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模糊中,卻見娟兒雙手掄圓,陰風陡起,我和若晜一下撲入半月形的潭心。


    一刹間,最後留在腦際的印象,是伴著我和若晜的一個黑影一飄。


    而後是看到姐姐竟然突地笑臉盈盈,全身飛起,直撲圓石,紅光閃動間,姐姐與圓石合為一體。


    輕輕地摟了若晜的柔肢,我的淚水浸在冰冷的潭水裏。


    我想就這麽沉下去吧,最好讓我停止思考,傷心欲絕不是一個裝逼的詞,是我此刻真的想就這樣。


    手臂突地有拉動,隱約是條黑影。


    更緊地摟了若晜,水中我也能聽到她哭得哽聲噎氣。


    冷,透骨的冷,最好把我的心也一起凍僵了吧。


    卻是快,迅急,是黑影子帶了我的手臂,直朝前衝去。


    唿地鑽出時,陰風撲麵而來,濕溚溚的水落在草皮上時,我知道我和若晜站到了一片草地上。


    哦,熟悉,古碑村的斜坡。


    隻是沒有了半月形的骷髏,也沒有浸出的水,當然更沒有了姐姐。


    遠處一條黑影側身對著我們。


    我一個大揖:傷心之人感謝救命!


    “你還有心可以傷心,那姑娘無心連傷心也做不到,豈不比你更慘!”


    啞而沉的聲音,怪而詭的邏輯。


    看來是個老頭,黑衣黑蒙麵。


    心裏一動,有點象老祖的側影子,但不敢肯定。


    怎麽會碰到老祖呀,還救我們,我怪我此刻的想法太多,傷心惹的禍呀。


    老頭的話卻一下提醒了我,本來是去找迴周春的心,卻是不但沒找著,反搭進了姐姐。


    撲!


    突地一個黑包袱被老者一丟,撲地掉到我腳邊,是黑色塑料方便袋,不過顯然是裹了很多層。


    “快拿去吧,賓館那姑娘還有三個時辰,傷心頂狗屁,求人不如求自己!”


    語落,老頭忽閃不見。


    狐疑地解方便袋,還有抖動,心裏突地一跳,快快地解開幾層,一顆鮮紅的跳動的心。


    明白了,這就是周春的心呀!


    人道無路天相助,情至極處反陌路呀!


    我淚水唿地鋪天蓋地,望空對著老頭離去的方向拜了幾拜!


    裹起方便袋,拉了若晜就跑。


    岔路口,姐姐的跑車居然還在,不過旁邊還蹲了一個人影,正叭叭地抽著煙。


    劉古碑!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小子,我出事時你跑了,我沒事時你來了。


    “嘿!小子,想師傅沒?”


    我沒理,上車,轟地朝著風雲鎮賓館奔去。


    “生我氣了?”


    若晜在旁氣唿唿地說:“什麽師傅,你就是個壞老頭,小哥差點被害死了。”


    劉古碑嘿嘿一笑,“這都是命!”


    不答理,此時救周春要緊。


    進賓館,進房,周春還躺在床上,臉色更白了,一動不動。


    傻眼了,盡著急,我可不懂這安心的手術。提著黑塑料袋,我隻得望向劉古碑。


    劉古碑接過,“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一揭周春身上的被子,奇峰疊巒,老小子竟然咽了幾口口水。


    懷中唿地掏出一把黃符紙,一晃,熾燃,猛地一下按在周春心窩處,火苗跳動,桃木劍突地朝著心髒處猛地一刺,塑料袋一抖,眼前隻見得紅光一閃。


    火滅,劍收,老小子嘩地拉上被子:一個時辰!


    唉,師傅畢竟是師傅,關鍵時刻還是會幫我。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又是湧了出來:師傅,姐姐沒了。


    劉古碑掏出酒壺猛灌幾口:這都是命!


    我的忍耐到了極限,豬鼻子插大蔥,你以為翻來倒去這句話能顯得你逼格有多高呀。


    我冷冷地小聲嘀咕了一句:可你的命還在你身上!


    “嘿,小子,腹誹改明罵了呀!”劉古碑一下轉到我麵前,“那我就跟你說說,關於這條命。”


    “但先得說好了,收起你的十萬個為什麽,別問我是怎麽知道的,反正你相信師傅說的是真的就成,哦,權當一個故事聽吧。”


    而聽著劉古碑巴拉巴拉一番,我卻是徹底傻了眼。


    老小子用非常嚴肅認真的口吻,卻說了一個荒誕不經的賭局!


    賭石頭!


    還有個名頭:陰石賭局。


    地點:古料場。即是起得陰石料的千年古屍埋葬場。


    時間:月半頭七開始,月盈十五結束。即在滿月十五的第一個七天開始設場劃印,第二個七天正式進行。


    賭局七天為一局。


    所謂賭石,倒是跟現在有點類同,一塊原石,全憑經驗火氣,賭裏麵有寶玉。唯一不同的,那個時侯是陰石,即為地下未見光的石頭,開出的玉即為陰玉,需施咒養成美玉。陰石伴千年陰屍而生,陰玉養成,世間極品,因此也成了一族的名頭。


    (此時我心裏有點小滴咕,這特麽好象說的就是渾圓通玉一族的起源。)


    前三天,各有勝負。


    第四天,老管家找到主人:可行否?


    主人一點頭,麵色慘然:讓他們贏!


