽了。”


    許靜宜努力裝著有笑容道:“沒有啊,這裏應聘不上,咱換一家,我就還不信,這老天爺還能絕咱的路?”


    李建國一愣,才噗嗤一笑,鬧了半天人家是誤會了。趕緊解釋還不忘逗她道:“誰說咱沒應聘上,就咱水平,也是廠長的腕兒。”


    許靜宜驚訝的小嘴張成o字,緊喜道:“你真應聘上了啊!你真厲害,那我呢,我都沒見主管,你拉我走幹嘛?”


    李建國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不逗你了,還應聘啥?品管課的主管是江夢遠,我們要是應聘不上?那不是打他的臉,丟他的人。”


    “之前你怎麽不說,害得我白操心。”許靜宜嬌嗔道。


    李建國委屈道:“先前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也沒問,誰知道他混得那麽好,都成主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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