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朗那種有意無意的激動矛盾煽動對立的惡劣行徑,也隻能先把自己的軍事技能練好了再說。

    春秋兩季,是主要的常規演習時節,大部分都是軍區考核的性質,以師團為單位,考核小範圍野戰的能力,而藍方這邊的基本戰術也已經非常成熟,以特種尖刀分組滲透,指引空中力量和炮團定點打擊,玩得就是個快準恨的工夫,很有一點仗著先進武器瞧不起人的意思。

    可是沒辦法,誰讓咱們國家的實力相對弱呢?

    麒麟幹的就是友軍的活,高,精,尖,和a國佬一般無二的可惡和招人不待見。

    陸臻他們的運氣好,加入隊裏還不到半個月就迎來一次演習任務,像這種常規賽老隊員們都已經打麻木了,可新丁到底不一樣,陸臻還好點,徐知著和杜明興奮得差點一夜沒睡著,大清早的站在停機坪上新人們都有點激動過頭的黑眼圈,反觀老兵,一個個抱著槍輕鬆的聊著天,不屑的神氣從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來。

    他們做得太明顯,連杜明都感覺到了那種輕視,悶聲不吭的低著頭攥著槍,徐知著走過去把手按在他頭上,杜明抬起眼來看他,臉上帶著紅:“我,我給你丟人了。”

    “哪兒的話嘛,你……”徐知著笑開,探身過去給他看自己的黑眼圈:“看嘛,我能比你好多少?”

    杜明很認真看了一下,馬上又為他憂慮上了:“這咋辦?你會不會看不清。”

    “傻了吧,這算什麽,咱三天不睡不也照樣打十環?”徐知著拿手肘撞杜明胸口:“放心吧,沒事兒。”

    杜明被撞得悶哼了一聲,笑得白牙閃亮,陸臻被他的牙晃到,轉過頭來看,徐知著衝他擠眉弄眼的招招手。

    “哎,知道不?聽說等會兒演習的時候是一舊帶一新。”徐知著看陸臻走近。

    “嗯!”陸臻沒打聽過,不過想想,應該也就是這麽迴事。

    徐知著按著杜明和陸臻的脖子把三顆腦袋湊到一起神秘兮兮的壓低了嗓子:“所以,知道不,兄弟我剛剛去求了鄭楷大哥,他答應等會帶著我。”

    “唔,那不錯啊!”陸臻道。

    鄭楷兇歸兇,黑臉歸黑臉,人品是沒得說,技術更加沒得說。

    “所以啊,你們兩個趕緊的找老隊員套近乎,怎麽說也得挑個牛點的,多學點東西不說,演習的時候就不容易掛啊,對吧,趕緊的,動作起來……”徐知著用力拍著這兩人的背。

    陸臻想想也有理,站直了身體四處看,新舊配長短接合,陸臻的目光溜連在陳默身上,冷麵殺神雖然很冷麵很殺神,但也同樣的,技術上沒話說。陸臻還在猶豫不決,夏明朗已經過來整隊了,簡單交待了一下注意事項,便開始分組。

    一般來說,做生不如做熟,所以除開特別需要,大家都會有固定的分組,不過這次的任務有新人,夏明朗重新打散了人讓大家自己結對子,陸臻正打算抬腳,被夏明朗從背後兜上來攬住了肩膀:“你就跟著我吧。”

    “呃?”陸臻不自覺警惕,連背都繃上了。

    夏明朗頓感受傷:“怎麽著,我配不上你?”

    “隊長!”陸臻無比真誠的說道:“我怕拖了您的後腿。”

    “沒關係,我腿粗。”

    夏明朗拍拍他肩膀,留下陸臻目瞪口呆的傻愣在背後。

    一聲哨響,全員登機。

    鄭楷按慣例坐在夏明朗旁邊,看到對麵的陸臻明顯不安,忍不住打聽:“你又把他怎麽了?”

    “沒什麽,他精神過敏。”夏明朗道。

    鄭楷默了一會兒,感慨:“也不能怪他啊!”

