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像他那樣。”陳默說:“沒有什麽可以影響我……除了你。”

    苗苑忽然就哭了,那是強忍了多時的眼淚,一直沒能流下來過,此刻無聲無息的沾濕了陳默的胸口。

    “我媽跟你說了雲姐的事兒嗎?”

    “是的。”

    “我……我真的很害怕,雲姐後來對我說,其實她很後悔,她很後悔為什麽一開始要和姐夫吵架,一開始總是覺得自己很委屈,不給姐夫留餘地,後來才知道如果人都沒有了,連委屈都沒機會。我知道他們都在後悔,可是沒辦法了,那些話都說過了,架都打了,心都傷透了,涼了就熱不起來了。”苗苑緊緊的抱住陳默:“所以我就想,我一定不能讓我們,也變成那樣。”

    “不會的!”陳默溫柔的撫過苗苑的長發。

    “陳默,”苗苑開了燈拉陳默坐起來:“我們可不可以這樣子,我們以後都不要吵架好不好,我們要好好的。我真的很喜歡你,隻要你一直都像現在這樣,隻要你還愛我,還疼我,隻要你像現在這樣對我好……我們其實什麽都不用怕的對不對?”

    陳默吻住苗苑的嘴唇說好。

    何月笛的南京同學姓張,是個保養得當的中年婦人,有些微胖的圓白臉,眉目略帶著嚴厲。陳默隨著苗苑叫她張阿姨,苗苑把大包小包塞到她手裏,笑得很甜。

    張阿姨頗有些無奈的看著何月笛說:“你啊你,有必要跟我這麽客氣嗎?”

    何月笛笑了笑:“你侄女孝敬你,拿著吧。”

    陳默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特別優待,因為張醫生與他在辦公室的單間裏好像閑聊似的討論情況,旁邊沒有半個人。平心而論,陳默是非常合作的病人,因為他沒有尋常人的諱忌。

    但是陳默良好得令人發指的生活習慣讓張醫生的眉頭越鎖越深,沉默了良久之後她試探著問道:“你之前,有沒有經曆過類似放射性輻射,或者,化學品汙染。”

    “有。”陳默說。

    “什麽時候?”

    “大概時間可以嗎?”

    “可以,”張醫生著急的:“重點是距離現在多久了。”

    “最短兩到三年前。”

    啊……張醫生的神色緩下去,失望的。

    “怎麽了?”陳默問。

    “是這樣,人體有會自己的修複周期,所以有些情況是暫時的,很可能過上一年兩年各項指

    標就能恢複到正常值,但是,如果你確定最後的誘因都在兩年前,那情況就不那麽樂觀了,很可能最終恢複需要再過個三、五年,但你的年紀畢竟不小了。”

    “那現在怎麽辦?”

    “目前……的情況,我建議你們可以先做人工授精,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再嚐試人工體外授精,也就是俗稱的試管嬰兒。其實正常來說,像你現在的情況站在醫生的角度,我應該建議你們再等,因為即便在授精之前我們會對你的精子做一些篩選,但是胎兒出現畸變的可能性仍然會高於正常人。不過我主要考慮到你現在的年紀,再等下去,風險反而會更大。所以懷孕之後你們需要及時做產檢,好在有月笛幫你們把關,希望不會有大問題。”

    陳默咬住下唇,半晌,問道:“苗苑要動手術嗎?”

    “需要動一個小手術,這個倒可以放心,畢竟這項技術已經很成熟。”

    “我要和她商量一下。”

    張醫生拍了拍陳默的肩膀說:“應該的。”

    苗苑自然沒有拒絕。

    陳默不知道他們醫生是怎麽算的,最後出結論說自然受孕的機率為1%-2%,人工授精10%,試管嬰兒40%。陳默覺得這事很有趣,這讓他聯想起曾經他們執行任務的時候。

    通過瞄準鏡看向世界,報告說目標100%或者80%。那不是說明你可以看到80%的人體或者整個人,有時候你的視野隻有一個乒乓球大,但那是100%,而有時,你能看到大半人體在你槍口下招搖,卻是0%。所以尋找並把握關鍵,是每一個狙擊手的職業本能。而所謂的80%,其實是指你會有80%的把握……一槍斃命!

    那種感覺很神奇,不是說你開十槍有八個人會死,而是說在這種情況下,你開十次槍,你的目標可能死八次。

    很奇怪吧!很怪異的邏輯,但是陳默之前沒多想過。

    而此時的陳默也隻是覺得有些感慨:原來人的出生與死去一樣,都是別人在為你計算著概率。

    起初苗苑在看到數據之後本能的希望選擇40%的那一項,她像所有的普通老百姓那樣,單純的相信數字標簽。可是後來聽說試管嬰兒需要陳默在南京呆很久,而且越是接近自然受孕的方法對胎兒更有利,苗苑馬上又打消了自己的那個主意。

    所以,有時候說服一個女人很簡單,隻要讓她相信那是對她老公和孩子都好。

    原本像這樣簡單

    的小手術,在家門口選擇個有資曆的大醫院做做也就可以了,可是源於苗苑的小小堅持,陳默還是多追加了幾天年假,陪她留在南京完成第一輪的手術。醫生說這一次你們有1成的把握會成功,陳默心想這真是低得令人難以接受的命中率,好在這一次他們求得是生不是死,你會有很多補槍的機會。

