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竹箭穿過柵欄門的縫隙,向著虎眼飛過去。


    我還是太緊張了,隻考慮到風的因素,卻沒有想到竹箭飛過去的一刹那,尾部可能會碰到樹葉而改變飛行軌跡。


    隻有不到兩米的距離,竹箭擦著虎須落在沙灘上。


    白虎猛地一閃身,它被激怒了,往後跳了五六米,嗷嗚嗷嗚吼叫。


    我看到它的血盆大口,吼聲震得樹葉嗡嗡搖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味。但是,它並沒有撲過來,就那麽一直站在遠處,用兇殘的目光注視著我們。


    為了徹底激怒它,我再次彎弓搭箭,這一次我必須射中它的身體。雖然竹箭對於老虎來說威懾力不大,但隻要讓它感受到疼痛,這頭把我們囚禁在洞穴的畜生,就會撞向陷阱。


    忽然這時,白虎停止了吼叫,耀武揚威的姿態也不見了,它再次趴下身來,翻到一側,露出腹部的兩排虎乳。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竹箭不能射穿虎皮,卻能紮開它的軟肋。


    我將木弓拉滿,眼看竹箭就要射出,林紅音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


    “維京不要。”


    “怎麽了?”我扭頭驚訝地問道。


    “你看,一隻小老虎,它躺下來是為了給自己的孩子哺乳。”


    我往兩邊瞅了瞅,果然看到一隻乳白色的小虎崽子,往這邊飛奔而來。看它的體型,應該不到一個月大,身上還是毛茸茸的胎毛,就像一隻家貓般可愛。


    沒想到林紅音不但對人類善良,對待野獸同樣如此,有時候善良是人性的優點,但有時候善良會讓人喪命。


    “它一直都想吃了咱們,那是老虎,我必須殺了它,要不然大家都會沒命的。”


    心裏實在太著急,我說話的語氣明顯重了許多,幾乎是衝著林紅音喊出來的。


    林紅音並沒有因為我的魯莽而生氣,她央求著說:“等那隻小老虎吃完奶,好不好,要不然它會餓死的。”


    母老虎一死,小老虎必然活不了,就算我們不殺它,它現在也無法獵食,估計給它肉,它都消化不了。


    看著林紅音滿含期盼的目光,我深深地歎了口氣,隻好將弓箭放了下來。


    那頭白虎已經餓極了,它的腹部已經深陷。龍卷風不但給人類帶來大麻煩,還給自然界的動物們帶來災難,白虎無處覓食,寧願趴在風雨中,將我們四個人類困守在山洞裏整整一夜。


    小老虎終於吃完奶,從它母親的懷裏爬了起來,不知身處險境的小家夥,居然搖頭晃腦的跑到柵欄門前,用一雙萌動的目光,打量著我們。


    “真可愛,要是能養一隻就好了。”


    看來,不知身處險境的,不隻小老虎一個,還有我身後的溫小柔,少女已經被眼前的萌物所深深地吸引住,她甚至走上前來,將手伸出柵欄門,摸了摸小老虎的腦袋。


    我怕溫小柔被咬到,急忙拉迴她的手。


    “不許再做這樣的傻事,看看那張血盆大口,它會把你吃掉的。”


    溫小柔似乎不以為然,但還是乖乖退了迴去,時不時用手指逗那隻小老虎玩耍。


    我不覺得自己太殘忍,對野獸慈悲,那就是對自己殘忍。


    眼瞅著那頭白虎再次走過來,我又一次舉起手裏的弓箭,結果又被林紅音給攔住了。


    “維京,你有沒有覺得,它可能並不想攻擊咱們。”


    我驚訝地合不攏嘴,如果這句話出自溫小柔之口,倒也沒什麽,畢竟少女是天真的。可林老師說出這種話來,讓我不禁懷疑,她是不是……


    “老師你……”


    林紅音打斷我的話,說:“你好好想想,咱們在山洞裏呆了一宿,那隻白虎什麽時候來的,咱們都不知道,倘若它真想攻擊的話,肯定不會等到咱們發現它吧。”


    “可是……”


    “比如咱們還沒有堵好門的時候,你一個人應該頂不住柵欄吧,可它就站在洞口,寧願被風吹雨打,也不撞門進來避風避雨,身上淋透了,它隻是抖一抖雨水,哪怕你射它的時候,它也隻是象征性的吼叫幾聲,並沒有發起攻擊。”


    其實林紅音說的這些,我早就已經想過了。但我並不覺得它是不想攻擊,而是在等待時機。


    可是小老虎的出現,又讓我心生迷茫。


    都說虎毒不食子,那母老虎明明知道自己身處危險,它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孩子唿喚過來呢?


    忽然,溫小柔喊道:“你們快看,它們全都跪下了。”


    我急忙望向洞外,果然發現那頭母老虎,後腿撐著身子,前爪匍匐在地。


    這極有可能是它進攻前的準備姿勢,但是多慮了,白虎並沒有發起攻擊,而是屢屢用嘴巴將自己的孩子按倒在地。


    小老虎很是不耐煩,剛爬起來,就又被它的母親按倒,直到放棄掙紮。


    難道真像溫小柔說的那樣,它們是在下跪?


