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本以為就打個架嘛,能有多大陣仗。過去一看,好嘛,整個小會議室都被占滿了。方進一個人坐在角落裏悶著,陶冶攔在他身前,另一邊男女老少起碼杵著二、三十號人,都是迴民,一個個情緒激動,老何和程衛華正唾沫橫飛地做著安撫工作。

    方進一打眼看到陳默進門,剛想站起來,對方就又炸了。陶冶連忙把人給拉迴去,陳默眼角一挑,視線射過來,方進看了他一眼,又鬱悶的退迴去了。

    苗苑左看看右看看一臉的茫然,不過眼看著方進全須全尾的連個油皮都沒擦破一塊,可是對方人堆裏倒好有幾個小夥子鼻青臉腫的。

    程衛華那誠懇嚴肅的表情一轉頭麵對陳默時就憋上了一臉壞笑,三言兩語的介紹了一下情況。才知道原來是方進跑去清真館子裏要葫蘆頭吃。夥計當場就怒了,吼著說沒有。方進一時沒轉迴神,就挺不高興的,沒就沒唄,兇成這樣,再說了多好吃的東西啊,怎麽就沒有呢!方進那聲兒還不小,結果廚房的聽不下去了,拎著菜刀跑出來說就是沒有,你砸場子啊!方小侯啥時候受過這種氣啊,一伸手就把刀子卸了。

    “結果,就這樣了。”程衛華幸災樂禍的攤了攤手:“要說你這兄弟真是不得了,那一條街都是迴民啊,迴民多團結啊,他往人家店裏要葫蘆頭吃,那不找茬嘛,讓人罵幾句也是該的!可偏偏……唉!110接警過去的時候,半條街都追著他打,一個個讓他拿衣服捆了扔地上,我操!牛b!”

    “他不是故意的。”陳默說。

    “對啊,他是不故意啊!剛剛讓我勸著也道過歉了,可人家就是不服怎麽辦吧!”

    陳默慢慢皺起眉,苗苑心想靠你就完了,她連忙跑過去道歉說好話,我們家方進出手沒輕沒重不是故意的,我們家方進是外地人他不懂你們的風俗……哎呀,這位大哥,你放心,醫藥費我們會付的。

    對方吵了半天終於遇到有正主出麵,馬上裏三層外三層把苗苑圍住,老何攔在旁邊說,不要激動大家不要激動……

    方進終於忍不住跳起來拍桌子:“老子說沒打你們就沒打你們,我說對不起了沒?我道歉了吧!!是你們攔著不讓我走!!”

    “沒打……還敢說沒打!!都打成這樣了!!我們要驗傷!!”那邊不甘示弱。

    陳默忽然轉頭看了方進一眼,方進心頭一凜,陳默已經踩上桌子,側身飛踢居高臨下的向方進撲過去,方進機敏的往後閃,一眨眼的功夫兩個人已經對了

    好幾招。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安靜下來。

    陳默一路踢,方進一路退,會議室裏的椅子被踢翻了一地,陳默忽然往前搶了一步,方進下意識的抓起一把椅子往上擋。

    直腿劈掛!

    陳默右腿高抬過頭頂,自上而下的垂直劈下去,方進手上的椅子從椅背到椅麵自中間碎裂,活生生被劈成了兩半。

    29.

    所有人都震驚了,連大氣都不敢喘。

    陳默甩了甩腿,擰身平踢,足弓背起像鞭子一樣抽過去,方進還是退,跟陳默對了一腳,借力又退出去好幾步。忽然眼前一花,一個人影閃過來,氣急敗壞的大喊:“住手!”