    生命永遠與死亡不同,生命的可貴在於永遠不必絕望。

    那天晚上,當他們再一次迴到西安,自己的家裏。

    苗苑關上燈,悄悄摸索陳默肌肉緊實的腰側,帶著某種暗示。陳默有些詫異的看著暗處那雙流波的眼,輕輕的吻了吻她的臉頰說:“睡吧,最近你也累了。”

    苗苑用力吻上陳默的嘴唇說別……

    有時候激情源於陌生,有時候快感因為熟悉,因為每一個動作都合心意,每一種反應都能體貼……所謂纏綿,像一束絲,一張網,細細密密的繞緊,產生仿佛絞殺的窒息感,卻有濃厚的安寧與暢快。

    陳默在□後片刻的失神中聽到苗苑說:如果懷孕了,就是這一次……

    陳默忽然驚覺,他想起很久之前陸臻說過的,如果你愛得足夠深,你就會渴望被她吞沒。

    一直以來陳默都以為是自己在努力,努力去深愛,感受這人間的情愛,可是又常常不得門而入,他一直以為得把自己縮得很小才能夠被吞沒,卻沒想到,在他反反複複的掙紮中,苗苑已經悄無聲息的包裹住他。

    當所有最堅硬的、最尖銳的、最脆弱的……甚至最微不足道的都被人用溫柔對待,當你感覺到這一點時,就已經被吞沒。

    陳默想,如果這就是深愛,那的確讓人無法割舍。

    陳默的運氣很好,而苗苑將這推定為心誠則靈,半個月多之後孕檢,苗苑看著狹長紙帶上的兩條豎線興奮的差點蹦起來。何月笛仿佛可以通過電話直接目睹她寶貝女兒的冒失樣,焦慮的訓訴說我的祖宗,你最近跟我安生點!!她嚴詞厲令陳默看好苗苑,懷孕的前三個月都危險期。

    陳默笑著說好,一定會的。

    苗苑威脅似的向他呲牙,用那種久違了的,好像無辜小兔子一般的沒有殺傷力的兇狠表情。但是苗苑一把火燒光了之前所有的病理化驗單據與診斷書,她非常堅決的要求何月笛與陳默同時忘記這件事,因為那就是不存在的。何月笛非常無奈於自己女兒的這種幼稚,隻是基於母親的立場,她也沒法提醒苗苑萬一產檢出現異常你還是得再來一次,

    隻能寄希望於冥冥中的運數。而陳默則悚然心驚,他像是忽然看到了這個女孩深藏在甜蜜柔膩的外表之下的絕決。

    是的,她單純無害,然而,如果她真正傷了心,她會迅速決然的忘記你,徹底的,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的年頭孕婦都是寶,女王樣公主待遇,連韋若祺聽到苗苑懷孕後態度都和緩了不少,苗苑還暗暗感慨過老人家的智慧,果然還沒生小孩,婆媳矛盾就是在減少了。

    陳默三十多歲,也算是老來得子,尤其是結婚生子這一類最普通也不過的人間煙火落在他身上總好像有特別引人矚目的效果,一時間苗苗接到慰問電話不絕。

    方進在電話裏老三老四的吩咐苗苑說:我要小子。

    苗苑不屑的嗔他,沒關係,生閨女你就別當那個幹爹了。

    方進大急,連忙表示雖然他要的是小子,但是生了閨女也是他的,幹爹是當定了的。

    而韋若祺畢竟是被我黨培養了多少年的國家幹部,雖然偶爾也流露出如果是男孫就好了的渴望來,倒是也沒有說出諸如你去醫院查一下,如果是女兒就流掉,要努力生兒子之類的雷人話。甚至最近這兩次上門,還給了她一些補品,簡直讓苗苑有點受寵若驚的困惑,苗苑是最樂意投桃報李的人,一時間婆媳互相動產生了一些鬆動的跡象,讓兩位陳先生心懷甚慰。

    可惜,好景不長,很快的苗苑感覺到如果這就是太後的關愛的話,她現在寧願迴到太後當年完全不稀得關愛她的時刻。

    好吧,雖然大商場的購物卡拿著也是很爽的,看著就挺精貴的燕窩偶爾吃一下也頗有一種飛身成仙女的神聖感,但是如果這一切需要讓她被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老太婆橫挑鼻子豎挑眼從頭挑到腳……她還是寧願不要了。

    韋若祺對苗苑的不滿意是全方麵的,從穿衣戴帽到待人接物到……工作環境,從你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高興就笑傷心就哭,到你為什麽喜歡粉紅色蕾絲邊。

    苗苑知道她今年已經24,已婚,並且已經懷孕。但是她完全不覺得這些標簽有必要讓她改變自己的衣櫃,尤其是連陳默都沒有表示出不滿的時候。她仍然喜歡不那麽精致的眉毛,不喜歡化妝,喜歡可愛的像水果一樣的便宜飾品,喜歡那些讓她看起來有如十八歲的衣服。