    夏明朗極為無辜的看了鄭楷一眼:“老鄭,連你都這麽看我?”

    鄭楷實在被他荼毒久了,功力深厚百毒不侵,於是相當有種的點了一下頭。

    夏明朗一下子笑出來:“行行,你夠狠。”說完閉了眼,靠了個比較舒服的位置養神。

    陸臻一直等到夏明朗閉上眼睛才覺得安心,無聊的左右看了看,有種難以言明的滋味在心頭化開,一些期待,一些忐忑,一些惶恐,像是初戀的少年要去約會夢中的情人。

    飛機直接把他們帶到了演習區外圍,低空繩降,陸臻目送一組組的隊友跳出艙門,輪到他自己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手套摩擦在尼龍繩上,嚓嚓作響。

    陸臻先下,夏明朗落地的時候看到陸臻趴在地上,忍不住上去踹了一腳:“戰術陣形,別以為演習還沒開始。”

    陸臻應了一聲,握著腳踝站了起來。

    低空繩降,地麵上雜草橫生,他的運氣不好,落地時踩到一塊碎石,腳踝扭轉,劇痛鑽心。

    夏明朗垂眸看了一下地麵,幹脆利落的說了一個字:“走!”

    直升機的轟鳴在頭頂遠去,陸臻咬了咬牙,追上去。

    腳沒斷,陸臻在快

    速的奔跑中感受來自腳踝的痛,沒有脫位。

    拉傷?扭傷?

    其實跑起來之後,就沒有那麽痛了。

    進入演習區,夏明朗和陸臻開始交叉掩護著前進,雖然這樣的邊緣地帶按理說不會有什麽紅軍偵察潛伏,但有些技術動作在訓練日久之後已經化為了身體的本能,而且在長距離行軍中,跑跑停停是最能保持體力和身體興奮度的選擇。

    兩個小時之後所有的卡位進入預定區域,陸臻聽到耳機裏一聲聲報告,夏明朗從腳袋裏掏出作戰地圖,描點劃線,一張陰森的網悄然無聲的張開。

    “過來看著,注意警戒。”夏明朗道。

    他同時下了兩個命令,但是並不矛盾,一個合格的特種兵,就是應該能一心二用。

    陸臻一邊留意四周的環境,一邊默記整個地圖上的圈點勾畫,作戰方案在出發之前已經沙盤推演過一次,但是理論與現實總有偏差,正式進入卡位之後,一些點離開了既定的位置。

    “嗯!”陸臻衝夏明朗點頭。

    “全記住了?”夏明朗問道。

    “記住了。”

    “很好!”夏明朗把地圖折起來拍到陸臻胸口:“接下來你帶路。”

    “是!”

    陸臻拔腿就要走,卻夏明朗一把拉下:“急什麽?演習還有一個小時才正式開始,別說我們占便宜,休息一下。”

    “哦!”陸臻端著槍坐下來,豎起耳朵分辨風聲裏每一點細微的聲音。

    “腳什麽樣了?”夏明朗問道。

    “哦……還好,沒事。”

    “我看看!”夏明朗伸手。

    陸臻一時錯愕,夏明朗已經把他的腳踝抓到手裏,解開軍靴的鞋帶。

    “還可以!”夏明朗在紅腫的地方按捏幾下,從腿袋裏抽出一支長條形的醫用塑料瓶,他抬頭平靜的看了陸臻一眼:“疼也別叫出聲來。”

    “明白。”陸臻咬牙,一臉的毅然決然。

    夏明朗輕笑了一聲,在虎口抹上藥搓熱,按到陸臻腳踝。

    出乎意料的,不疼!