    白虎的行為,讓我們一頭霧水。


    林紅音說道:“它會不會有事求咱們?”


    在我以為,這個問題是那麽的幼稚,老虎智商比狗還低,它們怎麽可能懂得求人。


    而且,紅音島是一座無人荒島,老虎一定沒見過人類的樣子,在它眼裏,我們隻是獵物。


    兩頭老虎匍匐在地上十幾分鍾,母老虎不停舔舐著小老虎的身子,偶爾會抬頭看看我們,根本找不出想要攻擊的意思。


    我壯著膽子,試探性的伸出一根木棍,用它敲了敲母老虎的頭頂。它先是齜牙咧嘴瞪了我一眼,看上去有點不耐煩,但很快就又默許了我的挑釁,任由木棍怎麽敲打,它都不動怒。


    這還真是奇怪,莫非趴在我們麵前的不是一頭老虎,而是一隻大貓?


    林紅音的猜測,引起了我的注意,說不定這頭白虎,真的有事要求我們。


    昨晚它守在洞口一夜,說不定不是為了要吃我們,而隻是安靜的做一個門神,守護我們的安全。


    剛剛還覺得林紅音的想法幼稚,此時此刻,我的想法不也一樣幼稚嘛!一頭野生白虎,它怎麽可能幫我們看門,而且餓的饑腸轆轆,還能夠風雨無阻,連最忠誠的狗,都不一樣能夠做到吧。


    這時,我手裏的木棍,好像碰到了什麽東西。


    我小心翼翼的挑開白虎其中一隻耳朵,那裏居然打著一塊金屬銘牌,上麵還寫有字母。


    “老師你看那上麵寫的什麽?”


    林紅音是英語老師,她念了一遍,說道:“animal-electronic-identification,直譯過來就是動物電子標識的意思。”


    果然是一頭人工馴養過的孟加拉白虎,具有這種白化基因的孟加拉虎,全世界不過百隻左右,動物電子標識其實跟人的身份證一個道理。


    如果沒猜錯的話,它耳朵上的銘牌裏一定有電子芯片,上麵記載著這頭白虎的所有信息。


    就算是一頭動物園裏跑出來的白虎,我也不敢輕易相信它。


    正當我們四個人商量接下來怎麽辦的時候,那頭白虎又開始吼叫了,而且虎頭總是朝著北邊某個位置,它每吼一聲,就迴頭看我們一眼,然後轉過頭去再吼一聲,反複不下十幾次。


    “你們聽,是不是有東西在叫。”


    楊采薇的耳朵很靈敏,她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於是我們屏住唿吸,仔細聆聽。


    那個聲音極其微弱,聽上去像是野貓,但似乎又不是,直到趴在洞口的小老虎也叫了一聲,我們終於恍然大悟,那是另外一隻小老虎。


    林紅音說道:“會不會是那隻小老虎出事了,所以白虎媽媽過來向我們求救呢。”


    她的猜想,很快得到楊采薇和溫小柔的一致讚同,但是我卻怎麽都不敢相信,一頭野獸,為了救自己的孩子,居然趴在風雨中苦苦守著我們一個晚上。


    但仔細一想,林老師的猜測似乎也不無道理。白虎既然是人工馴養過的,那它記憶裏一定知道人類無所不能,遇到困難,自然是找人類尋求幫助。


    我感覺自己就是個瘋子,竟然替那頭白虎找了一個如此高尚的理由。


    反正也是被困,如果它不離開,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木柴燒完了,沒有篝火就隻能吃生魚片,晚上還要遭受熱帶潮濕氣候的蹂躪。


    想到這裏,我收迴木棍,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白虎極為警覺,當它看到我的手時,急忙用嘴巴將自己的孩子叼走。但它自己並沒有離開,而是整個都趴在地上,腦袋也耷拉下來。


    我摸到了老虎的頭,它閉著眼沒有反抗。


    三個女人臉上全都露出了笑容,這說明它確實不會輕易傷害到我們。


    但要不要打開柵欄門,卻是個艱難的抉擇。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頭白虎似乎猜到了人類的顧慮,它趴在地上後撤五六米遠,然後站起身來,帶著小虎崽子,跑到百米之外的海岸邊上。


    它就在我們的視野範圍之內,如果我們走出山洞,它要是發起攻擊的話,我們也有時間再次躲迴洞裏。


    我將這個想法告訴三個女人,想聽聽她們的意思,居然沒有人反對。


    那就賭一把,豁出去了。


    “記住千萬不要慌,也不要激怒它,如果它敢撲上來,你們第一時間往迴跑,不用擔心我。”


    三個女人紛紛點頭,我一手持刀,一手將頂在柵欄上的木棍通通挪走。


    門開的一瞬間,海風撲麵而來,清新的空氣讓人無比舒爽,但我們沒有時間享受。


    野貓一般的哀鳴,似乎就在頭頂。


    當走出山洞,我抬頭瞭望,隻見懸崖半空一棵彎脖子樹上,趴著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白虎。


    林紅音猜對了,白虎真想讓我們救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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