    苗苑覺得我們總是會老的,所以不用著急,要努力年輕,隻要出門見人時還不讓人惡心。但韋若祺顯然是不欣賞的,那種如同稚嫩小生物的氣場讓她

    莫名的惱火,她同樣不能接受她的媳婦穿著四百多塊錢的白色娃娃領大衣笑嘻嘻的站在她麵前,帽子上綴著可笑的大顆兔毛球,還試圖讓她認可這樣很漂亮。

    清明時近,因為過年時沒有迴老家,這一次韋若祺要求陳默請假,並帶上他們一起迴老家掃墓。據蘇媽媽與王媽媽的聯合分析這就是緩和,這就是在釋出善意,所以苗苑雖然覺得挺累的吧,還是很盡心盡力的準備了所有的禮物,甚至還考慮到太後的品味,在蘇會賢的指點下買了一件剪裁瘦削的黑色風衣。

    當然苗苑自覺那衣服上身她就老了十歲,而且卡得她腰不夠細、腿不夠長、臉上太圓……好在她現在懷孕了不用穿高跟鞋,然而這更加致命的讓她看起來腰更不細、腿更不長、臉上更圓。

    苗苑痛苦的腹誹,這簡直就是受罪。不過韋若祺這次看了她就沒怎麽太數落,這多少讓她覺得還有那麽一點值得,好在一年也就見這麽一次老家人。用苗江的話來說,你就當是坐牢,也給我把牢坐下來吧。

    苗苑的心情很悲摧,她別扭的問陳默說你覺得我現在這樣好不好看,陳默看了她一會忽然笑起來,吻了吻她的額頭說你穿什麽都好看。

    苗苑越發悲摧的感覺到什麽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另外把一個男人往聰明培養的風險巨大。

    韋家在十裏八鄉很有名,因為韋若祺官做得夠大,正處是一個縣級市市長的行政級別,所以她完全可以在鎮上擺出市長的派頭,更別說家裏還有一位廳級幹部撐腰。關於韋家長女自強不息光宗耀祖的故事,在附近幾個鄉鎮都是一段勵誌的佳話,所以韋若祺迴去一次的聲勢浩大。當然在苗苑的印象中那就是連綿不斷的飯局,從官宴吃到家宴,從這家吃到那家……

    起初還好一些,不過是一些官麵兒上的宴請,到後來七大姑八大姨上陣,風向忽然就不對了,席間的話題從韋處長的兒子真有出息,媳婦年輕漂亮,陳老先生什麽時候再出來主持工作……陡然轉向了,陳默你這樣是不行的,婚怎麽能這麽結;陳默你那樣是不行的,你媽媽養你這麽大容易麽,你怎麽能讓她傷心;陳默你這樣那樣都是不合常理的,過年怎能……

    苗苑一邊默默的啃著雞腿,一邊默默腹誹,哪裏來的規矩誰家的常理,中國這麽大,憑什麽你們張張嘴就全代表了,韓國來的麽?她聽著那些婆婆阿姨們時而義憤,時而痛心疾首,雖然那些大棒表麵上全打在了陳默身上,可是以苗苑那並不玲瓏的心竅都聽出了濃濃的指桑罵槐。

    而事實上,對於苗苑來說,在任何時候,指責陳默都會比指責她,更讓苗同學感覺憤怒。

    當然,白斬雞還是很好吃的,是本雞,貨真價實的,苗苑很阿q的安慰自己,你看,好歹還有雞吃。她自從懷上了之後就變得特別能吃,飯量比原來漲了三倍不止,而且酷愛高蛋白食品——也就是俗話說的肉。

    22.

    陳默有些憂慮,因為用肉眼就能看出苗苑不開心,但是這姑娘又似乎還沒到要發飆的程度,他就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提醒她,陳默畢竟是個男人,在對待任何老婆有可能會生氣的問題,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上帝保佑,你其實不在意!

    可惜天不隨人願,最後一頓飯是韋若祺唯一那個留在本地的親妹妹請的,關係最親近於是說話最不客氣,苗苑聽到最後幾欲發飆。

    好嘛,合著沒結婚就你羞辱我,婚禮上不幫我,結婚後給我甩臉子擺架子……這些,都成應該的啦?合著我忍得內傷,不跟你計較,到頭來我一身的錯,陳默一身的錯?這到底哪家的歪理哪家的怪禮數?

    當長輩怎麽了?當長輩的比小輩多活了那麽些年,不是應該更聰明更懂事兒更知道應該怎麽心疼人好好過日子麽?怎麽反而脾氣更大更任性,有錯還不認,反而要小輩兒來遷就?

    苗苑想不通,這不是她這麽多年來受到的教育學到的道理,她甚至差點拍桌子就想反駁,可是看著陳默無奈的沉靜與韋若祺那難以形容的驕傲,她又默默的把筷子伸向了一塊雞。

    陶冶曾經對她說,你永遠不都能跟一個純流氓吵架,因為他會把你的人格拖到跟他一樣的水平,然後用他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當時,陶陶口中的那位流氓是程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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