    至少,決不是會讓陸臻忍不住叫出聲的疼痛,陸臻睜大眼睛詫異的看過去,又像是忽然想通了似的,自嘲的笑一下。

    “沒感覺?”夏明朗看他神色。

    “還好。”陸臻如實的迴答。

    “那就好,”夏明朗鬆了口氣:“沒傷筋動骨。”

    陸臻眨了眨眼:“隊長,你剛剛讓我別叫出聲……。”

    “嗯,我怕你傷到肌腱,那就疼了。”夏明朗把手上的藥揉進陸臻的皮膚裏,撕了一大張膠布包住腿踝:“行了,以後有傷要及時處理。”

    陸臻默默的收迴腳去自己穿鞋。

    人有時候還真是犯賤啊,陸臻心想,被這混蛋耍習慣了,難得的一次真誠以對,居然能感動成這樣子?

    雙城對峙18

    18.

    晚上六點,演習正式開始。

    陸臻按預定路線領隊搜索,在整個演習區,無數個像他這樣的黑色小點,在一絲不苟的按照規跡運行著。

    “隊長,不打嗎?”

    陸臻目送第二隊紅軍的移動哨離開視野,不可否認,他有蠢蠢欲動的渴望。

    這樣近的距離不用開耳機,夏明朗摸著槍口:“我挑食。”

    “那我們現在幹什麽?”

    “等天再黑點,摸到他們營部去。”夏明朗伏低在草從裏,不說不動的時候就算是他親媽站在他麵前,也別想認出自己的親兒子。

    陸臻把所有壓在喉嚨口的話都咽下腹中,乖乖的等待。

    曠野寂靜,天空中有明亮的星辰,耳邊有清風宜然,看起來似乎是很美好,呆久了就完全不是那麽一迴事了,其實在自己家的美好被窩裏一動不動趴上兩個小時,也是種折磨。

    天色黑透,夏明朗伏在山脊上用望遠鏡往下看,灌木叢有不正常的晃動,又一隊巡羅的士兵走過去。

    演習已經開始,耳機裏有分組在報告,一些地方已經動上手了。

    夏明朗把手掌往下一壓,兩條人影無聲無息的從灌木叢中滑行而過。

    分辨樹枝不正常折斷的痕跡,毫無聲息的搜索與潛行,這些科目在試訓已經練過無數次,可是陸臻仍然覺得驚歎,因為沒想過原來有人可以做到如此行雲一般的流暢。

    接近到一定的範圍,暗卡明哨增多,無法再向前,不過憑借地麵上的履帶車痕也足夠判斷出紅方的軍事規模以及營部的大概位置,夏明朗把經緯坐標係傳給藍方的炮團,半個小時之後火炮從天而降,標記戰損的白石灰濺得一天一地。

    “這簡直就是屠殺。”陸臻輕聲道,他與夏明朗一槍未發,已經重創了一個重裝營。

    “你覺得不公平?”夏明朗道。

    “難道公平?”陸臻反問。

    “哦,那要不要向演習指揮部投訴?”夏明朗轉過頭,墨綠的油彩塗了滿臉,隻剩下一雙眼睛幽幽然發著光。

    “不用。”

    “哦?”夏明朗詫異:“那說說為什麽?”

    “不對等戰爭,要得就是不對等。”陸臻有點心酸。

    黑暗中隻有一張模糊的臉,可是陸臻莫名其妙的感覺夏明朗在笑,但是夏明朗馬上給了他一個短促的指令:“轉移了,跟上去。”

    “隊長,你認為他們會去哪裏?完畢。”陸臻在奔跑中壓低了聲音用電台交流。

    “你說呢?完畢。”夏明朗在一個隱蔽點停下,警戒前方。

    “夫子果真循循然善誘人。完畢。”陸臻越過他,進入下一個物色好的隱蔽點。

    “那就滿足我啊!完畢。”

    “初步估計戰損三分一,目前兩個選擇,留下來繼續牽製,向附近營團轉移,不過我無法確定判斷。完畢。”

    “你覺得哪個選擇對我們更有利?完畢。”

    “我方要求,速戰速決,集中打擊其指揮樞紐,所以轉移對我們更有利。完畢。”

    陸臻沒聽到迴音,等了一會兒,有點遲疑:“隊長,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很好,完畢。”夏明朗道。

    紅方顯然並不打算讓人如意,依托地利優勢,重新建立陣地,死守一方要害。

    “繼續炸?”