    陳默一腳側踢堪堪踢到一半,嚇得魂飛魄散往旁邊倒,方進拚了老命搶上來幫他一把,生碰硬擋,兩個人都跌出去好幾步。那場麵看起來苗苑簡直就像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內力無敵周身環繞起無形的小宇宙,把兩位武林高手生生彈開。

    “你沒事吧?”陳默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緊張地捉住苗苑的肩膀。

    “我沒事!”苗苑怒火衝天的把人甩開:“你說你這個人怎麽可以這樣!!啊?你憑什麽打方進?有你這麽當大哥的嗎??”她指著陳默吼,渾然不知自己在鬼門關上走了一圈。

    陳默無奈的僵著臉,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什麽表情。倒是方進慌忙從後麵扯苗苑:“苗苗嫂,沒關係,真的,默默他……”

    “你別怕!”苗苑迴頭按住方進:“你放心!有我在,我看他還敢不敢再打你。做錯事不能好好說話嗎?一動手就打人,一動手就打人,會打人了不起了麽?有你這麽教育人的嗎?啊?將來孩子生了你是不是也打算這麽打他?我警告你陳默,你將來要敢動我兒子,我跟你沒完!”

    陳默苦笑,求救似的看向程衛華。

    程警察嗬嗬笑了一聲,拖長了聲調說道:“看到了嘛?這才叫打架!人說沒打你們,是沒打吧!真打了你們一個兩個三個還有命在嗎?我真受不了你們,也真好意思,都是大老爺們,這麽多人打一個都打不過,還拖家帶口的往局子裏鬧。我要是你們,我自個關門哭去,丟人訥!”

    自然馬上有人反駁,可是聲息小了很多。

    要說剛剛陳默和方進那一架打得的確懾人,在加上方進這樣也算是被自己人教訓過了,怎麽著麵子也給足了,苗苑好言好語的又再賠了些錢,老何和程衛華一起幫著說好話,終於把人

    給哄了出去。

    苗苑唬著臉迴來,像個老母雞似擋在方進身前,兇霸霸的瞪著陳默。老何冷眼旁觀,借口還要辦手續把陳默拉離風暴中心。

    “唉,不是哥說你啊!”老何一路走一路歎氣:“你這脾氣,大舅子怎麽能打呢。”

    陳默一愣:“那不是我大舅子。”

    呃?老何腳下一停。

    “那是我老戰友。”

    “啊??”老何驚了。

    “哎!”程衛華從後來追上來,彈指拋出一塊碎木片:“可以啊,膽兒夠肥的啊!敢砸警局啦!”

    “明天賠給你。”陳默隨手接下。

    “得了吧!你少惡心我啊!”程衛華大笑,一把攬上陳默的肩膀:“話說,苗苗今天,真的,讓我大開眼界。”

    “小姑娘人蠻好的!”老何語重心長的歎氣:“陳默,你有福氣啊。”

    陳默輕輕點頭。

    有福氣的陳默少校,在迴家的路上被人蠻好的苗小姑娘給嚴重的鄙視了。苗苑拉著方進說我們坐後麵,我們都不陪他坐一起。這種人沒人跟他坐在一起,太過分了,哪有那樣這的,自己人打自己人,胳膊肘兒還有往外拐的,反了他了……

    方進聽得心裏倍兒爽,又想樂嗬又感動,還偏偏不敢笑出聲。

    陳默終於忍不住解釋道:“我打不過方進的。”

    “你胡說,你怎麽可能打不過方進!”苗苑憤怒了。

    “我真打不過他,我身上功夫都是他教的,我出手他就知道我要幹嘛。”

    苗苑大驚。

    “基……基本上,大概。”方進結結巴巴的解釋,他小聲耳語:“其實默默是在跟我一起嚇唬人。”

    “真的?”苗苑將信將疑。

    “剛才那情況,不讓他們看看,會難脫身。”

    苗苑想了半天,漸漸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以後我和方進動手……不,以後任何人動手,你都不許靠近。”

    苗苑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

    “聽到沒有!”陳默提高音量。

    “你又兇我!”

    “不是……”陳默連忙放棄:“你今天嚇死我了。”

    方進忽然震驚的瞪大眼睛,剛剛怎麽了……我沒聽錯吧!默默說他嚇死了,啊啊啊,陳默說我今天嚇死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方進有種全身在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可惜另外那兩人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麽,苗苑伸手繞過座椅按到陳默的肩膀上:“對不起啦!”