    第五天,第六天,對方贏得盆滿缽盈,士氣高漲,放出話:可有真寶,否則踏平你族。


    主人親自上陣:我出真寶,你需與之匹配,否則賭局散了,我自離去,你想想你的實力,斷難踏平我們。


    此間有個背景,輸方江湖名頭巨響,而贏方名不見經傳。他們也真的隻是想碰碰運氣,沒成想,運氣好,竟連贏兩天,放出的話,實則是想在江湖上傳傳,以後出門,借對方的名揚個威。要真的說踏平,恐怕十倍之力也難平。所以,主人親自放話,對方特別重視,竟是真的拿出了真寶。


    而這邊,管家小心抱出一塊通體血紅的圓石,主人竟淚灑當場,哽聲揮手,管家默然而退,搖頭歎息:孽緣終需孽債清!


    第七天,決勝局。


    兩方主人都親自上陣,而且點齊了護衛。


    那邊,泛著青紫之光的原石一塊,這邊,通體似浸血的圓石一塊。


    不再用賭石手了,兩方主人各執利刃,親自上陣,交換場地。


    血紅圓石的這邊,老管家跑上跑下,盔甲護衛嚴陣以待。


    對方沒這麽多人,但還是有些護衛。


    賭石之局,設立護衛也是常例,怕的是有賴賬的,不服輸硬搶的。


    利刃迎光,寒淩閃閃!


    呀聲起間,兩方主人拚力砍下。


    紫石那邊:白光乍起,慘然駭目,竟是傳說中的寒玉,那可是頂級之品,施咒養成,硬堅之品,鑽石在其之下。


    血石這邊:撲,哧!突地血光迸濺!竟是一胎盤暴裂,胎兒抖動,突地一黑狗躥來,拖著胎兒轉瞬無影。


    紫石主人駭然當場,愣成了傻逼。


    而血石這邊的管家卻是搖臂慘唿:殺我族嬰,滅你族姓!


    盔甲護衛盡傾而上,那邊還沒怎麽醒過神來,已然被踏滅。


    先前贏的白贏了,不僅是寒玉,連族中所有之寶,盡數歸對方。從此族姓不再,滅族之時,有數十女子太過美麗,所以刀下獲命配給了下人,因在古料場,且有月盈之象,所以賜姓古月合體,即為胡。


    當然這些不是要點,要點是那胎兒被黑狗拖去,機緣巧合,竟得大能,複迴來複仇立族,竟然人丁興旺。


    胡姓為貴姓,而因圓石之緣,兼寒玉極品,所以取名渾圓通玉!


    那些青紫之光的原石其實為銅之初始,後被做成劍柄,寒玉成得劍身,取名青銅劍!


    裹胎兒之圓石成為母玉之本,族之至寶,專養鎮族血玉。


    後經巧合,有了玉心,靈嬰養成,成得血玉。


    但母玉數千年浸染,極有靈性。靈嬰與母玉之體,一物一人,卻情同母子。


    這裏還有個巧妙的機關,即母玉可養鎮族血玉,當然可號令族中諸玉。


    也就是說,靈嬰與母玉重新合體之時,可成一件令符,高人施之,號令諸玉,可令其成玉,亦可讓其成石,當然也可成為攻擊利器!


    有此令符,勝過極寶。


    卻也有其局限,即隻在陰屍之地,熟悉的氣場中,高人把持,才會有效。


    “嘿嘿,小子,你是不是越聽越熟悉?”劉古碑突地陰冷地一笑。


    “還有些事,待哪天我高興了,再與你擺擺龍門陣,今天就到此吧。”


    劉古碑又是幾大口酒。


    我張著大嘴,確實聽成了傻逼。


    確如劉古碑先前一直跟我得瑟的,我看到的,聽到的,永遠隻是事情的後半截,而他知道的,都是事情的前半截。


    前番聽風衣哥說過那個淒婉的愛情故事,似乎就是渾圓通玉族的起源,終身與玉為伴的一個大族。現在知道,卻是胡姓後複仇所立。那數十美麗的女子,本是敵方之女,卻是蘊育了自己敵方的族源,這特麽想來太詭異。


    青銅劍倒是可以理解,削鐵如泥,原來還有這番的淵源。


    這些於我,確實形同狗屁。


    但此時卻是讓我心裏惡寒陡起的:令符和姐姐。


    顯然我在娟兒處看到的,就是母玉,而姐姐撲入,既成令符。


    娟兒就是蘭姨的女兒,我看到的,卻是成了噬心的狂魔,還擁有了母玉。


    姐姐為何還主動前去,成了令符?


    腦子一跳,那救我和若晜的老頭陰詭無比,一句:你有心還可傷心,那姑娘無心可傷豈不更慘。也就是說,娟兒無心了,她的心哪去了?為何要找周春還有若晜的心?甚至包括胡甜。


    那怪老頭順帶手帶出了周春的心,還幫著傷心無比的我和若晜出了半月潭,顯然是在幫我們,可言語之間,卻又對娟兒無比同情,這特麽我腦子糊了!


    哦不對不對,我腦子突地一閃,我被劉古碑騙了,因為他所說的這場陰詭的賭石遊戲中,我此時前後這麽一梳理,卻發現一個很明顯的大大的漏洞,而因這個漏洞的存在,足以讓我推翻這整個故事,也就是此刻我所湧起的所有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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