    摸清了經緯坐標,陸臻卻看到夏明朗在猶豫。

    “你看地形,火炮打不進去,剛才那麽一打,我們的陣地也都暴露了,暫時發動不了第二次進攻。”

    夏明朗開了通話器向藍方總指揮報告情況,陸臻攤開地圖坐在地上,若有所思。

    “想怎麽呢?”夏明朗敲陸臻的頭盔。

    “我在想,紅方要怎麽樣才能贏。”

    天色微明,陸臻這一次倒是真真正正看到了夏明朗嘴角微彎,在笑。

    “說來聽聽。”夏明朗在他身邊坐下,一邊拿著望遠鏡觀察地形,一邊拿出壓縮餅幹來吃。

    “你很閑?”

    “指揮部決定先守著,壓了半個營的人在裏,有點危險。”

    陸臻放心了一些,也拿出

    餅幹來啃,猛咬了幾口混水吞下去,一頓飯吃得比眨眼還快,夏明朗笑,拖長了聲調說道:“慢慢吃,別咽著。”

    陸臻臉上一白,哼了一聲:“習慣了。”

    “說吧,如果你是紅方,這仗怎麽打?”

    “輸定了!”陸臻咬牙,字字含血。

    “哦?”夏明朗挑眉。

    “藍方連指揮所都不在演習區域內,主要利用遠距離打擊,我是真的想不到紅軍還怎麽贏。”陸臻氣憤。

    “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紅軍臥底。”夏明朗笑道。

    “小生的胸口永遠跳動著一顆紅心。”

    “還是覺得不公平?”夏明朗看著大山對麵,每一次演習結束,嚴隊的參謀接電話都會接得手斷,各路大神過來罵街的紛紛不絕,氣不過,因為實在太不公平。

    可是……

    “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陸臻道。

    夏明朗忽然也覺得有點心酸。

    “你能理解?”夏明朗看著他,笑容溫和,意味深長。

    陸臻覺得他似乎又一次被蠱惑,那兩個字,理解,似乎涵蓋了很多東西,而絕不僅僅是指這一場演習。

    他在問,你是不是能理解?

    理解之後呢?

    原諒?

    陸臻想到了那隻灰撲撲被人踩在腳下的饅頭,他搖了搖頭,把話題拉開,拉到最宏觀的視角去分析,於是夏明朗聽到他清晰鄭重的說道:“我覺得我國在百年之內,對外用兵都會非常謹慎。”

    陸臻注意看了一下夏明朗的神色,隔著厚厚的油彩,沒有看到錯愕,於是略有失望。

    他於是繼續說下去:“所以目前軍備的重點是戰略防禦,而不是進攻,而唯一有可能襲入到本土的作戰模式,就是如此。”

    “一切從實戰出發。”夏明朗扔給他一句非常準確的俗詞。

    這是一句用到濫大街的話,陸臻記得當年他家旅長每天都會把這句話重複十幾遍,可是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讓他覺得震動。他看著山穀深處,驚恐的防禦著遠方不明方向敵人的紅方部隊,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他覺得悲哀,越是贏得輕鬆卻覺得急躁和心疼,那絕不是一種會令人娛愉的感受。

    即使是勝利。

    “我們要怎樣才能贏?”陸臻看著夏明朗,很認真的問。

    夏明朗聽到他在

    說我們,但同時他明白陸臻不是在指藍軍。

    “你說呢?”夏明朗迴答,卻仍然是個問句。

    “最好的防禦當然是利用海空的力量,禦敵於國門之外。可惜現在還做不到,所以隻能依靠縱深來拖住敵人。但是像這樣被動挨打,永遠都不會贏,伊拉克是最好的例子。”陸臻的目光很銳,初升的朝陽印在他的眼睛裏,瞳孔被染成了金色。

    “我們不會贏,但是,也不會輸。”夏明朗的聲音低沉,像是挾了冰核的水,緩緩流動:“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在空軍和海軍如此發達的今天,陸軍仍然是最重要的軍種?”

    陸臻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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