    陳默側過頭,臉頰貼著苗苑的手背:“我差點踢到你,怎麽辦?”

    “對不起啊,陳默,我當時氣糊塗了。”苗苑這會兒也後怕起來,背後冷汗直冒,孩子懷著兩、三個月還不太明顯,她老忘記這事兒,太不應該了,這是多麽不容易才懷上的寶貝。

    方進不由自主的慢慢往車門上縮,縮到沒有空間了就貼在門上。他有點兒唾棄自己,怎麽就真木得像個木頭一樣,還是最近心情太沮喪了隻關心自己。丫這兩個奸夫□的都甜膩成這樣了,那粉紅色的泡泡簡直能閃瞎他的狗眼,他居然也能一直視而不見??這麽大個燈泡也虧得苗苑肯容他。

    太沒有革命自覺性了,方進心想,就算人家不讓你走,可這小倆口郎情妾意的這麽成天看著,那不是找虐麽。

    單身男士方進在一天之內第n次發出了求偶意願。

    葫蘆頭事件就此落下帷幕,隻是給新城區警局平添了一條傳奇。陶冶收拾著粉身碎骨的椅子一邊感慨:“老程,你跟陳隊長打過那麽多次還沒死,真是個奇跡啊……”

    陶冶的話音未落,便看到檔案科新來的小美女微微一怔,表情從迷惑到猶疑,從猶疑到驚歎,從驚歎到驚豔……程衛華左右掃了一眼,衝陶冶挑了挑眉,露出半點極度風騷自得的笑意,陶冶頓時很想找麵牆去死一死。

    苗苑把這個故事告訴了蘇會賢,蘇會賢把這個故事告訴了章宇,然後在章宇充滿了崇拜的目光中心頭微微一動。剛好,章宇與人合租的三居室北屋那位小哥跳槽去了北京,方進身無長物不用開自己開夥,10平米的一個小間完全管夠,而且地段優良租金便宜。於是,當章宇驚覺這樁交易試圖表示反對的時候,方進陽光無敵燦爛的笑臉瞬間秒殺了他。

    就像所有異性戀的男人對美女通常都沒有什麽抵抗力一樣,所有同性戀的男人對帥哥也是沒什麽抵抗力的,即使沒什麽肖想,擱身邊瞧瞧也是好的。蘇會賢心中竊喜,自以為得計。

    可惜,神在半空中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凡人若都得心想事成,在天上看戲的還有什麽意思。

    方進的傷好了一些不用每天都去醫院做複健,但是轉業的手續還在辦,終日裏無所事事,結果陪苗苑去做產檢的事兒就著落給了他。苗苑平添了一個勞動力加排隊陪嘮嗑的,

    心情很不錯,方進陪著也挺樂嗬,好像這樣一來,娃兒生出來他也有功了似的。

    天氣就這麽一天天的熱起來,隻是從三月起,就再也沒下過一場雨。幹旱這種事兒與洪水、地震不同,慢火煮青蛙,總是煮著煮著才發現,到發現時也已經晚了。到了七月底天熱得像流火一樣,毒辣的太陽抽幹了一切水分,人走在明晃晃的大街上,一個個被曬得幹枯焦黃,像秋天的枯葉。

    天幹,熱辣,燥……人的怒氣一日日在聚集,情緒不穩,火災頻發。一會兒東家不小心點了個鍋子,趕明兒西家燒了半拉廚房,救護車滿街跑。七月剛起頭,城裏需要出動陳默他們去維持秩序的中型火災就起了兩次,一次半夜被叫走,苗苑心驚膽戰的守到天亮,陳默迴來時一身煙薰火燎的氣味。

    後來苗苑在報紙上看到後繼報道,聽說犧牲了一個消防員。迴家後苗苑無意中提起,問陳默記不記得那人,陳默想了想,搖頭說沒印象,他們隻負責外圍。

    苗苑歎了口氣,說真可憐。轉眼她又忘卻了,畢竟那隻是死在報紙上的人。

    天越來越旱,□要求軍隊配合救災,陳默的五隊第一批就被派了出去。陝西省南部多山,山脈宏大,奇峰迭起。這些年,政府有錢都在造gdp,農村的水利建設幹燒銀子不見響,大把的資金投下去gdp上也不顯數字看不出政績,所以大半都荒廢了。旱時村裏的水井幹枯,都要靠人從遠處的機井裏背水迴去喝。深山小村沒什麽地種,平時村裏的青年勞動力大多外出打工,留下的全是老幼病殘,在天災麵前脆弱無依。

    陳默這一走就是三個禮拜,開始還堅持一天一個電話,後來實在是手機信號不好,通訊時有時無。雖然救災送水幫忙疏通水利這事沒什麽大風險,可苗苑想起來還是焦心,一有電話過來就抱著千叮萬囑的,陳默笑著說好。終於忍不住了,苗苑撒嬌說你什麽時候能迴來啊。陳默想了一會兒說過兩天吧,有個事要迴來。苗苑就成天盼著那兩天快過去。

    結果那天迴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陳默迴總隊述職,說明災區情況,送迴傷病的士兵,調配後繼物資……亂七八糟的事兒全撞在一塊兒。苗苑在家抱著手機等得心急火燎的,脖子都伸長了一個厘米,可是轉念一想起鄭大哥家美麗的嫂子穆紗,又覺得自己其實也挺幸福了,才多久啊,還沒到一個月呢。

    陳默忙完正事就馬不停蹄的往家趕,早就過了半夜,整個小區裏都安安靜靜的,整幢樓隻有自己家裏亮著燈,所有的燈都亮著,在

    漆黑的夜晚顯得那樣通明。陳默有些心疼,又覺得歡喜。

    剛聽到門響,苗苑就跳下床去開門,陳默已經自己開門進來了。

    玄關處的燈還亮著,那是苗苑最喜歡的晶瑩的暖黃色的光,籠了陳默一身的溫柔,靜靜的看著他笑,眼角眉梢都是疲憊盡頭的舒暢與安穩。

    苗苑往前又走了一步,笑著說:“迴家啦!”

    陳默看著她點了點頭,很兇的抱過來。

    任何人灰裏泥裏幹上大半個月不洗澡身上都不會好聞,苗苑笑著躲,說髒死了,陳默卻不依不饒得吻上了她。幹裂翻皮的嘴唇很粗糙,舌頭滑膩,可是……那卻是陳默的味道,苗苑慢慢閉上眼。

    有時候,重要的不是什麽味道,而是什麽的味道,白酒永遠都沒有橙汁好喝,可是白酒更醉人。

    苗苑被放開時微微喘著氣,腦子裏一片空白,有暈眩的錯覺。

    陳默彎下腰抵上她的額頭笑道:“我迴來了。”

    “好臭!!”苗苑紅著臉悶笑,誇張的捂住鼻子。

    陳默全身上下都是泥,一層層板結在作訓服上,活生生把從林迷彩染出了荒漠色。苗苑推著他去洗澡,作訓褲脫下來居然是硬的,筆直的站在客廳裏,看起來簡直有點驚悚。

    不用上肥皂,清水兜頭澆上去,陳默全身上下都流起了黃褐色的泥漿水。苗苑驚得駭笑不止:你怎麽能髒成這樣??

    就是這麽的髒,災區水源金貴,連喝都不夠,用來洗衣服洗澡那根本就是罪惡,每天能有半杯泥湯水刷牙抹個臉都已經幸福的人生。

    苗苑按住陳默的肩膀讓他坐下去,倒了洗發水在手中揉出細白的泡沫。

    盛夏的深夜,氣溫比白天降了不少,清涼的水流經過皮膚時也帶走了躁熱。苗苑的手腹輕柔的在陳默頭皮上打著旋兒,洗發水一開始不起泡,不小心添多了點兒,細膩的泡沫大團大團的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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